她漫不经心提醒文竹静,“你也别忘了,那个奖项是怎么来的。”
文竹静憋红了脸,“你……”
倾盆大雨落下砸进池塘,余夏退到屋檐下躲雨,望着院子水坑微微出神。
蓝草用钥匙打开铜锁,紧张询问:“姐姐今天可以留宿我家吗?”
第10章 婚床
余夏跟在蓝草身后进入里屋。
“我们完全可以跑回去。”文竹静站在屋外,对里屋余夏说:“今晚能把片子处理好。”
余夏低头玩着手指,毫不在乎地“哦”了一声,“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摔进泥里别打电话给我,弄坏设备也别找我要钱。”
她弯腰脱下高跟鞋,换上蓝草小一码的凉拖。
文竹静不情不愿地走进屋内,放下设备,似笑非笑地说:“我听你的。”
余夏坐在床沿边上,“千万别说你听我的,后面若出现什么差错你还得怪我。”
“麻烦让让。”蓝草抱着两床被子,一床棉絮要旧一些,看起来脏脏的,另一床棉絮崭新还能闻到棉花味。
她自顾自地说:“阿婆说这床被子给我结婚的时候用。”她自然将新棉被放在木床上,扔下衣物和旧棉絮做的被子,头也不回地说:“你今晚睡地铺。”
文竹静不满地说:“诶,你这小孩,那你今晚睡哪?”
“我当然和姐姐一起睡。”蓝草仔仔细细扑好新棉絮,不曾有一丝怠慢,从床头小柜子里掏出几颗枣子,用塑料袋装着。
她瞧见寨子里办喜酒都是要吃枣子的,其他东西她这里也没有,先给姐姐吃枣子凑合一下。
“姐姐吃枣吗?甜的。”蓝草摊开掌心送到余夏面前。
文竹静轻蔑一笑,摸出一盒进口巧克力糖,平日里余夏最喜欢吃甜的,她习惯揣一盒巧克力在兜里。
“夏夏,吃巧克力吗?”文竹静打开铁盒,巧克力的香味弥漫房间。
余夏拿走蓝草掌心里的枣子,塞了两颗到嘴里,摸了摸蓝草头顶,“好甜,谢谢阿妹。”
“夏夏,你也尝尝巧克力。”文竹静捏着那盒巧克力,掌心温度快把巧克力融化。
“抱歉,我已经不喜欢吃甜食了。”余夏让蓝草睡木床里面,给蓝草掖好被角,脱掉拖鞋爬上木床,“早点睡吧,晚上吃甜食会长胖的。”
文竹静:“”你以前挺喜欢吃巧克力。
床头点着烛火,余夏闭上眼睛,回想起以前的一些事。大学时期文竹静营养不良血糖低,去图书馆学习晕倒过去,余夏把文竹静背到校医务室,后面养成了兜里揣糖的习惯。
她哄骗文竹静自己喜欢吃甜食,是想照顾到对方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木床发出嘎吱声响,余夏翻了个身面对蓝草,蓝草就跟找到暖炉的小猫一样,一个劲地往余夏怀里钻。
“姐姐,你怀里好香。”
余夏拍了拍她背脊,“快睡吧。”
文竹静睡在硬地板上天人交战,上大学以后她就没打过地铺,何况在一个屋里,凭什么那小屁孩能和余夏睡一起?
她扯了扯余夏袖口,小声说话害怕吵醒床上小祖宗,“夏夏你睡着了吗?国外导演发给我剪辑视频方法,我看不懂你可以帮我看看吗?”
余夏无奈睁开眼睛,再任由文竹静继续拉扯下去,她一定会狠狠摔到地面,“别学小女孩的招数,你已经成年了。”
“姐姐,你去帮她看看。”蓝草假装刚刚睡醒,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说,“我可以一个人睡。”
文竹静:“……”怎么突然帮我说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文竹静侧躺在地铺上,斜眼看向余夏,柔和灯光衬得余夏格外温柔,发丝度上一层温暖的光,眉眼间不再深邃凌厉。
好像回到了大学时光,余夏头发湿漉漉的钻进文竹静被子,两人顶着一床被子,肩膀紧紧贴着肩膀,吃西瓜吹风扇,从黄昏到夜晚两人一起拉片学习。
“什么剪辑方法?”余夏侧坐在文竹静身边,身上好闻的香水味散发,勾起文竹静回忆往昔。
文竹静低头看了眼余夏按在被子上的手,“夏夏,你现在变得这么冷漠,我都有些不认识你了。”
余夏讥讽道:“如果时光倒流,我希望自己从没认识过你。”
“进来吧。”文竹静掀开被子一角,强行解释地说:“外面凉,你穿着吊带当心感冒。”
文竹静已经给过余夏台阶了,而余夏不顺着台阶往下走,这让文竹静感到很没有面子。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才让余夏喜欢上别的女人。
“有事说事。”
文竹静双手撑在被褥上,起身吹灭屋内蜡烛,顺手将手机关机。她蹲到余夏身边,脸颊贴着脸颊,手指缠绕余夏发丝,粘腻的呼吸落到余夏脖颈间,固执地操纵余夏双手。
“夏夏姐,你不是想得到我吗?”文竹静手掌在胸前游走,“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不好吗?”
“你这个疯子。”余夏推开文竹静,尽量压低声音,“我是喜欢过你没错,但你别让我觉得恶心。”
“更别践踏那份喜欢。”
余夏站起来,抓住文竹静头发,弯腰凑到文竹静耳畔,“我以前不会碰你,现在更不会。”
她一字一句地说:“文竹静,你让我感到恶心。”
余夏感到胆寒,喜欢过的人竟然是个疯子?文竹静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唯利是图,当年为了奖项能假装喜欢她,现在为了国外推广权或者是为了彻底圈住她,竟然想出这个办法……
黑暗中,文竹静和余夏对视,眼神中包含许多不解,但余夏看不见她此时的神情,否则一定会说文竹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女人!
余夏不是喜欢过她吗?
为什么余夏不愿意碰她……?
文竹静年纪轻轻能坐上知名导演的位置,其中离不开余夏砸资源,当然也不能缺少文竹静的思想,她是个利己主义者,怎么会为了别人的人生考虑?
但刚刚她还是很心痛,周围冷空气渐渐席卷她,明明和上学时期一样,身边的闺蜜也没有换人,为何做不到和最初一样?!
余夏等了她七年,这期间文竹静身边男伴女伴无数,余夏问起来得到的多是应酬的话。
文竹静心里苦笑,余夏在业内待的时间比她长,怎么可能听不出那是应付她的话?当年,文竹静不过是仗着余夏喜欢她而已。
“我知道了。”文竹静面对面余夏睡下。
夏夏,这次换我来追求你,好吗?
翌日,蓝草枕着余夏手臂睡着了。她睡眠浅被一阵阵手机震动吵醒。
蓝草摸到枕头下面的手机,界面不停跳出一个女人的头像,正是睡在地铺的女人,也是姐姐的朋友。
女人给姐姐发了很多消息,有的汉字蓝草看着陌生,她没上过学,学习汉字也是阿婆教给她的。
她垂眸看向熟睡中的姐姐,因紧张手心出了一层细汗,心脏不停跳动,翻看一条条女人发来的消息。
全是女人和姐姐大学时期的生活记录,偶尔会发来一两张合照,是有关女人和姐姐的照片。
聊天记录后面有一长篇小作文,蓝草没有心思全部看完,她实在太担心姐姐会突然醒来,姐姐误会她就不好了……
蓝草紧紧握着手机,想要用力把手机捏碎,女人那些酸溜溜的话便不会被姐姐看见,可无论她怎么用力无法将手机捏碎。
她抬起眼眸看向屋顶漏下的雨滴。
昨晚让姐姐留宿也是下了一场大雨,眼下破坏姐姐和女人复合也是因为雨。
――看来是上天的旨意,她和姐姐是天生一对。
恰在此时,文竹静睁开眼睛,看着蓝草盘腿坐在床上,手指滑动界面翻看手机。文竹静来不及询问蓝草要做什么,蓝草的动作已经给了她答案。
只见蓝草将手机轻轻抛下,准确无误落入接雨水的水盆中。
蓝草做了个深呼吸调整好情绪,眼眶泛红,鼻音越来越重,她趴到余夏胸口,哽咽地说:“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余夏睁开眼睛,指尖揩去蓝草眼泪,“做噩梦了吗?怎么哭了?”
蓝草渐渐止住哭声,身体小幅度颤抖,伸出掌心,“我不小心把姐姐手机扔水里了。”
“阿婆说做错事要受到惩罚。”蓝草缩着肩膀,摊开手掌心,“戒尺在桌上,姐姐你惩罚我吧。”
文竹静捞出手机,“这是打手心能解决的事吗?你知道她一部手机多少钱吗?而且我亲眼看见你扔进水里,你还想隐瞒真相?”
“我没有说谎。”蓝草编撰谎言脸色没有丝毫改变,受委屈的人不是文竹静而是她。
她抽噎地说:“是她非要看姐姐手机,被我发现后和我起了争执。”她声音越来越小,“我没拿稳手机才落进水盆里。”
“姐姐要怪就怪我吧。”蓝草哭得鼻头红红的,“毕竟姐姐的朋友也是好心。”
余夏指腹蹭了蹭蓝草鼻尖,“好啦,小哭包不许再哭啦!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蓝草立即止住哭声,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真的吗?”她双手揉搓脸颊,“我变丑了姐姐还喜欢我吗?”
“喜欢,谁见了阿妹都会说一句可爱。”
蓝草仰望余夏。
可我要的不是那种喜欢,我要的是女人之间的喜欢,我想要姐姐把我当作一个女人,而不是妹妹对待。
“好了,一部手机而已。”余夏冷淡地对文竹静说:“阿妹不小心摔了便摔了,你也别跟小孩子吵闹。”
蓝草躲在余夏身后做了个鬼脸。
余夏回头,蓝草立即恢复可爱模样。
她怎么会怪蓝草呢?还得感谢阿妹帮她解决掉一个麻烦
第11章 吃醋
“蓝草,姐姐不可能一直留在你家。”余夏手里拿着几张照片,递给蓝草,“你留在家里照顾阿婆,姐姐下次再来看你,好吗?”
余夏舍不得蓝草,但记录片还在拍摄中,想带上蓝草爬山取景又舍不得让蓝草受苦。
看见蓝草就像看见妹妹小时候,喜欢黏着她,喜欢跟在她身后,扯着她衣角甜甜地叫她姐姐。
蓝草没余夏高,矮了大约一个头的高度,她双手环抱住余夏腰部,脸颊埋在余夏胸口,鼻尖闻到淡淡玫瑰花香。
她像个孩子跟余夏撒娇,“姐姐能不走吗?”
余夏拨开挡住蓝草眼睛的碎发,没过几天刘海长了一点,“姐姐下次来还给阿妹剪头发。”
蓝草眼眶氤氲一层水雾,余夏别过脸不敢看蓝草眼睛,她害怕自己心软答应蓝草留下。
“姐姐。”蓝草伸手想要拽住余夏衣袖,瞥见白衬衫干净整洁袖口,她垂下眼眸看见自己有裂缝的指尖,裂缝里藏着泥巴。
于她而言姐姐如同天上月亮,她不能轻易触碰。
蓝草缩回想要触碰的手,像做错事被发现一般,将做农活开裂的双手藏在身后,背着手,眼睛亮亮的恳求余夏,“姐姐能带我一起去吗?”
害怕余夏说出拒绝的话,蓝草赶紧补充道:“我饭量小,会干活,劈材打水,洗衣叠被都能做。”蓝草脸颊变成高原红,脸颊雀斑可爱极了。
她小声嘀咕一句,高原红瞬间蔓延脖颈,“我能给姐姐暖被子。”
余夏见她这副模样简直哭笑不得,手指敲了敲蓝草脑袋,打趣地说:“阿妹脸好红啊。”
蓝草害羞地捂住脸颊,垂头等待余夏回答,“姐姐愿意吗?”
“我愿意,那……阿婆怎么办?没人照顾她。”余夏担忧地皱紧眉头。
蓝草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是在这深山中,若因为余夏带走蓝草导致老人家出现意外,余夏会愧疚一辈子。
文竹静沉着脸,显然不愿意带上蓝草这个跟屁虫,拍摄时间可是唯一能跟余夏独处时间,说不定能重新追回余夏。
好好的二人时间不过,还要带上小屁孩过三人世界?她又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况且这小孩对姐姐藏着私心,她得盯紧一些。
“你这么孝顺,一定不想你阿婆出什么事吧?”文竹静顺着余夏的话往下说,她得意地看向蓝草,“再说深山中处处危险,带上你这个小拖油瓶干嘛?耽误我们拍摄。”
老奶奶坐在院落竹椅上喝着茶水,听见有人针对孙女,第一个不乐意,“丫头,你跟她们出去玩,记得把雪团带上照顾你。”
她眯着眼睛转头盯着文竹静,“别瞧不起我这老太婆,我可打死过野猪!”她扇动手里蒲扇,“再说后院喂着两条大黑狗,我怕啥?我啥也不怕!”
文竹静被老奶奶怼得面红耳赤,沉默一会。
余夏答应蓝草带她一起,“阿婆都这样说了,那阿妹快去收拾行李。”
蓝草掀起裙摆第一层,像一只小仓鼠掏出包袱,“我都收拾好了。”她伸出小手牵起余夏,“姐姐,我们出发吧。”
“真是个小机灵鬼。”余夏笑得眉眼弯弯。
沿山间小路下到半山腰,落日高高挂于天空。
余夏穿了双新鞋上山,脚后跟磨红,破了皮渗出血迹,她跟在文竹静身后一撅一拐地走着,文竹静始终没有回头看她……
“趁天没完全黑,我们往下寨去看看。”文竹静走到前面提议。
“姐姐,你这么了?”蓝草停下脚步,很快扫了眼余夏脚后跟,发现余夏磨破脚,心疼得差点露出破绽,想要蹲下来背着余夏走。
下山的路崎岖不平,余夏不知蓝草眼睛能看见,全程小心翼翼护着蓝草,不让蓝草磕着碰着,遇上眼熟的野果第一时间摘给蓝草。
蓝草心底泛起一丝愧疚,或许她不应该欺骗姐姐,现在就能背姐姐下山了。可是她太想将姐姐留在身边,以至于找了个后悔一辈子的谎言。
“没事。”余夏声音听不出疼痛,提醒蓝草,“你脚下有一块小石头,小心些。”
“嗯……”蓝草右手捏着裙摆,粗糙手掌感受到贴着掌心的柔软。
她从未接触过的柔软。
“姐姐,我的手很糙。”蓝草窘迫,想要抽出掌心,“会弄疼姐姐吗?”
余夏捏了捏蓝草掌心上带着一层老茧的肉,只有长期握镰刀割猪草才会留下,她心疼蓝草晒成小麦色的皮肤,心疼蓝草看不见的眼睛,心疼她布满裂痕的双手。
她会把蓝草当作亲妹妹一样对待。
余夏声音停不出什么情绪,没有直接提出送护手霜给蓝草,而是拐了弯,说:“阿妹喜欢姐姐的手吗?”
“喜……喜欢。”蓝草声音软软的。
“姐姐有办法把蓝草的手变得跟姐姐一样。”
“真的吗?”
余夏点头,“真的,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蓝草羞赧地笑了笑,“姐姐没有骗过我。”但我骗了姐姐。
后半句话蓝草知道自己永远没机会说出口,她编织一个谎言欺骗姐姐,就会编织无数谎言欺骗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