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将这包点心递到了温宴初面前。
“吃吧,还有些余温。”
温宴初一怔,虽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撂下了自己的面子,假装方才那不起眼的争吵从没发生过一样,默默接过了点心。
甫一拆开,待看清里面的点心模样后温宴初心下一紧。
米糕,杏仁酥,蜜枣糕......这些全都是她最爱吃的。
前世的解停云也知晓她在吃食上面的喜好,只不过那都是婚后的事了,按理说,这时候的解停云理应不该知道这些,但......
温宴初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多的巧合。
于是她抬起头看向解停云,目光炯炯:“这些都是你特意买给我的吗?”
第5章
解停云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截了当的问出来,先是一愣,随后又笑了,点头承认:“是啊,今早赶时间过来没吃早饭,托手下人去买了好几包点心,只不过嘛......”
说到这时,他笑着将头凑上前,天边日光洒在了他半个肩头,将他发带上的玉石映得熠熠生辉,似乎正闪着光亮,衬得主人都跟着夺目起来。
见温宴初呆愣的表情,解停云的笑意似乎更真切了些,他抬手指了指温宴初怀里的点心,笑得戏谑:“我喜欢吃的都被我吃光了,你手里的这些都是我吃剩的。”
温宴初听后却有些错愕。
当真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解停云恰好买了这些点心,又恰好他不爱吃的都是她爱吃的?
温宴初心里虽然犹疑不定,但......她眼下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过往夫妻多年,可她却从来都没有关注过解停云的吃食喜好,所以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温宴初一时半会也分辨不出来。
她这番思虑的模样落在解停云眼中却是另一个意思。
见状,解停云笑意渐渐收敛,故作轻松般耸了耸肩:“算了算了,你要是不愿意吃就先饿着吧。”
说着,就要作势伸手去抢,却被温宴初下意识一个转身给躲了过去。
她背对着解停云垂下眼,看着手中齐齐整整的油纸包,目光一动。
吃剩下的还一点开包的痕迹都没有,撒谎都不带脸红的。
骗子。
解停云是大骗子。
想到这,温宴初拿起其中一块糕点放进了嘴里,似是赌气一般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而她背对着解停云,因此也并未看到――当她吃下点心的时候,那少年脸上无端漾出的笑意,比那天边暖阳更要耀眼。
......
一包点心入腹,也恰至正午。
温宴初与解停云二人早已寻了个阴凉处坐着,眼下他们俩的父母都还没有出来,不知在屋中接着商讨些什么,他们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比较好,干脆直接在外面等着。
过往向来不对付的两个人,如今竟心平气和地并肩坐在一起,这若叫人瞧了去,可定会在京中引起轩然大波,不过就这么放眼望去,俊朗的少年与娇俏的少女倒是意料之外的相配。
温宴初自然也觉出了二人之间无声蔓延的尴尬,正想找些什么话来说,
却听一旁的解停云先声开了口:“既然你已经填饱肚子了,那我们也来说点正事吧。”
不给温宴初反应的时间,解停云已经长刀直入:“为什么出尔反尔?”
“什么出尔反尔?”
温宴初是当真不知道以前的她究竟同解停云约定了什么啊!
解停云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他转头看向温宴初,神情显得略有些急切:“当初我们两个人可是说好了的,今日统一口径,你说不愿嫁,我说不愿娶,由此打消他们乱点鸳鸯谱的心思,你早上那个时候甚至还问了我记不记得这件事,怎么你自己就转头忘了个精光?”
他像是真的有些气急了:“你看看你方才在里面说的那些话,又嫁又不嫁的,你那犹犹豫豫的样子落在我爹娘眼里就是想嫁但不敢直言,他们在之后定会想方设法说服你父母让你嫁给我的!”
解停云后面说的这些话温宴初都没有细听,她的心思全都放在了那句“早上那个时候甚至还问了我记不记得这件事”上面。
一时之间,温宴初只觉得自己脑中在嗡嗡作响。
早上的时候她因怀疑解停云是否重生而对其试探,只是他话说到了一半就被温郢打断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如今被他这么提起,温宴初才意识到,她们两个人那时所指的事情,并非是同一件。
难道解停云他......并未重生吗?
可若当真没有重生的话,为何他今日的一些表现就像是......原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一样。
见她迟迟不说话,解停云恍然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一瞬间睁大了眼睛,连忙抬起屁。股往旁边挪了挪,离温宴初隔了老远一段距离。
“温宴初!你不会是存心想要报复我吧?!”
说着,他竟捂着心口佯装痛心疾首的模样:“你竟已经恨我至此......不惜搭上自己后半生的幸福,也要嫁到我们解家来以此恶心我,当真是好计谋啊......我先前竟然会上了你的当。”
刚回过神来的温宴初:?
“你有毛病吧。”
被骂了一句的解停云神色更加痛苦:“被说中了之后恼羞成怒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杀我灭口了。”
温宴初:......
见她这般淡定的模样,解停云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面色一僵,他猛地坐直了身子,一改方才那般没有正形的样子,整个人跟着严肃下来。
“我说――”
“温宴初。”
他突然一本正经地喊她名字。
温宴初对此有些意外,纵使眼下心乱如麻,但还是应了一句:“你又要说什么?”
“你从刚才开始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从今日我见到你时开始,你就是如此。”
温宴初听后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她抬起头,对上了解停云审视的目光。
“你今日冷静的完全不像是你,温宴初,你是不是――”
闻言,温宴初下意识摇头,身子也跟着后挪。
但解停云似乎并不想就此放过她,步步紧逼,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真的想嫁给我?”
你是不是――真的想嫁给我?
温宴初乍一开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有些错愕,她不是很理解解停云的脑回路,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但转而又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也幸亏他不聪明,否则差点就要露馅了
看来今后还是得收敛一点,不能表现的和现在的自己太过不同,让太多人起疑心就不好了。
温宴初的表情几经变化,然而解停云在看见她错愕的那一瞬间就不知是怎么了,抱着自己的头就开始在那里嘟囔着“完了完了。”
“疯了,温宴初你真是疯了。”
“你竟然对我起了这样的心思!”
他突然间站起来,一时之间像是难以接受,片刻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又逐渐黯淡下去,转瞬跌坐回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让你嫁过来......”
原本温宴初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发疯,但隐约像是听见他说了一句什么话,因为二人离得有些远,她一时半会听不太真切,只能追问:“你说什么?”
解停云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没什么。”
接着,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之间的婚事绝对不能成真。”
“为什么?”
这回温宴初倒是真的有些不太理解。
前世对于这桩婚事,一直都是她在闹,解停云当时看着倒是没什么举动,但如今温宴初不闹了,闹的反而成了解停云,难道这时重生后因她而改变所产生的因果吗?
为了印证猜测,温宴初立即问道:“为什么不能成真,因为你不想娶我?”
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但解停云这次却支支吾吾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模棱两可的回答:“你,你别瞎想了,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说着,他慌忙站起身来:“我先走了......若是我家的老头子问起,你就说我先回府了。”
交代完这句话后,解停云急匆匆就跑了,背影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温宴初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摩挲着下颌轻声呢喃:“不想娶也没有用啊,倘若真是因果既定......这桩婚事到最后说不定还会被圣上干预,这应该是既定的结果吧。”
......
一晃三日已过,这几天温宴初都没有出府。
先前在流放之地过的日子太过凄苦,如今重活一世,还是重回到了温府,她可得先好好享受几天再做打算。
也幸好这几日没再出什么大事,除了那日过后温郢与谢云秀来找过她一回,话里话外还是在问她对这桩婚事的意思,没有外人在,温宴初也没有再模棱两可的回答,直言她愿意嫁去解府。
一来哪怕不嫁给解停云,她之后也还是会嫁给其他人,但解停云是她知根知底认识的人,上一世也实打实在解府走过一遭,如今再走这条路,对目前的她而言算是坦途,但换作其他人可就未必了。
二来,解停云的态度让她有些难以捉摸,包括解晟铭与孙雅竹夫妻二人也一样。
她上辈子从来都没有关注过这些事,对于温家出事也是一知半解,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父兄已经上了刑场,而自己也稀里糊涂的跟着一众女眷流放,哪怕重活一世也什么头绪都没有。
只能先从解家入手了,死马先当活马医好了,嫁去解家之后,她作为侯府的少夫人,能参加的宴会也就多了些,倒是还能结识更多的人,早些为之后做打算。
这些事情,温郢与谢云秀定是不知道的。
如今在他们眼中看来,无非也就是女儿终于长大了,知道让父母省心了,倘若温宴初当真愿意嫁,这桩婚事勉强也可答应,但不代表除了解停云,他们心里当真没有其他人选。
而关于其他人选这件事......温宴初也是昨日才知道的。
这不,她刚知道不久,相关的人就已经上门了。
只见翠竹从外匆匆赶来,行礼过后同温宴初汇报:“禀小姐,祝家小姐来了,眼下正在咱们院中会客厅里候着呢。”
祝家二小姐祝知微,是她温宴初上一世的挚友,而她父母口中的其他人选,便是祝知微的长兄――刚上任不久的吏部侍郎,祝唯安。
第6章
若说前世,温家与祝家也算是交好,温郢与祝家老爷祝盛乃少时好友,当年一同考取了功名入仕,尽心尽力辅佐皇帝,但最终的下场却都不尽人意。
前世祝家最先倒台,祝盛因莫须有的罪名被革职查办,结果自然是罪名落实,祝家上下都被打进了狱中,那时温宴初还在解家与人斗智斗勇,关于祝家的事只记得这些,而在这之后,温家也紧随其后出了事。
其实若仔细想想,这桩桩件件可都不像是凑巧,更像是有人故意针对。
温郢为人刻板固执,在朝时直言进谏,早就不知得罪了多少人,祝家是鲜少与温家交好的世家,倘若想要对付温家,祝家也必定首当其冲,这么看来,说不准还是他们温家害了前世的祝家。
想到这,温宴初只觉心中憋闷。
究竟是谁仇视温家至此?甚
至不惜要残害无辜之人。
这般想着,温宴初已在翠竹的带领来一路来到了院中前厅。
甫一进门,就见一姑娘从座上起身,远远迎了过来。
“宴宴!你真是让我好等!”
只见这姑娘穿了一身杏粉色暗花软锦对襟襦裙,头戴珍珠点翠银簪,长发结成两股垂挂在两侧,额前碎发随着走动时晃动,说话时眸光潋滟,眼睛弯得好似月牙,少女姿态尽数彰显,明媚动人。
此人便是温宴初的至交好友――祝知微。
她们二人从小相伴,无话不谈,关系从始至终未曾有过半点嫌隙。
温宴初看着如今祝知微仍旧活泼明媚的模样,只觉心中感慨万分。
当年在温宴初嫁人不久后,祝知微也潦草嫁了人,之所以是潦草,是因为......祝知微在某日突然间失踪了,等到人找回来的时候,已经并非清白之身,得知此事后的祝家人悲痛万分。
最终某位大臣家的儿子要娶续弦,不在乎这些礼节,这才将祝知微嫁了过去,可没过多久,温宴初得到的便是祝知微悬梁自尽的消息。
一番调查才知晓,原来祝知微所嫁之人就是玷污了她清白的人,那人为了攀上祝家这门婚事,早就对祝知微起了不轨的心思,若是直接去求娶祝家定然不会同意,这才做出了这等非人之事,而那畜。牲恰好也是温宴初认识之人,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正是当初解停云的小弟之一。
这事一出,温宴初就跟解停云大吵了一架,虽然他们二人早就没了联系,但温宴初还是迁怒解停云,更迁怒于自己,因为当初正是因为解停云与那畜。牲厮混,而祝知微时常陪伴在温宴初身侧,一来二去,这才让那人注意到了祝知微,最终酿成大错。
在那之后,温宴初因心中对祝家有愧,没脸再见祝家人,也渐渐同祝家失去了联系,后来这事也因为那位大臣家的儿子莫名其妙身死而告终。
眼下这个时间点,距离祝知微出事已经不远了,这次,她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挚友身陷泥潭。
“温宴初!”
一声娇呵及时拉回了温宴初的思绪,她连忙回神看向眼前面色不悦的少女。
而祝知微见她终于回了神,脸色瞬间缓和了许多,忍不住抱着她的手臂抱怨:“你刚才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好几声都不应,是在为你和解停云的事犯愁吗?”
温宴初闻言一怔:“你知道了?”
听到这,祝知微像是突然来了劲,拉着她一路来到座前坐下,神色有些愤懑不平:“这事都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沸沸......扬扬?
不是吧,她和解停云的婚事不是还没定下来吗?再者,她这几日压根都没离府过,哪里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
见温宴初一脸迷茫,祝知微重重地叹了口气:“宴宴,你跟我就不必藏着掖着的了,有什么委屈都跟我说,可千万别憋在心里。”
说着,也不知祝知微想到了什么,竟然猛地拍了桌案,将温宴初吓了一跳,转而就见她咬牙切齿怒道:“解停云这次是真的太过分了,若是再见到他,我定饶不了他!”
“解停云?”
温宴初终于捕捉到了关键人物。
“解停云怎么了?”
见温宴初不解的模样不似作伪,祝知微如今也彻底反应过来,她这个好姐妹......好像真不知道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这样想想就更生气了!
“你竟然还有闲心关心他?宴宴,你不会当真同外面传的一样,想嫁给解停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