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想起上一世,爹出门经商的时候,也是出现了变故。
只是,时间不是现在,而是再晚几年,也不是因为要去北边的边境寻找五彩丝线。
当时,爹爹跟着商队出门,经过京都的时候,特意来永宁侯府看望她,给她送了好些红叶李子。
她吃得很开心,就想起自己少女时期,跟着爹一起走过好几个城镇的事情。
当时,爹一直笑着看着她吃,还说:“就那么喜欢吃红叶李子吗?幸好爹爹还去北地,不然可要亏待我女儿的口福了。”
京都的那些贵女们总是笑话她是个商户女,她们不知道,其实她很幸福,见过很多地方的风土人情,也吃过很多很有特色的美食,这是她们一生都不会懂得的。
“能够成为爹的女儿,我真的很幸福,祝愿爹此行一帆风顺,早日带着礼物归来。”
“好,借我宝贝女儿的吉言,爹早日回来,给你带一些稀罕的小玩意儿。”
看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李海淘还是红了眼眶,低声说:“你娘一直记挂着你,也不知道你在京都过得好不好,婆母待你有没有刻薄?爹也没有别的本事,今日来,带了一些银两给你婆母,希望她好好待你。如若,你觉得不想在侯府待着,咱们家里随时都欢迎你回去。”
虽然李锦元在吃着红叶李子,她借着咀嚼,想要将自己的眼泪逼回去。
“我很好,现在也收养了一个孩儿,叫岳祖荫,还算听话乖巧,我成日督促着他读书习字。爹,既然女儿已为人妇,不就是要这么过日子的吗?”
她从来没有想过,还可以离开夫家,独立地生活。
更没有想过回到娘家,让其他邻居对自己的爹娘指指点点。
加之已经有了养子,她甚至觉得自己以后会苦尽甘来。
李海淘点了点头,吸吸鼻子,又拿出十张银票递给她,说道:“爹趁着现在还有力气,再多赚一些银子,都好好生活。”
“您也不要那么辛苦了,一些跑腿的事情就请人手帮忙,还是多回家,娘一个人在家也很孤单,你们再生一个孩儿最好。”
因为李海淘常年在外地,聚少离多,加之三四年前,原本李锦元的娘朱氏怀上了一个孩儿,快要足月的时候,突然腹痛不止,没有保住。
是个男孩儿,稳婆告诉朱氏的时候,一家人都沉默了。
事情过去几年了,李锦元想着爹娘也应该振作起来,再生一个孩儿了。她又不在身边,等爹娘年纪大了,该有多么孤单啊。
所以,要赚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呢?
知道推脱不了,她接过了爹递过来的银票,想着再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还给他们,或者先帮爹爹保管好,日后给他们养老用。
“还生什么孩儿啊,你现在都知道打趣你爹了。”李海淘红了脸。“爹出门了,等着爹下次再来看你。你多给你娘写写信,免得她总是惦记你。”
这是上一世,爹给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现在想来,她还以为自己过得很好,原来是活成了一个笑话。
那个看上去乖巧听话的养子,时时刻刻惦念着的是自己的亲娘柳依依,歹毒地想着的是如何报复她这个养母。
奇怪的是,这一次为什么还会发生变故,而且提前了好几年呢。
是不是有一些事情,就是避免不了?
李锦元越想越头疼,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爹娘身上。
他们是善良的老百姓,本本分分地做着生意,不坑蒙拐骗,不贪婪自私,老天爷请一定开眼看看,护佑他们啊。
“大小姐,您别难受了,您看,帕子都湿透了。”
红素的话,打断了李锦元的思绪,她回过神来,看见已经到了永宁侯府,赶紧擦干眼泪,躬身下了马车。
“红叶,守好大门,我今日不想看见那些让人心烦的人。”
“放心吧。”红叶没有说的是,岳天骄也回去了自己的婆家,眼下侯府宁静得很。
李锦元疾步走回自己的内室,对着佛龛里的白玉菩萨,无比虔诚地叩拜一番。
等待消息是最难熬的,她心急如焚,甚至连茶水都喝不下。
“大小姐,您刚才哭了那么久,眼泪都快流干了,还是喝点茶水,老爷和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归来的。等他们回来了,看见大小姐憔悴不堪,他们会很难受的。”
李锦元点了点头,是啊,可不能让爹爹看见她过得不好。
于是,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又起身去了梳妆台,补了补粉,遮掩住自己红肿的眼睛。
“红素,现在是不是好看一些了?”
强行挤出一丝笑意,她走来走去,试图缓解自己焦虑的情绪。
难怪今日一直觉得心里难受,是在提醒她这个事情。
只是,此刻已经不难受了,是不是表示爹娘他们还好好的呢?
一直到月上枝头,陈通才满头大汗地赶回来。
第93章 认回女儿
“情况怎么样?”
李锦元着急地站起身来,看着陈通,内心还是很忐忑不安。
“小的等了许久,才等到最大的商船,但是,商船破损得厉害,上面的财物几乎被水匪洗劫一空。很多商人都受伤了,只是不伤及性命。”
“那你看见了他们了没有?”
看见陈通难过地摇了摇头,李锦元的呼吸都凝重起来。
“不应该啊,难道说,他们拒绝交出货物,所以……”不敢继续说下去,但是这个想法似乎又有点说不通。
“大小姐,您说还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老爷他们没有赶上这一趟商船?”
红素也笑起来:“很有可能,老爷还带着夫人,肯定要沿着周边转悠一下,夫人难得出远门,老爷还要介绍哪里有好吃的。结果,没有赶上这一趟。”
只能如此想了,没有看见货物,也没有看见人,自然不是最坏的。
“好了,吃饭吧,我都觉得饿了。陈通,你还是多盯着点码头。”
不一会儿,管家过来了,说门口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李锦元疑惑地接过信,等她看完,阴霾一扫而光。
原来,娘有了身孕,一开始还不知道,只是坐船的时候一直晕吐,只是以为有点晕船而已。
下了船,走在大街上,闻到肉包子的香气又开始翻涌。
他们找了一家医馆,一把脉,听到大夫贺喜,两个人都惊呆了。
谁知道心情一放松,就天降麟儿了呢?
李海涛也算是中年得子,喜不自胜,买好了货物,就决定慢慢地往京都赶路,既然坐船那么难受,那就乘马车走走停停,沿途欣赏美好的风景,朱氏心情舒畅,也有利于孩儿的发育。
合上信件,李锦元感慨万千,事情已经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她很快就会有弟弟妹妹了。
这一世,她一定要护着爹娘和未出生的弟弟妹妹的安全。
李府后继有人,万不可让那群贪心不足的人惦记着。
“陈通,不需要去码头了,把望月居收拾妥当,再增加一些婴孩的用具,等着他们从城门回来。”
陈通还没有走远,听到这样的安排,顿时会意过来,立马笑了起来。
“所做的一切,一定要瞒着侯府的人,如若侯爷和夫人问及,也只能说老爷常年在外走动,不会按时按点来京都,而且,平日里也很少发书信过来,毕竟不会在一个地方留太长时间。”
陈通和红素红叶都很郑重地点了点头,他们知晓其中的厉害。
翌日清晨,李锦元起得很早。
因为今日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刘氏定好了,要带着庄子里的几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过来,由她选择。
昨夜并没有被梦魇侵扰,也没有其他更多的提示。
但是,李锦元想着,都说母女连心,应当一眼可以看出来的吧?
即便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也不要打草惊蛇,毕竟,不久岳天赐就要出场了,这个养子知道一些内幕,可以从刘氏他们的表情上看出一二。
按照年纪推算,孩儿应当三岁多了,小小的一个,也不知道会不会像她多一些?
上次,李锦元就和刘氏提及说,想要找三至六岁的女孩儿,因为年纪小,容易培养出感情。
她特意把年纪圈住,就是担心刘氏随便找几个女孩儿过来敷衍她。
只是,侯府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甚至连菩提苑的神符至今没有取下来,刘氏还是心有戚戚,不会做得太绝,定然还是想把孩儿不动声色地放在她的身边,以便于牵制她。
“红素,今日无想梳一个看上去十分亲切的发髻,让小孩儿看见了就喜欢。”
衣裳倒是素净,但是,发髻上有一串红璎珞,平添了几分活泼。
管家早早就等在菩提苑的门前,看见李锦元过来,就招呼着让春兰带着八个小女孩进门。
应该是提前几日教过礼仪,看见高矮不一的孩儿们万福,有的身子站高了一些,有的眼睛还在四处张望,还有点怯生生的几乎要哭了。
李锦元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第五位的小女孩,十分瘦弱,细胳膊细腿的,似乎一阵风都能够将人吹跑。
一双黑白分明的亮眸,蕴含着一丝惊忧,虽然中规中矩地万福,站直了身子也没有东张西望,但是有点怕生,似乎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人聚在一起。
不能过多地关注其中的某一个人,以免引起刘氏的怀疑。
“回老夫人和少夫人的话,这几个丫头,都是庄子上送来的的,年纪都不大,最小的三岁,最大的快七岁了,由于家里穷确实揭不开锅,才将她们送到庄子上做事。”
管家端着一个小匣子,轻轻地放在刘氏身边的茶几上,说是几个女孩儿的卖身契。
刘氏点了点头,看着李锦元说道:‘儿媳妇,你且认真地看看,觉得那几个孩儿和你有眼缘,那就留下来。“
李锦元又认真地打量了一遍,问道:”你们几个,可都愿意留在侯府?“
几个女孩儿不约而同地回答:’是的,少夫人,能够留下来是奴婢的福气。”
选了一个动作做得最标准的,一个看上去很真诚老实的,最后就是她一眼看中的那个小孩儿了。
“娘,儿媳妇比较中意这三个孩儿,您还有什么意见吗?”
刘氏微微一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缓缓说道:“主要是你有眼缘,日后也需要你教诲,你喜欢就好。”
看见李锦元笑眯眯地拉着那个动作做得最标准的女孩儿,大约五岁,而另外两个则沉闷地站在她的身后,刘氏眼神一扫,并没有多言。
当年那个秘密,李锦元看来是压根都不知道啊?
有个孩子傍身也好,省得李锦元成日过来请安,有多的心思就不消停。
冷笑一下,刘氏又低下头,喝了一口茶水。
李锦元一抬头,就捕捉到了刘氏嘴角还没有消散的冷笑,她故意拉着这个大一点的女孩儿挨着自己。
此时此刻,她已经很确定了,第三个选中的孩儿,就是她的亲生女儿。
第94章 请求婆母
回到枫叶苑,李锦元才打开她们三人的卖身契。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最小的那个就是她的月儿,个子那么弱小,看上去比实际年纪都要小半岁呢。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了。
当着三个孩子的面,她将卖身契撕得粉碎。
“你们三个既然进了我的枫叶苑,那就是我选定的养女了,虽然没有隆重的认养仪式,但是,我的心里已经把你们当成了亲生的孩子。从今日起,我会好好教导你们,你们也要刻苦学习本领,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顿了顿,她想了想,继续说道:“当然了,现在你们都是自由身,如若,你们想要回去自己的亲生父母身边,我也不阻拦,只要你诚实地说出来,我会给你二百两银子回家去孝敬亲生父母。”
话音刚落,那个看上去诚实的女孩儿就跪了下来。
“少夫人,奴婢真心想留下来伺候您,但是,奴婢的娘重病在床,家里为了给她治病,不得已才将奴婢卖到庄子上的,奴婢说实话,想得少夫人赏银,回去给娘治病。”
李锦元很同情女孩儿的情况,让红素拿了银票过来:“你先回去照顾你娘,如若银子不够,你再回来找我。”
诚实的女孩儿不住地磕头,千恩万谢。
动作做得最标准的女孩儿急忙说:“奴婢不走,奴婢听从少夫人的调配。”
最小的女孩儿眨巴着明亮的眼睛,脆生生地说:“奴婢也是。”
李锦元舒心地笑起来,一手揽住一个,温柔地说:“你们就不要一口一个奴婢了,今日认养了你们,你们就是我的孩儿了,叫声娘来听一听?”
“娘。”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叫了一声,她愉快地答应下来。
大点的那个孩儿就叫李星儿,小的那个就如愿地叫了李月儿。
她这边欢声笑语,而岳天骄回到昌平侯府就没有那么开心了。
刘氏让岳天骄带着两盒燕窝回去,哄着婆母开心,再由婆母去开导谢添。
“娘,这样好吗?”
“姑爷现在听不进你的任何解释,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就是那个绣娘搞砸了你的活动,也绣坏了你的衣裙,所以你当时怒火攻心,才对她动手,而且,你要强调只是打了几下,根本没有打断指骨那么严重。”
“可是,谢添听见了我发脾气时候说的话。”
“傻女儿,你只是吓坏了,以为自己打断了绣娘的指骨,凭着你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去打人?再者,当时房间里又没有其他绣娘和外人,谁看见你下狠手了?”
岳天骄顿时就有了底气,她微微昂起下巴,提着燕窝就去了婆母的房间。
昌平侯夫人看见这个儿媳妇,头都是大的。
原本和和气气过日子,谢添也稳定下来了,或许生个孩子,就会断了和绣娘在一起的念想,以自己的小家为重。
可是偏偏,岳天骄沉不住气,非要追上门去打人,可让谢添心疼坏了,也有理由不回府邸了。
“娘,儿媳妇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去彩衣阁真的只是打了那个绣娘几下。动手是儿媳妇不对,您别生气,儿媳妇赔付绣娘的医药费用,直到她恢复。”
岳天骄将燕窝放在桌子上,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婆母的脸色,见婆母还是冷着脸不肯搭理自己,有点着急了。
“彩衣阁又有一些新的衣裙,儿媳妇特意给您定了一套粉紫色的祥云百褶裙,娘届时穿着一定光彩照人。”
昌平侯夫人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淡淡地说道:“我们的态度和情绪都不重要,关键是阿添的想法,你知道吗?他原本是有点愧疚,其实和绣娘清清白白,什么事情都没有,结果,你这么一闹腾,却让他有了理由去看望和照顾。该怎么说你才好呢?简直就是亲手将自己的相公拱手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