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灯一点亮，商户橱窗里的射灯也不约而同地亮了起来，迟悦对着充满魔力的灯光举起镜头拍摄，凸显亮丽光线的同时，巧妙地将街道的人一笔抹掉。
温馨光照下，她放慢脚步，边逛，边取景。
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海，在光影里荡漾，忽然，在商店门口的女店员大声的叫卖下，她看到对面角落，一个打扮热辣，穿着暴露度较高的漂亮女人被三五个摄影师围住了。
女人一开始还配合摆出姿势让他们拍，但渐渐有些不适地，女人想要离开，而且在女人身后不起眼的一角，迟悦看到有个男人，镜头的角度似乎不太对。
迟悦下意识地举起相机，将其调到摄像模式，然后将镜头推向那个形迹可疑的男人。发现他几乎是快要直接抬起镜头拍女人的裙底了。她赶紧挪开相机，边录，边朝女人快步走去。
“你认识他吗。”迟悦站在女人身后，挡住镜头的同时，拍了一下女人的肩膀。女人正在婉拒想要上前拍摄的人，被迟悦拍了一下，便转头，在她的眼神示意下，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他刚才一直在拍你裙底。”迟悦边向女人解释情况，边对正在鼓捣相机的男人抬起镜头，“证据我拍下来了，你删也没用。”
“你能确定他在拍那个对吧...”女人看了一眼鼓捣相机的男人，又定定地看着迟悦，像是受惊后有点应激，女人的眼睛眨得很频繁。
这时，鼓捣相机的男人有些恼怒，就想来抢夺迟悦的相机。
双方的争执引来了越来越多人的关注，群众里也出现了要报警的呼吁。
“别跑！”男人趁着还没被彻底围起来，拨开了一个人就要走。
迟悦来不及多想，下意识跨上相机就跟了过去。
脱离了事发地，人群只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眉目朦胧的女人一直快步跟着一个慌乱的男人。
迟悦边追，边回望。看到被拍的女人似乎也在往自己这边赶，她加快步伐，掏出手机。
“你管什么闲事！”男人见她拿出了手机，像是怕她报警，他一把拽住迟悦的手腕，把她拽到一个老旧的小区里，死死地瞪着她，“我没拍她！”
“松手。”迟悦皱眉甩开束缚住自己的手。眼中满是厌恶的瞪着身高跟自己差不多的猥琐男人，“把你拍的照片删掉。”
“我没拍，说了没拍！”他也盯着迟悦，满脸都是一副打死不认的理直气壮。
迟悦把相机抬了一下，刚想说什么，男人就恼羞成怒地一把扯走了她的相机。
她胳膊被相机上的背带扯了一下，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前倾了半步。
“你还想抢劫？”站稳之后她伸出手，想去拿回自己的相机。
可男人仿佛已经神志不清，对着她举起相机。
“她自己穿的那么骚！怎么不能拍了？那么多人都在拍，你管什么闲事！别过来啊，你再多事，信不信我...”男人大吼着，冲拿出手机拍摄的迟悦威胁道：“不准报警！”
迟悦没搭理男人，默默录好自己的相机在男人手上的证据之后，退了界面就要打110。
“你干什么？不准报警！听到没有！”
短暂离开的视线在男人的辱骂声里迅速抬起。像是察觉到了危险，迟悦连忙捏紧手机。
原本她已经做好了要跟男人有肢体接触的准备，可一抬眼，她看到了季航。
从男人身后赶过来的季航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另一只很有安全感的大手，稳稳地握住相机镜头。
一时间，男人没防备，手上一空，就这么看着相机从自己手里被抢走了。
“拿着。”季航很快将相机往迟悦手机一塞，对还微愣的她挑唇一笑，抬眸转向男人的瞬间，神情又迅速地冷了下来。
看到季航拖着男人去了一个角落，迟悦来不及多想，斜跨上相机就跟了过去。
男人被季航猛拖，加快步伐连着跟了几步，可脚下根本就不稳，趔趔趄趄了好几次。
最终，让季航一甩，男人就像破抹布一样，狼狈地摔倒在墙边。
“你...你要做什么...”
他们那边很暗，迟悦看不清男人的表情，但听声音，他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季航。”迟悦不知道季航想做什么，但望着那个微光下，高大颀长的身影，她的声音也不受控地紧促了几分。“算了，别冲动...”
迟悦的劝说还没落地。不清楚男人是想抢证据还是为了什么，只见他伸出手，冲季航一够。
“季航！”迟悦目光急促的扫向他。
季航迅速抬手，格挡护住整张脸。
男人出拳打偏，碰到了季航的小臂。
哼出一声冷笑，季航放下防守的肘部，另一只手毫不迟疑地朝男人腹部给出一拳。
沉闷的声音，像是承受不了，男人微弯起身体，表情痛苦。
迟悦手紧紧扣住相机。此时的画面让她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连带着呼吸也急促了许多。
男人在求饶，声音刺耳。
可季航像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微微吐息进攻，冷淡的样子，仿佛自己对面的并不是人，只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沙包袋。
似乎觉得无力，迟悦默默站在一旁，看着男人被揍。
投在白墙上的暗影，给拳又快又稳。
男人吃痛的喊声惊醒了楼道的感应灯。
光将身影无声无息的照亮，又沉下。
新灯光下，人被撞在墙上一震。下一瞬间，便蜷在一起，随旧灯光黯淡在夜色里。
发泄般的挥出几拳后，季航垂手，边在原地抖动臂膀，边松弛地蹦了两下，似在放松筋骨。
目睹了一切的迟悦，被季航整个人散发出的危险气场给吓到。
警惕的目光在周围打量了一圈。这个小区里面虽然比街道冷清不少，可他们身处闹市，时不时经过的路人即便不多，但万一有人看到季航动手，报警了怎么办...
想到这，迟悦赶忙上前几步，试图去拉绷紧肌肉的他。
“季航住手，别打了...”阴影一闪，她什么都没抓到。
季航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神情淡淡的，看起来很放松，仿佛他此刻做的事情并非暴力，而像呼吸一样正常。
看清他的反应，迟悦感到一阵莫名地泄气。
于是她也不劝了，任由季航发力。
随即，男人更响的嚎叫盖过了所有动静。
看着大颗大颗的汗顺着男人的额头流了下来，几乎毫无反抗的机会。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迟悦快速腾出手拉住季航，再次尝试让他平静下来。
“你再打，真出事了怎么办？他就是个烂人，你呢！”
瞬间亮起的灯光下，季航停了片刻。
“报警。”他转过身拧了一下手腕，低眸看着她的眼瞳极黑。
冷硬地对视，让迟悦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危险性。
像是不懂得他的意思，她的神情很是犹豫。
季航抬手锁住男人的喉咙，把玩似地左右晃了晃，“报警。”他满不在乎地哼笑一声。“人是我打的，口供那边我会处理。”说着，他松开男人，侧首看向迟悦。“一会你什么都不用说。报警吧。”
他不笑的时候语气冷冰冰，黑漆漆的眼瞳，分外骇人。
迟悦看了看他，又瞥了一眼被打的男人。最后，她还是选择相信季航，拿出了手机。
接近凌晨的警察局里很冷清。
迟悦做完笔录，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大厅里等待。等待的过程中，她因为不放心就拿出了手机，想找个律师问问。
从通讯录里选出一个合适人选，她按下拨号键，电话刚呼出又被她给挂断了。
看了一眼自己头顶正前方的监控摄像头，她叹了口气，起身，刚要走，就听到了铁门锁打开的声音。
“不接受和解的话，今天肯定是不会让他回去了。不过具体处罚还需要联系上当事人再来决定。今天也不早了，季先生就先回去吧。”
迟悦循声望去，抱着手臂，一脸关切的模样就这么直直地撞进了季航的眼中。
像是个安慰，季航对她淡淡的笑了一下。
她抿着双唇，假装无事的走到他们面前。
“走吧，送你回去。”季航将靠近她的那只手揣进口袋里，有意无意地看了她一眼。
迟悦没说话，对送季航出来的警察抿唇点了下头，表示感谢之后，随季航一起出了警察局。
轻微的飒飒风声，像叹息，时不时交缠在两人之间。
月光拉长身影，经过一个路灯的时候，毫无征兆地，季航忽然欺身靠近。“手，给我看看。”
迟悦顿住，然后就看到自己的手就被季航反握住。
“我没事。”她微微皱起眉头。
灯光下，反握住她手腕的修长指节收紧了几分。“警察已经让他把照片全删了。”
迟悦看着他深沉下来的眉眼，眼中的情绪也被他摩挲肌肤时的触感搅得很乱。
“删就删了吧。”气息急了几分，她不受控制地想要先抽身保持距离。
可季航仿佛料到了她的反应，他低下头，鼻尖几乎快要碰上她的，“他写了保证书，也录了道歉的视频。你想把他关起来，还是...”
盯着迟悦的眼睛，他的声音很轻，轻到让人有一瞬的晃神。
第十八章 打吊针
“你想干嘛。”这样近的距离，让她根本就没心思去考虑他说的话，只记起了他失控时的模样。
两人在路灯下的画面昏暗、神秘。
寂静之下，月亮被云层挡住一些，面前的人也变得模糊起来，仿佛熟悉的一切都在渐渐变得陌生。
幽幽的光线洒在季航的侧脸，柔和了他原本锐利的唇。
“你自己跑去追他的时候，想的什么？”说话间，他轻轻地松开了她，滚烫的掌心落在她的肩头，盯着她难辨喜怒的双眼，他微微侧头，挑起唇。“他那种人，就算送进去也只是关几天。而且...”
“所以你就用最原始的方式？”迟悦抬头打断他，声音很轻，让人听不明白她究竟是在怪他，还是在心疼他。
季航没说话，只微挑起眉，轻轻一仰头。那个将她整个肩头都包住的手掌有些无力地垂了下来去。
他放了手，迟悦的表情却并没放松。“你有没有受伤。”
微闭着眼，季航轻声应了一个“没”字，失去精神的样子，像个被雨淋湿的大狗狗，显得有些脆弱。
发现他有些反常，迟悦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你怎么了？”
“没怎么。”季航抬手，贴了一下额头，眼神变得更潮湿了一点。
“手拿开。”空气里，迟悦指了指他贴在额头前的手掌。
虽然不明白她想干嘛，但他还是照做了。
迟悦伸手，在空气里徘徊了片刻，最后，像是为了避免一会又不小心打到他。她朝季航一扬眉。“你头能别仰那么高吗...低一点。”
“怎么了。”他视线向下，又低了点头，像是在迁就她的高度。
迟悦也不解释，直接抬手探向他的额间。
预感到她要摸自己头，他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干嘛？”他抬眸，强势中带了丝蛊惑人心的慵懒双眼，就那么直勾勾地盯住迟悦那双略显慌张的眼睛。
“你是不是生病了？”抓在她手腕的力度不由得收紧，又逐渐柔和下来，迟悦不解。“病了？”
“没病，走吧。”季航转身，还没迈腿，眼前就忽地一黑。
微凉的触碰，蛮不讲理地盖了下来，被她的动作搞的一愣，季航的脸微微抬了一下。
“我没事。”按下迟悦的手，将其放下的同时，他唇角又很小幅度地弯了一下。
迟悦抬手，像是想确认他的温度。“这么烫，你在发烧啊...”
“所以才会想快点回家躺着。”将她的手拉向自己，他想靠近，但似乎又怕她反感，便很快地放了手。
矛盾的样子，让迟悦愈发认为他一定是烧坏了脑子。于是她抓住那只刚才她还有些畏惧的臂膀。
“你就是病了，我送你去医院。”说着，她拿出手机，开始定位叫车，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她碰到他的皮肤时，他身体的轻颤。
“不去。”季航软软的抽出手，嘴唇微张着，似乎有些呼吸不畅。
订单成功被接收，她看到司机就在附近，明显松了一口气，全然不顾季航的意愿，就那么不松不紧地控制住他的胳膊。
属于她的体温和香气笼罩在面前，让本就不适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更沉更重地呼吸着，季航觉得自己头也变得晕乎乎的，像是喝了烈酒，回甘，却又刺激上瘾，慢慢地，就快要喘不过气。
高大的身影就这么微微侧了过来，“怎么了？”视线从屏幕前抽离，迟悦微微扬起脸。“想靠着我啊？”
“热。”季航一改刚刚的逞强，歪头，慢悠悠地靠在迟悦的肩上。
带着点阳光的绵长香气萦绕在两人之间。
软软的头发，随着他的呼吸，在她脖颈间蹭来蹭去。
迟悦愣了一瞬，声音也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飘忽不定。“季航，别睡着了。”
“嗯。”季航嘴上应着，身体却靠得更近。
忽的，脖颈传来温热的感觉。她偏过头，听到一声喘息，发丝的香气也更近了些。于是仿佛是被传染，她的脸也刷地一下泛起红晕。
“车马上就到，再坚持一下，嗯？”
“嗯。”好像对她这难得的温柔感到受用，他眼角一弯。
迟悦有些贪心的微微加快了呼吸频率。她感觉，虽然季航正歪头靠着她，可他整个人的重量其实并没有完全压在她身上，只虚虚地贴着，借自己的肩膀缓缓而已。他在刻意减轻自己的重量。这样的姿势，他不舒服，她也僵硬。
于是迟悦扭头，看着他睫毛下的一片阴影，又下意识往他的方向挪了两步。
网约车打着双闪缓缓驶向他们。
迟悦抬手回应，放下手的同时，她很轻很轻地掂了一下肩膀上昏昏欲睡的人。
“季航，车来了。”
“嗯。”修长的手指盖住半张脸，摩挲了两下太阳穴，他睁开了有些泛红的眼眶。
车平稳起步，缓缓向前。
迟悦微微坐直身体，余光时不时地瞟向他。他从一上车就仰靠在后座，看起来是真的累了。
一路都很安静，如果不是时不时有两声导航的提醒，迟悦几乎也快跟季航一样，在后座睡着了。
夜晚的医院灯红通明。
大厅人不多，但在科室外等待的人，脸上写满了疲惫与焦虑。
视线在等候区兜了一圈，然后，她手指轻轻地碰了碰身边的季航。“你先去那坐着休息吧，我去找护士挂号。”
“跟你一起去。”他很自然地回碰了她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