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岳天骄这么说,丫鬟诧异地瞪大了双眼。
平日里,如若世子爷冷淡,少夫人都会大发脾气,有时候还会拿丫鬟杂役出气的。
但是,丫鬟很快就安静下来,松了一口气,也并不多言,麻利地收拾好餐盘出门了。
倒是永宁侯府这边十分安静,因为中午的时候,李锦元回府过,刘氏对于她再次回来,倒是不那么在意了。
同时,也担心因为自己如若再次询问,李锦元再次哭起来,只怕是要再损失一枚发簪,刘氏也有点心有不甘了。
还有就是,李锦元出门前曾经给了刘氏一份借据,说是青龙大街街尾的二十号铺子,原本是一间布行,掌柜的打算转行,店铺里的布全部都低价处理了,但是还有半年的租金没有交。
原本,刘氏是不打算那么快就去的,结果,中午看见李锦元回府,想着讲学不是那么顺利,只怕事情会有变数。
所以,等下午李锦元再次被邀请回书院后,刘氏迫不及待地去了青龙大街街尾的二十号铺子。
敲了半天的门,住在铺子二楼的掌柜的才慢吞吞地下来开门。
上下打量了刘氏一番,掌柜的才有点傲气地问道:“请问老夫人有什么事吗?”
刘氏也不和他废话那么多,只是拿出借据,说道:“这是你和本夫人儿媳妇签下的借据,还记得吗?不是约定好了这几日缴半年的租金吗?”
掌柜的顿时气势矮了半截,双手互相绞着,有点为难地说:“实在是近年的生意不太好做,原本进的布匹都是低价抛售的,眼下,手里确实有点困难,不知道老夫人能否再宽限几日?”
等的就是这句话,刘氏记得李锦元说过,“超过了约定的时辰,他再给租金,那就不仅仅是三百两银子了,而是翻倍,整整六百两银子啊!”
“那不知道掌柜的需要宽限几日呢?”
“至少半个月才行,在下赶紧去筹银子,争取早日补上租金。”
半个月,人早就逃得不见踪影,且找都找不到了。
看看借据上的约定时间,已经超过了半日,严格算起来,已经是掌柜的违约了。
刘氏点了点头,看见掌柜的身后也是空空如也,没有什么动静,想来是一个人,而自己带着管家和两个杂役,他们并没有走近,如若自己大喊一声,他们就会前来帮忙。
相较之下,掌柜的势单力薄,而且占据无理一方,一旦争执起来,自己稳赢。
于是,刘氏清了清嗓子,认真地说道:“掌柜的,白字黑字,还是依照借据来比较好,本来也宽限了一段时日,今日,你可别让本夫人空手而归啊。”
“确实,家里一贫如洗,不相信的话,老夫人可以进来看看,在下从昨日起就不曾吃过东西,勉强靠着喝水度日。”
这句话让刘氏更为着急了,饭食都吃不起了,还能够半个月筹集到租金?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无须进门去看了,本夫人就在这里等着,你且去取出来。再说了,任何值钱的物件都可以拿去典当行的。一个人还是要讲诚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若真心想要还钱,什么法子都要试一试。”
第199章 心头大恨
说得如此难听,掌柜的忍不住抬起头瞪了刘氏一眼。
“在下没有说不给租金,只不过是说明了眼下正是最困难的时候,有问题,好好商量不行吗?”
少夫人过来的时候,都是好言好语地说着话,毕竟,谁没有个低谷的时候呢?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一句困难,就可以抵消租金了?你也太会做美梦了呢,方才你也看见了,超过了约定的时辰,再给租金,那就不仅仅是三百两银子了。”
刘氏说着,翻了一个白眼。
这些人,尤其是做生意的,最为狡诈。
即便是暂时的银子周转不灵,在江湖上,也会有一些狐朋狗友可以接济,可不能听他们张口说白话。
掌柜的彻底服气了,点了点头,带着一丝卑微说道:“还是老夫人火眼金睛,看得那么透彻,在下虽然没有那么多银子,但是,好在家传之宝还有几个,这外面日头太毒辣,让老夫人晒着了,不若,进入屋子里,在下取出来给老夫人先看看?只要您觉得还行,在下立马跟着您去一趟典当行,直接兑换了现银,可好?”
家传之宝啊?能够留下来的,定然不会是太孬的东西。
刘氏一想到这里,立马来了兴致,也忘却了方才自己的警惕之心。
她甚至还觉得,看吧,人还是要逼一逼,哪里没有银子了?这下子不就逼出来了吗。
店铺还收拾得比较干净,可见掌柜的也是一个讲究人。
看见刘氏不疑有他跟着进入店铺,掌柜的笑着,顺手关闭了大门。
“老夫人先坐着,在下这就去取家传之宝。”
刘氏低头,想看看座椅上是否有灰尘,一个不查,掌柜的猛然扑上来,将她怼在座椅上,整个人欺身上来压制住,然后抓住刘氏的手腕,从里面抽出方才的借据。
“你想要做什么?”
刘氏着急地大喊,可是由于方才的陡然一撞,她的后背怼在椅背,疼得似乎骨头都要断裂了。
她此刻站不起身来,额头上满是汗珠。
掌柜的后退几步,扫了一眼借据,确定是那一张无误,眼疾手快地撕了个粉碎。
这哪里是借据?
在刘氏的眼里,这分明就是六百两银子啊!
一旦没有了,她回府之后都不好和李锦元交代,搞不好还要付出更多。
“你这个混人,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
强忍住剧痛,刘氏疾步上前,试图从掌柜的手里夺回来,哪怕是碎纸片,也可以重新拼凑起来的。
察觉到她的意图,掌柜的使劲挥开她的手,再次后退几步,将手里的碎纸继续撕得更碎小一些,然后抛洒在地上。
刘氏瞪大双眼,爬过来去收拢,却听见掌柜的大笑出声,并当着她的面,将掌心里的一撮碎纸生生吞下肚子。
如此一来,再怎么拼凑,也不是一个完整的借据了。
“管家,快来啊!”刘氏大声呼唤。
掌柜的为了让她住嘴,抡起旁边的椅子就砸了过来。
刘氏赶紧伸出双手挡在自己面前,十分狼狈地滚到一边。
掌柜的拎起角落里早就收拾好的包袱,从大开着的窗户逃走了。
管家匆忙赶过来,怎么都推不开插闩,拍了拍门,半天没有人回应,只得绕到南边的窗户去。
看见刘氏挣扎着朝着大门的方向趴着,管家和杂役们大吃一惊,翻窗进入后,焦急地问道:“老夫人,您还好吧?”
管家还算清醒,看见刘氏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一地狼藉的碎纸片,赶紧吩咐杂役们,一个收拾地面的东西,一个去将马车拉进来。
悄悄地来到医馆,林采薇看着刘氏的模样都吓了一大跳。
她并没有声张,只是搀扶着刘氏进入内室,关闭了房门,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肩头和后腰伤得有点重,手臂上已经起了淤青,老夫人,您最好卧床休息一个月。”
被一个陌生的男子推倒,压制在座椅上,这句话说出来,任谁都会浮想联翩吧?
独独伤得最重的是这两处,刘氏羞红了脸,幸好林采薇不是多嘴的人,更没有追问缘由,只是取了药油,叮嘱刘氏记得每日都要丫鬟帮忙擦。
掌柜的抡起椅子的时候,她及时抬起手挡住了脸,尽管手臂淤青一片,毕竟是遮在衣袖里的,也不是那么难堪。
所以,傍晚时分,听到春兰说:“少夫人面色不佳,气鼓鼓地径直回去了枫叶苑。”刘氏松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她根本不好面对李锦元。
缓几天也好,最好让李锦元多怄气几日,如若那个借据无法还原,看是否能够让写字先生帮忙临摹一张。
或者,就直接和李锦元说,自己去的时候,举起借据说明来意,谁知道,猝不及防的,那个掌柜一把夺过借据,推开自己夺门而逃。
由于没有带着管家,只是自己只身前往的,所以,没有追上掌柜的。
这个理由最好,也避免了李锦元看不到借据继续追问。
只是,这一身伤,难道就白白挨打的吗?
刘氏气得腮帮子都是疼的,又不能不躺着,可是,一躺下来,肩头和后腰又钻心地疼。
医女说还要养伤一个月,那不是折磨死她了?
刘氏握紧拳头,暗暗发誓,一定暗地让人去寻这个掌柜的,等抓住人了,直接扭送去衙门,让衙役狠狠地打五十大板,以泄她的心头大恨。
自己的伤痛都自顾不暇,刘氏也没有什么心情去管李锦元的事情了。
幸好这段时日,岳嘉鸿出门办事不在府邸,否则,看见她伤成这样,一定又会打翻醋坛子,觉得她放浪,给他戴了绿帽子。
就好像以前岳福的事情……想到岳福,刘氏还是禁不住红了脸。
尽管岳福腿瘸了,可是却比岳嘉鸿柔情蜜意得多。
每次过来,绝对不是冷冰冰地进入正题,而是先照顾她的感觉和情绪,抚着她,说一些腻歪歪听着就让人脸红的情话,让她十分受用,再坚硬的内心瞬间就柔软下来。
第200章 苟活人间
闭了闭眼,刘氏的内心一片凄然。
还想什么呢?
那个岳福,早已经化成一具白骨了吧?
尽管很痛,但是,不得不说,掌柜的压制过来的时候,她闻到男子的味道,竟然还有一丝不一样的感觉。
她应当是想念岳嘉鸿了吧?所以才会有这么不太正常的思绪。
春兰扫了刘氏一眼,看见刘氏那满面春水的模样,就猜测她有点不正经起来了。
“老夫人,厨房里今儿个炖着燕窝,您可要喝一盅?”
方才林采薇一再交代过,擦了药油,至少要隔五个时辰才能喝燕窝。
所以,刘氏直接拒绝:“没有什么胃口,不用了。”
春兰瘪了瘪嘴巴,心里很不爽:既然厨房已经做了,自己又没有胃口,何不说一句让别人去喝呢?这个燕窝,又不能隔夜,多浪费啊。
这个刘氏,宁可泼掉燕窝,也不愿意打发给日日伺候她的人,也难怪柳嬷嬷那么伤心失望离去的。
不想春兰站在一旁碍眼,刘氏冷冷地说:“你先退下吧,有需要的时候,本夫人自然会喊你。”
春兰正愁找不到借口离开,随即出了菩提苑,看见刘氏并没有跟上来,也没有喊她,就疾步去了厨房。
她以老夫人要吃的名义端了一盅出来,趁着四下无人,偷偷跑到自己的小房间去。
打开焖盅,一股香甜的气息扑鼻而来。
春兰吸吸鼻子,暗暗想着:老夫人那么注重保养,那个年纪了,皮肤还是很嫩滑,看来,日常多喝点燕窝也是很好的。都怪自己太笨,不知道以大一点的焖盅去端,然后换一个小一点的焖盅送去给刘氏。那样的话,自己可以喝一点,哪怕只是一小口,也会慢慢滋润的。
趁着这段时日侯爷不在,她也好好地保养,喝点燕窝,擦点少夫人给的玉肌膏,等侯爷回府的时候,一定会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担心被人发现,春兰三下两下就喝完了,她十分满意地盖上焖盅的盖子,站起身来,揉了揉有点饱胀的腹部。
相比刘氏的自私,王氏却是贴心得多。
得知李锦元回来了,王氏就带着现做的小汤饼子过来。
“二婶的手艺越发好了,光是揭开碗盖,就觉得肚子饿了许久呢。”
“你啊,净打趣二婶,如你喜欢吃,再好不过了。”
王氏招呼李锦元开始吃,自从李锦元给她出了点子,眼见着岳卓群在书院也是如鱼得水,王氏越发觉得李锦元是个实在人。
“还好吧?书院那边,如若给你受委屈了,别放在心里。”王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但是,她觉得,李锦元在心里难受的时候,她过来陪着坐一坐,聊聊天,也可以让李锦元放松一些。
“挺好的,二婶,您放心,我也不是一个让自己受委屈的人。这次讲学,可能牵扯了许多人,所以,不去不行,不听着也不行。原本,我是不多嘴的,任由他们怎么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是难事。”
喝了一口热汤,李锦元的神色冷了下来。
她也很想淡然一些,可是有些人就是让人火大。
咬伤锡伯侯的那只蜘蛛,被前排的几位少夫人看见过,她们尽管知道了李锦元不是能掐会算,但是,她们绝对不知道那只蜘蛛有剧毒。
如若锡伯侯有幸能够遇到一位靠谱的神医,很快会药到病除,但是,送他去医馆的人都不知道他是被蜘蛛咬伤,或许,还会说是一种巫术,将她指认为巫女吧?
“卓群也在书院,应当也会观望着,你这边如若有状况,他一定会出手帮助,看见你平安回来,我也放心了许多。”
难怪书院的院墙上,总有一些书生爬到上面观望,可见他们也没有能够安心读书,而且,会将讲学这边的消息打探得很清楚。
“别说我了,二婶,您最近有没有好消息啊?”
说到这个话题,王氏顿时红了脸,尽管已经生过几个孩儿了,可是,和一个侄媳妇谈论起来,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的。
“毕竟年纪有点大了,我和你二叔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再者,卓群以前没有机会去好的书院,现在,他也让岳父家对他刮目相看,这一点,让我们很欣慰了。只要孩儿们过得好,那就已经很好了。”
李锦元点了点头,笑了起来:“是啊,这个事情,顺其自然,说不定,无心插柳柳成荫呢。”
顿了顿,她还是说了一句:“二婶,如若最近真的有喜了,您还是回去娘家住一段时日,比较好。”
永宁侯府已经不太宜居了,算算时日,不久之后,岳天赐也会被刘氏接回来,那么,一旦刘氏看见王氏日渐隆起的腹部,肯定会做出很多不好的事情。
“你是担忧出现别的状况吗?”
“二婶,我听闻这次讲学活动,就是天骄妹妹私下闹起来的,由锡伯侯牵头组织。”
王氏一怔,她自然也知道锡伯侯府的嫡女叶筠筠和岳天骄的关系,如此看来,这次讲学就是针对李锦元的。
“无怪乎我会多想,这么多年,我在侯府的处境,二婶您也是很清楚的。天骄每次回到娘家,撒娇地找相公要这要那,相公哪一次没有不依?侯府并没有过多的产业,我的嫁妆也用得七七八八了。”
这一点,不用李锦元说得太详细,王氏也是知道的,毕竟,一大家子人的吃穿用度,很需要银子,尤其是刘氏和岳天骄向来大手大脚。
确切地说,是迎娶了李锦元之后,侯府才开始花钱如流水。
王氏抿了抿嘴唇,带着一丝担忧,说道:“如若侯府真的没有过多的银子了,我们都节衣缩食,营养滋补的汤水都可以不喝,秋冬的衣衫也有,不必购置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