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筠筠觉得表现的时刻到了,立即帮忙说话:“大都督可不能偏听偏信,原本只是姑嫂二人在此说体己话呢,何谈暴打二字?天骄抬起手,不过是烈日当空,遮挡一下阳光,一场误会呢。”
岳天骄一边揉着被抓得差点骨折的手腕,一边使劲点头。
“那是最好,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李锦元微微一笑,也不明说,以示感谢,随即大步离开。
岳天骄小觑了站在原地的慕容谦一眼,带着一丝不甘心,仍旧跟着叶筠筠去了彩衣阁。
“天骄,你觉不觉得大都督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气质,孤傲、冷峻,看上去隔着人千万里,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可以走进他的心里。”
叶筠筠坐在彩衣阁二楼的窗边,双手托腮,目送慕容谦的马车远去,还兀自痴痴地远望着。
“筠筠,你可别发傻。大都督这样的人,看着就让人吓死了,还日日相对,时时相思,再浪漫都被刺破了,受不了的。”
“哎哟,不过是想象一下,你说得这样,简直就是给人泼了一盆冷水啊。”
“听好姐妹一句劝,你还是安心,早日找一户好人家。”见四下无人,岳天骄压低了嗓音。“你知道他为什么能够当上大都督吗?”
“因为他英明神武?”
“当然不是啊,因为他……伤了那个很重要的地方,日后不会有子孙了,所以脾气变得暴戾古怪,稍不如意,就致人于死地不手软的。”
叶筠筠还未出阁,有点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具体指的什么,不过,后一句还是听懂了,就是大都督受伤了,导致心理有点不健康。
第56章 梦见了他
李锦元一直盯着玉镯子傻笑。
失而复得,而且精益求精,这是多么让人开心的事情啊。
红素已经做好了午饭,豆腐火腿汤、瓠瓜炒面筋、麻油鸡丝,还有鲈鱼烩,香气扑鼻,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大小姐,看着手镯就觉得吃饱了吧?”
“你们胆敢取笑我?看看,是不是很好看?”
红素和红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这一顿饭,李锦元吃得很香,她一想起方才在大街上慕容谦为她解围,就忍不住笑起来。
居然还睁眼说瞎话,指责岳天骄在大庭广众之下暴打大嫂,还气得岳天骄说不出话来。
一不小心就吃多了,李锦元走了一小段路,坐在窗边的躺椅上,很快就睡着了。
在梦境里,她穿过小路,径直往桃花谷中心的凉亭走去。
慕容谦独自在凉亭里坐着,似乎在等她,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来,一脸灿烂的笑意。
这是重生以来,李锦元第一次梦见如此阳光的场景。
她也笑起来,对视,舍不得移开视线。
不知道哪儿传来一声轻微的猫叫,喵儿,两个人回过神来。
“府邸里放你出门了?”
“笑话,堂堂一个永宁侯府,又不是什么铁匣子,能够拴得住我这么一个活人?”
李锦元的话语里还有一丝自豪,在梦境里,她仍旧是永宁侯府的小寡妇,居然不畏流言,独自一个人前来赴一个单身男子的约。
说罢,她拾起裙摆,踏入凉亭内,在他的对面坐下来。
石桌上,放着四碟糕点,都是时下最受京都小娘子欢迎的口味。
她拿起一块桂花糕,刚咬了一口,就听见慕容谦问:“明日卯时,我在枫叶苑的后门等着,你收拾好行李,我们一起离开京都,可好?”
“就这样不好吗?想要见面的时候,我们就来这里见面,聊一聊风花雪月,日子过得很惬意,不是吗?”
慕容谦气得站起身来,背着手,瞪了她一眼。
“李锦元,你好样的,对我不过是玩一玩的心理。”
听着男子的控诉,她暗暗笑得都要出内伤了,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啊。
可是,她咀嚼完那一口桂花糕,笑眯眯地说:“阿谦,你买的桂花糕真甜呢,都甜到我的心里去了。”
慕容谦可不是一句话可以哄好的,他的鼻子轻轻哼了一声,侧了侧身子,摆出一副气得不轻的样子来。
李锦元拍了拍手里的糕点屑,提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轻轻地推到他的面前:“喝茶,有什么问题,我们好好商量嘛。”
语气发腻,她自己听着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最后,她只得站起身来,走近慕容谦,挽住他背着的手臂,摇晃一下,嘟起小嘴,希望他可以心软下来。
“李锦元,你这个不守妇道的溅人,怎么能够趁着我受伤,来到这里,找了一个野男人?”
不远处,岳天赐颤颤巍巍地站着,头部包扎着,额头处还沁出了鲜红的血迹。
他十分瘦弱,吼出一句话之后,大口喘着粗气,似乎这一句话就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气血一般。
“你不是已经行将就木了吗?居然还能够独自走这么远来找我?”
李锦元大吃一惊,真是觉得岳天赐已经疯癫了,但是,她脚步并没有动,内心也不想回到岳天赐的身边去。
“你就这么盼着我死吗?我告诉你,即便我不久于人世,我也一定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岳天赐说完,他一把脱下左手的串珠,使劲朝着她丢过来。
李锦元眼疾手快地偏过头去,那个串珠砸在桂花糕上,将剩下的桂花糕砸得稀碎。
看见岳天赐仰天痴笑起来,她有点害怕,浑身颤抖着,低声对慕容谦说:“阿谦,看来永宁侯府我是回不去了,还是听你的,明日卯日见。”
“还等到明日?”慕容谦也不生气了,只觉得按照岳天赐的状态,只怕今夜都会杀人灭口。“不若,咱们先下手为强?”
“那也行,你先走一步,我速速跟上来。”
李锦元说着,缓缓朝着岳天赐走去。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对方,一只手紧紧握住自己的玉镯子。
岳天赐凝视着她,冷冷地问道:“想通了?准备求求我?”
“是啊,我想得很通透了。”李锦元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对着他的脖子,打开了手镯的机关。
“你这个毒妇,我诅咒你们这一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岳天赐说完,倒在了血泊中。
李锦元蹲下来,从容不迫地从他的脖子上抽回金针,并以他的袖子擦了擦血迹,再将金针装回玉镯子里。
“来年,这一片桃花谷就会有蜜桃吃了。”
慕容谦说着,上前一把扛起岳天赐的尸体,一只手牵着她,往桃花谷的边沿走去。
“没有人知道,这里烟雾缭绕,其实还有悬崖,就将他丢下去,尸体很快就会被这里的瘴气腐蚀,没有人会找到他。”
走到悬崖边,慕容谦让她后退几步,毫不留情地将岳天赐扔了下去。
拍了拍手,他转过头,笑着对她说:“真好,我们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阳光从他的后背照过来,给他的脸部笼上了一层阴影,只觉得他的笑阴森森的。
李锦元觉得背脊凉飕飕的,她张口结舌,只觉得自己这一次真的和慕容谦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人了。
惊醒过来,她大口喘着气。
梦境如此真实,就好像她刚才真的亲手杀死了岳天赐,又亲眼看见他被人抛尸一般。
“那应该再也回不来了。”她在喃喃自语。
听见她惊叫了一声,红素放下手里的女红奔过来。
“大小姐,您怎么了,怎么出了一额头的汗珠?”
“无事,不过是梦魇了。”李锦元回过神来,看着树丫细缝里洒下来的金色阳光,有一瞬间的错愕,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换一身衣裙,这一身都湿透了。”
换上干爽的衣裙,不经意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金镶玉镯子,她突然笑了笑。
不管怎么样,岳天赐死活都和她无关了。
方才的梦境,是不是验证着,她在不经意之中,对慕容谦有了好感呢?
甩了甩头,她又自嘲地想:自己是个小寡妇,而慕容谦是位高权重的大都督,在京都想找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他哪里会看上她呢?况且,即便他们郎有情妾有意又如何?那时没有下文的,两个人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不可能在一起。
梦境也说明了,他们之间,隔着岳天赐的死,还有她不能认真的心态。
不过,慕容谦是不是玩一玩的心态呢?
“大小姐,您好奇怪,怎么抱着这个衣柜门又是笑,又是摇头的呢?”红素凑上前,仔细看了看衣柜门,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莫名其妙地歪了歪头。
“不是,只是觉得天气快要转凉了,应该多准备一些衣物给那些乞儿们。”
听了她的解释,红素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突然说了一句:“上一次,您被那个纨绔抓走,大都督为了找您,去找过那些孩子们。而且,奴婢今日上街买菜的时候还听说,大都督还在白虎大街那边找了一间空置的大宅子,准备了被褥和衣裳,专门供孩子们睡觉。”
李锦元一怔,没有想到,自己当时随口说出来的话,慕容谦居然听进去了,而且还做得比她还要好。
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乞儿们,是她做的布施,想多积阴德,眼下,他的善意更多一些了。
“有了更多的人关心他们,就不能挨饿受冻,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是啊,别看大都督平日里都是冷得如冰山一般,做起善事来,还真是帮到点子上,他真是一个好人。”
“做这点事情就说他是个好人了,万一,他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也做一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呢?”
“大小姐,您真是奇怪,方才用午饭的时候,您还对大都督赞不绝口,怎么听说他帮助乞儿们,又觉得他是个坏人了呢?”
她在用饭的时候提及过慕容谦吗?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呢?
李锦元的脸颊陡然一红,她关闭衣柜门,转移了话题:“晚上吃什么啊?”
红素还没有回话,就听见春兰在门外高声说:“少夫人,老夫人请您现在过去,说有事要问您。”
肯定就是岳天骄回来诉苦了,问来问去不过就是那几句话,无非就是不想让这个女儿受委屈。
“知道了,马上就过去。”
李锦元示意,让红素拿了一串红玛瑙手串出去,塞入春兰的手心里。
“使不得,春兰不过是过来通传一声,不能拿这么重的东西。”
“你且就拿着吧,这是少夫人对你的肯定。”
春兰红着脸,将手串塞入自己的袖袋里,低声对红素说:“大小姐闹着脾气呢,少夫人还是注意一下,尤其是不要穿着太花哨过去。”
李锦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仍旧是一身白色素锦,她们还准备挑什么刺?
第57章 当堂质问
心里有底,李锦元进去菩提苑的时候并没有怯弱。
她一眼就看见冷着脸的刘氏,以及坐在一旁好整以暇等着她出糗的岳天骄。
“娘,您找儿媳妇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刘氏也不让她坐下,只是继续冷着脸看着,春兰端来了热茶,热情地说:“少夫人请喝茶。”
这让刘氏更加没有好脸色了,原本就是指责李锦元的,为什么还要上茶?
只是,李锦元已经理所应当地接过茶盏,顺势在岳天骄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永宁侯府虽然在京都算不上特大户人家,但是,终究也是讲究脸面的,在热闹的大街上大呼小叫,不仅打了自己的脸,更是将侯府的脸面放在地上摩擦。”
点了点头,李锦元看着岳天骄,严肃地说:“娘教训得是,天骄妹妹可认真记下了?”
“你!好一个反咬一口。”岳天骄气红了脸,猛一拍桌案。“你搞清楚,娘说的人是你,不是我。”
“娘并不在现场,根本不清楚当时发生的情形,如何你那么厚着脸皮说是我呢?”
“娘,孩儿在楼上的窗边,亲眼看见她和大都督拉扯不清,而且,还责问孩儿对大哥的事情不尽心尽力。”
岳天骄上前一步,轻轻抓住刘氏的衣袖,欲哭无泪,看上去十分可怜。
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李锦元缓缓地说道:“娘也听见了妹妹在二楼,我站在一楼的街边,断然不可能先看见妹妹。而且,妹妹轻言细语和我说话,我不可能无缘无故先开口大呼小叫。再者,我再怎么无知,也绝不可能在大街上,当着众人的面,和外男拉拉扯扯。”
顿了顿,仿佛是要对着刘氏方才的话说,她又说道:“即便是我不在乎永宁侯府的面子,我也要护好自己的名节。女子立于人世间已经很艰难了,可不能因为耐不住寂寞孤单,随随便便就找一个人不清不楚的。”
“你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刘氏已经有点底气不足,觉得莫非是李锦元再次看见岳福过来了?
仔细想一想,也不可能啊,毕竟现在都有柳嬷嬷作为挡箭牌的,一旦她直面揭发这个事情,那就好好解释一番。
“就是字面的意思啊,娘还以为儿媳妇能够有什么意思?”
李锦元的笑意并不达眼底,让刘氏觉得确实是意有所指。
岳天骄看见自己的娘亲似乎有偃旗息鼓的迹象,急忙站在刘氏面前,吸吸鼻子,将一点泪意退回去。
“家里还挂着白幡呢,你就往大街上跑,可不就是耐不住寂寞,非要和外男说说话才能平复。”
“娘是知道的,儿媳妇在出殡当日被人暗箭中伤。如果不及时换药,只怕日后这只胳膊都抬不起来,府医毕竟是男子,我肯定要出去找医女啊。”
说完,她按住自己的右肩,露出一副很受伤很心痛的表情:“可是,妹妹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裙招摇过市,当着街坊的面还对我咄咄逼人。身为长嫂,对于妹妹这样的行为低声制止,娘也觉得儿媳妇做得不应该吗?”
刘氏很想回怼,转头一看,岳天骄尽管外面罩着一层雪白的纱衣,但是里面穿着鲜红的襦裙,以金丝银线勾勒出树叶和蝴蝶,确实看上去很招摇。
她清了清嗓子,淡淡地说:“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对之处,关起门来说,可不能在外面让其他人看了笑话。天骄穿衣打扮有点不对,但是你更加不对,可以将医女请回府邸来,何必成日往外跑呢。”
点了点头,李锦元表现出很顺从的样子,无谓在这件小事上过多纠结。
看见刘氏对自己的态度还算满意,她突然说:“今儿个的事情,妹妹也算是提醒我了,本来也是成日闷在府邸里,我也想学点东西,想起大婚之前,在娘家还管过几年账目,不如,现在还是把嫁妆……”
刘氏觉得大脑“嗡嗡”作响,断然不能让李锦元将嫁妆要回去,或者由她要回管账权,所以当即打断了她的话:“你还伤着呢,多休息,不要想着学点东西。上次为娘的要你绣帕子,尚且需要一些时日,伤心劳神的,暂且也先放下,身子骨是第一位的,先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