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许凡心叹了一口气，将手搭在泳池边小桥的扶手上。
“嗯，就这样。”像是终于说服了自己，让一切都合理化，迟悦神情明朗地仰头一笑，随后看向大海，轻声嘀咕。“别管别的，至少得知道这人死没死吧。万一遇他要遇到什么危险了怎么办。”
比起分手，她与其问理由，更想亲自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联系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要不为什么只留下一条，“爱你”的微信，然后一张照片，就彻底断联了。
迟悦琢磨的出神，根本没注意到，在她看不见的身后，许凡心有多努力地克制住自己想要冲过去拥抱她的想法。
也完全不知道，许凡心很想告诉她，自己有多想就这样把她困在这里。哪怕她心里没有自己，他也完全不介意…
第一百零九章 选吧，结局
晚风吹起来很舒服，潮湿中带着些凉气而来，还有夏天的味道。车外是异国的霓虹和车水马龙，迟悦微眯起眼，放空脑袋。
沿着山路，车缓缓绕着。蝉鸣起伏，倒是不觉得扰人。夏天的燥热已经散了些，许凡心盯着车窗里两人的倒影，意识恍惚之际，看到那个令人心动的侧脸转了过来。
清透的声音低低地响起，许凡心闭上眼，轻轻地应了她一声。
还是没回电话，迟悦有些心烦意乱地熄了手机屏，将自己转向许凡心，翻来覆去在心里数落那个“冷暴力”自己的人。
“逛夜市，为什么要穿当地的衣服？”也许是不想影响许凡心，再开口的时候，迟悦随便起了个话题。
“入乡随俗。”窗外的灯光从玻璃倾斜进来，许凡心转了个面，背靠着车门，摆出一副已然准备好的一种情绪放进眼里，去看她。“你不喜欢这件衣服吗？我觉得你穿很好看啊。”
“嗯。”迟悦轻轻点着头，一边点，一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许凡心的穿着，“倒是从没见过你穿这样的衣服。你现在，还真是越来越像一个当地人了。”
许凡心笑着垂下头，漂亮的双眼里充满了不安和失落。“是吗。”
迟悦沉默了一会，才再次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话题就是这样，时机不对就无法开口，而此时，车也正好停下。
“昨晚睡不着，看剧看了半宿。”从一辆很普通的小车上下来，迟悦主动跟给自己开门的许凡心聊天：“哥谭，你看过吗？一个美剧。”
两人顺着闹市中心的一条步行街缓缓地走着。沿路都是当地很有特色的小门店，没有品牌，一排排色彩丰富的衣裙，扎染的，棉麻的，或是当地风情的。
耳边充斥着热闹的当地语言，偶尔有几句英文，迟悦听不懂当地的话，就静静地看那些款式特别的服饰。
“我不太...”在听到迟悦提问的第一时间，许凡心下意识想说自己没空看剧，可话未说出口，就又给咽回去了，眨了眨眼，他笑着嘟囔：“没看过。早知道，昨天就跟你一起看了。讲的什么？好看吗。”
“好看吗...”迟悦把字的读音咬得很有意地重复着许凡心的话。
虽然两个人都穿的是本地服饰，但其实说实话，还是足够引人注目。
因为他们的肤色根本就不像当地人。迟悦还稍微强一点，最近常常出去拍摄，这地方紫外线强，她晒了太阳，肤色就变得健康了点。但是许凡心的皮肤，却依旧白皙莹润，一看就是有钱人家，不需要经常待在室外，才能养出来的水嫩。再加上那副无可挑剔的好样貌，导致两人即便没跟情侣似的手牵手，在这样一条普通的街市还是自然而然地吸引了不少注目礼。
不过这一切，都被迟悦当做了揽客的讨好，她也无心纠结是否友善，只会在撞上那些略显持久的注视的时候，才会稍稍停留，以漫不经心地回望一眼作罢。
“就是讲...”迟悦抿唇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将头偏向许凡心，声音压得更轻地跟他说：“讲罪恶都市。大雨滂沱，连绵不绝的水柱奋力冲刷着昏暗小巷里的一切罪恶。”
“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迟悦的气息骤然靠近，许凡心的思维也变得有些迟缓，边顾着自己的神情，边十分乖巧地低垂着脑袋去听她说话。
“一个不是很干净地方，危机四伏，不太平的街道上，随随便便就会有人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也没人会在意倒在暗巷里，形态扭曲的尸体是谁。那里的小孩也不再天真，转而崇尚暴力...”迟悦断断续续地回忆着昨晚想到的话，又忽然补充了一句摄影师的视角。“整个片子的风格都很昏暗，破旧的灯，接触不良的电路，灯光不规律地闪烁着，仿佛整个城市都被遗弃，人们谈起它的时候，不会有任何积极正面的评价。”
“晚上看那么可怕的片子，不会被吓到做噩梦吗？”经过一家铺满新鲜水果的铺面，许凡心轻轻碰了碰迟悦胳膊，示意她停一下。然后，他边跟老板交流，边抽空对她微笑。“你不会就是做了噩梦，整晚没睡，才会起得那么早的吧？”
看着在碎冰覆盖成冰山，干冰吞云吐雾的小铺子面前眉目舒展的许凡心，迟悦无声地叹了一下，又腾出一只手接过他递来的新鲜果汁。
繁华夜市，斜对着散漫的海，迟悦由着许凡心带自己四处闲逛，等到盯过来的目光转向另一边的时候，她咽下一口果汁，抬眸望向那个美好的轮廓。
“许凡心。其实我是想跟你说，再贵的西装，中弹，也是个血窟窿。”说完，迟悦偏过头，看向海面。
她不知道自己的劝说明不明显，只知道，当真正去了解许凡心在做的事情之后，她也就更加清楚，即使不是走私，是正规渠道，他做的生意，在这样一个国度也依旧存在危险。
一群鸽子拍翅而过，轻易就掀翻了心中本就摇摇欲坠的城墙，许凡心转头望向迟悦，眼眸深邃，精致眉眼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东西拍得差不多，过两天我就回去了。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看着前方也像中国人长相的小情侣，迟悦回应了他们试探性地打了个招呼。
“嗨，你们也是中国人吗？”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迎面而来的女人特别热情。
得到迟悦肯定的回应之后，陌生的情侣两步就走到了他们的跟前，还用国际通行的称赞手势表达着祝福，“就是觉得姐姐你长得好漂亮，哥哥也是，好帅啊！你们好般配！”
许凡心有很多事需要消化，所以无心应答，也并没有从陌生的问话里醒过来。他还愣在原地，就听到了迟悦的声音。
“没有，我们不是。”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两人的关系，也能感觉到许凡心微妙的视线正盯着自己看，迟悦换了只手拿着已经在冒水汽的杯子，朝对方露出一个礼貌的笑脸，“你们是来旅游的吗。”
许凡心讲不出话，只听着迟悦跟他们说话。他忍不住地朝迟悦看，她的声音的确好听，空灵清透，淡淡的优雅，声色柔和，声线优美。若非要寻个形容，就如墨中点翠，轻灵得似山间掠过的清风，缕缕飘香。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迟悦变得跟人这么地自来熟了，就这样自顾自地说着，聊着。他则是静静等在一旁，像个局外人，找不到一句合适的回应。
终于，许凡心不想再等。他对神情欣喜的小情侣丢下一句没什么感情的“抱歉。”之后，紧紧地握住了迟悦的手腕。
画面忽然快速从眼前掠过，迟悦下意识抓紧了许凡心的臂膀，“怎么了？是有人...”
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迟悦频频回头望，边看，边加快脚步跟上许凡心的步伐。属于他的温度从掌心传递过来，虽然没有看见什么值得走这么快的事，但她还是拉了一下许凡心。
“我自己能跟上，疼，你别拽的这么用力好不好。”昨晚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迟悦扯了扯自己的手腕，却被他握得更紧。“你…”
许凡心又变成了第一天接迟悦回别墅时的那副将人吓得不敢靠近的神色，也一直都没再看她，步子迈得很大，让她开始有种自己要被他掳走的错觉。
快到听见风声，她手腕开始发麻，眼看着就要走出这热闹的集市，进入无人暗巷，灯光之外的孤岛，一个只有他们的地方。
手机铃声响起，被迟悦匆匆抬起的屏幕前。
来电显示“季航”。
“等下，我接个电话。”短促的换了口气，迟悦停下脚步。
许凡心转身，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他感觉身体里的血都冷掉，尽管早有预料，但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不要。”许凡心的声音些许喑哑，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迟悦，不要...”
太突然了，迟悦抬起眼，看着那个被打上阴影，好看，却不近人情的轮廓，她眼中泛起疑惑。
又是那副会让他不忍的表情，不需要明示，他也会明白。不能继续，否者真的就无话可说了，耳畔传来的细小风声，两人无言一阵。
“喂。”手被松开，迟悦背过身，往离许凡心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
大约等了半分钟，听筒传来并不熟悉的女声，似乎还伴随着淋浴的水声。
女人掌握着主动权，说了一些能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在她的表述中，迟悦渐渐气息开始变得有些纷乱，完全不同于往常的冷静模样。
又沉默了一会，迟悦终于开口，叫停，“编造这种谎言的后果你想过没有？随便你怎么挑拨，我不会相信你说的话。如果是真的，让他来亲自跟我说。如果是假的，他自然不会让你好过。”
这次，轮到那边沉默。于是，迟悦便更加笃定心里的猜测。
静了片刻，给女人留出考虑的时间之后，迟悦冷声表示：“我不管你用的什么办法。之前不拆穿，是给你留点脸。把手机给他，让他给我回电话。十分钟之内，如果他没有回电话给我，我就打电话联系你们领队。”
虽然迟悦的语调已经尽力保持住了冷静，稳定。但仔细听，也还有些苦涩的味道，她总归还是在意，在意季航的手机在别的女人手上，情绪也因此有轻微的波动。
但她装出来的冷淡也足够让那边的人有所顾忌。考虑了一下，电话里的人垂死挣扎，“可是姐姐，我真的很喜欢他。”
“你要是真喜欢他，就别做这么脏的事。”学着季航的轻描淡写，迟悦不咸不淡地“哼”了声，然后，慢悠悠地说：“你还有十分钟的体面时间，接下来怎么选，随你。”
女人长叹了一口气，又深深地吸了吸鼻子，一呼一吸之间，她仿佛是有了决定。
细腻的砂砾被吹上石砖路，迟悦下意识转过头，看到一抹颀长身影，表情是模糊地向她走来，她不着痕迹地沉下肩膀。
海浪翻滚，人间烟火气。
“还有。”放下手机之前，迟悦的语气泛着十足的冷意。“别叫我姐姐，跟你不熟。”
第一百一十章【结局】季航：你已偏航，请及时掉头
黄沙砺石，每一粒都裹挟着历史的风尘。迟悦风尘仆仆地赶往在沙漠戈壁中的酒店。
酒店离机场很近，下了飞机，在只有十五分钟车程的路上，迟悦开着窗，一阵干燥的风从外面灌进来。
跟热带海景的丝丝咸意完全不同，这里的风，让人晕乎乎地同时，又使人格外的悸动。心里的期待和一点说不上来的感觉都被无限放大，迟悦抬起头，摆弄着手机，看着预知的精彩和未知的惊喜以景窗的形式，渐渐呈现。
司机把她送到目前条件最好的酒店门口。
聚落的火塘装饰下，放眼便能欣赏到大漠余晖，胡杨树林。多样景观视野的房型，迟悦选的是一间能独揽天台星空，远眺壮阔鸣沙山的套间。
迟悦没告诉季航自己会来，所以在季航的视角里，她还在浦寨，还在为她的拍摄，忙得不亦乐乎。
带着一些疑问，迟悦缓缓穿行在宛如宫殿般富丽堂皇的一楼大厅，在礼仪得当的服务人员的带领下，步入挂着壁画的空旷长廊。
“哒，哒，哒……”
匆匆经过那扇疑似季航房间的门前，迟悦谨慎地回过头四下看了看，确认走廊上没人之后，她轻声打发走服务人员。
“您的房间在那边。”虽然不知道迟悦为什么不让自己送了，但服务人员还是很有职业素养地做好本职工作，给她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
迟悦轻点了一下头，表示感谢，然后快步朝前走去，心想，只要她能安静地通过面前的这扇门，进到房间里，那给季航的惊喜，就算成功了一半。
于是迟悦越走越急，只恨不能瞬移到走廊最里面的那扇门前。捏着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忽然震动起来，她一愣，下意识四下看了看，才接通电话。
“迟悦，你合适吗？”许诺的声音听起来，严肃得让人背脊发凉。
进到倍感夏凉和静怡的房间，迟悦随手将行李一推，边往视野开阔的别院走，边态度很柔软的主动坦白，“我在敦煌了，那个...我给你带点...”
“难道不因该是带果干？”像是压根不接受迟悦的示好，许诺用能让人明显感受到不快的语气问她：“去浦寨不告诉我，去了浦寨，问你在哪，你居然还骗人...”
“不是。”揉着苦恼的头，既然话题岔不开，她就想揪出泄密的大嘴巴。于是，她打断许诺，单刀直入：“谁告诉你的啊？”
“你去敦煌干嘛。”许诺今天似乎锋利了很多，完全剥夺了她的询问权。
一个人在空荡的房间，背朝着辽阔的沙漠，看了一眼窗外总是很充足的阳光，迟悦打开行李箱，开始挑衣服。“我追男朋友来了。”说着，她微微一笑，“哎呀，你别生气了。我有分寸，这不是安安全全的离开浦寨了吗，你这个账，会不会算的有点太后知后觉了点…”
“我后知后觉？你还好意思说？！你怎么敢的啊...”
“回去请你喝酒。好好给你说说，我是怎么壮胆的。”见许诺即将要发泄，迟悦神色微动，“别光顾着说我，你呢？最近怎么样？看你朋友圈，活得挺滋润的啊，跟肖遥还好吗？”
“你男朋友没告诉你吗？”许诺有些羞恼的反呛，“还用得着来问我？”
迟悦确实有些没话找话了，许诺跟肖遥的感情看上去，比她目前跟季航的感情要稳定得多，想到这，她有些唏嘘的稍一吁气。
察觉到了迟悦的沉默，许诺揶揄地笑了声，然后，带了点关切的问她：“你不会是追夫火葬场了吧？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撵到敦煌去，一点都不像你的做派。不拍浦寨啦？那么心心念念的地方，为了个男人，你就潦草放弃啦？”
拿起挑好的衣服，迟悦再次用手背蹭了一下额头。
怎么说呢，许诺的两个问题，她都不太想回答，快速地捋顺许诺问题的指向，都跟一个人有关之后，她更是郁闷地将衣服往床上一甩，加大了揉捏脑子的力度。
片刻，她还是用了老办法逃避。
“信号...不太...”手机被拿远，迟悦冲着听筒，状似努力的结结巴巴，“微...信…联系吧...”
“嘟”一声，迟悦果断切了线。
又是一声无奈地叹息。盯着不太隆重，也不随意，恰恰好的深色连衣裙，迟悦按了按有些紧绷的太阳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