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没有可以为了国而牺牲自己的想法,因为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同。
没那么无私奉献。
但她嫁的人是为国为民的英雄,她才会护着云离。
这是苏以寒第一次从苏靳的视角讲述他和阿娘的故事,而她也对素未谋面的娘有了浓烈的好奇心。
苏靳的书房一直都挂着阿娘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子一袭红衣,明艳动人。
如果阿娘没有死……
苏以寒把自己这样的念头打消散,放下筷子:
“爹爹,女儿好了。”
“忘忧,说句实话,你这些年有没有讨厌过我……”苏靳唇边溢出苦涩的笑。
如果不是他操那些心,妻子也不会献身,女儿这些年也不至于过的这样艰辛,他如果安分守己的混混日子,不反驳太后,不与皇室作对,睁只眼闭只眼,甚至于贪那么点油水,忘忧绝对是整个云诏最幸福的姑娘。
他明明可以,可他不是……
苏以寒顿了下,目光移到苏靳脸上。
苏靳老了,有了花白的头发,眼角皱纹藏不住了,手上都是茧,那双眸子苍老……
“爹爹,我一直崇拜你。”苏以寒淡淡的道。
即便她不是很赞成苏靳这样的“傻逼行为”
可是,也为之骄傲。
至少自己花销的那些钱财,是干干净净的,是问心无愧的,所有百姓提起父亲,均是尊重。
但不影响她为爹爹谋另一条生路。
苏家迟早会被皇室无中生有安排个罪名抄家,所谓恶有恶报这话,不过是说着玩罢了,老天才不会管人间那点破事。
所以,恶人做坏事就让他们做。
我来做这处罚你的老天爷!
苏靳内心不感动是假的,忘忧真的很听话,很懂事。
只是这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懂事令人心疼。
“忘忧,除了京城,你还有别的地方想待吗?”
“扬州吧。”
扬州是一座非常适合养老的古城,小桥流水,古道西风。
那是阿娘和爹爹初相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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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向变了,去沈家提亲的人少了大半,而有关苏以寒的话在茶楼酒馆流传:
“苏家那位果然是扫把星,谁和她走近一步,就会染上霉运,沈公子就是因为和她有了点交集如今被罢了官……”
“还是最好别出门的好,怕是从她身边路过好运都会消散。”
“她命可真大,那样的情况都还生了下来活了下来,难怪没人敢跟她玩了……”
“你没听说过吗?苏家那位啊,会邪术,是偷来的寿命勒!”
“砰——”
桌子被一脚踹翻,桌面上的茶杯摔落一地狼藉。
沈欣瑶冷笑脸:“长了长舌妇的男的脸真的是丑陋的本小姐眼睛都快瞎了,这么会胡编乱造怎么不去写话本子,搁这传谣言,苏家那位?哪位?何必隐晦表达,指名道姓苏以寒不就完事了,知道她偷寿命还敢背地里议论她,怎么的,无私奉献愿意把命给她偷去,想几天后是你头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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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上章太粗啦太大啦,受不了了,这章短小精悍一点
第46章 大理寺少卿
“沈……沈小姐……”
男人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磕头:“小的错了不该背后议论,求小姐高抬贵手……”
沈欣瑶一脚踩在他手背上,用力的碾压,面上满满都是猖狂:
“道个歉磕个头就觉得能逃过惩罚了?犯了错这么容易得到原谅的吗?”
沈欣瑶用力一跺脚:
“虽然我也瞧不上苏以寒那清高的样子,但十多年前她只是一个婴儿,她在肚子里有个屁的选择权,至于我哥被罢官,也纯属……”
沈欣瑶把“皇室有病”四个字吞了回去,改口:
“也纯属是我哥活该,关她屁事,她哪来的面儿让我哥为了她被罢官?”
所谓两情相悦是假,但这事,哥和苏以寒没错,皇室有病,限制人的交友自由。
她也是这么被议论过的,骂她娼妓之女日后也是给人当妾的贱命。
后来?后来被她给找人打怕了。
苏以寒病秧子常年不出府,只能任由着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她要是没听见就算了,听见了就一起揍了。
“啊——”贼眉鼠眼的男子疼的五官扭曲。
如杀猪般的叫声响彻茶馆。
周遭的人都瑟瑟发抖跪了下来。
沈欣瑶使唤侍从:“来啊,给几位一个教训,那话叫什么来着……”
娇儿接话:“祸从口出。”
“恩对。”沈欣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那群嘴臭八卦的人被揍的鼻青脸肿。
这事儿闹大了,苏以寒在自己院子里都听到了风声。
桃椿不解:“沈欣瑶不是蛮讨厌您的吗?次次呛您招惹您,这次为什么帮小姐您出头啊。”
苏以寒唇边溢出了淡淡的笑容:“大概是因为感同身受吧。”
沈欣瑶何尝没有听过那些关于她的谣言和八卦。
这性格确实对味,就是打人太明目张胆了,尤其是在这风口浪尖上。
太后本就怀疑沈苏两家有勾结,连沈欣瑶都为她出去,怀疑恐怕更会加深一些了。
而且沈欣瑶这样也就只能应付些软柿子,若是遇上硬茬,只怕会吃亏。
果不其然,沈欣瑶才打完人后几个时辰,据说其中一位名唤“张尚”的,被打的最狠,直接死了。
张尚的妻子报了官。
如今闹的纷纷扬扬,要沈欣瑶,要沈家给出一个说法。
“瞧瞧热闹去。”
苏以寒慢条斯理的叉上漂亮的金钗。
“好勒!”
桃椿把貂衣和汤婆子拿上,唤了轿子来。
她们前往的时候,正撞上张尚的妻子带着五岁的孩子跪在大理寺门前哭丧:
“大人啊,即便我家那位真有罪,也不过是嘴上多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罪不至死,沈家小姐何苦生生将人给打死……”
“全靠我相公往家里送银子养家,上有老,下有小,我一个弱女子怎么照顾的来这一大家子人啊……”
大理寺是二审,专门纠正错判的案子。
周围围了不少百姓。
沈欣瑶脸色刹白:“人不可能是我打死的!我叫人打过那么多人,早下手有分寸了,不过是给他一个教训罢了,谁给你了贿赂让你把污水往我身上泼的?你知道我爹什么人吗?”
苏以寒混在人群里无奈扶额,哎呦沈小姐诶,您这时候搬出沈家就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果不其然,那女子哭闹的更厉害了,揪到了沈欣瑶的话把子:
“沈小姐自己都承认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我相公素日里也没什么仇人,就是在沈小姐打完人后才死的,因为家里有权有势,所以沈小姐就不把百姓的命放在眼里,草菅人命吗?!”
这罪名就妥妥的安在了沈欣瑶和沈府头上。
周围的百姓附和:
“就是就是,我们普通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仗着家里有权有势胡来,陛下也不管管的吗?”
“沈小姐嚣张跋扈出了名的,谁知道这是不是她打死的第一个人……”
“不过是嘴上聊了几句,又没伤着哪里,不痛不痒的,就这样被打死了,真惨啊。”
沈欣瑶张了张嘴,百口莫辩。
大理寺少卿衣着长衫,款款而来。
男子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浑身上下写满了正义,面容俊朗:
“这案子我已经知晓了,但大理寺门前不允许闹事,你,还有沈小姐,都进来。”
“是是是,大人一定要为民女做主啊!”
沈欣瑶踏步走了进去:“本小姐行得正坐的端,打了人我认,打死了人我不认!”
“小姐,少卿大人诶。”见了熟人,桃椿开心道:
“沈小姐是因帮小姐出去才惹了腥,少卿大人应该会因着小姐你的关系帮着沈小姐吧。”
“不会。”苏以寒淡淡道:“阮暮川公平公正,不是徇私枉法的人。”
不然也不会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坐上了大理寺少卿这个位置。
苏以寒紧随在后头也进去了。
百姓们注意到白衣斗笠的女子:
“那女子谁啊,怎么也进了大理寺。”
“不知道,气若幽兰,可惜遮了脸看不清。”
张夫人跪着。
沈欣瑶在一旁站着。
苏以寒踏进屋内。
阮暮川看向她,眨了眨眼,方才的稳重散尽,他小跑向苏以寒,嬉笑的问:
“以寒来啦!”
追溯到他们认识的时间,也挺远的了。
北镇抚司接宫里钦定的案子,大理寺则是掌管这京城大小案件。
当年的成楼碎尸案便认识了,也算是机缘巧合。
那年苏以寒不过金钗之年,十二岁。
那年阮暮川十七,还只是大理寺的一个小官。
成楼碎尸案,五具女人的尸体碎在成楼,大理寺二查那案子,因尤其诡异古怪迟迟都未查到真凶。
于是陛下又下指让锦衣卫跟着一起查,苏以寒偷偷跟在苏靳身边,那是她接触的第一个大案子。
幕后真凶布了天罗地网,把人困在重重的疑惑中。
苏以寒深夜潜进成楼单独验尸时,撞上了同样睡不着单独来这的阮暮川。
刚入大理寺不久的阮暮川就撞上了十二岁的少女隐在黑暗中,一手拿着冒寒光的匕首,另一只手提着其中一个死者的脑袋。
幽幽的对上了视线。
第47章 阮暮川初识
十二岁的少女还不能完美的掩藏自己的情绪,想要佯装淡定,但没装好,便成了似笑非笑的阴森恐怖面容。
给阮暮川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你不要杀我灭口,我什么也没看见……”
既已被发现,苏以寒慢条斯理把脑袋放回原处,把刀擦干净,收了回去,慢慢走近阮暮川。
她脸上是冷漠:
“蠢货,起来。”
阮暮川眯着眼,借着月色,看清了她的脸。
是指挥使大人的独女?
阮暮川内心的恐惧缓解几分,撑着手肘,从地上爬了起来:
“您……这么晚来这……”
她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单独一来前来这,胆儿这么大的吗?
“再来看看有没有白日没找到的线索。”苏以寒淡淡的道,清脆稚嫩的少女音带着一股子大人般的沉稳:
“我爹是锦衣卫指挥使,你想什么呢,谁是凶手也绝不可能是我,而且你没耳朵的吗?我病弱的事早传遍了,我能杀人?”
阮暮川的心思被小女孩给拆穿挑眉,他燥红了脸:
“抱歉……”
“只是今夜之事,你胆敢向外界透露一分……”苏以寒双眸盯着他,透出寒光冷意:
“我不介意杀了你。”
那晚,苏以寒将成楼里里外外仔细查验,阮暮川就不远不近的跟着看。
废弃的成楼阴森恐怖,燃尽的蜡烛只剩下那么一小短截,蜘蛛网遍布在各个角落,月光透过漏雨的顶照进来,屋里一股子难闻的潮湿的和着血腥的味。
少女戴上白手套,不放过一处。
阮暮川没忍住发问:“您……今年多大……”
“凭什么告诉你。”少女显然是不好招惹的性格,被发现了后心情颇为不爽:
“再废话我废了你。”
阮暮川又害怕又有点想笑,她压抑着心里那一点正义不杀他灭口,确是仁慈。
并且还真让她给翻出来了关键的证据,从被挖空的脑袋里面剖出来的。
她沾了满手粘腻的血水,手心握着关键物证。
阮暮川是第一个知道苏以寒秘密的人,见他还算老实听话,苏以寒让狄元修跟着盯了两年没动静就没管他了。
而阮暮川,是苏以寒的小迷弟。
但凡苏家经手的案子审查结果他都要反反复复的看好几遍。
他的探案手法受苏以寒影响,苏以寒算得上是他的半个师父了。
成楼碎尸案结束后接触机会也不多,倒是阮暮川常常给苏以寒写信,即便苏以寒很少回复,他的兴趣也丝毫不消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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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寒?”阮暮川那双清泉般的眸子笑意吟吟的盯着苏以寒看:
“愣什么神啊。”
苏以寒微微颔首:“无事,整日宅在屋里闲的要发芽了,出来瞧瞧热闹。”
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你不必管我,审你的案子。”
“好。”阮暮川笑着应下。
他变脸极快,刚刚还是笑吟吟的,这会就一脸的严肃:
“谁教你将此事闹来大理寺的?”
张尚的妻子只一个劲的哭:
“大人,民女是信大理寺公正,信不过别处……”
阮暮川听那哭声听的头疼:“行了,先退下,此案会给你一个交代,绝不放过一个真凶,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是,大人圣明!”
沈欣瑶憋屈的很:“我真的没有杀人。”
阮暮川冷淡道:“人是否死于你手,不看说辞,看证据。”
话罢,阮暮川看着苏以寒笑:“抱歉啊以寒,虽然她是为了帮你,可我也不能徇私枉法。”
苏以寒摇摇头,并不介意,看向沈欣瑶:
“知道张尚死了以后你是否拿银钱去贿赂张尚的妻子了?”
“嗯。”沈欣瑶闷闷的嗯了一声:“虽然人不是我杀的,可是这情况……反正不管是不是我的人打死的,但张家只是普通人家,拿钱堵了他们的嘴就没事了。”
“但……”她蹙眉:“但张尚的妻子没有收我的。”
苏以寒面上浮上笑意。
阮暮川明白了:“张夫人那样的性子绝不是把钱财置于身外之物的人,所以在沈小姐之前,有其他人先行的贿赂了张夫人。”
“那么这人会是谁呢?”
沈欣瑶讪讪道:“我得罪的人多了去了……”
所以也不能锁定这次是谁在落井下石。
“但你最近的仇人只有一个。”苏以寒淡淡的道。
“谁?”
苏以寒意味深长的笑,没有给她解答。
“阮暮川,你怕惹上一身腥臭吗?”苏以寒勾起唇,眸底透着光。
“怕啊,怕死了。”阮暮川嘴上这么说,但眼底踊跃的期待却是另外的答案。
沈欣瑶完全没看懂两人之间的互动,心里憋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