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鲸——蟹总
时间:2018-01-15 15:31:11

  驰见点点头,身体靠向椅背,慢条斯理的说:“四年前的冬天,前任怀孕七个月,有一天,她家里突然来了消息,说她早产了,万幸我儿子没事儿……”
  他的话突然顿住,目光被李久路吸引过去,看向她的手。
  久路将手一掩,收到桌子下,心中骇然惊恐,垂着眼咬住发白的嘴唇。
  其他人并未察觉有何异样,问道:“后来呢?”
  驰见仍然盯着她,语调没什么温度:“前任失踪,杳无音信。”
  别人没等说话,忽然间,李久路和驰见同时站起来。
  “我去趟卫生间。”
  “有创可贴么?”
  两人一同开口,众人一愣。
  久路没看任何人,攥紧拳头,绕过餐桌进入内舱中。
  她一路走来腿发软,打开水龙头,将划破的手指放到下面冲洗,血液被稀释,像一条红色绸带一样滑过皮肤。
  她手抖得对不准水流,稍微偏离,便有暗红色血珠渗出伤口。
  久路靠住墙壁支撑身体,反反复复回想驰见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恍惚抬头,镜子中那张脸惨白如鬼。
  她发愣的间隙,驰见走进来。
  他一言未发,关掉水龙头,将药箱中的酒精棉和创可贴拿出来扔过去。
  久路没动,转头看向他。
  驰见挑挑眉:“怎么,要我帮你清理?”
  “他……是活着的?”她突然问。
  “谁?”
  “那个孩子。”
  驰见皱了下眉,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脑中蓦地闪过某种可能,随后迅速被自己否定掉,讥笑道:“千万别用‘失忆’这种借口。”
  李久路好像突然间明白了,绕过他,现在必须回家找江曼。
  然而卫生间的门在她眼前闭合,驰见冲上来,手掌先一步按在门板上。
  “老朋友难得见面,不打算叙叙旧?”
  他的声音极为低缓,呼吸很近,悬在她耳后,她闻到浓重的酒精味以及烟草和女人香水的味道。
  久路低声:“你想怎样叙?”
  后面没了声音,忽然间,那股气息强劲起来,她只感觉右面耳垂又湿又凉,被他嘴唇含住,紧接着一股电流直窜脑顶。
  久路迅速掉转身,双手抵住他胸口。
  驰见垂眼看她,手滑下来,将门落锁。
  “你这种叙旧的方式,不怕你未婚妻误会?”
  “她不介意。”
  “我……”
  驰见的吻突然而至,将她的话封在口中,在李久路尚未作出反应前,他唇舌并用,轻易撬开她牙关,迅速展开攻势。
  直到这一刻,久路才发觉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痞气却含蓄的少年,时光强迫每个人成长和改变,包括体魄以及心智。
  他此刻毫无温柔可言,浑身上下充满侵略性,这哪里还是亲吻,他泄愤一般啃咬吸食她的嘴唇,掌控她腰间的大掌像要将她捏碎一般。
  久路下唇一疼,终于找回一丝理智。
  她偏头躲开,在他给她堆砌的狭小空间里奋力挣扎,然而他身躯如同铜墙铁壁,胸膛宽厚结实,根本找不到当年高大却略微单薄的影子。
  混乱之中,久路抬手,照他左脸就是一巴掌。
  驰见脑袋歪向旁边。
  两人动作终于停下,只剩呼吸起伏。
  驰见拿舌尖顶了顶被打的脸颊,片刻后,竟淡笑,“你味道没变。”
  “你倒是变了。”
  “是么?”
  “变得越来越混蛋。”她嘴唇已然恢复血色,红艳欲滴。
  驰见冷笑一声:“要说混蛋,我哪儿比得过你?”他转过头来盯着她,咬牙切齿:“你不仅是混蛋,还他妈是个狼心狗肺的混蛋。”
  久路抿紧唇:“放手。”她转身要走。
  驰见拒绝承认自己正在慢慢沦陷,不知犯了什么邪,他魔怔一样想着,只是要把这几年的仇怨报复回来。
  于是他双手夹住她的腰,手臂肌肉绷紧,向上轻巧一提,迫使她双脚离地,整个人都被钉在门板上,他膝盖分开她双腿,往前一顶,置身其中。
  两人身高上终于平等,驰见再次吻她。
  久路脑袋左右摇摆,躲避不及,终是让他得逞。他此刻就是个征服者,等待她臣服,整个人尽快软化下来。
  久路被迫承受,指尖的疼痛开始向四周蔓延,感觉血液正顺着指缝流下来,侵染到他的白色背心上。
  她手上很疼,想叫他停止,但无意中发出的闷哼却像一声号角,驰见动作微顿,两秒后,忽然偏头,闭上眼,吮吻愈发忘情。
  不知何时,唇上骇人的压迫感越来越弱,他依然强势,唇舌的力道却变得柔软缠绵。
  这种谨慎跟渴望让久路瞬间迷失,好像倏忽回到几年前,岩崇岛那天,他们在海中嬉戏,她脚尖踩在他的脚面上,像一只轻盈的白天鹅。
  久路脑中陷入空白的混沌中,舌尖动了动,下意识回应。
  却在这时,有人扣响房门。
  “驰见,你在里面吗?”
  是冯媛的声音。
  李久路瞬间清醒,挣扎着推他。
  他不放。
  她狠狠咬住他下唇,很快,一股腥甜在彼此口腔蔓延。
  “嘶——”驰见迅速撤开。
  久路跳下来,可手搭在门锁上时忽然一顿,她沉默片刻:“需要我躲起来么?”
  驰见抹走唇上的血珠,冷笑一声:“你想往哪儿躲?”
  久路抿住嘴,向后扫了眼,巴掌大的地方,基本上一目了然。她心中涌起无法言说的酸涩以及罪恶感。
  敲门声又起,驰见直接扭开门锁。
  冯媛手在半空中一顿,虽然早已猜到,但真正看见两人这种状态,还是有些诧异。
  “你们……”
  久路低着头,快步出去。
  驰见盯着她逃走的背影,胸口起伏,猛然回身,一把扫掉水池旁的医药箱。
  冯媛一抖,这么些年很少看他大发雷霆,一边检讨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一边好言安慰:“你们进来时间太长了,我怕大家会误会。”
  驰见身形未动。
  “你这种闹法,她和同事不太好解释。”
  良久,他动了下,好像终于找回理智,不禁咬牙暗骂自己。
  “她手还伤着。”驰见喃喃。
  冯媛叹口气:“谁都不是小孩子了,我想她应该懂得照顾自己。”她上前拉他:“走吧。”
  他和冯媛出去时光着上身,将染血的背心捏在手里,没有逗留,找借口先回去。
  餐桌旁已经没有李久路的影子。
  驰见目光四下搜索,默了默,客道地笑:“下次去餐厅我请客,陈哥你有我电话,我们再定时间。”
  陈哥起身:“一定不客气。”
  “好,发动机的问题还要劳烦你费心。”
  “没问题,等我电话。”
  他的游轮朝岩莱岛方向开去,排气管冒着滚滚黑烟,在海面上长久不散。
  久路坐在船尾,收回视线,感觉身边的空气很稀薄,令她窒息。
  曾倩早就发现蹊跷,过来拷问她。
  久路:“我有点烦,什么都别问好不好?”她目光很淡,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曾倩努努嘴,起身退开。
  没多会儿,她又回来,这次一声不吭,冷着脸,将她的手拉过来,帮她把那道伤口仔细包扎好。
  久路鼻腔没来由泛酸,握住她的手:“谢谢,刚才对不起。”
  曾倩起身,拍拍她的头:“别傻了。”
  她走去前面,给她留下独处的空间。
  每一秒都很难捱,他们又逗留一个小时才上岸,久路步伐很快,直接回家去。
  家中却无人,江曼电话不通,不知去了哪里。
  久路坐在椅子上等待,感觉胸口有一团烈火,那股灼烧感令她难受又煎熬。
  她脱掉衣服,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很久以后,她光着身子走到镜子前,细细打量自己的身体。
  目光落到小腹处,那里横着一道浅显的疤痕。
  她手指覆上去,无数次地轻轻摩挲,这道疤痕总在提醒她,他真的来过。
 
 
第52章 
  驰见外婆走后的第二个月,久路接到洪喻电话。
  她当时正在阶梯教室上大课,一看是来自省内的陌生号码,猫着腰,趁老师不注意从后门溜出去。
  洪喻说驰见状态很不好,整个人十分颓废,脾气暴躁易怒,给人文身也不上心,顾客如果表示不满,他就直接推桌子走人,每晚都半夜回来,然后酗酒到凌晨,店铺开门往往都已经下午了。
  洪喻斟酌很久才给她打电话:“我希望你能劝劝他。”
  久路背靠着墙壁,垂下眼:“我也很想,但他根本不接我电话。”
  他沉默几秒:“毕竟最亲的人死了,是谁都受不了这种打击,给他些时间吧。”
  那时正值太阳西落,黄昏将天边染成火红的颜色。
  久路打起精神,轻轻舒气:“他现在在做什么?”
  洪喻竟犹豫了几秒钟。
  她猜测:“难道又在喝酒?”
  洪喻想了想,没有隐瞒她:“驰见喝多从楼梯上滚下来摔伤了腿,现在在医院。”
  久路身体猛地直起来:“那他现在怎么样?”
  “胫骨骨折。”
  “在人民医院还是第三医院?”
  “人民医院。”
  “我这就买票回去。”
  后来洪喻又说了什么,但她电话挂得太急,没有听清。
  久路回宿舍拿钱,然后打的直奔火车站。
  她路上给罗芬发消息,让她帮忙把书本带回宿舍,再替她跟辅导员请几天事假。
  没多会儿,罗芬说:老师刚讲过这学期的几门课都有难点,缺席可能会挂科。你到底干什么去?
  久路收起手机,眼睛望着窗外,没回复。
  晚间七点到的小泉,她又打的去医院。
  洪喻下来接她,随他进入病房,久路便被驰见那副样子吓得微微一怔。
  他右脚打着厚重的石膏,被固定在半空中,整个人一动不动的躺着,头发长了,下巴上的胡茬没有刮,脸颊竟然深深凹陷下去。
  他以往无论什么时候,形象都是干净爽利,如今这样颓废,让她心中难过又心疼。
  久路悄悄走近。
  驰见视线从窗外拉回来,眼中闪过惊诧,片刻后又恢复如常。跟以往不同的是,她并没从他目光中察觉到惊喜的神色,这种落差让她心中一沉。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学校?”
  久路坐在凳子上没吭声。
  驰见嘴角拉出勉强的弧度,手臂伸过来握住她,那掌心仍旧干燥微凉,但久路莫名觉得陌生。
  “那天……雨实在太大了,又太黑,我隐约看见楼顶有人,以为是房顶漏雨,工人在抢修。”她那时心里装着事儿,没有过多关注楼顶的动静,撑起伞,直奔“文人天下”。
  像是极抵触回忆一些片段,驰见眉头蹙了两秒,随即舒展开:“嗯,你不是和警察都说明白了?”
  她稍微顿了下:“如果我知道那是外婆……”
  驰见牵起她的手,送到嘴边啄了啄:“我懂。”
  久路没有继续说下去,弓着身趴在他怀里,感觉他的手一下下抚摸着她的背,额头一湿,他的吻又落在她额头。
  谁都不说话,就那样彼此拥抱着。
  久路在医院里照顾驰见将近两个礼拜,这期间驰见一直催她回学校,久路不放心,所以始终没有走。
  后来拆掉石膏,医生建议回去静养,并要求他适量运动外加食补,最好暂时禁烟禁酒。
  久路瞒着江曼留在小泉镇,从来不下厨房,竟也从网上下载了康复食谱,照着上面的步骤给驰见熬棒骨汤。
  可他显然把医生的话当成耳旁风,烟是一根接一根抽,饭桌上也没有没断酒。
  很多天的忍耐,李久路终于看不下去,她将酒瓶拿走,倒掉他酒杯中的酒,换成温开水。
  那时洪喻已经离开,店门关着,房中就剩他们两个人。
  驰见抬眼,面无表情的问:“你干什么?”
  “吃饭吧,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喝酒。”
  他冷笑一声:“他们还说能救死扶伤呢,人不是照样死?”
  久路拿起碗筷,垂下眼,不与他辩。
  坐半刻,驰见起身,跳着脚自己将酒瓶拿回来。
  她口中的饭忽然变成一块硬石头,异常难咽。
  久路静静道:“你这样子,外婆知道也不会安心。”
  他手一顿。
  李久路并不擅长安慰人,在脑中搜索着说辞,“有些悲剧改变不了,人总要向前看,你好好的,才是外婆最想见到的。”
  房中静了好一会儿,他动作继续。
  “看来你也和他们一样,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驰见挑起眼皮看她,忽地一笑:“也对,死了外婆的又不是你。”
  一些伤人的话就这么不经意说出口,久路感觉无数根银针细密密地扎在她心口上。
  她撂下碗筷,不可抑制的回忆起一个人。
  “我爸也死于意外。”
  驰见僵住。
  久路:“他去岩莱岛参加自由浮潜比赛,赛前训练时没找同伴,后来出意外永远留在海底,至今没找到尸体。”
  驰见心中骇然,放下手中杯子,去握她的手。
  李久路低垂着脑袋,忍半天终是掉下眼泪,她慢慢抽出手,站起来,悄声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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