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是他最喜欢的,怪不得会生这么大的气,她见这砚台长得很像石头,便拉着画琴去那假山处要去找一块一模一样的,画琴好不容易弄懂了她的意思,顿时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对画扇说:“这不是石头,这里找不到的,一模一样的更不可能。这是端砚,只有京城里有名的几家文房四宝店才有得卖,而且,这价格也是相当贵,没有几百两银子是买不了的。你就歇了这个心思吧,还是赶快去端药膳吧。”
很贵,要钱,画扇听清楚了,她听画琴的话,去了厨房,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这件事。药膳用食盒装好,她提着,尽量沿着有花木的地方走。她单纯只是为了躲那天上的太阳,但是看在别人眼中就变成装腔作势,偷懒耍滑了。
在画扇去厨房的时候已经有人注意到她了,没办法,听说她是静煦园最近新来的丫鬟,长得如花似玉却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因此,很多人都想看一看她,奈何,这个丫鬟貌似低调得很,大家并不能经常见到她。其实,这也不怪画扇,实在是她前段时间一直在学着女红,又因为她怕晒太阳,所以,在白天她总是不爱出来。
她越是这样,大家便越是好奇,这不,听说是那个美貌的丫头,几个丫鬟聚在一起,手里拿着要打的络子,貌似无意,其实眼睛都在时不时瞄着厨房那里,看看这画扇出来了没有。
“嘁,有什么,听那些个男人瞎说,还没见过女的啊,只不过是个哑巴,能有多漂亮,我看他们就是在那儿胡说八道呢。”莫问身边的大丫鬟桐落嘴里嗑着瓜子,噗的吐出去一片皮。
“谁说不是呢,估计也就是个乡下的粗野丫头,怎么可能能跟我们桐落大美人比,你们说是不是?”一个丫鬟靠近桐落附和她说。
其他几个也点点头,看着桐落吹弹可破的皮肤跟那婀娜的身段,也觉得桐落是真的美。
桐落将垂下的发丝拨到耳后,眼里掩不住的笑和得意,嘴里却说着:“就你们几个会说话,净会哄我。”
几个人连说不是,这桐落更加眉开眼笑,连瓜子都没空磕了。说起这桐落,她是莫问身边的大丫鬟,人长得好看,性格也是外向开朗,跟这府里的丫鬟家丁都相处得不错,不过好话听多了,人便有了些傲气。她本是这府里丫鬟中公认的美女,这下子据说了个貌美如花的丫鬟,哪里还忍得住,正是要看看到底长得怎么样。
“来了,来了。”一个丫鬟提醒说,几个人看着厨房出来了一个人,身上是一件白玉兰散花长裙,头上梳着垂挂髻,两边什么簪子都没用,只簪了两朵红色的芙蓉花,鹅蛋脸莹白如玉,脚步轻盈,自有一股灵动的气质。她从那花木丛下走过,鲜花一映粲然生光,这容貌简直是桃羞李让。
“真好看啊。”一个丫鬟瞪大眼睛,情不自禁地说道。
桐落见这几个人都是一副见了仙女的样子,重重哼了一声,手上的瓜子猛地扔在地上,散落地哪里都是。几个丫鬟面面相觑,谁知道这丫头长的这么好,桐落跟她比起来简直就像是路边的野花了。
“也不过如此嘛,我就说,一个哑巴能漂亮到哪里去,依我看,连秋莲都把她比下去了。”桐落抱着双臂不屑道。
被点名的小丫鬟听说自己比画扇还美,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是嘛,桐落姐姐,我长得比她还好看?”
那牙上不知沾了什么,黄黄的,桐落看了一眼,差点没恶心死,忙摆手说:“你离我远点。”那丫鬟被呵斥地吓了一跳,忙站在一边去了。
桐落看着画扇,心里非常不舒服,她眼珠一转就朝画扇走了过去。
画扇这正心里想着事呢,还要一心二用躲太阳,所以这前面突然多了个不明物体,她还真是没看见,愣是就这么给撞上去了。桐落本来是想会一会这个丫头,没料到刚走到她面前,还没说话,就被撞地后退了几步,饱满的胸脯也被撞疼了,此刻揉着胸口,她连骂娘的心都有了。
“哎,你没长眼睛是不是,这么个大活人在这,你就直接撞上来了。”
画扇撞到人之后第一反应是:哎呀,食盒里的药膳有没有洒,莫笑还等着我的药膳呢。见她不理自己,反倒把那个食盒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遍,桐落更加火大,她上前几步,站在画扇面前,直指她的脸说:“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你这是什么态度?”
对不起。
画扇向她点了一下头,指了指手里的食盒和天上的太阳,桐落可没耐性看她这些动作,她一脸的不耐烦,见她不说话,只是指来指去,她眉头皱着,给了她一个白眼,“你指什么指,不会说话,哑巴吗?”
哑巴……画扇看了看桐落,迟疑着点了点头。
桐落冷笑一声,“我倒是忘了,你是个哑巴。也是,我怎么还能要求一个哑巴说话呢,就像一只公鸡是不会下蛋一样,看样子还是我强人所难了。”
画扇没有说话,她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是她知道,这个人在说不好的话。她还要回去,还要去送药膳,她提着手里的食盒就想绕过桐落回到静煦园,桐落却不放过她。
“哎,我还没说让你走,你怎么能走?”桐落挡在前面,她整了整衣襟,在画扇疑惑的目光中开口,“既然不会说话,下跪总会吧,给我跪下磕头我就放你走。”
下跪?画扇她摇了摇头,桐落眉毛一挑,“你不会连下跪是什么也不懂吧?”
“这样,秋莲过来,你示范给她看。”
“啊,为什么是我?”
“叫你跪就跪,哪里那么多废话?”
屈服于桐落淫威的丫鬟心不甘情不愿地在两个人之间跪了下去,画扇好奇地看着这个丫鬟双膝一弯,跪了下去,然后头磕在地上,站了起来。
“该你了,快给我跪下磕头吧。”桐落说着坐在了花台上,等着画扇给她下跪。
画扇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她不喜欢下跪,不想下跪。桐落一看她摇头,顿时气性上来了,“好,你不下跪,我偏要你给我跪下。”
她一下子站起来,按着画扇的头就往地上磕头,画扇摇头想甩开她,手里还紧紧抓着食盒,她的力气也不小,桐落呼叫其他丫鬟来帮忙,几个人一起上,又恰好抓到了画扇的晒伤处。画扇支撑不住,眼看膝盖被踢得要跪在地上——
“你们在干什么?”画琴来了,她跑过来,桐落几个人已经松开了画扇,画扇脸色红红的,一站稳就怒视着桐落,桐落也不怕她。只跟画琴轻描淡写地说了画扇撞了她,她们看画扇不太懂尚书府的规矩,便准备教教她。
“画扇的规矩我们少爷是教给我来教的,我觉得应该不用麻烦你们了。”画琴可不相信她们的鬼话,刚刚她可是看见了。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算了,我们都还有事,就不耽误你教规矩了。”桐落一脸无谓地说,其他几个人也跟着桐落若无其事地走了。
画琴问了画扇,画扇便将事情的经过演示给了她,画琴气的又骂了桐落一顿,看了一下药膳还没洒,便带着画扇回了静煦园。
作者有话要说:
秋莲(苦瓜脸):“不就是长得丑点吗?怎么又被人嫌弃,还要演示下跪磕头的,这么惨,能不能加戏,能不能?”
桐落(傲慢):“一边去,加戏这种要求,只有有颜值的人才能提。”
画琴(摇头):“错,是有颜值的人,不会说话也天天加着戏呢。”
画扇(茫然):颜值是什么,可以吃吗?
第5章 守夜开始
画琴带着画扇回到静煦园,莫笑正对着窗户,窗外是一丛刚长出没多久的凤尾竹,他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爷,画扇知道自己错了,特意顶着毒辣的大日头巴巴地去厨房把药膳端了过来,你把药膳吃了吧。”画琴说着把画扇往前推了推,画扇马上就把食盒里的药膳端了出来,双手捧着,递到莫笑的手上,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莫笑虽然看不到,但是被人这样盯着,他还是有感觉的。接了那还带着温度的药膳,他拿起汤匙喝了几口,熟悉的味道,腻味得难以下咽。“以后做事小心一些,别再这么毛毛躁躁的,知不知道。”
画扇重重地点了点头,一想少爷看不到,便改为重重地拍了拍窗棂,把刚落到竹子上的麻雀吓得尖叫着,嗖一下飞了好远,莫笑哭笑不得,只能摇了摇头。
很快到了晚上,画琴带着画扇守夜,睡在了莫笑卧房旁边的一个小屋子。画琴给画扇讲了守夜要注意的事项,不能睡死,要时刻注意少爷的动静,有没有什么需要。屋子里有一个小炉子,上面可以烧水,要保证壶里的水是热的,以防少爷口干,想喝水,如此等等。
画扇听得认真,铭记于心,因为有两个人,所以她们分开守,画琴守下半夜,画扇守的则是上半夜。以往到了深夜,都是大家最瞌睡的时候。可是画扇夜里根本不困,不仅如此,她还特别精神,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周围的动静她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到了下半夜,画琴揉揉眼睛让画扇去睡,自己来守。可是画扇却坚持自己来继续守,表示自己可以守一整夜没有问题。画琴没答应她,觉得她第一次守夜,还是得让她去休息半夜。画扇见画琴一直让自己去睡,没有办法,只好躺在床上。
躺了有两刻钟的功夫,画扇实在睡不着,探出头来一看,画琴坐在桌边,以手支额,睡着了。她掀开薄被,从床上下来,看了看画琴,便悄悄地打开房门出去了。今夜月亮非常圆,在她看来就像是个放大的马蹄糕,上面影影绰绰灰黑色的部分恰如糕点上面的黑芝麻。
画扇看了一会儿,摸了摸肚子,夜太长,现在她已经有些饿了。几步走到莫笑的房间,她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没有声音,看来少爷睡得很熟,她心里想着,正要回房,突然听见莫笑房里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痛苦的的呻|吟……
“啊……”
画扇觉得不对,她立马推开房门,几步蹿到莫笑身边,屋里这么黑,可是她却能清楚地看到莫笑脸上痛苦的表情,不停滚落的汗珠,湿透了他的中衣,头发湿成一绺一绺的,贴在他的额头上,眼睛上的白绢也如水洗一般。
“眼睛,我的眼睛!说谎,你们都说谎!”他愤怒地低嚎,似乎是在与人争辩。
是在做梦吗?她说不出话,只能狠狠推他,想让他醒来,让他摆脱梦魇。
“砰”,推拉得太用力,画扇看着刚刚还在床上,现在已经躺在自己脚下的莫笑,没敢吭声。
“谁,是谁在屋里?”莫笑虽然睡得迷迷糊糊,但是掉下床醒来的一刻便敏锐地感觉到了床边有人。
是我,画扇扯了扯他的衣服,这熟悉的动作一下子就让莫笑知道了来人是谁,只见他拍了拍身上,站了起来,语气缓和了些,“这大半夜的,你怎么到我房里来了?”
画扇将他的衣服往小屋子的方向扯了扯,莫笑想起来今天好像听画琴说过要带画扇守夜,原来是这样,他明白了,便对画扇说:“你守夜?我知道了,不过,我现在没什么要吩咐的,你可以回去睡了。”
画扇没动,刚刚莫笑难受的样子她可是看在了眼里,她袖笼里是画琴塞给她的手帕,她拿出来给莫笑擦汗,莫笑一开始下意识闪躲了一下,后来感觉到画扇只是给他擦汗,便站着没动,让她把汗擦了。
他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身上已经湿透,头发里也全是汗,不期然又想起刚刚的那个梦,白色的粉末像滚烫的热水,一沾眼睛便疼痛难忍,不到片刻眼睛又钻心的痒,像几千几万只毒虫在爬,两只眼睛就像丢进了地狱,受尽了各种各样的酷刑。他痛的昏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一片黑暗。他的世界从此再没有一丝亮光,有的只是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漆黑,黯淡。
他沉默了,画扇不知道为什么,只隐隐觉得可能跟他刚刚做的噩梦有关。她扶着莫笑坐到床边,莫笑不说话,她就站在一边静静地陪着他。莫笑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等发现自己坐到了床上感觉到身上有些凉意,才发现不知不觉坐了好一会儿。
“画扇。”他叫,他直觉画扇还在房间里,没有离开。
“啊。”画扇回应她,略带嘶哑的声音,莫笑听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
“我没事了,你回去睡吧。”莫笑让她回去,画扇歪着头看看他,好像是在确认他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莫笑已经准备上床休息,她见他再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便轻轻地走出去,慢慢地关上了门。
黑暗中,莫笑睁开眼睛,身上出了汗有些黏腻,依他平时的性子,早该叫人去准备热水过来,可是今天,那一个噩梦搅得他心神不宁,他睡不着,却也再没心情去洗澡。只是这样干巴巴地躺在床上,手习惯性地想搭在额头上……
“嘶……”莫笑摸着额头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个包,心里纳闷地想: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起了一个包?
早上说好要守下半夜的画琴还是被画扇给叫起来的,一睁眼见天都亮了,她立马慌了,嘴里一直不停碎碎念:“昨天怎么睡着了?少爷有没有起夜,有没有要喝水?哎,都怪我,怎么都没醒呢?画扇,对不起,你放心,明天还是我来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