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是在厨房和方诚讨论中午的菜式,因为他要的小羊排买不到,所以换成了烤鳕鱼。”涂惠珍回答。
“你最后一次见到连家琪是什么时候?”
“5点左右,她说要去睡个回笼觉,让我把燕窝炖好,她中午起来要吃。”
涂惠珍一边回想一边说,但把两人的谈话内容精简到燕窝的部分。
“你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当时有什么异样吗?”韩伟林继续问。
“没有什么特别的,她看上挺困的。”
“她没有说自己要去那里吗?”
“没有,我以为她回房间了,谁知道............”说到这里,涂惠珍眼中再次泛出泪花。
“连家琪和肖建棠的感情好吗?”
涂惠珍犹豫了,她的目光躲闪着,欲言又止,韩伟林提醒他。
“涂小姐,你的证词可能涉及破案的关键,希望你不要有顾虑。”
涂惠珍还是没有说话。
“我向你保证,你说的任何事情,警方都会保密。但如果你隐瞒了侦破本案的关键信息,我们可能会追究你的责任。”韩伟林的语气中充满了警告。
涂惠珍一惊,这才缓缓开口。
“前天晚上.......我听到她们在吵架。肖先生骂家琪太阴毒,活该断子绝孙。”涂惠珍说。
韩伟林见识过那么多的人性暗面,听到这句话也是心中一凛。
“连家琪做过什么事情,让肖建棠这么绝情?”
涂惠珍叹了一口气,说起了往事。
“肖先生认识家琪之前曾经有一个女朋友姓于,听说已经订婚了,但家琪插了一脚,所以两人就分手了。家琪的脾气不太好,肖先生也不是个懂得迁就人的,婚后他们总吵架。有一天,我听说肖先生要和家琪离婚,因为于小姐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家琪答应了,但要求和于小姐见一面。两人吃饭的时候,家琪在于小姐的汤里下了药,于小姐当场就腹痛,到了医院流血不止,都已经是5个月的胎儿了,说没了就没了,于小姐哭得死去活来,听说最后受不了这个打击,在医院跳楼了。”
“原来如此。”韩伟林暗暗叹气。
“这事之后,肖先生坚决要离婚,但家琪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她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搞得肖先生的音乐工作室关了门,还差点被告侵权。肖先生被这么一折腾,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气。”涂惠珍说道。
韩伟林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对了,听说连家良和夏依依到达当晚,肖像画里的涂槿华突然消失了?”韩伟林问。
涂惠珍的眼中掠过一丝惊慌,但她很快镇定下来。
“对,这事可真蹊跷,那幅画已经有十年了,一直都挂在客厅,也没出过什么问题。“
“你方便把这幅画拿过来吗?”
“这幅画和家琪的死有关吗?”涂惠珍犹豫着问。韩伟林向她诚恳解释。
“目前没办法确定,但如果要破案,我们需要尽可能多的线索。”
“好,我找时间把画送过来。”涂惠珍点头。
接下来询问的是戴老太太和她的护工孙小姐。韩伟林多年前曾见过一次戴老太太,当时是为了涂槿华的失踪案,他对这个强势而刻薄的老太太印象很深,她站在刑警大队里火力全开,指着当时的刑警队长鼻子大骂他们办事不力,辜负了人民群众的期望。
时隔多年,当年那个怼天怼地无所畏惧得老太太已经满头白发,她佝偻着背由护工搀扶着走进来,满脸的皱纹诉说着这些年的沧桑,只有一双眼睛偶尔还会射出犀利的光,让韩伟林找回当年的影子。
戴老太太因为晚上没睡好,所以今天早上9点才起床的,护工孙小姐的作息时间和老太太是一样的,不过她倒是给了一些线索。
“我回到房间后,老太太说枕头睡得很不舒服,让我去找涂小姐要一个新的,我走到一楼的时候遇到了连小姐,她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孙小姐说。
”哦,是什么问题?”韩伟林和赵凯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着孙小姐。
“她问我是不是看到她嫂子了,不是夏小姐,是另一个。”
“涂槿华?”韩伟林疑惑极了。
''我说没看到,她就嘟囔着说什么“一定又是那个女人搞的鬼”。
“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看到了涂槿华,还说要去检查那幅肖像画。”
“肖像画,是涂槿华那幅吗?”韩伟林问。
“是的,我问她要不要我陪她去,她却说不用,所以我就回房间了。现在回想,如果我当时坚持一下,她可能就不会出事了。”孙小姐的语气中带着遗憾。
“她朝着哪个方向去了?”韩伟林问。
“反正不是回她的房间,是朝另一个方向去的。”
“她当时是什么打扮?”韩伟林问。
“披着粉色的外套,穿着白色的丝质睡袍。”孙小姐想了想很肯定地说。
“当时是几点?”
“我回房间的时候看了一下手机,当时是5点35分左右。”孙小姐很肯定地说。
“之后你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吗?”
“没有,回去后我又扶老太太去上了一趟洗手间。”孙小姐说,戴老太太点头证明了她的说法。
“还有什么情况吗?”助理警官赵凯问道。孙小姐摇摇头,戴老太太却欲言又止,看到她这副模样,韩伟林关切地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戴老太太看着孙小姐,韩伟林会意。
“孙小姐,你可以先出去了。”
孙小姐点点头,站起来离开了房间。戴老太太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把房门关上才说道。
“韩警官,槿华回来了!我看见她了,你要赶紧去找她。”
原来,前天晚上戴老太太醒来时,看到了床头有一个人影拉着她的手,借着昏暗的灯光,她看到此人一身黑衣,长发及腰,面部轮廓虽然看不清楚,但她确定就是涂槿华。
“戴阿姨,您确定这不是梦?”赵凯问。
“我又没老糊涂,怎么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呢?!”戴老太太火了,赵凯无奈地看了一眼韩伟林,80多岁的老太太,没有护工搀扶路都走不利索,但脾气还是那么倔强。
韩伟林却淡淡一笑,他起身给戴老太太倒了一杯温水。
“戴阿姨,您喝口温水再慢慢说。”
感觉到了被尊重和被信任,戴老太太的脸色好看多了,她喝了一口水,开始慢慢回忆。
“我喊了她的名字,她没有回答我,她的手是冰凉冰凉的,我挣扎着起身想把小孙喊醒,她却突然不见了。”
“可是,如果那真的是涂槿华,她为什么要躲躲藏藏的呢?”赵凯疑惑不解。
戴姨妈也说不出这是为什么,她楞楞地想了几秒,才重新开口说话。
“我觉得,槿华在害怕着什么?”
“哦,你觉得会是什么呢?”韩伟林的语气非常柔和。
“我也不知道,也许,她害怕连家琪......怎么说呢,我听槿华提过好几次,说家琪让她觉得不舒服。家良平时对妻子和妹妹都极好,日常送礼物总是一式两份,槿华一份,家琪一份。有一次结婚周年,家良单独送了一套新衣服给槿华,当时家琪很不高兴,没过几天,槿华就发现这套衣服被剪碎了。虽然不确定是家琪干的,但她总觉得不对劲。”
说到陈年往事,戴姨妈的表述流畅清晰,可见她虽然年事已高行动不便,但思维却还是非常敏捷。
“这事槿华觉得很丢脸,所以嘱咐我不要对外人说。”
“原来是这样,所以姑嫂之间也有矛盾。”韩伟林点点头。
“对,我曾经怀疑过槿华的失踪和家琪有关系,但那时她和肖建棠在国外度蜜月,所以这件事情和她应该没关系。”戴姨妈回忆着往事,眼中闪着泪光。
韩伟林的心里有些酸楚,十年了,所有人的都在继续着自己的人生,而戴姨妈却只有过去,他递给戴姨妈一张纸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比较温和。
“老太太,你觉得是涂槿华杀害了连家琪吗?”
戴姨妈正在擦眼泪,听到这句问话猛地抬头,那双浑浊的眼睛突然充满戒备和敌意。
“不,不可能,我的槿华不会做这种事。”
“那你觉得谁最有可能?”韩伟林问。虽然目前技术科还没有给出详细的报告,但根据现场种种的迹象,他基本可以确认杀死连家琪的凶手当时就在连家大宅。
“肯定是肖建棠啊,他恨家琪,这谁都看得出来。”戴姨妈一口咬定。
刑警大队的大门口,涂惠珍迎面遇到了顾熙然,一时间喜出望外。
“顾大画家,太好了,你可以顺路带我回去吗?这回刚遇到下班的高峰期,很难打到的士。”
“你不等家良和依依吗?”顾熙然有些疑惑,目光在她身上扫了几下。初春的南方还带着寒意,但涂惠珍的鼻尖上既然有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哦,下午我约了工人清扫游泳池,必须马上赶回去。”。
顾熙然点点头,警方已经完成了现场勘察,连家琪的尸体也已经被带走,那个染了血的游泳池的确需要马上清理。
第十章 我撒谎了
问询室内,肖建棠手里拿着一杯热茶,双眼红肿,目光呆滞,坚称自己昨晚都在房间里没有离开过,外面的动静他毫无觉察。
不知怎么的,韩伟林看着这个如同笼中困兽的男人,心中居然生出了一丝同情,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你曾经威胁过要掐死她?”韩伟林严肃发问。
“那是被她逼急了才说的气话。”肖建棠说着,眼中满是深深的悲哀。
“有人可以证明你没有离开过房间吗?”韩伟林问。
“没有,我和家琪分房睡,我睡里间,她睡外间,互不干涉。不过,我昨天喝醉了,听说是老赵把我扶到房间的,你们可以问他。”虽然证词对自己不利,但肖建棠看上去并不慌张。
“连家琪之前有什么异常吗?”韩伟林说道。
“没什么特别。哦,对了,前天半夜她把我叫醒,说涂槿华站在窗外,我过去一看,黑长发黑长裙,身材长相的确有些相似,可我追出去她就不见了。”
“前天晚上?”韩伟林和赵凯对看一眼,戴姨妈也是前天晚上看到的涂槿华。这件案子和十年前的涂槿华失踪案难道有什么联系?
“你能确定是她吗?”韩伟林问。
“不能。当时是半夜,光线很暗,我当时酒没醒,晕乎乎的。”肖建棠摇摇头。
“你那天说的腌H事是什么?”韩伟林换了一个问题。
“我们还没有分房睡的时候,她经常半夜从睡梦中惊醒,把我当成了连家良,拉着我的手喊“快跑,快离开这里!”说到这些,肖建棠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你有问过她这是怎么回事吗?”韩伟林问。
“有几次我趁她说梦话的时候,装成了连家良和她说话,原来他们当年为了生存,连家良会假装把她卖给人贩子,得到钱后再把她偷偷救出来。”
韩伟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曾经参与过数起拐卖儿童和妇女的案件,深知落在人贩子手中的女孩子会面对怎样可怕的境遇。毒打,挨饿,甚至是性侵。他无法想象当年的连家兄妹所面临的生活困境,但却非常肯定,经历过这些之后,连家琪的心理不可能是健康的。
“连家琪有提过他们为什么会流落街头吗?”
“我问过,但连家良一听就发了火,而连家琪就各种打岔装傻,后来我就不问了。”肖建棠耸耸肩。
“除了这些,你觉得连家琪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
听到韩伟林的问话,肖建棠居然笑了,那笑容苦涩异常。
“不寻常?太多了,从我认识她开始,就处处不正常。可我那时候真愚蠢啊,居然以为那些怪异的行为很有个性。”
“具体是些什么表现呢?”
“比如,小于死后没多久,我在连家琪抽屉里发现了她的一对珍珠耳环,就放在她那个宝贝首饰盒里。”
“小于就是你以前的女朋友?”捍卫林问。
肖建棠一愣,但很快就点点头。
“你们是警察,这种事情自然是调查过了。”
“她为什么要留着那对耳环?”
“连家琪说这是一份纪念,听到这话的时候,我汗毛都竖起来。”肖建棠的语气中满是憎恶。
“这个首饰盒现在放在哪里?”韩伟林对这条线索似乎很有兴趣。
“她总是随身带着,里面装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应该就在九溪别墅她的房间里。”肖建棠说。
“这个小于,她还有什么亲人吗?”韩伟林问。
“小于母亲前两年去世了,听说还有一个姐姐,但我没见过。”肖建棠回忆说。
“好,我们会去调查你说过的这些情况,这段时间请你不要离开星城,我们随时会找你配合调查。”
连家良是最后一个接受询问的,夏依依陪着他走到门口,贴心地把一杯咖啡递给他后才转身离开。
喝了一口咖啡,连家良渐渐平复了情绪,他条理清晰地讲述了自己昨晚的行踪:8点起床后去跑步,随后吃了早餐,之后他在书房里处理公务,一直到中午。
“连先生,令妹曾经与什么人有过节吗?”
“家琪天真单纯,处处与人为善,不可能和什么人有过节。”连家良的回答得很肯定。
“她和肖建棠的关系怎样?”韩伟林问。
“肖建棠软弱无能,而且极端不负责任,他婚后多次出轨,但家琪深爱着他,一直选择原谅和包容。但他不思悔改,整日无所事事,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韩伟林和赵凯对看一眼,读出彼此眼中的无奈。相比其他人的描述,连家良口中的连家琪仿佛是另一个人。
“听说你当年并不同意他们结婚?”韩伟林问了一个简单的问题。
“是的,我是男人,自然看得出肖建棠不值得托付终身,但家琪的态度很坚决,所以我当时让步了。现在看来,那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家琪是否曾经诱骗肖建棠的前女友小于喝下堕胎药,导致她产后抑郁跳楼自杀了?”赵凯突然问。
“不可能,这是污蔑!家琪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她绝对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连家良把手中的咖啡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愤怒。韩伟林突然觉得他像一堵坚实的墙,所有的问题到了他那里都被弹了回来。
“令妹和你曾经有过一段非常艰难的生活,这对她有造成什么影响吗?”赵凯继续问。
话音刚落,韩伟林就感到连家良镜片后的眼睛闪出了犀利的光。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希望全方位地了解令妹,这样才能更快地找到破案的线索。”韩伟林迎着连家良的目光坦然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