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权谋——故宅骑士
时间:2017-12-24 15:53:15

  韩江被晒了两日,头昏脑涨,困倦的直想睡觉。又逢耳边有道声音,“韩指挥使,章大人说,让您困了尽管睡。不困的话现在起来用点饭,中午在去晒一晒,保管困了。”韩江眼睛睁一条缝,那人不动声色,在他手心写下‘不周山’三个字。
  韩江想了想道:“拿饭来吧,我再吃点。”一抹嘴儿,吃的肚胀胃撑,太阳暖暖的晒在身上,韩江一觉睡到晚上,懒洋洋的,有股睡不醒的感觉。
  再醒来时,吓了一大跳。一个老大夫带着两个小童,老大夫摸着胡须,笑吟吟的看着他:“醒了?”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老大夫为他把了把脉,扭头道:“先给他洗个澡。记得水要烫。”狱卒唯唯诺诺的去烧水。
  韩江脑子乱成浆糊,望了望四周,简单干净。底下的褥子都是新絮攒成的,大夫见他的手一直在褥子上摸,小声道:“这是章夫人和章四小姐亲手逢的新絮被子。”韩江心中一股暖流,他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夫摸着胡子只笑。
  冯俏的办法说白了就四个字,将计就计。韩江既然病了,不如让他病的更重一些。最好能搬出来让他们亲自照料。章年卿在御前号啕痛哭,开泰帝心虚,揣测着是不是刘俞仁的手段。难得松口道:“让御医同你去看看。”
  御医和章年卿去时,韩江正在太阳底下昏昏欲睡。秋老虎晒的皮娇柔嫩的御医有些炫目,韩江刚从大牢里出来,面如菜色,练武之人睡觉闭气内循,气息微弱。一把脉,只觉人之将死,眼下不过吊着一口气罢了。
  这还是冯俏从赵鹤身上知道的,前些日子青鸾慌慌张张的跑来,说鹤叔叔不行了。冯俏吓了一大跳,忙跟着去看。才知道闹了笑话,赵鹤睡觉居然不打呼噜也不出气,安静的诡异。赵鹤知道原委后,摆摆手笑道:“这算什么。指挥所的韩江,行伍出身,练家子。睡觉比我还像死了。”
  御医吓的当场回去禀告,开泰帝也吓了一跳,连带着对刘俞仁都有了怒气。“韩江是他能下死手的人,蠢货!”想来想去,能掏心掏肺的照顾韩江的只有章年卿了。不过他还是不敢放韩江出狱,只让章年卿派人照顾。
  韩江眼眶一热,低笑道:“让三爷三少奶奶费心了。”抬起头,问“四小姐也在京城?”
  大夫道:“在的,住了快三年。陶大人喊不回去,索性也由着她了。”
  韩江一副了然的样子,问,“这次又是闹什么性子。”
  “听说陶大人给四小姐定了门亲事,四小姐不大乐意……”
  下午,章年卿神采飞扬的进门,抱着冯俏亲了一口。冯俏亮眼道:“办妥了?”“妥了。皇上我让派人照顾韩大哥,直到他病愈。”冯俏夸张的松了口气,“这下好了,他病愈还不是你说了算。”
  章年卿内心狂喜,冯俏的办法算不得一等一的好主意。主要是时机太好了,这次的事章年卿插手的痕迹几乎为零。开泰帝才没有起戒心。越想越高兴,打横将人抱起,大步跨进屋子。
  冯俏挣扎的问,“为什么。”她嘟着嘴,不满道:“为什么我的法子好用还要罚我。”
  “这是奖励。”
  这一次,冯俏深刻体会到奖励和惩罚的区别。章年卿一晚上都在殷勤小意讨好她,以她的情绪为主,让她尝到前所未有的甜头。
  第一次,冯俏贪恋起这个感觉。
  章年卿满足的停下时,她还有些意犹未尽。章年卿望着她的神色低笑,“还想?”冯俏下意识点点头,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羞叫一声,一头扎在章年卿怀里,不肯抬头。
  章年卿大笑不止。
  次日,章年卿入阁后。内阁正在大清扫,小太监们年纪都不大,一水的不识字。章年卿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四方桌突兀的摆在桌子中央。以前桌子放在眼皮子底下不打眼,如今四周旁无装饰,章年卿意外的发现,这个不起眼的四方桌雕琢分外华丽。
  指腹贪恋的摩挲着凸起的花纹,不小心摁出来个雕纹华丽的小木匣。章年卿正惊骇着,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冯承辉在听到动静,伸头看了一眼,“你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笑着放回去,卡好,动作熟稔。章年卿迟疑道:“冯先生也知道?”
  “二宗年间的老东西了。”冯承辉道:“这些都是以前二宗处理的棘手事物。五大阁士都知道,平常也没人去动。今日到让你翻出来了。”
  搬桌子的小太监目光微闪,低眉顺目的退下,这下到轻松了。
 
 
第175章 
  章年卿目光落在漆黑盒上,艰难挪开。惦记了一整天,下午,章年卿特地磨蹭了一会,待大家都离开后。趁四下无人,偷偷掩上门,将雕花黑盒拆卸下来。盒子上有把小锁,小巧而精致,看上去十分精密。
  章年卿屈指敲两下,又无奈的放回原位。心下的好奇却止不住。当天晚上回去,令木匠做了个相似的漆木盒,时间太赶,做不出同等精妙的雕花。好在四方桌下一向无人在意,上面铺好刺绣桌布,折子花瓶往上一堆,从不有人在意。
  第二天章年卿偷偷换了盒子带回去,在书房钻研了一整天。冯俏知道章年卿连晚膳也没有吃,便亲自去看。一进门,见章年卿坐在桌前对着一个雕花木盒发呆,“什么好东西?”凑过去看。
  章年卿顺势搂过她的腰,敲着盒子道:“冯先生说是二宗留下来的东西。我寻思着打开瞧瞧。”冯俏接过盒子,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促狭问他:“这么好奇。”
  “倒也不是。”章年卿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一把年纪了,还像个毛小子没轻没重。他清咳一声,正色道:“二宗素来不合,他们二人棘手的事,竟能放在一处……”冯俏也觉得不可思议起来,仔细看了看盒子。
  “天德哥,你有钥匙吗。”
  “我没有。不然也不想着法子拿回来了。”
  冯俏琢磨了一会儿,“给我试试?”章年卿笑了,“你是开锁匠吗。”冯俏瞥他一眼,“你等着,赶明儿我回趟晖圣阁拿点东西,回来开给你看。”
  章年卿想起冯家藏书的那些精妙小匣子,大笑道:“何必要等明天,不如现在就去。”
  “现在?”冯俏望了望天色,“这么晚了,爹娘恐怕都睡了。”
  章年卿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夫妻二人轻装从简,丫鬟小厮都没带,徒步回到冯家。冯府大门紧锁,侧边小门也栅了。
  冯俏摆弄着裙摆,试图抖下来粘在上面的泥土,沮丧道:“我就说进不去吧。”她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孔丹依看见了恐怕会骂死她。
  杏儿胡同空无一人,章年卿踱步看了一圈,心生怀念起来。他笑道:“急什么。”牵她走到东院处,退了几步,一蹬墙颇为费力的翻上去。撑在墙头喘了几口粗气,“一年不如一年了。”这些年养尊处优,手脚都生疏了。
  章年卿跳进去,为冯俏打开门。冯俏提着裙子,蹑手蹑脚的进去——是章年卿以前在冯俏借居的东小院,朝前几步便是小阁楼。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十分甜蜜。
  东小院的篱笆还在,章年卿指着篱笆道:“当年冯先生怕我不规矩,特意扎了篱笆和冯家隔开。”话未说完,冯俏道:“那你还不是跑到我闺房去。”章年卿恼道:“你是缠着我……”话未说完,觑见冯俏的神色,立即改口道:“是,我当年太不规矩。”
  小阁楼有齐老头看门,这两年齐老头年纪越发大了,带着十三岁的小孙子一起为冯家守楼阁。每逢晒书沐书的时候,小孙子齐南都会帮爷爷一起晒书。
  冯俏和章年卿没敢靠近小阁楼,悄悄去了晖圣阁。冯承辉入阁后便不教书了,晖圣阁也改成了会客室,几把宽椅,几张小桌,上面的清茶杯盏都是固定摆好的。俨然是常来拜访的几位熟客。
  外面变动那么大,冯俏原以为章年卿的屋子也收拾了。一推门,两人都呆住了。里面家具摆件一如从前,香炉还燃着淡淡梅香。搭在箱笼的衣裳隔一段时就会洗一次,晒干后,又原样摆回去。
  冯俏眼圈有些红,拿起长袍对着章年卿比划,袍子几乎短了一大截,衣摆勉勉强强比到他小腿弯儿上,“你原来长了这么高。”冯俏吃惊道。
  章年卿也有些惊讶,这些年他一直在长,倒也没多大感觉。这么一比,他个子窜的确实有点快。接过衣服,抖开在冯俏身上比划一下,笑道:“你也长了不少吗。”章年卿十六七岁的衣服,勉勉强强比到冯俏脚踝。
  冯俏道:“我本来就不低,是你太高了,才显得我像个小矮子。”
  章年卿喷笑,摸摸她的头,煞有其事道:“小矮子。”冯俏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不理他,自己去了博物架上摸了巴掌大个小瓶子。拔开红布塞,倒出许多奇奇怪怪的小工具。章年卿刚伸手,还没碰到什么。
  冯俏一巴掌打开他的手,“嘶,你别动。”
  章年卿奇道:“你什么时候在我房间放了这么个东西。”
  冯俏没好气道:“一直都在这放着。后来你搬进来了,我每天都在苦恼怎么光明正大的进入你房间。”
  章年卿低讶一声,诧异道:“原来你那时三天两头往我这跑,真不是想我了。”冯俏两酡红晕,支支吾吾道:“……也不全是为了找东西。”
  章年卿唇角一弯,无声笑意。慵懒眸子里,笑意融融。夫妻二人走到门口时,冯俏停下问:“我们这么出去,谁来关门啊。”
  “你在门外等我。”章年卿想了想,道:“我关好门,翻墙出去。”
  “那你小心点。”
  “谁在哪里。”一声呵斥,齐南高高举着小灯,警惕的拿了根棍子跑过来。他不认识冯俏,却认识章年卿。之前他在宫门外给冯承辉送东西的时候,见过章年卿几次。“姑爷?”他狐疑的看了眼冯俏,看着二人牵着的手,脑子转的飞快,机灵道:“小姐。”
  冯俏扑哧一笑,气息落在章年卿后臂膀上,暖暖痒痒的。章年卿回头看她一眼,上前向齐南解释了几句,问候了下齐老爷子。带着齐南去晖圣阁内写了封信笺,递给他,嘱咐道:“明日交给冯先生。原因我都解释在里面,冯先生一看便知。”
  冯俏不放心道:“爹娘年纪大了,夜里觉少,难睡易醒。晚上就别去吵他了。”
  齐南拍着胸脯道:“我都知道。小姐姑爷。你们就放心吧。”
  章年卿笑着拍拍他肩膀,没有赏他银子,而是把手上的玉扳指褪下来送他。
  这个年纪的孩子,是不能金银物来赞许的。他们要的是尊严,是体面。章年卿深谙其道。
  回府的时候,夜静无人,长街空荡荡的。敲梆子的更声,回荡许久。冯俏久居内宅,走了一段路脚底泛疼,一直不动声色的忍着。章年卿也不知哪里察觉不对劲,忽的蹲下,“上来。”拍拍自己宽阔的肩膀。
  冯俏拉他起来,嗔怪道:“这像什么话。你现在什么身份,也不怕别人看见笑话。”章年卿愧疚道:“冲动了,连顶轿子也没叫。乖,上来。你看这四下哪有人,我们悄悄的,没人知道。”
  冯俏踌躇半晌,忐忑又甜蜜的爬在他背上。章年卿手脚很有劲,冯俏猜是这些日子抱阿丘阿稚攒出来的力气。她环着他脖子,亲昵的趴在他颈侧,“天德哥,你真好。”
  “恩?”章年卿吓了一大跳,“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这些。”
  冯俏紧了紧他脖子,在他肩头的布料上蹭了蹭,“……就是觉得你好。”
  章年卿大笑,“傻姑娘。”
  雕花木盒的小锁并不复杂,冯俏研究了一会,便拿着从冯家顺出来的工具捣鼓起来。她得意道:“齐老头可坏了。他只听爹的话,小时候爹有很多藏书,愣是不给我看。齐老头拿着鸡毛当令箭,不给我钥匙,都是我自己弄开的。”
  轻微‘咔嚓’一声,开了。冯俏没有打开,顺势递给章年卿,道:“喏。这个简单,不防人。随意锁一锁,不见得像是有什么秘密的样子。”
  章年卿稀奇的拿过她的小瓷瓶看了看,“你从哪弄来的好东西。”
  “穆行哥给的。”冯俏黯然片刻,勉强一笑:“大皇子喜欢奇.淫.巧.技,经常会和工造房捣鼓一些东西。”
  “大皇子特意给你打的?”章年卿漫不经心的拨了拨那些精细的小玩意。
  冯俏努力想了想,“应该是吧。穆行哥也没说,不过大皇子人挺好的。小时候在宫里见过一两次,他见我年纪小,总是免我的礼。”
  章年卿嗤笑一声,不以为然:“你幼时是皇后宫的客人,大皇子当然待你客气。”
  冯俏微嗔道:“好啦。快打开看看。眼看天晓了,你还上不上朝。”
  章年卿这才放下瓷瓶。雕花木盒里零零碎碎放着一些折子和信件,章年卿诧异不已,二宗在处理政事上竟然互相坦诚的,涉及百姓社稷的大事,两位阁老从不含糊。
  章年卿不由揣测起来,二宗以前在内阁究竟是怎么相处的。他一直以为二宗不合,敌对,老死不相往来。却忽然发现,二宗其实在很多事上都有商有量。
  这个匣子,更像个中间人。大约二宗是不合的,也没人敢去当这个中间人。二宗意见分歧的时候,便各自写了信笺在里面。偶有批注反驳,都是沁浸心血之语。
  章年卿甚至还看见了他当年倡议科举新策的只言片语。二宗态度很认真,两位老人都是秉烛熬夜,对着豆大的灯火,一字一句写下自己的见解。
  冯俏在一旁看了许久,不禁道:“二宗究竟是什么关系。”政敌、仇人,还是……同僚、知己、亦或师生?
  章年卿唏嘘道:“谁知道呢。”
  以前章年卿总觉得,他是在二宗的夹缝间生存。殊不知,二宗在上面各有各的联系。纵然刘宗光最终对他还是不喜,还是盼着刘俞仁能压章年卿一头。内心对章年卿还是赞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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