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科举——司徒隐
时间:2018-12-11 12:00:30

    几人看了下环境,觉得还算比较清静,便也都点头决定住下。
    一共六间客房,顾云浩父子跟李文旭父子各一间,胡宇凡带了两名仆人,一间是住不下的,便要了两个房间,楚毅亦是号了两个房间,与那小厮分开来住。
    安顿好之后,众人又聚在一起吃过了晚饭,便各自回房休息,准备明日一早去领取考牌。
    回到客房,顾云浩拨亮了油灯,就开始温书。
    顾长光则是在一旁整理行李和包袱,他动作放的很轻,生怕弄出什么动静,会打扰到儿子看书。
    看了一个时辰往年院试的程墨,顾云浩觉得眼睛有些发酸,便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活动活动。
    此时却看见顾长光正在准备打地铺。
    其实这客房的床算比较大的,足够睡下两个人,但他爹还是坚持要打地铺,说是免得影响了他的睡眠,第二天没精神看书。
    上一次府试的时候,他们住的那个房间里刚好有个竹榻,顾长光可以睡竹榻,顾云浩便依了他。
    但这次的房里没有竹榻了,顾长光一说打地铺,顾云浩便怎么说也不同意。
    一时间两父子僵持不下,最后可算是想起了楚毅房内有一空闲的竹榻,便叫掌柜的找人搬了过来,方才解决了顾长光睡觉的问题。
    次日一早,四人相约一起到府衙领取了考牌,又在街上买了院试一应需要的文房笔墨等物,便回到了客栈。
    刚进门,却见一名士子赶在他们前面挤了进去。
    那人一脸颓然困顿之色,行动间似乎还带着几分醉意,身上衣衫穿的也不似寻常士子一般整齐。
    都这个时辰了,酒居然还没醒,也不知道这人到底醉得有多厉害……
    顾云浩一向最讨厌这种醺酒之人。
    他素来谨慎惯了,一见着那人便皱了皱眉,随即拉着楚毅等人止住了脚步,只准备等那人上楼之后,他们方才上楼。
    前世多的是醉驾酒驾的人,顾云浩最是觉得厌恶,毕竟这不仅是对自己的性命安全的不负责任,更是坑害旁人。
    现在正是院试当前的关键时候,可是要离这种人远一些,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于那人而言是自找活该,而对旁人来说,便是无妄之灾了。
    “你们闻到那人身上的味道没?”胡宇凡有些尴尬地问道。
    “不就是一股子酒气嘛,在这样的时候,居然不好生用功,还有心情喝酒,哼!”
    楚毅不屑地看了那人离开的方向,冷冷一哼,说道。
    “哎呀,不是酒气,难道你就没闻出来别的?”胡宇凡急了,又似不好直言的样子,急得很是娘气地跺了跺脚。
    “你是说,他身上的脂粉之气?”
    李文旭皱了皱眉,一脸平静地道。
    此言一出,顾云浩跟楚毅皆是愣住了。
    他们只看着那人似醉酒未醒,又一身的酒气,除此之外,还真是没注意到这个……
    “可不就是嘛!他刚刚是从我身边过的,那香气都要熏死人了。”
    胡宇凡苦着一张脸抱怨,随即又面带尴尬地说:“你们说,那人不会是去了那种地方吧……”
    “不说那人了,真是恶心。”
    听了这话,几人皆是面上一红,随即又觉得心里一阵恶心,便不约而同的不再提及。
    每到应试的时候,总有些自诩风流才子的读书人,流连于青楼楚馆之中,其中许多还是些寒门子弟。
    顾云浩心里对此种人更是嫌恶非常。
    在这个时代,读书本来就是件奢侈的事情。
    对于寒门之家来说,都是要全家人省吃俭用方才能供养得起一个人读书,更别说科考所费的银两了。
    现在院试临近,不说好生温书备考,以待高中回报父母亲族,却是拿着家里人的血汗钱到那种腌臜的地方鬼混……
    “可恶可憎。”
    顾云浩忍不住挤出了这几个字。
    “罢了,那是人家的事,跟咱们无关,我们还是好生准备吧,我想着今明两天,抓紧把前两年越省院试的程墨读一遍。”
    见那人上了楼,李文旭便拉着几人一面上楼,一面说道。
    “看程墨有用么?难道还能考题重复?”胡宇凡接着道。
    “我觉得应该有效果,你看啊……”
    ……
    时间一点点流逝,院试的日子越来越近。
    顾云浩几人除了吃饭的时候见面说上几句话,平时都在自己房间里埋首苦读。
    在紧张的备考之中,八月初六到了……
 
第44章 第44章:院试
 
    本朝院试, 只考两场,第一场称正场, 第二场称覆试。
    跟府试有些差别的是, 院试并非是全部考生都连考两场, 而是第一场考完之后,便会开始糊名阅卷, 两日之后放出草案,公布正场的成绩。
    因院试需要糊名, 故而首场发案之时,并不会公布考生姓名,只是写相应的座号。
    只有首场取中的考生,方才有资格参与第二场的考试,待两场考完之后,才发布最后的名次。
    一般而言,首场录取人数,大多都是比当取秀才名额会多出一倍。
    按照他们越省往年的规矩, 每州每府院试录取的名额是一样的, 都只有五十人。
    以如此算来,基本上首场考完, 参加覆试的就只剩下一百名童生了。
    他们淮安府士子众多, 院试的参考人数虽然不能与府试、县试相比,此次也有一千一百多名童生参试。
    也就是意味着, 首场考试的竞争是最大的, 会直接有一千余名考生无缘参加覆试。
    这样的录取比例, 简直堪比前世的公务员考试了。
    八月初六这天,恰好乃是立秋。
    顾云浩仍是早早的就起了床,换了好衣裳,先是洗了一把冷水脸,瞬间觉得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小浩,喏,开水灌好了。”
    顾长光此时也推门而入,拿着一个装了水的竹筒递过来。
    其实从昨晚开始,他就没睡着,但为了不打扰儿子休息,硬是在竹榻上挨到三更天,才悄悄地起床去外面洗脸、灌开水。
    顾云浩接过竹筒,又再检查了一下考牌和笔墨砚台等物,确定没有遗漏之后,才提上考篮,跟顾长光父子两人一起下楼。
    众人人一起吃过了早饭,便出了客栈,往考棚方向而去。
    一路上车马往来,骡铃之声不断。
    到了考棚,就见龙门之前立着五个高高的火把,把整个考场照的夜如白昼。
    待到入口处,顾长光诸人自然又被拦了下来。
    “文旭,好好考啊,族里都盼着你今次高中呢。”
    “知道了,爹。”
    听到李文旭父子的对话,顾长光便担心儿子压力过大,忙把顾云浩拉到一旁,低声嘱咐道:“小浩,你只放心考就是,其余不用多想。”
    知道他爹的心意,顾云浩不由心里一暖,道:“爹,别担心,我没事。”
    因是八月间,寅时一过,天就慢慢亮了起来,考生也开始入场。
    参加院试的考生虽然不及府试、县试人数多,但明显看起来都要老成一些。
    顾云浩甚至还看到了几个白发童生。
    科考一途确实是不好走,有人甚至穷其一生,都难以取得一个功名。
    他虽然有些天赋,但也并不觉得自己就比旁人有多大的优势。
    还是得要谨记“勤学”二字,不断努力才行...
    “顾兄?”
    随着一个声音想起,顾云浩回了回神。
    循声看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位衣着素雅的如玉少年。
    这人一脸温和,嘴角带笑,正是前些日子,与他们在临川汇源楼有过一面之缘的季航。
    他们都是今次府试前十,院试时候都得提坐,故而自然是在一处等候搜检入场。
    “季兄,上次临川一别之后,倒是今日才得相见。”
    顾云浩对季航的印象不错,便与之闲聊了起来,因都在一处,楚毅跟李文旭二人也加入了话题。
    “今次院试,只怕我们这些提坐堂号的士子要有些麻烦了。”
    季航面带忧色地叹息道。
    “为何?”
    “我家里叔爷爷最是喜欢研究这些时节气候,依他所言,只怕今日会有雨。”
    听了这话,顾云浩也是心里一闷。
    知道了科考不易之后,他已经算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所谓严寒酷暑,他都是不怕的,但唯一这个下雨……
    毕竟酷热寒冷,遭罪的只是自己的身体,但要是下雨的话,就有可能损及卷子。
    更何况他们是提坐堂号的士子,那可是露天而考啊。
    虽然这露天考座并非完全暴露在日头之下,头上也还是搭了顶棚,但这顶棚漏不漏雨,谁又知道呢?况且假如刮风的话,那么坐在边侧的士子,可就真是倒霉了。
    “既如此,我们做题的时候还是尽量快一些,另外注意着把正卷收好,免得真出什么意外。”
    想了想,顾云浩还是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几人亦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没过一会,士子们也开始陆续进场。
    顾云浩亦是经过了搜检,提上考篮往考棚而去。
    一直脚刚迈入龙门,但见一阵红光直映而来。
    抬眼看去,却是初晨的朝阳正在此刻划破天际,冉冉而起,那通红似火的光芒瞬间散向四面八方而去。
    朝阳东升,真是个好兆头。
    顾云浩心神一振,昂首而入。
    拿着考牌,到公堂前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定之后,顾云浩便细看四下的环境。
    他的座位并不在最边侧,也就是说只需要防备顶棚漏雨了。
    只是他并不晓得,此刻亦正有两双眼睛在看着他。
    公堂之上,提学李霖越端坐正中,左侧另设一座,座上之人正是他们淮安知府江程云。
    见着江程云面带微笑地看着堂下一考生,李霖越略感诧异,循目看去,却是一名十四五岁的单薄少年。
    那少年一身青色布衣,看着应是出自贫寒之家,但行径却并并不如寻常士子那么拘谨小心,甚至眉宇之间还带着几分洒脱之意。
    “此子便是你前次堂试取中的那名考生?”
    李霖越与江程云相识已久,又是多年好友,故也不想其他,直言说道:“看着他,我倒是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你。”
    “他比我强多了。”
    闻言,江程云收回了目光,摇头笑道:“当年我院试失利,便一蹶不振,虚度了三年光阴,此子心志坚毅,却是不会如我当初一般。”
    “难得见你如此夸人。”李霖越眉尖一挑,吃了口茶,说道:“我亦是看过此子府试的文章,确实乃案首之才,只是不想你却只给了第三之位。”
    说到这里,李霖越又是一叹,随即道:“老师多年久居高位,对于名利之事早已看淡,小航回乡应试,他老人家虽然知晓,但也并未多言其他,其实也不必……”
    听了这话,江程云默默了许久,方才一脸平静地道:“季阁老人品贵重,自是不在意这等小事,只是旁人如何,谁又知道呢?”
    说到这里,江程云又顿了顿,继续道:“再则,季航的文章确属上佳,我取他为案首,虽是有诸事干扰的缘故,亦是看重他的才识配得上我淮安第一的名头。”
    这话说得虽然看似推心置腹,乃是诚恳之言,但李霖越却是觉得滴水不漏。
    当下心里便不由一叹。
    他与江程云乃是少年好友,当时一起进京赶考,是何等畅意自在。
    只是后来他拜在了季阁老座下,两人之间的关系也疏远了不少。
    李霖越乃是前两个月才到任的越省,诸事熟悉之后,便就要开始主持全省的院试,也是直到淮安院试时,两人方才见面。
    只是经此一见,李霖越更是发现越来越看不透这位老友了。
    此时辰时已到,全部考生都已经入场坐定,李霖越也不再多想,直接宣布开考。
    顾云浩自差役手中接过试卷,打开看了一遍,心下稍定。
    此次院试的题量不大,仍是一道四书题、一道五经题外加一首五言八韵诗。
    看着这一场的题目,顾云浩便也猜到了第二场的出题方向。
    院试每场的题型是不同的,因而只怕第二场会考表判跟杂文了。
    表判跟杂文并不是本朝科考的主要内容,因此看来此次院试,首场便是关键。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