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雅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
树老人露出微笑。
在木系魔法元素形成的风暴中,一道金光闪现,从树老人身体中心,浮现出一颗球形的发光物体。在半空中,如心脏一般,扑通扑通律动着。这是被称为树木之心的存在,是树老人生命之源。
但在此刻,这颗树木之心在其主人的操控下,吞吐着巨量驳杂的魔法元素,以受损开裂为代价将它们转化为清风般柔和的治愈之力,一点一点拂去周围树木中的致命黑雾。
当最后一丝黑雾被轻轻拂去,“咔啦。”
一声脆响,金绿色的圆球在空中化为碎片。
只余,一颗龙眼大的金色珠子缓缓落在斯特雅手心,耳边传来树老人苍老的声音:“年轻人,我将树心的核心赠与给你,不论用作何途,只望你能照应些许我的孩子们。”
珠子上的亮光一闪而过,斯特雅沉默着,渐渐握紧了它。
魔法元素形成的风暴很快平息,树木恢复健康后树精灵们也很快醒来。失去一直以来的依靠是件痛苦的事,小小的人儿们小声啜泣着,气氛十分低迷。
斯特雅看着恢复原样,但却已经死去的参天巨树,打开了从毒女巫那里抢来的口袋,她记得里面是有被捉走的树精灵。
口袋朝下,倒出的东西中,果然有不少身着绿衣的小人,但出乎斯特雅意料的是,除了树精灵,居然还有更多数目的红衣精灵。
红衣精灵们刚一出来,就气势汹汹地朝斯特雅发出一道道火球,“邪恶的女巫看招!”
被它们一喊,原本刚出口袋昏头涨脑的树精灵也清醒过来,它们看了看周围情况,却是朝着红衣精灵们发动了攻击。
“是你们引来了毒女巫,你们是一伙的!”树精灵愤怒地喊道,红色绿色几个情绪激动的精灵瞬间战作一团。斯特雅头一次见到性情温和的木系伴生精灵这样好斗。
从它们的争吵中斯特雅得知,这片树老人所在的中心区域常被雾气包围,寻常外人无法到达。毒女巫之所能找到这里,且布下狠毒的枯萎魔咒,是因为有红衣精灵的带领。
“我们才跟她不是一伙的!是她骗了我们!”
“对对,说什么能唤醒火山,结果就弄晕了我们。”
“谁知道她怎么来的这里,我们醒了就在这里了!”
“那也是你们的错,跟毒女巫接触是没有好下场的!”
精灵们一时争执不出高下,一些独自难过的树精灵也被迫加入了战局。
“都是我的错!”一道声音响起,从远处角落里走出拥有一头火色长发的精灵,在它旁边是那个短发草环的树精灵。
被众精灵直直盯住,它身体一僵,但下一秒它就强迫自己鼓起勇气,努力表情自然地走到中间。它的话语断断续续,声音也有些颤抖,在它尽量的大声中,说明了雷火精灵们的困境。
雷火精灵生活在远处的火山口中,但最近几年,火山的温度持续降低,直到现在,那里已经不再适宜它们的生存。它们想要重新寻找生存之地,但本就因为意外才诞生在魔法森林的它们根本就无法顺利走出这片水木气息浓郁的森林,更何况寻找新的住地。于是才在听说毒女巫有方法唤醒火山,让它重新热起来后相信了她,导致全族被抓。
至于为什么牵扯到了树精灵们,长发精灵表示,是因为它想要告诉身为树精灵的好友这件事,所以才被毒女巫跟着找来,也因此,它成为了唯一没有被抓进袋子的雷火精灵。
长发精灵垂下眼眸,两只小手攥得紧紧的,内心忐忑地等待自己的惩罚。都是它的错,不然树爷爷也不会消亡,从树精灵们恢复健康起,它连一眼都没敢看好友。
精灵们沉默了,内心的悲痛愤怒和思想上的理解让它们不知如何是好,树精灵们互相看看,悄悄的后退,让出了一条离开的通路。
“你们走吧。”一个较大些的树精灵道,它们不会对同为受害者的雷火精灵做什么,但也无法让它们继续待在这里。它将草环短发树精灵拉过来,转头对那个雷火精灵说道:“你应该知道,树是不能靠近火的。”
雷火精灵一顿,“嗯。”低头发出蚊子声大小的回应,逃似的迅速飞远。
看到这里,由这些被迁怒的雷火精灵,斯特雅想起了真正应该遭到惩罚的毒女巫。她转头巡视着周围地面,刚才一阵混乱,绿藤不知躲去了哪里。
在一棵树下,斯特雅找到了伪装成普通藤条的带刺绿藤,受到惊吓的绿藤一见是她,屁颠屁颠地就凑了过去,撒娇地磨蹭。
“你的尾巴呢?”斯特雅问道。绿藤的中部跟许多藤条混在一起,她一时不知哪根才对。
绿藤抖了两抖,欢欢乐乐地将末尾伸出。
握住它伸过来蹭的另一根藤,斯特雅沉默两秒,道:“我是问你缠的东西呢?”
*
遥远的人类维奥塔大陆,一个偏僻村庄。一道淡金色光芒在一处阴暗的森林中出现,转瞬即逝。
“咳……咯……喝啊!”一滩被黑布包裹的扭曲身躯,降落在冒着绿泡的沼泽泥浆之中。
“噗呲”一声,像块脏兮兮的抹布,那黑色的身影与诡异的泥浆融合在了一起,在黑布之下,小半个身体变成了黑色橡胶一般的东西,软塌塌的,怪物一般。
超规格的净化之力并没有斯特雅认为的那般普通,它在当时不显是因为它深入了毒女巫身体,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潜伏标记后,这才种子发芽一样由内而外彻底的破坏掉了她那邪术构造的身躯。
毒女巫手里握着一小截断藤,牙齿咬得咯咯响,“我不会放过你的!”
第5章
“冬洱草叶,冰蛇鳞粉……”
铺满发光植物的房间,斯特雅一手拿银匙,一手托住反应瓶,温和的魔力由手心浸入瓶中,她稳稳地将匙内粉末一点一点抖落进去。“呲”冰蓝色的霜花在瓶壁绽开,淡绿色的萤光随之亮起,遏制住冰霜之气的向外蔓延。
几股不同深浅的蓝色魔力在瓶中碰撞,冰屑与霜花不时出现又被吞噬消散,在几次险些结成冰刺炸碎反应瓶后,在一道冰蓝色光芒中,浓缩成将将铺满反应瓶底的透明溶液。
斯特雅将反应瓶悬浮在半空中,腾出手拿出一只在内壁刻有隔离魔纹的厚玻璃瓶,这是专用来盛放特殊药剂的容器。她打开瓶塞,控制着半空中的反应瓶缓缓倾斜,透明有冰花状颗粒物的溶液渐渐注满瓶身。
扣紧瓶塞,斯特雅放松下来。
她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趴在试验台上,对着光举起手中的药剂。无色的药剂随着轻微的摇晃出现晶莹的光点,是一颗颗小小的冰花,在隔离魔纹的作用下,又渐渐隐去。
斯特雅轻叹一声,将药剂插进桌边的架子,看着一排颜色各异药剂中唯一透明的一瓶,她想了想,又拿出塞进了腰间的便携包里。
在斯特雅腰间,系着条米白色的麻制腰带,相较其他装饰性的腰带,这条腰带上的花纹简单许多,只绣有几株绿色的植物。米白色腰带看起来略厚,从贴近衣服的拉链拉开,里面是配有一个个套锁的小空间,包括透明药剂在内有不少瓶身特殊的药剂被固定在里面。
从森林中心回来后,斯特雅从地下室的箱柜里找出了这条能方便带药剂在身上的腰带,以及一些制药材料。经过树精灵们的事情后,她发现自己起初想要平淡生活的想法太过于简单了。在这个世界,即便处于人迹罕至的森林,也不是没有危险的。
看着试验台上构造复杂的透明器具,斯特雅沉默地抬手,轻轻抚过。她本以为自己以后就只会制作一些生活药剂了,没想到还是要重新拾起特殊制药的制作。只不过不是需要那些杀伤力大的,而是能让她在面对各种场面时不至于无计可施,最起码当她再次遇到昨天的场景时,她能够找出一瓶冰冻药剂,冰封住中了魔咒的树和精灵们,给解咒留下充足时间。
只是制作特殊药剂所需的材料……斯特雅想到能看见底的几个材料罐,她还需要在这个世界找到替代品。
*
清晨,制作了一夜备用药剂的斯特雅走出房间,暖金色的阳光透过窗缝照进屋内,斯特雅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走进浴室,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眼底发青的人脸,斯特雅捂脸长叹,她怎么就又热血上头了呢。她认命地开始放水,找去乏的强效精油,直到坐进浴缸泡进水里,她的内心都在默默重复着一句话,熬夜伤肝,熬夜制药更伤肝啊!
打理好自己,重新变得精神奕奕的斯特雅从浴室走出。看了看时间,往嘴里塞了块果脯的她就走出了屋子。
一进畜棚,她就听到几只动物不满的叫声,“叽叽”声和“哞——”的叫声交错响起,由以小母牛的声音听起来意见最大。
“好了,我知道了,这就带你们出去。”斯特雅安抚道。
她走进畜棚里面,开始检查各个地方的情况,自带清洁魔法的畜棚没有动物粪便造成的卫生问题,草堆都干燥整洁,虽然有几处被挪动了位置,但整体看来还算干净。至于食槽,目前只被当成水槽的那里经过斯特雅改造后有了定时加水的功能,现在的水位在一半的位置,水质清澈,没有问题。
“哞——”不满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斯特雅无奈拍了拍它,道:“知道了,现在就走。”
林间空地,一如昨日的阳光灿烂,清新自然。地面震动造成的裂痕已经消失不见,斯特雅之前造好的两排架子也整整齐齐地呆在原位。静谧安逸,岁月静好,一派祥和景象
再次来到这里,斯特雅的心境跟昨日却不相同了。
她走到那两排架子旁边,熟练地催生种下植物,引导它抽芽长出细细的嫩藤搭在架子上。与原计划的普通绿植不同,这株开始爬藤的植物有着斑斓的色彩,这是一株名为五色蝴蝶藤的植物。它的名字是产地居民根据它的外表而起,长成的五色蝴蝶藤会从主藤上分出四个颜色不同的分藤,形状就像一个蝴蝶的身子与两对翅膀。
但跟它漂亮的形态不同,这是一株危险的食肉植物,会发出致幻气体,引诱周围的生物进入它的捕猎范围。
而斯特雅则利用它的特性,加以改良,使得靠近这里的生物会在吸入气体后下意识选择离开,喂养这株植物的,自然也只是她输入的木系魔力。
她将昨天落在旁边的木枝收起,准备围绕空地,以及靠近小屋进入空地的地方多建几个架子,分别种上五色蝴蝶藤,将这片地区彻底隔离开。
搭架子的工作简单却耗时间,为了给蝴蝶藤足够的土地,她还需要先将生长在那里的草植拔出清理,平整土地。虽然一切都有药剂替她解决,但当她完成时,还是耗到了中午最热的时候。
斯特雅抬手擦掉额头的细汗,强烈的日光让她感到有些不适,一阵炽热从脸庞吹过,她转头看向林地中央。
不同于她现在所站的地方,被一部分树梢遮挡带来些许阴凉,距周围树林最远的中心只有茂盛的牧草,从空中直射而下的阳光洒在高大的焦木上,恍惚间似有火星闪烁。
是雷火精灵,斯特雅优秀的视力告诉她那些模糊红影的身份。
不知何时,趁着一天中最热最干燥的时候,昨天在森林中心出现后又离开的那群雷火精灵,来到了斯特雅发现的那棵被雷劈焦的大树前。
“我们没有恶意。”昨天那个长发雷火精灵脱离群体,到斯特雅面前说道。它看了眼正迎着微风活跃招展的五色蝴蝶藤幼苗,稍微往另一边飞了飞,“我们只是来看一看它。”雷火精灵看向中央那棵破败不堪的大树,眼中划过一抹低落。
斯特雅点点头,从这群奇怪的雷火精灵身上与焦树相似的力量,她大概能够猜出它们之间的关系。
“我们就要离开了。”雷火精灵低声说道,它也不知的自己为什么要对这个像人的家伙说,大概是因为她看起来不怎么在意它们的举动,应该也不会在意它的奇怪话语,“火山已经完全熄灭,连阳光的温暖都没有。这片森林已经没有了我们的生存之处,大家决定一起去寻找新的住处。”
雷火精灵停顿片刻,又道:“我知道我们很可能就这样消失在路上,我不害怕,但是,我还没有跟芽芽,就是我的朋友,道歉。”
它的声音低落,沮丧地低垂着头,“你说它会怎么想?如果我不告而别的话。”斯特雅没有回答,雷火精灵也没有期待她会回答。
听着耳边猜想着自己的树精灵朋友会怎么想的各种细细碎语,尽管有些想法莫名而有趣,但其中含的情感,让斯特雅不禁柔和了眉眼。这样的友情,她也曾看过的。
春日温暖而凉爽,阳光最强的时光很快便过去。空地中央的雷火精灵渐渐聚在一起,准备离开,树边的长发雷火精灵也离开朝同伴飞去。感受着清凉许多的微风吹拂,斯特雅朝焦树旁的精灵们走去。
见她走来,长发雷火精灵表情有些紧张,它紧紧地盯着她,生怕她会说出奇怪的话。
在长发雷火精灵的紧迫盯视眼光中,她微笑着,对中间位置的雷火精灵问道:“你们有兴趣帮我工作吗?”想了想又说道:“我可以解决你们的居住问题。”
第6章
领头的雷火精灵有着深红的短发,它有些警惕地看着斯特雅,道:“毒女巫也说她有办法唤醒火山。”
知道它们不会轻易相信,斯特雅没有急于为自己辩白,她道:“唤醒火山,我做不到,但如果只是提供一处火系魔法元素充足的地方,我想还是可以做到的。”
见雷火精灵们有些茫然的表情,她笑了笑道:“让已经停止活动的火山恢复是要考虑地质和对周边影响的大问题,我不太了解这些,自然做不到。但提供魔法元素,是个纯粹的能量转化问题,我以前有过研究,而且就算不成功,种植一棵喷火的树我还是做得到的。”
听了她的解释,雷火精灵多少有了一些理解,它们明白了要想有火系魔法元素不一定需要火山恢复原样,只是对于斯特雅说的喷火的树却是完全没有相信,树遇到火就被烧掉了,怎么可能有自己喷火的树。
斯特雅:“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过几天可以来这里看看,到时再给我答复。”
说完,斯特雅告别雷火精灵,带着吃饱的鸡仔和牛回到小院。
刚过正午,院中花坛里的花朵被晒得有些蔫,自动浇水的炼金器具感应到植物状况开始喷洒水雾。被水汽笼罩的植物生长区,几株颜色有些奇特的植物逸散出少许木系魔法元素。斯特雅看着飘散到她腿边的元素颗粒,喃喃道:“既然能用水促进木的产生,那火应该也可以适用。”
斯特雅回到小屋后就进入地下室。地下室是与地上房屋面积相等的一处空间,被用来储存她以前的物品。从客厅地毯下的拉门进入,在地下室里,除了四个角落放着的照明用灯柱,在墙上还安装有半透明的隔断,按照存放物品的种类将空间隔开。
走过存放普通衣物和一般的制药材料的地方,在较里的位置,她找到一个黑色的箱子,箱子摆放在画了圆形防护魔法阵的地面上,它的尺寸约一米长半米宽,圆弧形的盖子上刻有精致的花纹。打开箱子上那看不出制作材料的锁,它漆黑的表面将照射而来的光全部吸收,隔光效果极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