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姜泽接受了任命,顿觉这近十万降兵诸多事宜有人料理的虞煜倍感轻松,趁热打铁的安排一旁的计枢回去就写任命,怎么也不能让这令人头大的降兵处置事宜在自己桌案上多放一天。
“臣领命。”再一次抢了卫衍工作的计枢无奈领命,他真的不想被卫衍翻白眼,太子怎么也不换个人去写,就盯着他一个祸害。
“计卿,你想不想挪挪位置?”就在计枢暗自叹气之时,虞煜脑中灵光一闪又盯上了他,他觉得计枢在古渡郡干得很不错,抗压能力很强,而今扶风郡百废俱兴,正需要他这样有经验有能力的人来参与建设。
“臣不想。”听到虞煜突然变得温和甚至带着点诱哄的语气,计枢飞快的摇头,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可太知道他们殿下心中的弯弯道道了,日以继夜好不容易把古郡渡拉拔得差不多,他才不要接扶风郡这个破破烂烂的烂摊子呢。
“可惜了……”虞煜叹息了一声,见计枢低头不语,不死心的再次问道,“孤记得你之前领的就是扶风郡郡守一职,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没有的事,殿下您记错了。”
“好吧,那就发任命书给岑柘,让他担任扶风郡郡守一职。”没有骗到计枢的虞煜无奈退步,将郡守的人选改为了岑柘。
“臣领命。”
计枢飞快领命,生怕慢了虞煜又改变主意,同时在心中默默为倒霉的岑柘点了个蜡,扶风郡身为锦州的州府所在,情况比古渡和广通两郡复杂百倍,希望这个给他印象还不错的同僚能挺住,挺不住也没关系,殿下总会让他挺住的。
“殿下,那我呢?”
听到虞煜接连封了都尉和郡守一职,从归顺以来一直没个正经职务的韩破山眼巴巴的看着他。
“你什么,整场战斗下来你都没拿到一个人头还想找我邀功啊,人乐镇将军都在对战中斩杀了谈毅了。”
乍闻谈毅被乐镇杀了的消息,南门的两位守将心中一颤,又默默的立在一旁听着太子和臣子的对话,结合太子此前的传闻和给他们的第一印象,本以为他与臣子之间的相处氛围必定是一板一拍极为严肃的,没想到竟轻松的和他们日常吹水一样,心中啧啧称奇的同时,又好奇这位邀功的将军是谁,看太子和他的对话的熟悉度来看,职务应该不低,但怎么会在整场战斗中没有斩获一个人头呢,这就很离谱了。
“殿下,我有好多人头的。”韩破山不服,明明他在敌阵中穿梭如风,杀得人仰马翻。
“你也好意思拿小喽的人头和我邀功?”虞煜瞥了他一眼。
“要不是您不讲武德抢了苟良兴的人头,我该立首功的!”
什么?苟良兴也死了!还是死在太子的手上!守将二人组把头低的更低了,震惊的消息太多他们一时消化不过来。
“乱讲,我和姜泽还俘获了翁太安呢,怎么论首功都是孤的,你一个人头都没有的人别跟着裹乱。”
“我这就去宰了栾颂!”
“栾颂也是我俘虏的。”
又是翁太安又是栾颂的给两个守将人都听麻了,无比庆幸自己的识时务,不然现在该是曝尸荒野了。
“殿下!”见韩破山急了,虞煜忍不住失笑出声,姜泽和计枢也跟着笑了起来,韩破山不长记性,每次都要往殿下促狭的嘴上撞,常人想想也能知道,大战之后怎么会不论功行赏呢,还是脾气急了点。
“又逗我玩。”看着他们一起笑了起来,反应过来的韩破山郁闷的挠了挠脑袋。
“谁让你好玩。”姜泽没有感情的吐槽了一句,却看到了虞煜向自己投来了震惊的目光,疑惑的思考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言语,发现没有任何的问题,只当是他眼睛不舒服。
“殿下,如今百濮军应是撤回了南安郡,我们是否继续追击?”
玩笑了一番之后,姜泽再次正色的提起正事,百濮军并无骑兵,行军全靠双腿疾行,从山林中撤去的他们速度虽然会比直接走官道快上许多,但若让玄甲兵快马加鞭的话,两者到达的时间就不会相差太多,只是刚刚夺下扶风郡,收拢了郡中近十万的降军,若是玄甲军在此刻倾巢出动的话,难免会被降军中心思叵测之人钻了空子,而且除了军中,整座城池的人心也是叵测得很,特别是城中的世家和官眷,需要特别留意。
“自然要追,浮翠郡现在情况不明,南安郡则还在他们手里,无论如何,都要将大雍的城池夺回来。”对此虞煜的态度却很坚决,国境之内,寸土都不能让给外族。
“但是此刻情况似乎不适合大军出动。”计枢的担忧和姜泽一致,但顾忌到周边还有降将及降兵在场,他没有说得很直白,却已足以让虞煜意会了。
“先回城再从长计议,姜泽,你将城门的守军安排好就到府衙参会,驱逐百濮之战,非你不可,我们务必要在明日之前,定下战术。”
“是。”姜泽领命。
目送着虞煜等人离去,他在重新安排了城门的守军之后,就急匆匆的向城中的府衙而去,在抵达门口之时,夜幕已开始低垂。
从一进门就被傅泓按着处理扶风各项事务,忙得连水都没喝上一口的虞煜感觉眼冒金星,看到姜泽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还有恍惚,摇了摇脑袋清醒了一下后才想起,自己要召集臣子商讨驱逐百濮一事。
当即笑容满面的让他快进来就坐,态度和蔼得让姜泽受宠若惊,觉得他是不是在心里又开始冒什么坏水了。
都怪傅泓,哪有那么多的事情一定要急在今天处理完的,像处理涉事官眷这种事情,不是该派兵先围起来,等岑柘上任后再仔细处理吗?现在也堆到了他的桌案上,依他看这根本就是傅泓故意的,以此来表达他对自己冒险行径的不满。
老头子进化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一不满意就只会动嘴皮子的人了,都学会用工作来惩罚人了。
让他一个一路奔袭作战的人,好不容易离了马背坐到座位之上,就被按着处理事务从天亮到天黑,扶风郡具体是个什么模样他都没看清,好在他是一个可以和臣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人,所以在傅泓的压榨之下,除了要去处理降军事宜的韩破山、乐镇和晏俭臣三人,他把其余所有的文臣武将都带上一起协助他处理事务,就连受伤为愈的凌得明也不例外。
看着每个人脸上都被工作折磨得带上了沧桑,虞煜心中欣慰倍增,这才是君臣同甘共苦该有的模样,至于这些人有没有在心里抱怨他,他才不在意呢。
随着姜泽入座,虞煜暂停手中正在处理的事务,和众臣一起商定起了追击百濮的事情,最终决定由姜泽为主将,带领五千骑兵奔袭追击百濮,乐镇为副将,率三万步卒紧随其后压阵,明日寅时,趁天色未明出发。
众臣对此倒无异议,只是有些担忧姜泽只带这点人马出征,是否能够安全应战,在姜泽表示毫无问题之后,这个担忧就过去了,一路行来,他们对姜泽的能力是十分认可的,只要不要让他和太子扎堆,就一直是玄甲军中最可靠的主将。
倒是凌得明对虞煜的安排提出了异议,他申请加入到追击百濮的队伍中,被虞煜无情的驳回了,为了打消他这个念头,防止其闲不住做出负伤离家出走这种小孩子行为,虞煜将他交给了晏俭臣看管,接替乐镇参与整顿降军的事情。
因晏俭臣和乐镇整顿降军未归,所以虞煜还特意让计枢手书了一份诏令,派甲士带着凌得明赶往两人所在的地方,在告知他们此事后将乐镇换回来休息,以保障明天能有充足的精力去追击百濮军。
商议完毕,时至深夜,眼看离寅时只有不到四个时辰了,虞煜将众人赶回新收拾出来的住所休息,自己则继续处理着手中的事务,又过了两个时辰才睡下。
第87章 着急的世家
不知是不是换了地方的原因,这一觉虞煜睡得颇不安稳,一边记挂着明日出兵追击百濮的事情,一边又忧愁着扶风郡一团乱麻的现状,半梦半醒中还被一个看不起面容的女子提枪追杀,说他害了她弟弟,眼看就要被一枪穿心之时他骤然清醒,一跟头坐了起来,吓了正准备喊他起身的甲士一跳。
“什么时辰了?”
虞煜发了一下呆,随意用甲士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问道。
“禀殿下,临近丑末了。”
一听这话,虞煜急忙起身,他今日要去送别追击百濮的姜泽等将士,可不能误了时辰,甲士看他着急,也不敢耽误,迅速将他的衣物和盥洗之物呈上,虞煜匆匆洗漱之后,也不用朝食,整理好衣物就带着甲士往南城门方向而去。
抵达的时候看到众人都已到齐,只有他踩点而来,难免有些羞赧,好在大军还在集结,没误了时辰的他略微舒了口气。
早知道不睡了,两个时辰不到的睡眠,搞得他疲惫得要死,想到梦中追杀自己的女子,他又对姜泽细细交待了一些注意安全的话语,直看到对方眼中露出嫌弃的神色之后,才止住了自己有些嗦的言语,让他带军出发。
他也不想这样的,但是他怕又在梦中遭人追杀,为了自己的睡眠着想,所以还是决定委屈一下姜泽的耳朵,毕竟苦谁也不能苦自己。
“回吧,城中诸事繁忙,还等大家去处理呢。”
看着姜泽下令,大军迅速向前出发,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再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当即招呼众人回城处理事务。
“殿下,您好嗦啊。”听他催促,一直惆怅看着大军离去方向的韩破山说了一句,让一旁同样因不能出征而惆怅的凌得明险些出言附和,好在他及时想起自己此时在太子麾下尚未得到封轶,还处在“妾身未明”的状态,及时刹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附和之语,只用眼神默默地支持了一下。
得到支持的韩破山的再接再厉,胆大包天调侃虞煜的同时,还不忘惦记了姜泽的任务,“殿下,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小姜都尉,我现在就可以赶上去把他替下来,我去打百濮,不也是一样的吗?”
“你们很闲吗,手中的事务都处理好了?”见两人一样幽怨的看着自己,虞煜都气笑了,他说一大早的又没有什么军务安排,韩破山怎么就把从司翔身上剥下来的那身铠甲穿戴整齐了,原来是不死心啊。
昨夜商议之时因他不在,虞煜感觉自己耳根都清净了不少。
看到虞煜生气,两人俱老实的摇了摇头,十余万降军的整顿工作,就算刨除乐镇带走的三万,也还有七万之众,哪里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事情。
一提到这个事情韩破山就郁闷,与真心担忧南安郡安危的凌得明不同,韩破山热爱冲锋,向往战场,是最沉不下心做后方各种收尾工作的人,而且经过昨日的了解,扶风军整体实力的差劲更是让他眼前一黑,黑到一心期盼可以封得正经官职的他都在思考,要是太子点他为扶风郡都尉要不要拒绝。
“那还不快点回去继续整顿,事情都没做完,你们怎么还有时间在这里张望。”
提起工作的虞煜怨气比他们都大,一边催促着他们离开,一边期盼着岑柘和卫衍等人快点到来。
因为扶风郡的情况错综复杂,又是锦州各大世家盘踞的地方,军中官员都因跟随翁太安起兵被囚,导致现在事情繁多而人手不足,为此他还特意又派人前往广通借调人手,将穆文远的副手曹桂才借了过来,就是路上需要一些时间,所以这几日的事务,还是只能他带着随军的臣子暂时处理着,搞得他都想去牢里和翁太安取取经,是怎么做到满城官吏连一个墙头草都找不出来的。
缺少人手的窘迫感再一次找上了虞煜,准备回去就起草一则面向民间招募人才的告示,贴在府衙外最显眼的地方,只要敢来他文的武的一律不拒,最主要还是想看看,那些自他进城后就按兵不动的世族,还能沉默到几时。
太子攻入扶风郡已经五天了,原本躲藏在家中和附近山沟里不敢轻易露面的百姓,在观望许久发现没有什么会危及到自己安全的事情后,重新走向了街头巷尾,田间地里,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他们和那些住在华美广厦里的贵人不一样,没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食物和钱财,每天一睁眼就要为吃喝二字奔忙,自然不能一直躲着,再说主事者只要不随意抢夺杀戮,太子还是府君,对他们而言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但每个人在路过被烧毁的北城墙之时,都还会心有余悸的快速离开。
太子能引天火这种荒谬的传言,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在民间流传开来,被暂管城内治安的韩破山偶然听到,特意跑到正忙得焦头烂额的虞煜面前宣扬了一番,收获一顿臭骂之后满意离去。
看着其施施然离去的背影,虞煜有些哭笑不得,在韩破山多番请求前去支援姜泽不成之后,就开始频繁的来骚扰自己,被他这么一打岔,又没心思处理手中的事情了,正打算招来昨日刚刚上任的岑柘询问一下入职的感受,一抬头,就见其正急匆匆的穿过长廊,向着他所在的书房走来。
“如此匆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其匆匆而来,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虞煜让他落座之后,又吩咐侍从为他端来茶水和手帕,岑柘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手帕擦拭了汗水之后,才将他匆匆而来的缘由道明。
“殿下,围守翁家的士卒刚刚收到一封来自他家大娘子的手书,说是要亲自交给殿下您。”
“不就一封手书吗?哪里值得你这么匆忙。”原本以为是有什么要事的虞煜听完,有些失望,翁家大娘子他是知道的,曾暗度陈仓帮自己拿到了扶风郡的战略布局图,是盛家的女儿,只是曾经和他有合作意向的盛家都尚未有所动静,她这个外嫁的女儿怎么就先递信来给自己了?
别说,还真的有些好奇。
虞煜接过岑柘递过来的绢书,展开之后顿觉眼前一亮,无他,只因绢帛之上的字太过雅致好看了,只是一看就知道是出自男子之手。
再看书中的内容,越看越觉得有意思,看来他此前对翁太安的调查不够细致啊,都没发现他们家居然还藏着这样一个妙人。
“殿下,这书中可是有棘手之事?”看着虞煜盯着手书迟迟不语,疑惑的人变成了岑柘,他虽才到扶风郡两日,但也知道城中世家面对太子招揽保持沉默的事情,其中就有曾经给他们送过扶风郡地图的盛家,有些担心盛娘子会在手书中说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并无,这只是一封推荐信。”听到他的询问,虞煜摇摇头道,随手将手书递给了他。
“推荐信?”岑柘也很疑惑,据他所知盛家现在并没有适合出仕的人,除非他们家老爷子想要重走一下仕途,盛娘子这封推荐信总不能是推荐翁家的人吧,接过虞煜递来的手书一看,他愣住了,觉得自己突然有些牙疼,这封推荐信,还真是向太子推荐翁家的人,而且一看这字,就知道这封手书以及说是推荐信,还不如说是自荐信来得准确。
翁佑麟?一个在他印象中完全空白的人,怎么在此刻突然跳了出来,他老子都还在太子的大狱中蹲着等死,他怎么还能生出投靠太子的心思,岑柘表示不理解,同时提议虞煜要留心此人,最好就是不要搭理他,等处置了翁太安后再做审问,说不定其后还有更大的算计。
“我倒是想见见他。”然而虞煜却做出了和岑柘完全相反的决定,他刚刚回想了一下之前甲士调查到的情报,翁太安这个小儿子,好像只有十六岁的样子,因是老来得子,平日里最受夫妻两人宠爱,本人也是憨吃憨玩的性子,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若不是今日这封手书,说不定处置翁家之时,虞煜都不会去留意这个一直表现得像个小米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