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是好事，但也因此，养成了她过于善良，过于心软的性格。
方瑶对她造成的伤害是实打实的，也的确让她感到万分痛苦，但这么多年的相处，她对方瑶的感情也是真的。
即使到了现在，她依旧会忍不住担心对方的伤情——根据之前小孙警官所说，三个人中，方瑶的伤势最重，几乎是在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在手术室足足抢救了三个多小时，才终于脱离生命危险。
虞薇想去看看她。
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好。
虞薇知道这的确有些任性，但她心里真的很难受。
她用力撑起身子，肩膀便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虞薇脸上的冷汗几乎瞬间就出来了，手抖了抖，还是无力的摔回床上。
不过她没有放弃，而是又尝试了几次。
她的伤在胸口，虽然幸运的没有伤到心脏，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伤口，带来阵痛的同时，也让她的力气像是被吸走了，虚弱乏力。
她咬着牙，终于从床上直起身子，双脚试探着，颤颤巍巍的下了床。
能站起来后，情况倒是好了不少，至少不会拉扯到胸前的伤口。
然后，她就保持着这种小心翼翼的姿态，一步一挪的来到门前，打开厚重的铁质病房门。
门外走廊外的座椅上，一个穿着蓝衬衫的民警正靠在墙边垂着头打盹。
因为没有手机，虞薇不知道时间，只觉得时间应该已经很晚了。
走廊的灯光昏黄而黯淡，四周万籁俱静，只有远处护士站传来的微弱光芒，将她的身体拉出长长的影子。
虞薇站在原地喘了口气，没有惊动那名打盹的警察，而是顺着墙壁，一步步向前挪动。
她不知道方瑶的病房在哪，只能一面走，一面寻找。
转过靠近楼梯的拐角，却不期然与楼梯下的男人遇了个正着——
高大修长的身材，熟悉的白衬衫，英俊清隽的脸庞……
顾君亦！
虞薇愣住了。
下一秒，她的眼眶瞬间泛红，泪水簌簌滚落，哽咽着，充满依恋的向着男人伸出双臂。
第三十九章 高压审问
顾君亦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听说了自己受伤的事, 特意赶来看望自己的吗？
这一刻，虞薇的心中百感交集。在见到男友的瞬间，无尽脆弱与委屈系数涌上心头。
她痴痴望着眼前男人熟悉的脸庞, 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充满依恋的向他伸出双臂, 想要如往常一样，毫无保留的投入到他怀里。
……但, 顾君亦一动不动。
他仍然站在那里, 脸上带着一种震惊与恐惧交织的表情, 似乎对她会出现在这里感到很惊讶, 呈现出一种不知所措的呆滞状态。
“君亦……”
渐渐的，虞薇也意识到顾君亦的不对劲。
她轻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语气带了些不确定的瑟缩。
眼尾的泪珠还挂在眼眶，虞薇看着眼前这张朝思暮想的、无比熟悉的脸, 却发现，对方看着她的眼神很陌生，再没有曾经缠绵的爱意……
她的心一寸寸下坠, 涌现起一阵不安。
下一刻, 顾君亦终于动了, 却不是将她温柔的揽入怀里。
他一把扯住她的手臂, 有些粗鲁的，毫无怜惜的，用力抓着她的肩膀。
胸口的伤口被拉扯, 顿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虞薇的冷汗瞬间流了出来, 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痛呼, 就听身后的顾君亦大声叫道：“来人啊，快来人！犯人要逃跑！”
……
几分钟后，虞薇被送回病床。
十几分钟后, 刁警官，小孙警官，还有刑警队队长季骁分别从各处匆匆赶来。
小护士将病床的靠背撑起，虞薇靠坐在床上，神色还有些怔怔的。
面对这一屋子警察，她有些回不过神，目光穿过人群，落在站在人群最后的顾君亦身上。
男人此刻正和那个名叫季骁的高个警察说着什么，不时转过头看她，眉头紧缩，看着她的眼神警惕又陌生。
虞薇心里顿时十分难受。
她不知道顾君亦为什么要这么看她，又为什么要装作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
她胸口的伤口很疼，但心脏更疼。
虞薇微微低头，双手紧紧揪着医院白色被子的被单，眼眶微微发热。
在这期间，刁警官和小孙警官一直在静静盯着她，默默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过了一会，两位警官对视一眼，小孙轻咳一声，率先上前。
事实上，在虞薇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两人一直都没有休息，始终在外奔波，到处走访调查，当然，也掌握了更多证据。
此时，几人再看虞薇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曾经的温和轻松，反而目光冷凝，面色沉重。
虞薇当然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心中不由愈发紧张。
她有些惊慌的抬起眼，就见小孙警官十分有压迫感的站在她床前，又重复了之前曾经问过她的那个问题：
“8越12号下午，你到底去了哪里！”
……
8月12号，也就是昨天下午。
那天上午，罗艾米气势汹汹冲到公司，并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打了虞薇一巴掌。
那真是她人生的至暗时刻。
罗艾米毫不留情的羞辱，同事们讥讽嘲笑的眼神，都如锋利的刀片，一寸寸割裂着她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
就在她即将陷入崩溃的最后一刻，权律深如天神般从天而降，不但帮她教训了嚣张跋扈的罗艾米，也打脸了恶毒的同事晓宁。
之后，权律深便牵着她的手，将她带离公司。
两人来到宁城最有名的雅颂宾馆，一整个下午都待在一起。
……当时，在公安局里，虞薇是这样说的。
只是，如今当着顾君亦的面，这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
此时，面对小孙警官的盘问，虞薇踌躇的咬着唇，胸口里翻涌着种种激烈的情绪，担忧，恐惧，不安，羞愧……嘴唇煽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她如此情态，小孙警官的目光不由更冷，点了点手中的记事本，像是已经认定她在说谎般，冷声道：“要我提醒你吗？别想着在警察面前说谎！”
“今天上午，在你走后，我们又去见了权律深——他和你的说辞，可是完全不同呐！”
完全不同？
这是什么意思？
虞薇猛地抬起头，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
权律深说谎了吗？
可他为什么要说谎？
难道，罗艾米的失踪，真的是他所为？
那么现在，他要将这一切推到自己的头上了吗？
虞薇有些着急：“我没有说谎！我可以发誓，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实的！”
“我知道这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但这就是我的真实经历！”
“包括今天晚上，我也没想逃走！我只是想去看看方瑶……虽然她害了我，但是，我还是担心她……毕竟，我们是那么久的朋友……”
虞薇急得声音都在发抖，小孙警官却只静静的望着她，面无表情。
他没有继续纠结谁在说谎的问题，而是敏锐的抓住她话中的重点：“你说方瑶害了你？所以，今天下午，你们三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是被谁刺伤的？与你在一起的方瑶和蒋寒，又是怎么受伤的？”
面对小孙警官的提问，虞薇下意识看了眼顾君亦。
男人此时也已经停止了对话，正站在门边，远远望着她。
他的面容依旧是那样英俊，身材挺拔，气质卓然。
可他看着她的眼神，却是完全陌生的，冷漠的，再没有一丝爱意。
顾君亦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和那些男人上过床，知道自己背叛了他……他生气了！
虞薇脑中冒出这样的想法，心脏在一瞬间如坠冰窟。
没有男人会容忍女人的背叛，他不会原谅自己的……
他们之间已经彻底完了。
虞薇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她看着顾君亦冷淡的脸色，绝望的脸发白，唇在抖。抱着一种万念俱灰，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她咬着牙向小孙警官简单叙述了下自己与蒋寒、方瑶之间的纠葛。
蒋寒的逼迫，方瑶的仇恨，还有她与方瑶之间三年的友情，自己一片真心，对方却在背后偷偷给她下致致幻剂。
虞薇越说越伤心，眼泪也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个不停。
小孙警官转头看了眼刁警官，刁警官目光深沉，开口问道：“小姑娘，你说致幻剂？你能告诉我，具体是什么药物吗？”
“我……我不记得了……”
“但我当时用手机拍了照片！”
虞薇说完这段话后，那个之前在长凳上打盹的年轻警察很快拿着一个透明的密封袋走了过来，袋子里，装着的正是她的手机。
虞薇接过手机，先是看了眼时间。
不知不觉，已经11点半了。
她在刁警官的注视中打开相册，入目的确是药瓶的照片。她将照片放大，白色的药瓶上清晰的显现出药物名字：‘帕罗西汀’、‘文拉法辛’……
“是治疗抑郁症的药物？”刁警官果然见多识广，一眼便认出其功效。
“是。但我查过，这些药物的副作用，可以让人产生幻觉。”虞薇神情落寞的说道。
“那你有没有查过，你需要服药多久，服用多大的剂量，才能达到致幻这么严重？”
刁警官笑了笑：“小姑娘，不谈剂量，只谈毒性，这是很无知的想法。”
虞薇愣住了。
就听刁警官继续说道：“况且，你看这些药片……都是不溶于水的。”
“你的朋友，要怎么才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给你下那么大剂量的药物，而不被你发现呢？”
虞薇张了张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所以，这……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质疑自己说谎吗？
可，刁警官的话也有道理……
虞薇感觉脑子很乱，头又开始痛了，像是有一只虫子，在她的脑子里不断爬来爬去，搅得她心神不宁。
她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条纹病号服的衣摆，有些焦急的申辩：“我，我真的没有说谎！方瑶也承认了的，她说她是因为嫉妒我，才会给我下药！”
“她承认了？”刁警官但笑不语。
“好吧，继续，请继续说下去。”
虞薇深吸口气，思绪开始混乱。
她仰头看着刁警官不露声色的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讲述之后发生的事。
方瑶是如何发疯的，她说了什么，她从茶几上捡起那把剪刀，想要杀了自己。
蒋寒挡在自己身前，他们两个人激烈的搏斗，但是因为自己的心软，还是被她刺中……
再之后的事，她就完全不记得了。
“剪刀？”一边翻看记事本的小孙警官沉吟了下：“唔，就是遗留在案发现场的那把凶器。”
“只是——根据我们的调查，那把剪刀，是你主动购买，并且亲自带到案发现场的？”
“我……我当时只是想买一把剪刀防身……”虞薇声如蚊讷。
“你为什么要买剪刀防身呢？难道，那个时候的你已经预知到会有危险了？”
“我……”虞薇忍不住再次抬眼看了眼顾君亦。
她想说，她当时是为了保护顾君亦才买了那把剪刀。可这又涉及到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顾砚的事：那份遗嘱，顾爷爷的死，还有……
她与顾砚的关系……
虞薇犹豫着，不知怎么张口。
方才在说起蒋寒的时候，她就始终不敢看顾君亦的脸色。
但对于顾君亦而言，蒋寒毕竟只是个陌生人，而顾砚则是他的亲生父亲。
亲生父亲与女朋友搞到了一起，这对于任何一个人而言，都该是毁灭性的打击吧？
况且，这其中又涉及到顾爷爷的死……
虞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这件事捅到警察面前，就有些犹豫。
此时面对几位警官无比锐利的目光，她死死抿着唇，许久说不出话来。
“好吧，那我们换个新的问题。”
幸好，刁警官并未为难她，而是语气温和的转换了话题。
“你刚才说，那个名叫蒋寒的男孩强迫你？那么，你当时为什么不选择报警呢？”
“我……我怕这件事被方瑶知道，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可她的男朋友是这样一个触犯了法律的犯罪分子，你真的觉得继续隐瞒，对她而言是件好事吗？”
“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虞薇喏喏回答，心跳变得快了起来。
“好——”刁警官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那我们现在继续切回之前的问题，8月12号那天下午，你到底去了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