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灌了一口酒:“也得有那个命。”
简锋拍拍他的肩膀:“你喝多了。”
王利明眼神有点飘忽,但显然是清醒的。
他放下手里的酒杯:“锋哥,我要是有你这么心正就好了。”
人在那个环境下,很容易会对善恶穷富有另一种认知。王利明承认,自己的确动摇了。
不就是拍马屁吗?他又不是不会!
人要挣钱,总要失去点什么。
跟着包工头出入了几次娱,乐,城,王利明现在已经是能拿几千工资的“项目副经理”了。
可说来说去,他每天不是陪着喝酒就是陪着洗脚。看那些挣的脑满肠肥的人嘴上说着些狗屁不通的话,还得一口一个对。
有时候就这么现实,想拿项目,关键的就那么几个人,甭管什么办法,只要给人哄高兴了,很多事就是对方一句话。
为了这句话,你得装孙子,气的再厉害,也只能回去骂。
王利明觉得可笑的是,就算是扮孙子,他都是给孙子当孙子的。包工头得给老板赔笑脸,老板去给更大的老板赔笑脸。
“我真羡慕你,锋哥。”
王利明两眼一闭,仿佛喝断片了。
第37章
腊月二十八, 王梦梅忙完中午,就让倪浩和薛玲把对联贴上。
“后厨里有熬好的浆糊,对联贴完再给窗花也贴上。”
倪浩站在凳子上, 把写着“四季来财财滚滚,八方见喜喜连连”的春节对联贴好, 薛玲在底下跺脚:“福字贴倒!你干啥正着贴!”
倪浩嘿嘿一笑, 赶紧趁着还没粘紧把福字倒过来。
窗花是简梨买的, 是一团簇在一起的花团,还有各种蔬果佳肴。
薛玲边往窗户上贴边赞:“真好看。”
一到春节就有老太太在街上卖窗花,以前都是剪个花或者属相。卖的不贵, 一张几毛钱。这几年随着南方过来的各种塑料花型的窗花多起来, 这些老太太的窗花也逐渐滞销。
可简梨在市场上一看见人家卖手工, 当即就买了好多张。
她要求多,要人家剪什么菜篮子,要求菜篮子里能看出来蔬菜的样子。
幸好那老太太手是真的巧,果真剪出来了。
简梨心满意足的给人家掏了十几块钱,带回来好多张“特立独行”的窗花。
店里贴的就是蔬果和菜肴类,家里的窗户上贴的就是一家三口的属相,还有什么“福气东来”“马到成功”……
简梨买的多, 王梦梅一边数落她乱花钱, 一边把多余的分给薛玲和倪浩。
薛玲贴完窗花,帮着王梦梅把店里的东西都归拢好。
锅碗瓢盆该洗干净洗干净, 桌椅板凳更是归拢到一起, 柜台里面的酒水没剩多少, 王梦梅把多的部分给两个员工一分,另外每人给了一份年货。
年货是王梦梅自己弄的,各色的干货加上她炸的肉丸子酥肉, 一人一大包。
里里外外收拾清楚,王梦梅把员工叫到一处,笑眯眯给了两个红封。
“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
薛玲美滋滋接过来:“老板也新年快乐!”
倪浩在师父那干活,啥时候有过年钱啊,通常到了过年都是师父给他指一指店里还有啥东西,然后就让他过年时候晚上去守店。
“谢谢老板。”
倪浩拿着红封,心想的是幸好自己没放过这个机会,要是还跟着师父再跳槽,自己怕是八辈子也过不上这样的日子。
俩人拿了红封,帮着王梦梅把店里剩下的东西搬到王梦梅家里。
王梦梅:“那就年后初十开市,提前一天去收拾下东西就行。”
王梦梅忙了这大半年,也想趁着过年好好歇歇。
倪浩和薛玲走了,王梦梅舒服的往床上一躺。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可人一旦忙惯了,想要歇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王梦梅在家里歇了半天就有点闲不住。
简梨跟她爸从大集上提着大包小包回来,简梨嘴里还咬着一根糖葫芦。王梦梅忍不住凑上去看他俩买了啥。
简梨给人推开:“不是说好今年过年你啥都不管了,让我跟我爸一块看着办吗?”
这话是前几天王梦梅说的,那几天店里忙的要死要活,王梦梅就说今年过年她是不想再做饭了。
光是在店里就干的够够的,今年过年她是打算什么都不干,就准备就一张嘴吃现成。还有什么炸豆腐下油锅,都叫父女两个看着做。
简梨没觉得有啥,这不挺正常的吗?厨子要是在家里也闲不下,那才是奇观呢。
话是这样说,但王梦梅在家里转悠了好几圈,憋的难受。
简锋洗衣服,她看着看着就急躁。
“你会不会使洗衣机啊,那衣服你干啥用手拧,直接丢脱水缸转几圈再漂不行吗?”
看见简梨笨手笨脚的放东西,她又急:“炸丸子你放外头干啥,不怕叫猫叼啊,放柜子第三格……还是我来吧!”
简梨把东西放台面上:“王梦梅女士,你要真是没事干,出去买东西去吧。”
王梦梅:“你俩都买齐了,我还买啥?”
简梨啧啧了几声:“去买衣服和化妆品啊。”
简梨拉着她妈往外走:“走走走,咱俩去百货公司看看。”
把人拉走前,简梨看见她爸如释重负的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果然么,人不怕干活,就怕有人盯着干活。
简梨拉着王梦梅去了百货大楼,二楼就是买衣服的。
王梦梅捱不住简梨的忽悠,不知不觉间就买了一身新衣服,连带着还有一套奇士美化妆品。
王梦梅走出百货大楼,被冷风一吹,顿时觉得刚才花的钱有点多。
那一套新衣服是红色的羽绒服,紧腿的裤子,还有一双到小腿肚的靴子。
一整套新衣服,花了五百多块钱。
化妆品更是花了二百多。
王梦梅觉得自己是疯了,一口气居然花掉了七百块。
这可是七百块!
放以前就是家里两个月的收入。
简梨一看就知道她妈在后悔,把人拉着就走:“花都花了,人家不给退的。”
衣服拿回家,简锋听到价格也没皱眉头,而是让王梦梅穿上看看。
王梦梅后悔的喋喋不休:“太贵了,这东西怎么这么贵,一件羽绒服三百多,抢的呀……”
话是这样说,但穿上身还是不一样。
红色的羽绒服衬得王梦梅脸色红润,靴子更是把她的小腿比的格外细长。
王梦梅期待的看着丈夫,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简锋眼中亮光一闪:“……好看。”
他把吊牌一扯:“别退了,就这样穿着。今年过年就穿这一身。”
王梦梅脸色红红的,嘴里甜蜜的抱怨:“太贵了呀。”
简锋:“不贵。”
这么好看的衣服,就值这个价。
王梦梅摸了摸崭新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身衣服果然穿上身不一样。
羽绒服贴着后心,连冬天的冷风都显得没那么刺骨,靴子也是,里面厚厚的长绒毛,暖和的她像是脚底多了一个小烤炉。
王梦梅感叹:“钱真是个好东西。”
花钱能买来舒服。
一家三口晚上做了火锅吃,热气腾腾的麻辣火锅,一家人围着桌子看电视。电视上在重播去年的春晚,哪怕是看过的节目,看起来也是十分的可乐。
嘻嘻哈哈的吃完饭,简梨跟个小猪仔一样趴上床就睡觉了。
简锋收拾完家里,拉上窗帘,夫妻两个商量着明天年夜饭带什么去。
每年的年夜饭,简锋都要带着老婆女儿一块去葛家吃。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黄桂花总是说葛家给了简锋一口饭,养了十来年,担着一个半路父子的名分,再加上黄桂花到底是亲妈,简锋再不情愿,过年也要去应个景。
一般都是去吃个晚饭,在那边住上一晚。第二天初一叫所有人都看见他简锋没有缺席,给黄桂花和葛强面上装个光,至此才算是完成了这一年的任务。
王梦梅烦透了这件事,心里巴不得不去。
可不去不行,谁叫黄桂花还活着。这年头就是这样,担着一个名分,你怎么都得管。
“带一箱子露露,一箱子鸡蛋,还有那个干菜,装一箱子,再买一件方便面就行了。”
每年都是四样礼,王梦梅也没多犹豫,只想着随便凑个四样,不叫人挑毛病就算完。
反正都知道里面有什么事,跟黄桂花也不过就是过年走亲的这点情分。要说老了之后叫他们两口子去当孝子贤孙,那也不可能。
早在黄桂花把大儿子往死里扒皮的时候,黄桂花就没指望靠大儿子养老了。
毕竟她还有两个争气的儿子,一个有钱,一个有能耐,黄桂花且稳着。
简锋嗯了一声:“也不用买露露,就家里的干菜随便装两样就行。”
反正不过是去应个景。
王梦梅:“那行。”
商量完葛家,两口子又商量去王家庄拿什么。
王梦梅:“我给我妈买了几件衣服,还给我姐买了一条丝巾,再加上两箱子方便面,一箱牛奶,三件干货。”
王梦梅这边回去要走三家。
姐姐和俩弟弟家都得去坐坐。
简锋嗯了一声:“不够了回去再买。”
王梦梅翻了个身:“真是不爱过年,一过年净是花钱的地方。”
除了走礼,还要给压岁钱。
葛家几个孩子,王家庄几个孩子,一到过年就得算,给人家谁家多了谁家少了,都是问题。
“今年给长峻,长源,还有雅琴家孩子多少?”
这几年钱越来越不值钱了,年年的压岁钱都在涨。
王梦梅回想起自己小时候,一两分钱都是叫人欢喜的。现在一两块都拿不出手。
尤其是葛长峻有钱,葛长源当医生也有钱,葛雅琴就更不用说,葛家那边平时来往虽然不多,但一到过年时候给的钱都不是小钱。
去年给的是五块,今年难道要给十块?
简锋:“先包十块吧,到时候看看,要是不够再说。”
也不一定非得是当年就还回去,要真比人家的少,大不了明年再给补回来。
王家庄这边好说,王梦梅没想着充大,她打算就一个包五块钱了事。
算完了压岁钱,两口子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除夕夜,一家人先是放了鞭炮贴了对联,然后才换上新衣服去葛家。
到了葛家,这才发现今年的气氛并不如往年的热闹。
因为葛明到底还是进了少管所。
第38章
葛家住的地方不是以前的家属楼, 而是另外买的外销楼。
外销楼是前两年市里招商引资盖的楼盘,为的就是吸引港商来投资。刚开始卖的时候说的轰轰烈烈,说什么买的时候只能用外汇, 人民币都不收的。
结果后来桃城招商引资的效果不理想,只来了寥寥几个小老板, 所以外销楼也开始对外售卖。
葛家就是这时候买的外销楼。
有电梯, 四室两厅, 房子面积足有一百八十平。
简梨一家三口到的时候,基本上人都到齐了。
三叔葛长源在屋里接电话,一到过年, 他医院的同事和看过的病人, 电话总是接不及的。等到他接完电话出来, 立刻热情的跟简锋打招呼。
“哥,你咋才来啊,呦,小梨瘦了蛮多的嘛。”
简梨对着这个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了解不多的三叔微微一笑,然后就窜到王梦梅身边。
三婶从厨房端出来一盘子水果,接住了丈夫的话:“我之前听你说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呢,想着我们小梨这么爱美的小姑娘, 咋能胖起来。我都想象不到。现在看还好嘛, 你说的太夸张了。”
王梦梅嗔怪道:“也就是这几个月才慢慢瘦下来。”
三婶笑道:“那肯定是嫂子你做菜太好吃了,我要是吃嫂子你做的饭, 我也肯定会胖。”
老三两个都是会做人的主, 说话不难听, 王梦梅在几个妯娌里,就跟老三家的还能有几句话说。
两家人笑呵呵的在一起说话,葛长峻两口子到的最晚。
简梨好久没见过这个四叔, 她悄悄看着葛长峻。说是过年,葛长峻穿着一身新衣服,黑色的棉夹克,咯吱窝里夹着一个黑色皮包,手上拎着一个砖头一样大的大哥大。
葛长峻进屋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眉头紧皱出去接电话了。等到回来又没说几句话,腰间的大哥大又响起来。
四婶脸色不好看,听见丈夫出去接电话,她一直静不下心来,不时的往外看一看。妯娌们说话,她也心不在焉的。
趁着葛长峻出去,三婶悄悄说道:“老四最近忙的很,心情不大好。”
可不是心情不好么,刘家的气下不去,两边的老人虽然不起眼,但豁出去要给葛长峻添点堵也是能的。葛长峻这几个月连着被竞争对手撬走了好几个项目,头发都急的白了好些根。
他也想跟刘家和解,但是人家就一句话,和解不了。
本来就是两边一根苗,还牵扯孩子没妈,刘家人非要叫葛长峻吃点亏不可。
简梨偷偷站在大人旁边听八卦,听的心里美滋滋的。
几个月前那桩事后,桃城跟上辈子一样展开了专项行动,各个单位轰轰烈烈的开展了填井。
伴随着填井的通知,大家也都知道了有一群初二的学生打算给同学丢井里的事。
大院里传的沸沸扬扬,各家的家长都怕起来,学校也十分重视,各个班级的那些刺头们,都被学校和家长联手好好修理了一通。
简梨学校的校长痛心疾首:“学习不好不是大问题,人要是做不好,出去就是丢咱们学校的人,也丢棉纺厂的人。”
校长和学校身强力壮的老师在门口等了几天,抓了几个收“保护费”的小混混,还在念书的都通知了家长,已经下学的也被原先的老师找到家里。这几个月别说是欺负人了,就是在学校门口都见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葛明也算是促进了本地学校的校风建设了。
而另一边,奥数班的刘老师一家咬死了葛明,非要叫这小子进去蹲上几年不可。
原本这件事就很看家长的和解意愿,这下对方非说葛明就是蓄意谋杀,又有人证又有物证,并且拒绝了所有的和解。
葛长峻软的硬的都来了一遍,奈何都不管用,最后只能花重金从北京给儿子请了个律师。
简梨听说的时候很不屑,上辈子葛长峻因为有了私生子当后路,对这个练废的大号,他最后是一分钱都不肯投入。他老婆要捞,他愣是用了办法叫他老婆净身出户,态度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