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那么厉害了，只是，他们被咱们洒了辣粉之后，没有注意休息，一定继续在山上打劫，势必满脸都是汗水。辣粉混合着咸咸的汗水，就会产生辣麻的感觉，如若抓挠创面，一发不可收拾。”
“也就是说，如若他们当即清洗脸庞，回去荫凉的地方休息，避免日照雨淋和出汗，反而会好得快一些？”
“是啊，最好是再在脸上涂抹一层比较清凉的膏子，不出两日就好了，他们啊，只是被吓着了，所谓病急乱投医，所以才会跪在咱们面前磕头认错。”
红素按住自己的荷包，笑着说：“不过，奴婢觉得，这个辣粉真的很实用，尤其是对咱们这样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来说，简单得很，哗哗这么一洒出去，就能以一克敌了。”
她暗暗想着，如若不是那群歹人先求饶，她一定掀开窗帘，以无比潇洒的姿态洒出辣粉，让陈通、尤其是红叶见识一下，自己临危不乱的英姿。
等回去之后，她一定要找准时机，时时练习姿势。
眼见着已近黄昏，陈通快马加鞭，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过了关。
大家都舒了一口气，并没有因为方才一路狂奔带来的颠簸而感到疲惫。
不远处的天边，有火花亮起，和晚霞交相辉映。
很快，火红的日头就被夜幕严实地遮蔽，丝绒一般天空，挂着一轮皎洁的弯月。
李锦元从车窗探出头去，迎着晚风闭上双眼，满面都是桂花的浓酽香气，她有点陶醉了。
沿河有一排美食的小摊，一排灯笼同时点燃，带来些许温馨的气氛。
“就在这里停一下，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桂花醪糟汤圆、鸡丝小馄饨、红糖凉粉、米蒸糕还有夹肉胡饼，香气扑鼻，让人欲罢不能。
看着小桌子都放满了盘子，李锦元笑着邀他们一起入座：“出门在外，无需讲究那么多，赶紧吃了就回去。”
陈通端了一碗大碗汤面，去了旁边的小桌子，他毕竟是个男子，加之又要看守着马车，所以吃得很快。
红素眼见着他的一碗面即将见底，又塞了两大块桂花米糕给他，陈通慌忙说：“够了，吃饱了。”
“接着吧，你这么大个头，那一碗面可不够。尝一尝，等回到府邸，我再做一次桂花米糕，你看看谁的手艺好。”
陈通看了李锦元一眼，见她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接过来，说自己先去马车那边了。
见陈通走远，李锦元才一脸认真地打趣红素：“哟，这一碗小馄饨可不够，毕竟我的个子也不小。”
红素慌忙起身，并没有听出弦外之音，还躬身问道：“大小姐，您还想吃点什么呢？”
“要不，尝一尝这个玉米面馒头吧，等回去之后，看看是店家做的好吃，还是红素的手艺更好。”红叶提议道。
看见两个人促狭的眼神，红素的脸陡然一红，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陈通那个人憨憨的，你们是不知道，有一次，他竟然还傻乎乎地问：如果，一个未婚女子，突然等在一个男子必经之路上，还送上她自己做的美食，是不是有什么意思？”
“那肯定是有点意思啊，他自然也是感觉出来了人家有点意思。”李锦元点了点头。
“就是，男未婚女未嫁的，有点意思，也可以意思意思的。”很难得的，红叶也笑了起来。
红素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啊？原来是有点意思啊？奴婢当时还告诉他，或许，只是那个未婚女子偶然路过，并没有其他意思。也或许，是那个小娘子突然做多了美食吃不完，让遇到的那个男子帮忙吃一点罢了。”
“没有办法了，原本陈通的红鸾星动了，结果，被你一句话打破了，如若今年陈通还没找到合适的对象，你就赔给他好了。”
真没有想到，这两个人如此迟钝，明明是有机会早一点发展成一对的，生生拖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彼此都有好感。
红素的脸涨得通红，磕磕巴巴地说：“大小姐说什么呢，哪有将奴婢赔出去的？即便是说错了话语，解释一番不就可以了吗？”
“你真的舍得，亲手去撮合陈通和另外一个小娘子在一起？”李锦元趁机点破红素。“你想一想，陈通牵着娇滴滴的小娘子，过来找你，他们笑着感谢你做的米糕真好吃，你看着他们成亲、生儿育女，你只能端着自己蒸好的米糕，远远地看着他们幸福生活。”
红叶接过话茬：“或者，你心里还有其他人选，希望大小姐将你许给另外一个有高大又英俊的后生，比陈通好得多？”
“也对，既然红素不喜欢，红叶你也可以试一试，我也可以将你许给陈通，他真的还不错。”
红素下意识地反驳：“不，陈通很好，哪里还有什么其他高大英俊的后生啊？再说了，米糕也不是谁都可以吃的。”
第167章 如何护住
李锦元再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早知道如此，出门的时候，需要和陈通扮作夫妇先去探路，应该派你去的。”
听到李锦元这么说，红素眼前一亮，她也自认为自己比红叶更加合适一些。
不过，既然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提及做什么呢？红素连忙摆摆手：“奴婢在家做米糕你们吃，在这一块还算不错，其余的事情做得没有红叶好呢。”
说完，她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陈通那边。
李锦元暗暗想着，上一世，红素为了救自己落得一个很凄惨的结局，这一世，既然红素已经芳心暗许，她就亲手促成这一份美好的姻缘。
也算是在复仇的路上多做一份积阴德的美事。
刚吃完，不远处就有人放烟火。
一道光影望天边窜起，爆发出一朵绚烂无比的火花，照得半边夜幕都亮腾起来。
紧接着，又是一朵，看得人目不暇接。
李锦元望着烟火，内心十分激动，仿若是人生一般，炫丽却短暂。
她很想找一个人倾述和分享，转过头，刚准备开口，就看见不远处慢慢行驶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有点眼熟呢。
一个身着火红色纱裙的小娘子从另一边冲出来，清脆地喊了一声：“阿谦哥哥。”
尽管四周还有烟火的爆裂声、人群的喧哗声，十分嘈杂，可是很奇怪的是，李锦元还是清晰无比地听见了这个喊声。
她蹙起眉头，让自己不要继续看着了，可是怎么都转不开目光。
华丽的马车果然渐渐停了下来。
男子修长的手指伸出来，拨开车帘，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慕容谦看见是方璇玑，不由得一怔，自己才出门几日，就已经物是人非。
该怎么说呢？这个时候说一句“恭喜”，那不是祝福，而是有点讥诮了。
毕竟，方璇玑的未婚夫张沐辰是个什么样的人，其他人不清楚，他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内心涌起一股苦涩，如若方璇玑嫁的是一个青年才俊，且是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他定然不吝啬自己的祝福。
“阿谦哥哥？”方璇玑脸上带着倦意，眼神却是带着一丝苦涩，以及一点喜悦。
他不知道的是，方璇玑一直在找他，听说他出门在外，所以，让管家留意着他的动向。
慕容谦进城的时候，她就收到消息了，在忠勇侯府里枯坐了好一会儿，这才决定还是要出来见他一面。
是为了自己的爱慕做个了断，今生今世，和慕容谦再也没有缘分了。
所以，她一路狂奔，都不在乎路上行人诧异的眼神。
远远地看见了他的马车，方璇玑一阵欣喜，所以忍不住喊出声来。
只是，她顺着他撩起的车帘看过去，竟然看见马车上还酣睡着一个可爱的小娘子。
所谓的出远门，就是去寻找这个小娘子，并且和她厮混在一起吗？这天色还不算太晚呢，人都累得睡熟了。
她在这边茶不思饭不，甚至被看守得那么严密还是要出来见他一面，他倒好，简直枉费她的一片苦心。
“她是谁？”方璇玑愤愤地指着慕容宁，丝毫都不温柔地问慕容谦，摆出一副如果答案不让我满意，我立刻就会上马车打死这个小娘子的态度来。
“小点声，别吵醒她。”慕容谦低声说着，立马下了马车，放下车帘，生怕璀璨的烟火和烛光会闹醒车上的人儿。
“她是哪里累着了？难道，阿谦哥哥不累啊？”方璇玑说话都酸溜溜的，她只恨自己跑出来的时候有点心急，并没有将软鞭带在腰间，不然的话，她此刻就会果断地抽出软鞭，将这个小娘子狠狠地鞭打一番。
到底是有多心疼她？还生怕吵醒她了。
方璇玑越想越气，上前一步，掀开车帘就要大吼一声，恨不得立刻就闹醒这个小娘子。
慕容谦察觉到她的意图，一把拉住方璇玑的手腕，将她拉到一边，冷着脸说：“说了不要吵醒她了。”
“阿谦哥哥，她到底是谁？你出门这么久，可知道我天天都去北冥司等着你？而且，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想到自己可怜的际遇，马上就要嫁给一个自己完全不喜欢，看着就无比厌烦的人，方璇玑就禁不住泪流满面了。
她的心里实在是藏不住事情，真想说自己最喜欢的人就是阿谦哥哥，可是造化弄人啊。
“你小点声音，她是宁儿。”
“宁儿，竟然喊得这么亲密。”方璇玑很想说慕容谦都从未对自己如此温柔过，可是，陡然一想，这不就是慕容宁吗？
她大愕，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慕容谦不是很早就将宁儿妹妹送走了吗？当年就说是要逃离京都的是是非非，远离那些让人产生难受记忆的人和事，或许会让宁儿妹妹的病情得到缓解。
如今，怎么会将人带回来呢？
“她就是当年跟在咱们身后，闹着要一起玩耍的宁儿妹妹？”为了证实内心的猜测，方璇玑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看见慕容谦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方璇玑倒吸一口冷气，反问道：“接回来，准备住在你装饰一新的大都督府？还是，你早就计划好了将宁儿妹妹接回来，所以才装修的？京都人情复杂，你确定宁儿妹妹受得了？”
这些问题，慕容谦何尝没有考虑过？
只是，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他只有将妹妹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去做事啊。
否则，万一慕容宁出了什么事情，他做得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京都真的不适合宁儿妹妹啊，你看看我，说起来还有忠勇侯府守护着，还不是要走上另一段未知且让人很不安的路程。阿谦哥哥，你势单力薄，靠你一个人，如何护得住她啊？换作在以前，我还可以帮你守护着宁儿妹妹，可是如今，我自身难保。她那么单纯且无辜，你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看护着她，万一遇到了我这样的事情，如何拒绝？你又如何护住她啊？”
第168章 火花四溅
方璇玑捂住嘴巴，嘤嘤地低声哭泣起来。
她虽然是个跋扈的忠勇侯嫡女，那是因为有她自己的自豪感，可是，这一次被皇帝指婚，打破了她全部的骄傲和希望，一度让她一蹶不振。
对于慕容宁，方璇玑是真心爱护着的。
不仅仅因为慕容宁是慕容谦唯一的妹妹，她有点爱屋及乌，还因为儿时一起玩乐过，有很深厚的感情，就好像是自己的亲妹妹一般。
方璇玑知道慕容宁因为受到家庭变故的刺激，心性就好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儿一般，所以，她更加心疼慕容宁。
京都的皇亲贵胄，一个个都自视甚高，尤其是那些高门贵女，成日只知道攀比财富和相公，羡慕和嫉妒过得比自己好的人，大部分精力就用来挑拨和陷害其他小娘子或者妇人。
赏花等名目的活动目不暇接，都是她们展示自身形象的舞台，也为她们日后选美选妃做准备。
慕容宁哪里是她们的对手，哪天一个不小心，会被她们吃得只剩下渣滓，多可怜啊。
一想到这里，方璇玑就觉得无比心痛。
她毫不掩饰地哭着，倾泻着自己的真情实感。
慕容谦没有想到方璇玑还有这么善良温柔的一面，他何尝不知道京都存在的这些弯弯绕绕呢？
“大不了，平日就将宁儿锁在府邸，多派一些人手看住她，永远都不让她独自出门去就好了。”
看见方璇玑哭得更厉害了，知道是在为自己的妹妹心疼，他的内心顿时就柔软下来，低声说道：“可千万别哭了，这里可是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其他人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见你哭得如此难受，搞不好都会猜测是我对你做了什么事情呢。”
“让他们胡乱猜测去吧，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阿谦哥哥，你放心，我会经常抽时间出来陪着宁儿妹妹的。”
“那就先谢过你了。”慕容谦被感动了，弯着腰，低着头，作揖且小声地道谢着。
这么些年了，能够真正把慕容宁当作亲妹妹看待的，也只有眼前的方璇玑了。
他感觉得出来，她哭起来是真心的，为了慕容宁感同身受地难受着。
他们俩低声说话，隔得有点远了，根本一个字都听不见，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李锦元远远地看着，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见慕容谦高高的个子突然就弯下腰来，凑得很近，几乎都贴在方璇玑的脸上了。
或许，就是贴上去了，在做一些羞死人的事情呢。
这还是喧嚣的大街啊，他们两个实在是太不顾礼法，竟然如此不知道避讳了。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在香山寺的时候，还是清净之地呢，慕容谦不也是一点脸皮都不要，和那个美艳的小娘子直上云霄吗？
眼前，却是收敛了许多的，不过是拉拉手腕，贴贴脸颊，一副才相恋的小情侣表现。
想到这里，李锦元自嘲地笑一笑。
不是说好了再也不看、不管慕容谦的事情了吗？遇到了也当作没有看到的，为何自己还是看着他这么久呢？
在内心批评了自己一顿，李锦元收回视线。
烟火也放完了，原本聚拢在一起观看热闹的人群也纷纷散去。
“红素，热闹看完了，咱们准备回府吧。”
李锦元转过头，哪里还有红素和红叶的身影？她一惊，刚准备问卖小馄饨的摊主，却看见红素站在马车旁边对着她挥手。
他们都做好了离开的准备，看见她看热闹看入迷了，竟然都没有惊扰她，而是默默地在一旁等待着。
笑了笑，李锦元转过身，朝着马车的方向走过去。
而此刻，慕容谦看见方璇玑拿出帕子擦眼泪，他站直了身子，抬起头的瞬间，看见了不远处慢慢行驶的马车。
他微微勾起了嘴角，这是李锦元乘坐的马车呢，只是，这一次隔得有点远了，确实不适合拿着小石子弹射过去。
看来，她也返回了京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