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温照柔尚未回转之时,虞煜就收获了玻璃的第一笔订金,几天内入库的粮食,也足够供给大军吃一个月了,这还只是梧州世家的贡献。
所以他无比期待温照柔的回来,因为在他们走了不久之后,他才从原主的记忆中翻出纨绔舅舅的寿宴十分隆重的场面,今年又正值大寿之年,外加自己玻璃加持的话,想必会给他带来更多的客源。
唯一可惜的是白乐为腾不出人手来制作肥皂,不然两相结合,这天下世家的钱粮还不是滚滚向着他的口袋而来。
他可不担心他的纨绔舅舅不帮忙,毕竟前不久乾州边界的姜泽传来消息,今年上京的谢候宴空前热闹,让一向小肚鸡肠的虞烁都发旨令进行了申斥,让谢家一家闭门思过,为此谢琛还杖责了将宴会影响扩大化的独子,让其卧床月余无法出门,百姓们私下对虞烁的这种做法颇多非议,最统一的意见莫过于他的心胸还不如那个原先心胸狭隘生性多疑的先帝,也心疼谢家大公子好不容易在上京时局稳定之时给老父亲办场寿宴,还被又打又骂。
这个消息乍一听好像是谢家吃了大亏,但从上京百姓的舆论就知道是虞烁落了下乘,毕竟谢琛这与众不同的生辰宴是从自己当家做主之后就一直在办的,头两年孝德皇后还没去世的时候,永亨帝都还会让人赐去贺礼,后来随着谢家官场的落幕,贺礼虽然没了,但也从未下旨申斥过这个宴会。
用一句话总结就是,你父亲都默许存在的事情,你身为儿子有什么资格申斥。
而且申斥的还是他们最喜闻乐见的事情,好不容易熬了四年看到一点往日的光景,还有人来扫兴,不骂他骂谁。
听说因此虞烁还被明晟教育了几句,摔坏了许多摆件,不过道听途说之语,虞煜也不太在意,他甚至觉得虞烁的申斥之旨,是来自明晟的示意,他可在傅泓的来信中了解过此人和谢琛的一些恩怨情仇,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人在谢太尉身死之前是最好的朋友。
虞烁虽然也会通过谢候宴来大做文章,但在之前他不会做出这种申斥之举,反而会推波助澜将宴会的奢靡传扬天下,在乱世挣扎的百姓因此产生厌恶之后,再以此来抨击自己的名声。
但明晟就不会,因为当初出主意让谢琛可以这样办生辰的人就是他。
虞煜还真是吃了好大的一个瓜,也明白明晟为什么放着这么好的一个攻击机会却要将他直接遏制,清正的明相和谢候宴的策划人,确实很不相符,要是他想当皇帝,那更不相符了,世人又怎会不担心他成为下一个先俭后奢的永亨帝呢?
“殿下,虽然我也觉得这个珠帘很好看,但您也不用看这么久吧。”
耳边传来裴安翊的吐槽,虞煜醒过神来看了他一眼后,就率先出门去了。
“殿下,等等我,唉哟!吕铎你干什么?”
被虞煜看得冷飕飕的裴安翊见他出门,十分迅速的放下一直打着珠帘的手,紧跟着他的步伐追了去,只是身后被人轻轻踢了一脚,让他疼得转头怒目而视。
“马屁精还好意思骂别人马屁精呢。”
然而吕铎却并不在意他的愤怒,默默将因裴安翊放下速度太快撞缠在自己身上的珠帘解开,就绕过他快步向着虞煜而去。
“殿下,吕铎骂您是马!”
气不过的裴安翊一声大喊,让昂首阔步的吕铎险些左脚绊右脚摔倒。
“裴安翊你今晚睡觉最好不要闭眼睛!”
“不去就滚!”
还是没能让自己挣脱臣子幼稚吵架行为的虞煜感觉自己额头上有青筋暴跳,忍无可忍的吼了一句,才让两人乖乖的放弃吵架跟了过来。
由甲士护持的车架缓缓驶出府邸,就有眼尖的百姓看到,出于对虞煜的敬畏,也不敢蜂拥向前围观,甚至有意识想要避开,但见并无人驱逐之后,也都大着胆子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辆甚至不如前任州府华丽的马车从眼前驶过,方才开始窃窃私语。
“刚刚乘车过去的是太子殿下吗?”
“自然是,整州之中除了殿下,谁还能用五匹马的拉车的。”
“这车也太素了点,殿下这种身份,怎么也要坠点宝石描点金漆上去。”
“要是殿下带头坠宝石描金漆的话,你我现在只怕还在巷道之中等着饿死呢,是殿下例行节俭,又施仁政,我们才有如今的日子,怎么半点不惜福啊,太子没来前的艰难是半点没记住。”
“我这不是感叹一句吗?也是心疼咱们太子啊。”
“好了,这有什么好争论的,与其在这些事情上下功夫,还不如猜猜殿下这个时候出城去要干嘛。”
“这还用猜吗?这个方向一看就是往城外的培养基地去了,殿下记挂着农事呢,眼见大豆开始开花,可不得去找农鑫大人聊聊,我听说,农大人还在培育更好的豆种呢,和咱们现在择优播种的可不是一个东西。”
“真的吗?我看最近田中的豆花都比往年开得多,不出意外的话会有一个大丰收,农大人竟然还能研制出来更好的?”
“且等着看吧,反正现在这个样子我已经知足了。”
一群人目送着虞煜的马车消失在前方,方才三三两两的离去,趁着天色还早,得去田里看看,才不负殿下夙兴夜寐的为他们培育良种的用心。
“这中原的百姓就是内敛,不像锦州的那般热情,要是殿下在锦州这样只带少许护卫出行,只怕早已水泄不通,摆小吃摊的百姓都要来了。”
裴安翊坐在虞煜右侧的方向,正好可以透过纱帘观看外面的景象,看着百姓们只是远远目送并不上前打扰,发自内心的感叹了一句。
锦州维护秩序的日子里,百姓的热情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有几次差点把他靴子都要踩掉了。
“我会让傅泓转达锦州百姓你对他们的评价的。”
“别啊殿下,本来我就因掌管治安被评价为黑脸煞神,相差不多的年纪没有右将军讨喜不说,居然还有人拿我的名字止小儿夜哭,你要是再这样一操作,我下次回锦州的时候可以吃烂菜叶了。”
裴安翊说起来也是一脸委屈,想他一个风华正茂风度翩翩之人,怎么会落得这么一个称号,以前只听说过戎狄用姜固的名字止小儿夜里,觉得很厉害,好家伙到他身上,直接变成震慑自己人的存在。
听到他的控诉,虞煜失笑出声,也不再以这点打趣他,然后一行人在裴安翊因路上颠簸难掩压抑的呼痛声中到了基地,下车的那一刻,裴安翊来不及和听闻消息赶出来的农官打招呼,就扶着一旁的小树试图从疼痛中缓过劲儿来。
“裴大人这……”
农官和虞煜行礼之后,就看着裴安翊这个样子有些无措。
“别管他,带孤进去看看最近作物的长势,农鑫呢?”虞煜对主动作死的人向来不同情,甚至还想嘲笑,只是碍于农官在身前,就放过裴安翊这一次,让农官带着自己去看看最近基地的成果。
“农大人最近在精心侍弄葡萄呢,他觉得山葡萄的果子有点小,正试图用各种方式来让葡萄的果子变大,此前用他种植大瓜的技术,在各种果树上尝试葡萄枝接在上面能不能成活,如今在枣木上种植的成活了一株,他每天宝贝得都要去看上几次,现已移植了许多枣木过来进行试验了。”
和农鑫待得久了,农官也学会了他从虞煜口中学得的现代词汇,到让灵魂身为现代人的虞煜听得一愣一愣的,都看到了这个时代种植业突破的曙光了。
不过他是没想到,听了他的嫁接建议后,农鑫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适合葡萄嫁接的砧木,他对此类文献知之甚少,也不知道枣木是不是最终适合葡萄嫁接的树木,但在亲自看到那枝生命力特别旺盛的葡萄枝后,觉得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在他毫不吝啬的夸奖之中,农鑫只是挠着头憨厚的笑了笑。
如果不是殿下告诉他那么多的方法,他还一时想不到可以这样种植葡萄嘞。
跟在后面缓了半天劲的裴安翊也好多了,见虞煜心情愉悦的看着眼前的葡萄园,而农官和农鑫又在一边的豆田里查看,就打算上前试探一下自己请求能不能达成。
虞煜的注意力虽然在眼前这片已经完全成活的葡萄之上,但裴安翊一瘸一拐的动作幅度实在太大,想是准备实施他此前的计划,正想用什么方法拒绝他不会显得那么冷酷无情之时,就看到刚刚有事被喊出去的吕铎匆匆来报。
“殿下,乐将军和温姑娘回来了,正在府中等候召见。”
温照柔回来了?那是不是他的粮食也有着落了?
虞煜心中一喜的同时,也瞥见了一旁的裴安翊眼中闪过我救星来了的光芒,忍不住摇了摇头。
太天真了。
第158章 表兄至姜泠归
“这府邸建得倒也还行,就是内饰也太素了点,卫大人,你们也不拾掇一下,就让殿下住这种地方啊?我看着可比在抠门皇帝手中讨生活的东宫还要简陋了。”
“这是殿下厉行节俭的要求。”
“节俭也不必雪洞一样的啊,我看还是你们没用心布置。”
“……那请公子指点一二?”
一路疾驰的而回的虞煜来到书房前尚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听对话是正和卫衍吐槽自己走极简风的书房布置,审美被鄙视了的虞煜,脚步也忍不住停滞了一下,从穿越以来,他就没听过卫衍对谁说话那么客气的,感觉牙齿都要咬碎了,还强撑着礼貌,不过这最后一句警告的意思很明显了,再没眼力见儿的人也该消停了吧。
他觉得自己书房布置得可好了,书房该有的功能都有,还方便战时随时卷包袱进退不丢东西。
“行!反正我此次到来也要停留一段时间,闲着没事也正好帮我太子表弟布置一下府邸。”
万万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没眼力见的人,韩破山现在都不这样了,生怕自己书房的完美布置被更改,虞煜急忙掀起珠帘就走了进去,玻璃珠“叮咚”作响的声音让屋中的人停止了交流,齐刷刷的将目光看向了门口。
看到来人是虞煜后,连忙躬身行礼。
“拜见太子殿下。”
所有人的拜礼都是一样的,唯独一人行完礼后,又叹息了一句。
“唉,穿得也很朴素……”
虞煜低头看了看自身的一身衣裳,是用质量最上乘的锦绣所制,虽然颜色略显低调,但也没到要用朴素来形容吧,桂娘子听到只怕要和这人拼命的。
“要是我父亲看到了,只怕又要偷偷抱着父妹的灵位哭了。”
沉默的听完这人的全部叹息,再看看他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容貌,都不用去翻原主的记忆,虞煜已经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了。
他不是被打得正起不了身吗?怎么会和温照柔他们一同来到这里?乾州之上的虞烁军都是摆设吗?
虽然对他的到来有些惊讶,但虞煜面上还是十分客气的上前与之寒暄,表示自己对他到来的欢迎。
“恒表兄,多年未见,你还是那么风采依旧啊。”
然后他就看到谢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突然想起以前原主寻常不和他们见面的,就算偶然碰上,也仅维持礼数周全而已,从来不会表现得像自己现在这么热络。
不过看到对方讶异的他也不慌张,原主性格是有些固执天真的,但谁还能天真一辈子呢?
“殿下也是越发的温文尔雅了,看起来也长大了不少,不过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我看您都比当初离开上京的时候瘦了不少。”
谢恒诧异之后,又是颇为释然的一笑,声音中略带着几分怀念与感慨。
“……劳表兄挂念,一路来甚是劳累,还是快快入座吧。”
谢恒关切之语出口的那一瞬间,不止虞煜觉得在他身上看到了卫衍的影子,就连因谢恒一进门就找茬对他很是不喜的卫衍,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虞煜快步上前入席,生怕关注点和卫衍差不多的谢恒再次关切其他事情,好在见他落座主位,众人也纷纷谢恩入座,谢恒在卫衍的谦让之下,坐在了左手第一排的位置,视线静静地落在眼前的桌案之上,倒没有想进一步关切他身体和生活方面事情的打算。
这让虞煜略微舒了口气,一个卫衍整天追着他进补他都感觉自己有些消受不起,要不是前几日流了一次鼻血,被巫蕤断定为过度进补所致,虞煜现在还要每天闷头喝一罐味道奇奇怪怪的肉汤呢。
再来一个谢恒要是也是这个画风的话,他真的想要找个地方出去躲躲了,反正暂时不打算向外扩张,领地四野虽有摩擦也无人能进一步,正好棉花要到丰收的季节,他想去百濮看看,顺便探望一下留守锦州的傅泓。
此前他还去信姜泠询问她是否有意一同前往百濮的事情,她一直对素未谋面的百濮女君十分好奇,只是尚未收到回信,戎狄进攻幽州的军报就先一步到来了。
此形势之下,镇守随州的姜泠自是轻易不得离开了,父子局对父女局,端看姜固让不让女儿帮忙了,不过想想原书中姜固打得戎狄嗷嗷叫的样子,好像也不太需要他出色女儿的帮助,姜泠不离随州,主要还是防备金焕登夹击幽州虚晃一枪,最后向着随州而来,在陆上作战,没有名将镇守的话,以随州目前的城防,确实有些难抵御他的进攻。
不过姜泠虽然不能走,虞煜却不受限制,如今各地都有大将坐镇,他走后城中还有卫衍主事,短期离开影响不了大局的。
自从听翁佑麟说了百濮女君在第一年棉花成熟之后发现自己被雇佣的臣民因此能过上富足的生活,她就有考虑采纳虞煜当初和她提及在国内重点发展棉花种植及纺织产业的建议后,虞煜就想再和她当面再谈一次,全力促成此事。
一万亩的棉花产量实在太少了,完全不够使用,更遑论向外出售。
就连原本设想的用第一年的棉花在中原打开知名度,也因姜泠接连拿下两州而泡汤了,越州大半靠海气候还算适宜,随州因靠近北方,在遭受雪祸之后,接连两年气温都是呈下降趋势,他原本打算用来贩往中原的棉花,也全部收购回来加上其他的织物一起做成御寒的冬衣发给了其上驻守的五万士卒,根本没留一丁点儿在手中的。
百濮女君若真有意举国大面积种植棉花后再与他们进行钱粮交换,自身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为此,无论如何他都要去一次百濮。
虞煜思绪离开了一瞬,又瞬间将其拉回到当下,正打算开口询问一下此行上京的事情,就看到他那原本安安静静看着桌案的表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紧接着,就看到他略有嫌弃的摸了一下眼前的桌案,说道。
“殿下,这紫檀木的品质也太次了点,这么年您受委屈了。”
“次吗?”
虞煜尚未开口,倒是裴安翊学着谢恒的动作摸了一下桌案,和自家上京中的略一对比,除了待客规格特别高的那一批,他们日常所用的和这个也差不多啊。
除了虞煜和卫衍没有动作,乐镇和温照柔两人却也随着裴安翊打量起了眼前的桌案,以前觉得很不错的家具,在看过谢府的摆设之后,发现却是差了那么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