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猜错了。
倒是电话另一头的顾宁诚,清楚感知到了苏乔的存在。
他的指尖一瞬僵硬,话到了嗓子眼,怎么也滚不出来。像是被软木塞住的葡萄酒,酒水来回逛荡,每一滴都被锁紧在瓶口。
顾宁诚失手挂断了电话。
陆明远扔开手机,从阳台进入卧室。苏乔刚一跟进来,陆明远就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放翻在床上,她轻车熟路,随便他如何亲吻,只是玩闹心一起,苏乔还去挠他的腰窝。
她发现,陆明远有点怕痒。
他可真好玩啊。
陆明远被她挠了以后,呼吸更不均匀。他倚在她的耳边,警告道:“你再这么调皮,下午也别起床了。”
苏乔顺着他的腹肌往下摸,火上浇油道:“以后要是和你吵架,我就挠你的痒。”
陆明远鼻梁高挺,蹭过她的耳骨。他轻吮她的颈部,依然留下了红印,他无可奈何道:“我和你吵不起来了,不想吵。”
苏乔离开了床榻。
陆明远坐直身体,不知道她要去哪儿。
她接下来的举动让他气血翻涌。
因为陆明远坐在床边,苏乔便跪到了地毯上。她动作生涩地解开他的皮带,那个东西已经硬了。她有点握不住,俯身含着,小心翼翼地舔舐。
陆明远一动不动,眼前一幕冲击力太大,他的理智即将断裂,后背冒出了薄汗,手腕按住柔软的床垫,每一块肌肉都因他的享乐而绷紧。他忍耐到了极点,嗓音低哑的如同被砂纸打磨过:“起来,小乔,你不用做到这一步。”
“我想让你高兴啊,”苏乔从他的胯间抬头,不可思议道,“怎么搞的,你的额头出汗了……不舒服吗?”
陆明远向后倒在床上:“天气越来越热了,出汗很正常,别管我。”
他记得苏乔仍然腰酸,并不准备折腾她。何况他现在极度躁动,倘若硬来,怕是会把苏乔弄哭。
陆明远翻了个身,收拾完衣服,好整以暇盯着苏乔,把话题带向正路:“你刚才问我,在和谁打电话。这个问题,我还没回答。”
苏乔坐得端正,诚恳地发问:“是谁?”
陆明远道:“顾宁诚。”
他将前因后果一字不漏地转述给了苏乔。
苏乔稍加思索,便道:“你能不能按照顾宁诚的意思,把他的话告诉你的父亲?这里面的情况有点复杂,我以后会解释给你听。”
第30章
天将薄暮时,苏乔和陆明远共进晚餐。
那家餐厅是露天的,他们的座位靠近边缘地带,紧挨着岩石堆砌的护栏。栏杆上挂着玻璃灯,内置燃烧的白蜡烛,再往下看,便是波光潋滟的海水。
陆明远无心赏景。他把一块石头放在了桌面上。
今天下午,陆明远给他爸打了一个电话,交待了顾宁诚的企图。打完以后,他闲的没事做,随意玩弄一块石头,在上面刻字——刻的是“小乔”。
除了中文汉字,还有拼音xiaoqiao。
陆明远惯用斜体英文,字迹潦草,笔走龙蛇,除了他自己,基本没人能看懂。
但是当他雕刻苏乔的名字,他比平常工作时更认真。
以至于苏乔察觉后,高兴又吃惊。她一如既往地调侃他:“啧,看不出来你冷冰冰的外表下掩藏了一颗浪漫的心。”
调侃完毕,苏乔得寸进尺:“你能不能把石头雕成爱心的形状?不用太细致,有个轮廓就行。”
彼时陆明远很低调,没有直接回答她。而现在,他拿出来的那块石头,已经被雕琢成心形,触感圆润,光滑,微凉。
“送你了,”他说,“你看看,满不满意?”
苏乔接到手中,仔细研究一番,道:“还差一点……”
她从包里拿出钻石胸针,用尖利的棱角在背面刻字。她没有陆明远的技巧,字体歪歪扭扭,陆明远勉强辨认出来,苏乔写的是他的名字。
他的唇角勾起弧度,给出一个罕见的笑。
当晚恰如昨日一样。
入睡之前,陆明远询问苏乔,她的腰还酸不酸,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将她压在了身下。他的吻浅尝辄止,让苏乔放松,但他深知她很可口,一点点轻吻时,就扒掉了她的衣服。
缠绵到深夜,月亮都藏进云中。
苏乔有气无力,欲言又止。
陆明远仍在抚摸她,不断亲吻她的耳尖——因他发现苏乔的耳朵极为敏感。
他破天荒地说起了好听话:“我昨晚上做梦,又梦到了你。”他握着苏乔的腰,坦诚自己的秘密:“你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陆明远的手上有茧,苏乔早已骨软筋酥。
她眸色迷离,探究道:“嗯,是吗……你都梦到了什么?”
陆明远的回答让人意外:“我说完了,你别笑。”
苏乔被他勾起求知欲,兴致更高,轻啄了他的下巴:“我答应你。好了,你快说吧。”
陆明远嫌她调皮,轻拍她的后背,简短描述了昨夜的梦境:“我梦见……回国以后的事。没什么稀奇的,就是从早到晚和你相处。”
他带茧的指腹顺着她的脊背一路往上,搭在她的后颈处,弹琴抚玉一般,极为轻缓地摩挲。
苏乔想好的那一句玩笑话——“梦和现实都是反的”,竟然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安静地点头,埋进他的怀中,描绘未来的蓝图:“我在北京有自己的家,一共三层。卧室都在二楼,还有好几间空房,听我的,都用来放你的画好不好?”
她不由自主,讨取他的欢心:“你喜欢林浩家的牧羊犬,不如我们也养一条吧。他们家的狗叫什么来着……”
陆明远接话道:“汉堡。”
话一出口,比往日更温和。
苏乔若有所思:“呐,我们的狗叫薯条。”
她答应过不能笑,但是忍不住笑了。
苏乔的别墅总是空荡荡的,她想,如果有了陆明远,肯定能增添人间烟火的气息。
陆明远却抱紧了她,没来由地念道:“小乔。”他吻她的额头,问了一句:“你喜欢我什么?”
这个问题将苏乔难住。
她并没有慎重考量过。
父母对苏乔的教育很不一般,凡是她想要的,必须尽力争取。大多数情况下,苏乔都处于戒备状态,她总要不露声色,衡量利弊,掂量孰轻孰重。
但在陆明远这里,苏乔总是很放松。
她回答道:“喜欢你长得帅,有才华……”
苏乔略一停顿,还没有说完,陆明远便圆场,不再强求:“这两句也够了。行了,我们睡觉吧。”
毫无疑问,他已经被苏乔那些同居计划、养狗计划弄得心肠极软。
先前的躁动无药而愈。
苏乔沉思几秒,执意补充道:“你真的很特别,和我身边的人不一样。
他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目的,怎么说呢,像各种颜色的玻璃珠子。”
她努力忽略自己的腰酸,攀附着陆明远的肩膀,与他四目相对:“我觉得,你更像纯粹的钻石,我没见过你这样的……我见识短浅,贪心惯了,很想要。”
陆明远哑然片刻,抚上了她的脸。
他道:“不用想了,已经是你的了。”
苏乔强调道:“一直是我的。”
陆明远的眼中有幽暗的光,他并未应声,在苏乔的脸颊上掐了一把。
苏乔却知道他这是顺从了。
她睡得很踏实。
直到次日早晨,她接到了一个消息。
陆沉获悉了苏乔的筹码,终于同意和她见面,唯一的条件是,不能带上陆明远。
他们的会谈地点,位于陆沉的房子里。苏乔虽然熟悉那一块地方,倒也没有单打独斗,依旧带着贺安柏赴约——她舍弃了沈曼,没有通知任何人。
在表面上,沈曼还是她的助理。
她甚至打算,拉着沈曼一同回国。
贺安柏猜不出苏乔的计划,忐忑不安道:“大小姐,陆沉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们都抓到他的把柄了……”
“没那么简单,”苏乔道,“他这种人,肯定有后手。”
他们被陆沉的手下领进室内。书房并不宽敞,陆沉就坐在椅子上,面前摆了三份文件,整整齐齐,还没拆封。
陆沉摆了一下手,他的保镖便出门了。
而后他抬头,慈祥地微笑。
苏乔会意,看向贺安柏,礼尚往来道:“好了,你出去吧。”
贺安柏“嘶”了一声,狐疑道:“可是……”
苏乔稍一挑眉,贺安柏不敢言语。他听话地离开,蹲在外面等候。他暗想苏乔来这里之前,都没和陆明远打招呼,也不知道那小子会不会来找她?找到之后,会不会打扰苏乔和陆沉的严肃谈判?
陆沉反而没有贺安柏操心。
事实上,他相信这一次的协商,一定能顺利进行到底。
书房的窗户半开,夏日暖风吹了进来。
苏乔落座在沙发上,自言自语般提问:“我听周扬的朋友说,他们有一阵子没见到他了,您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陆沉答非所问:“不得了啊,小乔,这都瞒不过你。”
话虽这么说,他却没有丝毫惊讶。
他笑着为她答疑解惑:“周扬呢,在我们公司任职二十多年,做出了不少贡献。他也累了。我让他提前退休,去乡下休养了。”
苏乔将遗憾化作一声叹息:“周扬的朋友们听了些风言风语,不太信任您了。当然,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认识您这么多年,相信您的信用和人品。”
她笑道:“所以,哪怕我早就拿到了你们的私账,我也没有想过,要把你们一锅端。”
陆沉为苏乔泡了一杯茶。
她没喝,只是端着杯子。
阳光在杯中折射,她的手心被捂得温热。
恍神之际,她竟然想起,早上从被窝里钻出来时,陆明远拉住了她的手腕。她只好重新返回,又让他亲吻了几下,和他重温昨夜的情愫。
她缓慢地调整呼吸。
对面的陆沉听出威胁的意思,索性摊牌道:“苏景山器重苏展,这么多年了,我都看在眼里。不过,小乔,比起阿展,你还是有些长项……”
苏乔抬起头,听他笑着说:“比如呢,小乔,你比阿展孝顺多了。”
陆沉当着苏乔的面,拆开了摆在桌面的文件——那是苏景山的遗嘱。
共有两封。
陆沉微微弯曲了双臂,掌心搭在桌面上:“要我说,如果是阿展的爸爸,遇到了这么些麻烦事,阿展才不会管。”
阿展才不会管。
这六个字,听得苏乔耳根发麻。
的确,苏展和他爸爸的关系,也没有外人想象的那样亲密。其中的缘由甚至不容易解释——或许是因为,苏景山十分信赖自己的大儿子,又总是做出一副要把所有资产都传给长孙的派头来。
事实也的确如此。
苏景山的第一封遗嘱上,白纸黑字地写明了,他名下的所有股份,都全权交托给苏展。而剩下的那些小公司和不动产,则交给他的三户儿子平均分配。
他似乎在尽量公正。苏乔心有嘲讽地想。
第31章
茶水微凉,苏乔从容起身。
她拿起第一封遗嘱,验证苏景山的私章,以及他的独特签名,轻声说:“爷爷有一个管家,叫吴良,跟了他几十年。”
吴良谐音“无良”,却名不符实。
他其实很有良心。
苏景山是草根出身,找了个家底丰厚的老婆,生下了大儿子和二儿子。发妻体弱多病,早先去世,而苏景山觉得家里不能没有女人,过了两年,他又娶了一个肤白貌美的老婆,也就是苏乔的亲奶奶。
从那时起,苏景山招了一位管家。在吴管家看来,苏乔的奶奶是个好雇主——她谨守规则,知书达理,待人极其慈蔼。
单凭这一层好印象,吴良帮助过苏乔的父亲。
某个下午,他给苏景山端茶倒水,瞧见那位老人正在写遗嘱。遗嘱上,标注了小儿子的名字,吴良只敢瞥一眼,便立即低头垂目。
他觉得这封遗嘱能缓和父子关系,便汇报给了当事人。
所以当陆沉拆开第二个袋子,苏乔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她意味深长道:“吴管家帮过我爸,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关于第二封遗嘱,我能猜到个大概。”
陆沉将文件放平,格外亲切道:“你啊,打小儿就聪明。你能猜到,我不奇怪。”
苏乔冷笑,但没开口。
第二封遗嘱的内容更为复杂。
其上写道,苏景山的所有股份将被转移到小儿子的名下,前提条件是,他的小儿子愿意把自己的公司并入苏氏集团,不参与集团的重大决策,并且聘任苏展为总经理。
苏乔逐字看完,捏紧了拳头,手指却没力气。
太狠了。
她忍不住腹诽。
陆沉时间紧迫,挑明了讲道:“我现在的公司,说白了,靠的是国际贸易。小乔啊,你爸爸也牵扯进来了,他可不是旁人,是你的好父亲。”
陆沉讲不出“走私”两个字,他只会用“国际贸易”代指。
他之所以这般云淡风轻,胸有成竹,都是因为他知道,苏乔的父亲也参与了走私。
或者,更确切的说,她的父亲担当了主要罪名。
苏乔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倘若要调查那个艺术品公司,绝大多数证据都会指向父亲,他们家不仅保不住自己的公司,还要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坐穿牢底。而这一切的开端,来源于某一年春节,爷爷打过来的一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