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莲说:“房东夫妇去世了,那一片地方让我继承了,我怎么能搬走呢?”
“那是什么房子呀,只有你能看上。”
“只要有个安身的地方,管他好不好呢,在外边住了十多年,再回来只怕不习惯了。”
“有什么不习惯的,我们妯娌两个天天在一起说话,不是很开心吗?”
“常言说,亲戚远来香,我真的住到院子里,大嫂就不会天天想着我了,还是离远一点有个念想。”
殷氏一下流出眼泪:“不瞒婶子说,我现在比坐牢都难受,你如果不来跟我说说话,我要憋闷死了。”
“还是和大哥一句话不说吗?”
“不能提他,说起他我浑身都要发抖。我就是不知道,他到底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十年啦,整整十年啦啊!在私下里没跟我讲过一句话也就算了,连看也不看我一眼。”
“天天住在一起,怎么可能记得住啊?”
“他就是能记得住。这十年里,他没有进过这间屋子且不说了,就是堂屋中间他只走东边一半,这边半间我就没见他过来过,就像地上画了线一样,小心着不能踩过界,这不是明摆着和我分家了吗?”
“你和他是夫妻,就不想跟你做那事?”
“你越说这事我越来气,刚结婚那会儿,他馋得恨不得一天要弄十回。公公婆婆住在东屋里,地上掉根针那边都能听见,我怕动作太大,让爹娘听见了难堪,总是忍着不敢动,可他不论时候,哪怕你夜里正睡得香甜着他也不管,扒掉裤子就往里捅。我不敢出声,生怕爹娘听见了,就装着睡着了一动不动,任由他弄去。后来有了孩子,他还是一点也不收敛,每晚还是这样,有时候还会把孩子撞醒,你说烦不烦啊?可他呢?完事之后就像死猪一样动也不动一下,我这下面黏糊糊的还要擦洗,大冬天的起床真要把人冻死,再上床就睡不着了,真让人烦透了,我心里想,那个东西咋不长疮烂掉,好让我清静清静?”
香莲觉得好笑,但她笑不出来,跟殷氏说:“男人都是这样,比女人有渴求。”
“说也奇怪,自从他搬到那边以后,我倒是有渴求了,有时候想让他弄几下,可他跟我冷战,一趟也不朝我这边过来。一开始,我想看看他能忍多久?也装着不理他,可越是装着不理他,心里却越是想着他。我常常骂自己,怎么那么没出息?真是太贱了。可还是半夜里醒过来,一直睁着眼看着天亮。睡不着真不是个滋味,头疼得快要炸了,翻来覆去浑身难受,就想着他能过来搂搂你,哄哄你,再弄几下,可她就是不过来。”
香莲望着大嫂,她想到自己何尝不是呢?她思念韩家松,常常半夜醒来,一样是头昏脑涨,可她不好跟大嫂说出来,问殷氏:“你为什么不主动到他那边?”
“我最先跟他赌气,看看谁能赌过谁,可后来还是撑不住了,厚着脸皮去他那边的屋子。那天夜里有月亮,屋里很亮堂,我就轻手轻脚走过去,听见他的床吱吱呀呀地响,慢慢掀起帘子往里看,差点没把我气死。你知道他在干什么?他仰面朝天躺着,那东西直直的像个棒槌,就见他不停地用手在那里撸。我当时不知道是气还是笑,没有理他就慢慢回到这边屋里。躺到床上越想越恼火,我以为他这么些年是怎么忍的?谁能想到他宁肯用手撸都不愿过来碰我一下。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起身拿一把剪子过去,看他正呼呼地睡得像猪一样,猛地把被子掀开,我说我要把你那东西绞掉,看你还敢不敢作怪?他看我气势汹汹,也不说话,用一只手捂在腿裆里,另一只手把我的剪子夺下来,然后理也不理我,又躺下睡去了。你不跟我说话也就算了,他娘的,连吵架都不愿意跟我吵,你说气人不气人?”
殷氏平时说话就快,这时候就像个说书的一样,听得香莲只想笑。
“我哪能受得了这个?你娘的,我让你睡,我把你的被子扔了,看你还睡?他娘的逼,你都不知道他是啥反应?他就直挺挺地躺着不动,照样睡他的觉。我越想越恼火,就用手抓他腿裆里的东西。我跟他说,你自己撸有什么意思?要撸我来帮你撸,今天我能把你撸脱皮了,不撸出血我都对不起你。他听我这样讲,就把我的手掰开,不让我碰他那东西。我说,你今天越不让我碰我越得撸死你不可。然后他就翻身趴个脸向下,两条腿死死地夹着,我的手插不进去,抓不着那东西,我不解气,用嘴咬他的大腿,咬他的屁股,浑身让我咬了十几口,有几处都快出血了,可他连动都不动一下,你想想,你身上能不是肉吗?就一点不疼吗?他娘的,他就是不动,跟死人一样。”
香莲像听书一样,瞪着眼睛,一句不说。
“后来我看,我就是把他咬死了他也不会动一下,我只好住口,再看他屁股,看他大腿都是成块成块的伤口,一下又心疼起来,我摸着他屁股下面有一块都流血了,心里跟刀割一样,就趴在他身上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问他,你怎么不嫌疼?难道不是肉吗?我都这样咬你了为什么不起来打我一顿啊?我就想让你打我,就想让你骂我,你为什么不起来?他娘的,他到底不吱一声。等我哭够了,天也亮了,再看他真的是睡着了,我差点没气疯啊。”
“你说的是大前年的事?他屁股生疮在床上躺了好多天,是你咬的啊?”
“就是那一回,被我咬烂了,后来感染了,浑身发烧,整个屁股都化脓了,一个多月屁股不能坐板凳,他对外说屁股长疮,其实就是我咬的。他夜里发烧不能睡,都是义清陪着他,给他端茶倒水,我一眼都没看他,心里一点也不难受了,从那以后,我对他算是死心了。”
香莲望着殷氏,见她眼里含着泪,能够想象到她此时的心境,拉着她的手说:“真想不到,你和大哥闹到这个地步。”
殷氏叹息道:“你天天过来,这件事我还是没跟你说过,不是说不出口,还是为了他的面子。”
“我理解大嫂。听你说这些我心里好痛,没想到大嫂心里也是一样的苦啊?”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大哥之所以这样对我,是因为他心里有人,他忘不掉那个死鬼,他用手撸那个东西,脑子里肯定在想着那个死鬼呢。”
“大嫂,你既然说到这里了,我也有句话问你,义清娘是不是你下的药?”
殷氏望着香莲,停了好一会儿才说:“十年了,我一直很后悔,常常责怪自己,如果放到现在,我绝对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香莲早有怀疑,可等殷氏自己说出来,香莲还是一惊:“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我发现她跟你大哥的事之后,并没有声张,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会要了你大哥的命,他把家族的声誉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后来,我发现死鬼怀孕了,这件事一定会传扬出去,才暗地里跟胡郎中说好,帮她打胎,让她一辈子成个病秧子,不能再和你大哥有纠葛。后来我看她实在可怜,就想放她一马,没想到她会害我,害死了我肚里的孩子不说,还差点连我的命也害了,她如果活着,我就得死,我已经跟她水火不容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啊?”
“嫂子冤枉她了,她没有害你,她到死都不知道是你害了她呢。”
“啊?不是她害得我,还能有谁?”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过,本来想着一辈子都不往外说的,既然你能把义清娘的事跟我说了,又一直冤枉她,我就应该还她一个清白,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当一个冤死鬼。义清娘确实没有害你,害你的人是娘,是娘亲口跟我说的。”
殷氏愣了一下,好半天才说:“我后来也想过这事可能不是那个死鬼干的,她不知道我要洗澡,也想不到往走廊里放一只板凳,可除了她还会有谁呢?当时只有她跟如江娘在院子里,她的嫌疑最大,如江娘不可能害我。我也想过是不是娘干的,可我对娘就像亲婆婆一样,她怎么会害我呢?”
“娘也流过产,还是你跟我说过的,可你知道是谁害得娘流产吗?”
殷氏瞪大了眼睛:“是你大哥吗?”
“是的,娘亲口跟我说的,大哥也承认了。后来,娘要报仇,在大哥的饭里下毒,正当大哥要吃那个带毒的饺子时,被娘打掉了,结果把一条狗毒死了,大哥亲眼看见那条狗被毒死,就跪在娘的面前承认错误,从那以后,他们就像亲生母子一样和好了。”
殷氏惊愕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不可能,他们就是一对死敌,你大哥怎么可能认错?怎么可能像对亲生的母亲一样对她?我不相信你说的话。”
“娘亲口跟我说的,不信你去问大哥吧。”
“我不问他,我问他也不会理我。”然后眼睛死死地盯着一个地方想了半天才说:“我的天啊,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啊?你要我的命我要你的命,还居然能装着跟亲生的母子一样,这么些年我都没有看出来,现在想想真是太可怕了!”
香莲说:“听娘说完之后我也不敢相信,看娘的表情也觉得害怕。可你再想想他们的性格,都是脸上没有笑色,嘴里不说一句话,可心里能装一座山,也只有他们能装得出来。”
“是啊,我现在想想,只有你大哥能装出来!怨不得他对我人前一个样,人后又是一个样,我现在才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香莲很难过,拉着殷氏的手说:“大嫂,你好累啊!”
殷氏的眼睛又一阵发红,一边用手帕擦泪,一边说:“在这个世上亏得有个你还能跟我说说话,要不然我早就憋屈死了。”
第52章 番外2
第二天早上,香莲吃过早饭先把义爵送到私塾上学,再次来到大院,见殷氏正蹲在堂屋门口往纸钱上扎洞,香莲走过去帮着把纸钱花开,问她怎么准备这么多纸。
殷氏说:“既然去了,各坟头都要烧一点。”
这时,长庚家的从厨房出来,先跟香莲打声招呼,又走到殷氏身后问:“太太这是给谁上坟啊?”
殷氏只管低头扎纸钱,头也没回地说道:“给老太太上坟。”
长庚家的又问:“不年不节的又不是老太太忌日怎么想起来去上坟啊?”
“前天夜里梦见老太太了,她说没有钱花,让我和二奶奶烧点纸钱过去。”
“要我陪太太一起去吗?我也想给老太太磕个头呢。”
“你不是说媒婆今天要来吗?就在家等着吧。让长庚买点鱼肉,既然留人家吃饭,别让人家看着寒酸了。”
长庚家的连连点头道:“好,好,谢谢太太。”
香莲问:“媒婆上门干什么?”
殷氏说:“上个月,如江哪个舅姥爷死了,长庚两口子去吊孝,看上那个舅姥爷的什么亲戚的女儿,说女孩子长得水灵,比如江小一岁,托媒人去说,媒人今天回话,如江娘的意思想留人家吃顿饭,你大哥同意了,我能说什么啊?”
“如江才多大啊,要娶媳妇了?”
“比义洲小一岁,十七岁了,也可以提亲了。”
“这么快啊?我感觉来庄上没多久呢?”
“十年了吧?你说快不快?”
香莲忽然想起,她与韩家松分开也有十年了,如果想想韩家松,恍若隔世一般。
两个人提着纸钱从庄子出来,向东走不多远便是韩家的祖坟地,这里埋葬的全是庄上姓韩的男人和他们的母亲或妻子。
坟地占地很大,按血缘分支划分几块地方,韩家柏这一门人丁不旺,属于他这一支的坟地不大,靠在西北角的边上,四周栽了一些松树,与其他区域分隔开来。松树靠得很紧,就如墙头一样,留有一处进出的门。香莲走在前面刚绕过松门,却见一个人头被坟墓遮挡,她转身拦住殷氏不让她再往前走,殷氏小声道:“怎么啦?”
香莲向里边指一下说:“有人。”
两个人猫着腰绕过坟墓看清那人正是韩家柏,只见他蹲在琼草儿坟前嘀嘀咕咕说些什么,殷氏伸着头听不清,想走近些,被香莲拉了回来,小声在她耳边说:“别让他看见我们来了。”
殷氏这才退了回来,被香莲拉到松门旁边一座高坟的后边躲起来,这座高坟埋葬的是庄上韩姓共同的祖先,因此更高更大。
殷氏对着祖坟说:“老祖爷爷,你要有灵就把你这个淫乱子孙收了吧。”
香莲拍她一下说:“在坟地里乱说什么?”
殷氏的脸气得发青,嘟囔道:“他都到坟地了还怕我说吗?这么多年了,还忘不掉那个死鬼,你让我怎么不恨他?”
香莲怕她的声音让韩家柏听见,向她胳膊上又拍了一下说:“别让他听见了。”
过了一会儿,韩家柏从松门出来,看看四下没人快速出了坟地。
殷氏看他走远了,才又说道:“我说他天天吃过早饭就出门,原来是到坟地来了。一个死鬼就这么好吗,值得你天天问安?就不怕老祖宗生气给你弄成个瘫子瘸子,爹爹爷爷躺在这里装聋作哑,怎么不起来管管孙子?”
香莲让她不要说了,拉她进了松门。
这里只有六七座坟,最上首的是韩家柏的爷爷奶奶,接着是韩世荣和前妻钱氏,旁边是韩家松的母亲刘氏,西边是韩世业、韩家樟的墓,往下就是琼草儿的墓,从松门进来要绕过刘氏的墓才能到琼草儿的墓前,殷氏没有绕过去,先从最北边爷爷奶奶的坟开始烧纸钱,蹲在地上一边烧纸一边哭:“老祖宗啊,你们要是可怜我就把我收了去吧。”
这座坟的主人死了不知几十年,就连韩家柏都没见过爷爷奶奶,殷氏和香莲更是没有见过,殷氏能哭得出来可见她内心真的委屈。
香莲劝了一会儿,殷氏才磕头起身,又去韩世荣与钱氏坟前烧纸,还是那一套连哭带说,接着又去了刘氏坟前,这一回倒不哭了,边烧纸边说:“娘,我什么时候都是把你当亲娘叫的,你为什么要害我啊?不是二奶奶说,我怎么都不敢相信,你会对我这样,我怎么就没看透你呢?”
烧了纸又磕了头再到琼草儿墓前,她没有马上蹲下来,而是站着凝视坟墓,似乎要看出什么。
香莲站在她的身后,看她的身子摇晃,赶紧上前扶了一把,殷氏还是倒下,香莲将她抱住,轻轻放在地上坐着,看她抽泣得厉害,怕她憋不过气,便拍着她的后背说:“大嫂要是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
殷氏这才哭出声来:“妹子啊,你是死了啊,你可知道我活着有多难受啊?”那凄惨的哭喊让香莲跟着流下眼泪。
哭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平静下来,这时,香莲已经点燃了火纸,殷氏从香莲手里要过树枝挑着纸钱还在抽泣,嘴里说:“我连一个死鬼都比不上,我活着还有什么劲啊。”
“大嫂别这么想,大哥还是心里憋着气,等气消完了自然就跟大嫂和好的。”
“什么气能憋十年?这是成心跟我怄气,他这一辈子别指望能消了气啊。”
香莲看纸钱快烧完了,要将殷氏拉起来,殷氏说:“别拉我,我给死鬼磕个头。”
香莲说:“你是嫂子,别磕头了。”
“死者为大,磕一个头小不了我。”
说完将腿换成跪姿,再将头砸向地面,那一下又哭起来,香莲强行将她拉起,一直拉出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