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温宴初冷笑一声,看向最先开口说话之人:“多日不见你,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方才听到你声音后就赶紧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你,活的倒是挺滋润的啊,还有精力在这里嚼舌根子呢。”
此话一出,最先开口那人面色瞬间变得煞白。
这人就是梁明,亦是几人中最胆小的一个,前世似乎招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最后患了失心疯投湖了。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以后,梁明瞬间闭上嘴,在一旁垂着头不敢再说话了。
毕竟温宴初在众人眼中如何不堪,她都是丞相府实打实的嫡出四小姐,地位都在这几人之上,他们不敢明着惹。
但也有不怕事的,譬如宋文举。
眼下,他也只是面色不虞地瞪了梁明一眼,似乎在厌恶他的胆怯,转头就朝着温宴初扬声喊道:“温宴初,你如今已经无礼到擅闯他人的包厢了吗?!梁明怕你,我可不怕你!你可别忘了,这里是风味斋,不是你们温府,你最好收敛点!”
见状,温宴初脸上依旧是笑盈盈的,她步步向前,脚步最终停在了宋文举面前。
“啪”地一声。
一个巴掌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宋文举的脸上。
“你!”
登时,宋文举目眦欲裂,咬着牙似乎就要起身还手,结果又是一个巴掌落下,这回所有人都彻底懵了,只眼睁睁地看着现在发生的这一幕。
“温宴初你疯了?!这可是宋尚书家的嫡子!”
“那又如何?”
温宴初笑容讽刺。
“方才骂我是母老虎,又将我与青楼女子攀比的人――难道不是你宋文举吗?你猜猜,如果我将这事告诉了我爹,他明天会不会和宋尚书好好谈谈心呢?讲一讲他的小儿子是如何在外人面前编排丞相府的事。”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这些年,宋家只有宋文举这么一个嫡子,虽受宠爱,但奈何宋文举并不争气,这么多年在京城没少惹祸,若没有惹到大人物还好说,但如果真对上温家,宋尚书定然不会向着宋文举,毕竟他这个官职来之不易,朱砂帽还没捂热乎,哪里能得罪当朝的丞相。
宋文举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眼下只能恶狠狠地盯着温宴初,却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人都教训完了,温宴初憋了一肚子火,又不能在现在这个关头对他们真的做些什么,一时之间又气又憋闷,最终将目光移向从方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罪魁祸首――解停云。
她三两步走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把拽住了解停云的衣襟,逼迫他看向自己。
四目相对间,谁都没有说话。
几日前二人在温府那看似心平气和的交谈还历历在目,他当时说的“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难道就是这么个处理法子吗?
抹坏她的名声,让温家难堪?
这么做究竟对他有什么好处?!
难道就像这群人方才所说的那样,仅仅只是为了不想娶她?
她差点忘了,解停云与她原本就是一样的人,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谁若惹了他定会睚眦必报,哪怕落得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所以前世的解停云或许根本不像温宴初认为的那样,在这件事上什么都没有做,恰恰相反,他很有可能因为温宴初拒婚而让他难堪心生报复,将当日发生之事大肆宣扬出去,让温家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让温、解两家几乎势不两立!
结果最终还弄巧成拙,反而将两人彻底绑在了一起!
难怪他婚后待她不似从前那般针锋相对。
原是他心中有鬼!心中有愧!
若说先前温宴初还因为解停云为他挡的那一下想要对他好一点,那眼下得知了他的所作所为后,只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都像是笑话。
亏她还以为这一世的解停云与她上一世一样无助可怜,甚至还担心他的伤势,担心他会不会饿着肚子想要偷偷给他送些吃食,可如今他却生龙活虎地坐在这里,听别人说她的坏话!
真是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想明白这些以后,温宴初忍不住骂道:“解停云,你这个混蛋!”
“我,我不是......”
解停云下意识喃喃出声,但眼下的温宴初已因一时的怒火上了头,根本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前世与今生的恩怨在这时全都混为一谈,让温宴初这段时间以来积攒的怨气通通在眼下爆发出来。
“解停云你给我听好了,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乃至下下辈子,永生永世,我温宴初都不愿嫁给你!你有多远滚多远,以后少在我跟前晃!”
霎时,万籁俱寂。
温宴初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吼出了这句话。
什么解家,什么解停云,这些对温家不怀好意的人,她不想再和他们产生任何的瓜葛!
话音落下后,温宴初猛地松开了手转过身去,无意间抹了一把眼睛,却发觉手背上沾满了泪。
解停云显然也是被她骂懵了,望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脑中反复回荡着她脱口而出的那些话,眼眶隐隐发酸。
外面不知何时围上了看热闹的人,温宴初一路拨开人群往出走,找到了被挤到后面的祝知微。
今日之事,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传出去,没想到最终温、解两家还是走上了上一世的路,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占理的,是她们温家。
想到这,温宴初深吸了一口气,绕过众人拉起人群之中祝知微的手,抬脚离开了此地。
人群熙熙攘攘,温宴初却都没有理会,只是拉着祝知微的手重新回到了马车上。
“宴宴,你别难过了,那帮王八蛋根本不值得与他们生气。”
祝知微对此有些愤愤不平,目光不经意间一瞥,瞧见了被温宴初摆放在座位上的原本要送给解停云的糕点盒,目光随之一动。
“宴宴,你在这先等我一下,我把梅菜扣肉给忘了,我回去一趟马上回来。”
说着祝知微生怕温宴初不同意一般,脚底像是抹了油一样,蹭地一下从马车里钻了出去,裙袂翻飞,眨眼间就没了身影。
温宴初眼下没有多余的精力想太多,只由着她去了,但她不知道的是,祝知微在知会完店小二之后,又上了二楼一趟。
她重新将包厢的门推开,里面的人几乎都已经走空了,唯有解停
云一人坐在窗前安静的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开门的声音后也并未回头。
见状,祝知微没什么好气地喊了他一声。
“喂,解停云。”
闻言解停云依旧没动,只是语气平静地说道:“要骂就骂,骂完赶紧走。”
“你!”
祝知微被他这番满不在意的态度给气到了,指着他怒道:“你竟然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吗?”
他没再说话。
“认识这么多年,我竟没想过你原是这样的人!从前我只当你嘴贱了一点,但人总归还不算太坏,但今日我可真是长见识了!”
“亏宴宴竟然还怕你被关在府中饿了肚子,一大早就准备了一篮子的糕点,如今权当一片真心喂了狗了!”
听到这句话时,解停云才猛地转过身来,一双眼中重新泛起波澜。
“你说什么?”
第8章
不待祝知微开口,就见解停云突然间站起身来,扶着桌子火急火燎往外跑,经过门口时似乎还被绊了一跤。
“喂!解停云你要去哪?!”
祝知微话还没说完就见他冲了出去,一时之间只觉莫名其妙,她刚要走,恍惚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沿着解停云方才走过的地方,一路来到了他坐着的窗前。
然而祝知微踮起脚看向窗外时,却并未瞧出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甚至从这里看还能见到她们祝府的马车,一直跟在温宴初身边的翠竹如今正站在马车外。
“这也没什么啊.....”
祝知微不解般挠了挠头:“那解停云方才一直在这看什么呢?”
想了半天后祝知微也没想明白,只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
日头高悬,天朗气清。
风味斋门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嘈杂声阵阵入耳,吵的温宴初更加心神不宁。
等了半天祝知微还没有出来,温宴初难免有些挂心,下意识掀开车帘去看,却见一个陌生面孔正巧迎上前来,朝她俯身行了一礼。
“姑娘您好,请问......这可是祝府的马车?”
眼前人是小厮打扮、生面孔,突然问出这句话让温宴初忍不住心中起疑,并未直接回答,只是戒备地打量他一眼,试探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闻言也是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番温宴初,接着皱起眉来:“我还正想问姑娘是什么人呢,如何会在我们祝府的马车上。”
温宴初听了这样一番说辞却是哼笑一声:“你们祝府?”
说着她仔细瞧了这小厮一眼,将他模样在脑中过了一遍后确确实实不记得祝府有这么一个人,末了蹙眉抱臂回道:“你若当真是祝府的人,如何会不认得我?”
此话一出,对面的小厮却是哑口无言,直到他身后适时插进了另一道声音。
“祝文,不得无礼。”
随着话音的源头望去,温宴初这才注意到原来不远处还站着一男子,一袭湖蓝色长衣温润如玉,长发以玉簪半束半披,本该显得凌厉的凤眼却在他含笑的目光中尽显温柔。
这男子见到她望过来的目光后笑意似乎更深了些,抬脚缓步而来,腰间挂着的那枚两瓣为一的同心玉佩,正随着他缓步走来的动作摇曳晃动,叮当作响。
“抱歉姑娘,我与手下人太久未曾回京,兴许认错了也未尝不是,今日多有得罪,还望姑娘万万海涵。”
他嗓音清正温润,一开口,就连风好似变柔了些,举手投足间谦和有礼,正是翩翩君子之风。
而温宴初待看清他的那一刻,就已经认出了面前这人,正是祝知微的兄长――五年前离京远赴的祝唯安。
当年他走时温宴初才十一岁,尚且还算是个未长大的孩童,模样与现在都差出了不少,也难怪祝唯安和其手下人认不出来。
但温宴初却不同,她如今带着上一世的记忆。
于是先认出对方的温宴初浅笑一下,扶着翠竹的手下了马车。
“五年不见,祝大哥竟然连我也忘了吗?”
温宴初眉眼弯弯望向祝唯安,语中带着些打趣与调笑,随着她话音落下后,清晰地瞧见了祝唯安原本白皙的脸逐渐浮上了一层红晕。
祝唯安尚在京城时向来才名远扬,爱慕之人不在少数,但从未听闻他身边有过什么较为亲近的女子,而他本人又洁身自好,更没有什么私交的红颜知己,而能以“祝大哥”之称来称呼他的人,印象中似乎也只有当年那个时常与他妹妹在一块惹祸的小丫头。
想到这,祝唯安忍不住打量起面前的这姑娘。
她似乎与小时候没什么两样,却又有些不同之处,犹记得温宴初幼时脸颊圆润,如今却比从前瘦了不少,眉眼也几乎全然长开,只是稚气未脱,笑时梨涡浮现依旧娇俏动人。
这样看......已是亭亭玉立,少女初长成。
意识到这一点后,祝唯安的面色似乎越来越红,下意识向后移了一步,却又在想到什么的时候脚步微顿,最终只能神情颇不自然地掩唇轻咳了一声,转而笑道:“是宴初长大了,我竟一时之间没认出来。”
祝唯安张了张口,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二人之间好像也并没有那么熟稔,最后竟憋出来一句:“抱歉。”
温宴初没想到祝唯安还是这么老实,一瞬间有些哭笑不得,这一句道歉的话反倒让两人更加尴尬了。
眼看着祝唯安逐渐无措起来,温宴初只得连忙摆手:“祝大哥不必如此,我也反应了一下才将你认出来呢。”
见她如今举止这般有礼得体,祝唯安似乎更加不自然起来,幸亏这时祝知微刚好回来了,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她不敢置信的呼声:“哥?!”
脚步声由远及近。
只见祝知微一下子从风味斋的门前窜了过来,亲昵地环抱住了祝唯安的手臂:“哥!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府上吗,怎么跑这来了?”
兄妹俩分隔五年关系却依旧不减当年,祝唯安也没了方才与温宴初独处时的拘谨,只笑着回道:“方才去同僚府上谈了点事,回来时恰好路过这里,瞧着这辆马车像是府上的,就过来看看。”
听到这,祝知微猛地反应过来,一把将温宴初拉到身边介绍起来:“哥,这是宴宴!你还记得吧?还记得吧?!”
闻言,祝唯安下意识瞧了温宴初一眼,恰好对上了她的目光,脸上笑意更深了些:“记得,是你最好的朋友。”
“诶,不对不对。”
祝知微嘿嘿笑了一声,凑上前压低了声音:“哥你还不知道吧,说不准这以后就是......”
“知微!”
温宴初猜到了她想要说什么,连忙用力拽了下祝知微的袖子,这才打断了她的话。
但祝唯安显然也听懂了那未尽之言,目光一阵躲闪后轻咳一声。
“父亲母亲在我回来后都与我说了......”
祝知微听后眼睛瞬间就亮了。
“真的吗?!”
“嗯。”
祝唯安点头。
眼看着祝知微似乎又要说些什么,温宴初生怕她再说出来什么了不得的话,连忙拉住她问道:“对了知微,你方才不是说要回去取菜吗,你的菜呢?”
祝知微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过来。
“我让他们稍后送去祝府,省的咱们自己拿了。”
温宴初点头:“也好。”
祝唯安见状也顺势问道:“菜?什么菜?”
这也没什么好瞒的,祝知微见他问了也就直言:“是你最爱吃的梅菜扣肉啦,先前你不总是写信回来说想念京城这边的菜了吗?这不你终于回来了,我这个做妹妹可得好好孝敬你啦。”
祝知微一番话说的俏皮,温宴初听后也跟着失笑:“没想到祝大哥也会有贪嘴的时候。”
被这么一打趣,祝唯安刚恢复正常的面色又浮现起了红意,挺高的个子杵在两个姑娘面前,低着头倒显得更加拘谨起来。
祝知微看出了自家兄长的窘迫,却没有半点想要帮他的意思,目光来回在他二人身上巡视,半晌后突然间一拍手:“哎呀!对了哥,宴宴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呢,我去拿出来给你看看!”
说着她忙不迭一个闪身钻进了马车里,徒留温宴初与祝唯安二人停留在了原地。
祝唯安虽早已习惯了自家妹妹跳脱的性子,但今日温宴初也在场,这还是他头一次在外人面前这般失态 ,但又想着这是祝知微的好友,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妹妹,总归也不好就这么尴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