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季航面无表情的拉着迟悦进电梯。
“男朋友。”跟在季航身后，迟悦眼里带了点笑意。
几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到了季航脸上，又探照灯似的转向迟悦。
季航挑眉看着迟悦，刚摆出的冷硬态度一下子散得干干净净。“男朋友？”
电梯传送带下降发出“咔咔”的机械运转声，迟悦看着季航，不言不语，只是笑。那意思仿佛是在说，“怎么，你不是吗。”
男女朋友之间会做的事，他们确实都已经做过，除了…
“迟悦，这可不行啊。怎么你自己的男朋友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算怎么回事？”马哥的询问打断了两人的相视而笑。
这下，轮到季航不说话了。他垂眼看着迟悦，一个挑眉，那意思仿佛在说“问你呢，怎么回事。”
出了酒店，在开阔空间里，他们的话题终于也就不在局限于窥探季航跟迟悦之间的那点事上，而是开始讨论起今天的行程。
季航的出现属于意料之外，不过他们本身就开了两辆车，重新调整座位之后，把秦放跟另外两个女人安排在了一辆车上，由马哥带着迟悦和季航去目的地。
“马庆鸣，摄影师。”坐在副驾上，迟悦回头跟后座的季航做介绍，“之前外拍的时候认识的。”
“对，她当时在大太阳底下顶光拍钻石。给我都看傻了，觉得挺有意思的一个小丫头，就跟她搭了几句话。”马哥倒是健谈，一点没被季航的面无表情影响，拉着他就开始聊了起来，“你这个女朋友很难请啊，是不是你平时把她管得太严了？我们叫她好几次都不来，没听她有男朋友的时候她可不这样。”
“没男朋友的时候什么样？”像是很感兴趣，季航收起昏昏欲睡的姿态，好整以暇地望向马哥。
迟悦见状赶紧打断，“哎，我还没给你介绍吧，他叫季航。”她说完，根本不等两人进行下一步，就赶紧岔开话题，“刚才那两个是记者吗？我看他们都挂着证件。”
“对。”跟着前面的红色越野车，马哥单手扶着方向盘，抬眼看了一下后视镜，“你放心，我带她去的那个地方虽然刚内战完，但是没那么紧张，我们也就在那过一遍就转地方了。危险系数几乎等于0。”他说完，像是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具说服力，特意伸出那个没扶方向盘的手比了一个“零蛋”的手势。
“什么你带我。”不等季航反应，迟悦先有了意见。“是我，我来帮你的好吗。”故意加重了“帮”这个字的音节，视线又往后视镜匆匆一瞥，看到季航在笑，她转过头。“你笑什么？”
“不能笑？”盯着迟悦脸上鲜少见到的生动，季航小幅度地挑起一侧眉头，像是在逗她。
“哈哈哈哈！你这个男朋友找的挺好。你两有个性的凑一对，挺合适。”看着撑起上半身去看季航的迟悦，马哥很有眼力见的对她提议，“要不我停车，你换后面坐去，省的耽误你两谈恋爱。”
“用不着。”回身之前，迟悦不甘示弱地瞪了一眼笑容闲适的季航，“你不说那边挺悠闲吗，老兵在那当咸鱼，没事还开两枪庆祝。”看着马哥，她当起了合格的副驾陪聊。
第九十章 边境军火
热带国家，夏天的阳光有点过于明媚。光照进车窗，晃得人睁眼都困难，可为了能不落下沿途的自然风光，迟悦还是降下了窗户戴上了墨镜。
一股被烘烤后的热气混着一股土腥味从窗外灌进来。
耳边是季航和马哥聊跟她之前拍摄有关的事，她知道季航想多了解自己，也就没去干涉，任他从马哥嘴里套取跟自己有关的信息，只在马哥说得过于离谱时，她才插上几句。
好在海边风大，闲谈与令人不适的气味很快就会被吹散。
前往目的地的路上，迟悦有些心不在焉地用手扇着风，树木与海不断从眼前走马灯似地闪过。
忽地一股风，带起烈日炎炎下汽车尾气的难闻焦味，熏得迟悦直往车里躲，只见车外黑影一晃，几辆打眼的黑色豪车从他们旁边飞驰而过。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到马哥若有似无地嘀咕。“不会正好碰上搞军火的那帮人吧。”
“什么？”盯着落在后面的轿车屁股，迟悦扇风的动作愈发急了些。
马哥眼巴巴地又往前瞧了瞧，看到刚才那些车已经绕到了山上，“在这种地方，那样的车，也只有运输军火的那帮人才开得起。”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红色越野车，马哥继续嘀咕：“也只有他们敢开。那么张扬，没点背景分分钟被抹脖子。”说着，他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迟悦闭着眼，对着人烟稀少的滨海道冷笑一声。
马哥看一眼迟悦，又笑着看看向后视镜里的季航，对军火的话题意犹未尽：“只要钱到位，他们那，就没什么不能买到的。上到飞机，大炮，坦克。下到尼立特里亚解放阵线的107火箭，再到缅甸游击队的迫击炮，阿富汗老乡的56式冲锋枪，伊朗人的CQ步枪生产线和防空导弹，那啊，应有尽有。”
“那不就是走私吗。”睁开眼，迟悦忽然接了话。
后座的季航似乎没有参与这个话题的兴趣，自顾自地拿了一瓶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车里颠簸，他仰着头，水滴就顺着他下巴流下来，喉结起伏滚动，拧了瓶盖他又抬手轻蹭了一下，下巴再次变得清爽。
“不一定。”推了一下迟悦递过来的水，表示自己不渴之后，马哥瞟向迟悦那边的后视镜，“也可能是政治生意。得看卖家是有证还是没证的区别吧。也可以说是军火巨头跟军火贩之间的区别，说到底就是人脉。”见迟悦的脸色有些不认可，马哥的表情有些语重心长。“咳，这边的枪支就跟在国内买把刀一样稀松平常。他们这，小孩都玩抢。你啊，适应适应，也就惯了。”
看着后视镜里没什么表情的季航，迟悦低下头，拍了拍自己裤子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染上的污渍，“输送武器不就是助长战争伤害？打得越凶，生意就越好，人血生意。”
从迟悦平静的语气里，马哥听不太出她的立场，所以他就按照自己的想法，随意回应道：“生意都差不多，军火也是商品。就好比买刀，刀能杀人，也能切菜切水果。要有个人跑去买刀，然后拿了刀去杀了人，老板知道之后不卖给他就是了。我们总不能把这种情况的所有事情都怪到卖刀老板的身上吧？”
迟悦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看着窗外，又抬起手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将其捋到脑后，静静压着脑袋想了一会。
有来有往的讨论声突然就止住了，安静的车里，“呼呼呼”的风声吹得人心绪飘忽不定。
半晌，看着超过他们的红色越野车，也许是觉得这种军事相关的话题季航会感兴趣，马哥不禁对后视镜里的季航示意。“说到底就是门生意。做生意的人，只有卖和不卖，哪还管卖给谁，他干什么用了。你说呢？季航。”
迟悦应声也看了一眼季航。见他只是姿态闲适，闲适到有些懒散地勾唇一笑。还是没说话。
虽然季航的反应跟平时没太大区别，可迟悦看着后视镜里那个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被阳光直射到更显凌厉立体轮廓，她只觉得他跟刚才不一样了。觉得他自从换了话题之后就变得格外沉默。那副样子并不像他以往不感兴趣时的漫不经心，而是有些要讲又不好讲的顾虑。
迟悦默默盯着季航那锋利俊美的五官看了一会。最后，她还是不疑有他的觉得，他可能只是对这种类型的话题没兴趣，又把自己的疑心归因到窗外压抑的氛围上，缓缓升起了车窗。
空调效果立竿见影，车里被换上了更清爽的氧气，舒适氛围下，想起了刚刚晾了一会的话题，冷静之后，迟悦轻描淡写地问马哥：“那要是他自己卖的刀，哪天捅他自己身上去了，他还有不卖给别人的机会吗。”看到马哥看向自己，她笑着表态，“不否认这是个很来钱的生意，不过我在意的不是生意本身。只是觉得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自卫也好，侵略也罢，又或者是政治金钱。如果世界再不存在战争或者发生战争的可能，那武器就没有价值。”感觉到了季航的目光，她偏头，对上他的视线，看进他的眼睛里。“说到底，只是不希望有人的生命被战争夺去。只是一个理想化的设定而已。”
“反战没错。唉，不过...”看了一眼窗外的荒芜，马哥笑得很没温度。“我想只有等到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战争才会真正的停止吧。”可能是觉得话题在这样的场景下，更加重了沉闷的氛围，马哥下意识换了个表情，笑着示意迟悦，“军火交易拍的话，也能参赛。拍吗？秦放他们就准备去，不过...”
“没兴趣。”几乎不需要任何人告诉迟悦这种拍摄的危险系数，她都能明白那种场合不亚于黑社会火拼，搞不好就会丢小命，她压根不适合。所以没等马哥说完，她就直接拒绝了。
马哥当然也没指迟悦会去，多问这么一句，也不过是缓和气氛。见迟悦的状态调整过来了，他又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季航，笑着一抬头，“诶？季航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不会真是给她当助理的吧。”
“倒腾军火。”这次，季航倒是不在沉默，嘴角带着笑，悠然从容地迎上马哥的目光。
车里再次静了一瞬，随即，是马哥极具辨识度的爽朗笑声。
“哈哈哈哈哈！幽默！”车头一晃，拐进了一条满是绿树的小道，路况不好开，马哥也专注了起来。
手机的声音打断了迟悦跟季航的对视。长长的睫毛向下一瞥，看到自己手机上的来电提示时，迟悦不着痕迹地倒吸一口气。“别说话啊都。”偏头，视线很快扫过马哥和季航，她顺势按下通话键。“爸爸。”
此刻，迟悦的表情是显而易见的生动，视线乱飘，她一会看窗外，一会看后视镜，又难捱的轻轻闭起眼。
“没有，我跟男朋友一起来的。”她还是闭着眼。
车里足够安静，即使迟悦把通话音量调到了最低，迟爸的话也还是能很清晰地飘进车里其他两个人的耳朵里。
呼啸风声刮过车顶的映衬下，迟悦的语气也越变越不淡定。
“真的，我知道，不会去危险的地方。我就在这待一个星期，然后会去...”像是在心虚，迟悦有些无助地瞥了一眼毫不遮掩自己在听她讲电话的季航身上。
“去敦煌玩，对，跟男朋友一起。”
季航挑眉一笑，慢条斯理地拿起水瓶，继续边喝水，边看迟悦编故事时的生动表情。
“哎呀，回去了就带你们见。”在季航的纵容注视下，她的语气也变得愈发理直气壮。“嗯，不是乱来的，根正苗红，为人可靠。”说完，她自己没忍住，低头笑了起来，又小鸡啄米似地轻点了几下头，然后在那边长篇大论地叮嘱下出言打断：“那个...爸爸，信号不好，我就先不说了啊。”
手机刚收线，就听到后座，那个沉默了许久的人，把水瓶里剩的水把玩地“哗哗”作响。
迎上马哥充满笑意的双眼，迟悦有些犯愁地蹙起眉头，“完了，我爸知道了。”说完，她疑惑地“嘶”一声，“他怎么知道的？马庆鸣，你是不是出卖我啊？”
让迟悦指名道姓的马哥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就听到季航“嗯？”了声。
“他见过你爸爸？”季航好整以暇地望向迟悦，脸上写着“劝你好好解释”。
“咳――”马哥不假思索地一偏头，先迟悦一步给出解释：“她之前瞒着她家里人去溯溪采风，几天都一个人住在山里。为了让他家里人安心，就让我装她男朋友，所以就加上了她爸爸的微信。”
“我就知道，你是不是发朋友圈让他看到了，发什么了你。”迟悦边说，边解锁手机屏幕去查马庆鸣的朋友圈，完全顾不上后座季航投射来的，蕴含了点求证，和些许等她安抚的吃醋目光。
第九十一章 废墟拍摄
车轮卷入风沙，“吱”地一声停了下来。
关上副驾驶门，迟悦下车的同时给季航拉开了车门。可能是没被人这样弄下车过，刚拿起背包的季航顿了一下。
“来啊。”带着点即将开工的亢奋，迟悦笑着稍一偏头，示意季航快点出来。
海岸线上挂着的日头，在废墟的衬托之下，仿佛是蒙了纱，虚虚地趴在那，完全看不出橙光的活力。
下了车，迟悦被眼前枯萎了的村庄勾去注意力，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腕被季航给拉了起来。
“我不去边境。”季航低头拉着迟悦的手轻轻地摆弄，好像那是他感兴趣的玩具。
“啊？”迟悦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只觉得季航的语调怪怪的，像是在学着自己的语气一样，回过神才发现，他是在暗指自己之前的承诺，于是她捂住额头，假装无奈地对他微笑，“上了贼船，身不由己。”
“是么。”视线飘到她略微散乱的额发，季航伸手，慢悠悠的帮她捋着。“看来我的女朋友，有很多需要挖掘的秘密。”
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指带来了安定人心的香气，迟悦顿了一下，看着正前方的手，无意识地眨了下眼。
“迟悦，你要跟他们一起吗。”摔了车门的马哥朝她指了指另外两名女记者。
余光能瞟到马哥说的人，迟悦几乎没有犹豫就抬手轻晃两下表示拒绝，然后看向季航，“你在这里等，还是自己上哪转转？或者跟他们一起去跑新闻。”
迟悦一口气给他提出了好几个打发时间的方式，可季航只是听着，没等到他想要的答案，他稍一挑眉，看着迟悦。
这时，马哥正在调整对讲机，另外的人也在换包，整装，做着出发的工作。
外面的温度很高，只站了一会，迟悦的背上就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感觉到了黏腻的燥热，她拍了拍车门，冲马哥一抬手，“对讲机。有多的吗？给他也拿一个。”
他，指的是季航。
眼看要被抛下，季航弯下腰，靠近的刹那，他捏起她的下巴，眼神示意两人刚获得的关系。“不打算带上我？”
晒太阳，加上被比阳光还炙热的眼神投射，迟悦神情一顿，还没想好怎么哄季航，就听到了马哥的调侃。
“知足吧，她拍摄从来都是一个人，就没见她带过男朋友，你还是头一个。”拿着两个对讲机，马哥走到两人面前，给迟悦递了一个难辨“敌我”的含笑眼神。
从马哥手里接下对讲机，迟悦低头检查了一下通讯，没敢去看季航，小声跟对讲机说：“你会让我分心。”
“太专心会顾不上自己。”话虽如此，季航却接过了马哥递来的对讲机，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抵着机身。
盯着季航修长的手指，迟悦没说话，不知道是在考虑他的提议还是在想更好地拒绝理由。
看到两人僵持，马哥笑着出来帮迟悦说了句：“你放心吧，她啊，可惜命了。要不是一直都做保守派，以她的能力，早该拿到她想要的亮眼奖了。”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马哥眼神一变，盯住迟悦，“诶？你这次拍的可以再上传上去试试，因该还来得及，他们还有三个月才截止评比吧？”
“嗯。”迟悦不置可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