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就发现这个小丫头在她和虞煜对话之时暗自偷笑不已,一看脑中就没想什么好东西,笑意融融的眼睛看向自己时也满是促狭,一看就全是鬼主意的光芒,不过姜泠倒没有出言提点她说话注意,正好想看看在分别近两年后,温照柔会胆大到什么地步。
远的不说,温家那两小子真的快把她给气笑了,她离开的时候,温启翔还在接受她副将的训练呢。
“是这样的,我们此次在上京收获颇丰,谢公子也是为了协助我们才从上京过来的。”
温照柔虽心中升起了一点促狭的主意,但到底敬畏虞煜的身份,不敢有半分与他玩笑的心思,又见姜泠用一种熟悉的眼神的看着自己,感觉脖颈骨有点冷飕飕的她直接将主意深埋心底,打算留待只有她和姜泠两人的时候再打趣她,现在么还是乖巧点头为妙。
“表弟妹好。”
听到终于有人向姜泠介绍自己,一直期待着想要和她说上话的谢恒开心的挥了挥手。
“谢公子好。”
姜泠在上京之时和谢家并无交集,对这个纨绔子弟也不感冒,只语气平平淡的回应了一句之后,就松开了手中的珠帘径直走到温照柔旁边坐下。
这时众人才看到她另一只手中提着一个大大的包袱,从形状来看好像是一种匣子,一时有些好奇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见谢恒的爪子尴尬的空中挥舞了两下又讪讪的放下,虞煜火速的移开目光,让其看向自己的疑惑眼神扑了个空,对着刚刚落座正摆弄包袱的姜泠关切问道。
“怎么不好好休息一下?我们这里无甚大事的。”
“送点东西过来。”姜泠落座之后头也不抬,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被她放在桌上的包裹,因一路疾行,她担心包袱里的东西经不住颠簸掉了出来,就直接系了死结,现在还真有点难解开。
“姜姐姐你给殿下带礼物了?”
看着温照柔满脸惊喜看着自己的样子,姜泠就知道此前在青州对她的诸多担忧都是多余的,不过现在的虞煜确实无限接近于民间传闻中的样子,甚至可以说超越了传闻,就连她这个原本不喜欢他性格的人在不断相处中也时常被他的所作所为惊喜到,更别说和其他人一样将太子奉若救世主的温照柔了,要是能这样一直维持下去就好了。
姜泠又看了一眼门上的珠帘后,才收回目光对着温照柔说道。
“算是礼物吧,不过以你的胆量,我建议是不要看,会做噩梦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猜到了包裹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了,本来凑得近近的温照柔,也一下子就向后挪了一大段的距离。
“姜姐姐,不会是那个吧?”
“对。”
听到姜泠平静的回答后,温照柔整张脸都皱起来了,虽然乱世之中白骨随处可见,但见多了也不代表可以接受。
见姜泠快要将系得死死的结打开,她又向后挪了一下,接着就听到一声闷笑,抬头一看发现除了裴安翊偏头躲开了自己的视线,其余人的目光都紧盯着姜泠身前的包裹不动。
用脚想想也知道是谁在嘲笑自己了。
可偏偏那人不看自己,抛再多的白眼也只是浪费,要不找机会让姜姐姐揍他一顿吧,正好姜姐姐看起来和他也有些恩怨的样子,揍一顿解决两个恩怨,还是照顾他的了。
明明自己刚刚还担心过他,他却反过来嘲笑自己。
不就是一个人头吗?她才不怕呢。
不想被裴安翊看扁了的温照柔,十分勇敢的回到了刚刚的位置上,看着已经露出木制匣子的包裹问姜泠。
“姜姐姐,你把它带回来做什么,难道真的是要做花盆吗?”
“你听谁说的?”
姜泠解带子的手停顿了一下。
“喏,那边不敢直视此物的裴将军。”
回答问题的温照柔不忘报复一下裴安翊的嘲笑。
“我哪里不敢了?”裴安翊下意识反驳,却接到了姜泠一个冷冷的眼神,又迅速改口,“是的,我不敢。”
他发誓刚刚真的不是故意笑话温照柔的,只是对方正好坐在他的对面,举动又过于有趣,他才忍不住闷笑出声的,要是知道小丫头这么在意,还告到了本就一直找机会要揍他一顿的姜泠面前,他就算把自己憋过气也绝不笑出这声来。
裴安翊这一改口,一下子众人的目光都从尚未开封的匣子上移开了不少,有些惊讶的在他和温照柔之间流转了一下,虽然很快就移开了,但还是让突然成为焦点的两人有些莫名。
温照柔不太明白大家为什么要这么看一眼,也不甚在意,倒是裴安翊在短暂的莫名其妙之后,突然理解这一眼的含义,要不是怕出言否认唐突了人家姑娘的名声,他当场就要对着每个人大吼一句不是这样的,金焕笃的人头就在当前能不能给它一点小小的尊重!
好吧他不配。
知道自己没出解释的裴安翊看了一眼满脸懵懂的温照柔,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而在这一切悄无声息发生的时候,虞煜也接受到姜泠询问的目光,可惜他对此也毫不了解,只得遗憾的向她摇了摇头,在得到一个你在这里有什么用的目光之后,他觉得自己很是无辜。
打算散会之后就把裴安翊留下来审问,但突然想起他待会要拿东西给姜泠,又默默的把审问裴安翊的时间向后挪了一下。
但是谢恒看着眼前这两对小儿女的互动大觉有趣,觉得自己这一路虽走得艰辛,但还是血赚了的。
不仅可以看到戎狄大汗金焕笃的头颅,还有小儿女的酸涩拉扯作为佐料,回去可得和月娘好好讲讲,顺便让他那只能留在上京镇场子的老爹羡慕一下。
想当初他父亲本是想趁着太子成亲的机会去姜府中一观金焕鉴头颅做成的花盆,可大好的喜事却被永亨帝和翟家搅得一团糟,新郎官都被赶出城去了,婚宴自然是不了了之了,随后姜固又火速赶回了雍州,姜家主人全部离开,让他那厚脸皮的老父亲想借亲戚的名义去拜访一下都完全没了可能。
表弟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啊,他鲜少有在父亲之前看到好东西的时候。
不过他总觉得永亨帝这个用人脑袋做花盆的主意不是很有新意,在得知姜泠提着的是金焕笃的人头之后,他脑中就闪过最少一百个的有趣的办法,就是不知道表弟会不会采纳。
随着姜泠手中的动作,装在木匣里的人头彻底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一股腐败的味道也随之传来。
对此众人都有所准备,毕竟这样炎热的天气又经一路颠簸,哪怕人头经过腌制做了处理,也很难阻止它的腐败。
虞煜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突然出现在视野中的人头惊了一下,这么多年虽然已经习惯了上阵厮杀,死在他手中和看到的尸体也不计其数,可以说什么样子的都见过了,就在前不久,裴安翊也还给他献上了一个人头。
可乍一看见一颗接近巨人观的人头之时他还是忍不住心中剧震,不过好在他向来擅长隐藏自己情绪,片刻后就适应了过来,没有像温照柔一样直接冲到屋外去吐,算是勉强维持了主君的体面。
但要像其他人一样围上去细细观摩,他还不太能做到。
感谢姜泠没有直接将人头承到他的案上,让他避免了和那对快要爆炸的眼珠对视的场面。
“确实是金焕笃,我早年曾在大雍关见过他一面。”
卫衍仔细端详了片刻人头之后,为它验明了正身。
大雍关就是中原最直接抵御戎狄进攻的边塞关隘,始建于太祖年间,是在从戎狄手中夺回雍州之地的后勒着裤腰带建起来的,整体成几字型,四周高耸的城墙之上满布箭垛、磙木、木幔和狼牙拍、投石车等物,其上装备精良直逼上京,几字型的城墙足以保证在敌军攻破城门之后,也无法躲避四面而来的攻击,戎狄进攻的大军险有冲破这道关隘的存在,尤其是在姜固驻守这接近三十年的时光中,戎狄每一次南下侵扰雍州,都在这里溃散而逃。
“他和金焕登长得很像,到底是亲父子。”
“那是不是可以展望下一次可以在这里看到金焕登的头颅,左将军,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个立功的机会让给我,只要您能和殿下说一声让我领兵,我现在就收拾行囊前往随州。”
“立功各凭本事,战机一瞬即逝,哪有让的道理,裴安翊,你还是多努力吧。”
虞煜坐在主座上看着这群人围着一个烂得快辨不清摸样的人头兴致勃勃,就连姜泠也言语轻快起来,他觉得自己像个异类格格不入。
“不是,它都烂了,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好在温照柔的勇敢回归,帮他问出了心底萦绕的问题。
“肉虽然是有些开始腐烂了,但脸的轮廓还是很清晰的,我在巨川之上见过金焕登,和他长得就像谢公子和咱们殿下一样。”
裴安翊自认找了一个绝佳的例子,好让温照柔更直观的感受,却忘记了对方根本没有见过金焕登这个事情,还同时迎来了来自虞煜、姜泠、谢恒和卫衍四人的怒目而视,尤其是离他最近的卫衍直接上手在他脑袋上狠狠一拍。
“活该,看你什么破比喻!”
温照柔见他疼得脸都皱了起来,十分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然后又苦着脸对姜泠悄声说道,“姜姐姐,既然验明真身了,要不你把它盖起来吧,这样看着怪恶心的,你看殿下都没敢往下走一步。”
姑娘你的耳语声太大我听到了。
虞煜第一次痛恨习武之人的耳聪目明,在所有人顺着温照柔的“悄声”看向他的时候,他想装聋都不行。
“恶心吗?那我把它盖起来吧。”
姜泠边疑惑的碎碎念边盖起了盖子,整个屋中腐臭的味道随之淡了一点,虞煜的视野也清爽了不少,要不是姜泠隐晦的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嘲笑的眼神,他此刻该是心情舒畅而不是羞臊难当的。
他真的不怕,就是有点恶心。
“殿下,您打算怎么处理它?”
谢恒见姜泠盖起盖子,知道鉴赏到此为止了,他都还没有数清对方脸颊之上有几颗痦子,给老爹吹牛的素材积累的有点不够,但见自己表弟面色微微泛白,虽有些意犹未尽,但也算是见识了,当下心念一转,就想列举自己的好办法让虞煜采纳。
“表兄有何高见?”
虞煜一看谢恒这摩拳擦掌的模样,就知他有计策想和自己说,经他这半天的观察,发现这位看似风流不羁的表兄,并不如传闻中的那么纨绔,心中还是有自己的城府的,当即也想听听他的意思。
“我们把它运到上京最大的花楼中去展览,很快就让给虞烁和明晟一点大大的震撼,花楼老板是我好兄弟,绝不会出卖我们的,而且花楼出了名的人多手杂,又背靠大户,只要运作一下人头的来源,明晟也不会轻举妄动的,我们还可以安排人在旁边讲述一下表弟妹千里独行取敌首级的壮举,趁机收取一波参观费和打赏费,一天就能轻轻松松赚一个月的粮食,这主意不错吧。”
谢恒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可行,他表弟正缺粮食呢,可以趁着他们运粮的暗道没有被人发现之时,多筹点粮食运出来。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而且他刚刚飞快的算了一下收益,比蚊子腿粗多了,在宣扬他表弟妹厉害的时候,还能贴脸嘲讽一下明晟和虞烁。
“你在搞直播吗?”
虞煜听了他的提议,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除了要在现场观看外,和直播有什么区别,还是不要去坑害他的花楼老板好兄弟了。
“什么是直播?”谢恒懵了,他在商场混迹这么久,没听过这个东西啊。
“没什么,其他卿家还有什么提议,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一下。”
虞煜直接略过他不靠谱的提议,让众人集思广益。
“表弟,我这个主意不好吗?”谢恒想不通这么好的提议虞煜为什么不采纳,他刚刚把表弟妹宣传的腹稿都打好了。
“谢大公子,你怎么不提议直接挂到上京的宫墙上去呢?”
裴安翊冷笑一声,不挂去宫墙是他们不想吗,前提是要运得过去啊。
他本意是嘲讽脱离实际,没想到对方还真心实意的思考了起来。
“宫墙上……”谢恒思索了一下,有点肉疼的妥协,“挂宫墙上也行,还可以和那位挂同一个位置,我墙上的驻军中也有好兄弟,事成之后表弟你接纳他的投奔就行,只是要损失一个内应和收不到参观费,有点可惜。”
“你来真的?你有办法将它运过去?”裴安翊整个人都呆了。
“我连近百万石的粮食都可以运过来,区区一个人头不在话下。”谢恒瞥了一眼裴安翊,淡然的说道。
“近百万石的粮食!”
这下没人在意人头运送的事情了,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他,同时向一旁的乐镇和温照柔眼神询问。
见两人无声的点头之后,他们看到谢恒整个人都在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再也不嫌弃他是纨绔了,百万石的粮食节约一点的话,足够十万人的大军吃上半年,要是真的能运抵梧州,那么他们现在出兵直击上京都不带虚的。
“挂!就把它挂在上京的宫墙上!”虞煜和姜泠同时拍板定论。
至于被人享有同款的永亨帝是和感受,他们完全不在意。
卫衍张张嘴想要劝说不妥,但一想到己方将有百万石的粮食到仓,瞬间也把对他们向来不做人的永亨帝抛之脑后了。
“谢公子,需要怎么配合您,只管吩咐,就算我一身老骨头,也能任你驱使!”
“你老别这么热情,我害怕……”
第161章 看着她言笑晏晏的询问……
百万石粮食的震撼性实在太大了,就连虞煜这个知道玻璃在初期绝对可以卖上好价钱的人都瞠目结舌了好一阵,刚准备进一步询问其中的过程之时,就听到刚刚因听到谢恒运来的粮食数量差点把金焕登人头都丢地上的姜泠问道。
“谢公子,你此次运来的粮食全部都是售卖玻璃所得吗?”
这是今日姜泠第一次主动开口和谢恒说话,问得又是大家正关心的问题,所以包括虞煜在内的所有人都瞬间安静了下来,等待着谢恒的回答。
“也不全是,其中有一部分我父亲之前囤积的。”
姜泠的主动搭话让谢恒也很感意外,但看到众人都屏息静气的看着自己,就连他的太子表弟也不例外,短暂的思索之后,就极为诚恳的回答了姜泠的问题。
“啊,这样啊……”
在听完他的回答后,除了知道内情的乐镇和温照柔,其他人的神色中都难**露出一点失落,本该最为持重的卫衍,更是忍不住低叹了一声。
他是在场除了虞煜之外,唯一一个知道玻璃怎么制作的人,在他看来要是真的能靠前期无货预售就能售得近百万的粮食,那和直接在地上捡钱也没什么区别了,毕竟玻璃确实很神奇,如果他们不主动对外公布的话,只怕谁也想不到这么清透的东西竟然是用砂石烧制的,而据白乐为所言,只要正确理解了虞煜方中所写的每一个步骤,烧制起来比琉璃要简单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