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影——素光同
时间:2018-01-17 15:36:07

  陆明远翻身平躺,微侧过脸,看向了床上的苏乔……
  她将被子拨到了一边,穿着一条纱织睡裙,领口略低,露出了精巧的锁骨,还有大片的雪白肌肤……
  再往下,她的胸型几近完美,却被睡衣包裹,不禁让人浮想联翩——如果把睡衣拉开,又能看见什么?……
  如今已是五月,气温不高,夜晚莫名燥热……
  陆明远平静如常,视若无睹……
  他谨记苏乔的那一句:陆明远,我觉得你是好人……
  这一晚什么也没发生。次日一早,他从地上爬起来,践行昨晚的承诺。他计划把苏乔送到机场,然后收拾行李,和林浩、江修齐他们告别,再动身前往意大利……
  清晨水雾浓重,昨夜又下了一场雨……
  还没走出院门,苏乔就拿出了手机,好像是在和律师事务所商议。电话那头有一个男人的声音,隐隐约约说了一句:“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怎么就做不好呢?”……
  苏乔向他解释:“是我没做好,我和陆明远沟通过了,他确实不想接受合同。我也去了那几家银行和资产管理公司,陆明远的父亲有不少海外资产,我们接手以后……”……
  她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里的那个人——大约是她的上司,再次打断道:“你出国前是怎么承诺的?”……
  苏乔的通话音量不算小,另一边的林浩和陆明远都听见了……
  林浩道:“小乔回国以后,会不会丢了工作?”……
  “她英语流利,名校毕业,又很会交际,”陆明远评价道,“不愁找不到工作。”。
  林浩调侃了一句:“是啊,还长得挺漂亮。”……
  他接着问道:“对了,你是怎么打算的,为什么突然要去意大利?”……
  陆明远给出了合理的解释:“我去采风。一天到晚闷在家里,没有灵感。你知道灵感有多重要吗?”……
  当天下午,在面对江修齐的时候,陆明远也是同样的措辞……
  不同之处只在于,江修齐一直认为苏乔和陆明远是一对,他发现陆明远要独自前往意大利,自然冒出了怨言:“小乔呢?陆明远,你怎么一个人来公司了?”……
  彼时正是下午四点,江修齐的公司位于某间大厦内。从办公室的窗户向外望,能看见整齐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以及更远处绿意盎然的公园……
  江修齐坐在黑色转椅上,听见陆明远据实道:“她回国了。今天上午,我送她去了机场。”。
  “她会回来吗?”江修齐道……
  陆明远直言不讳:“不可能回来了。”……
  “你们吵架了?”江修齐微微抬头,与陆明远对视,“不是我说你,你这个脾气能不能改一改?这么多年了,谁能和你相处融洽,谁没和你吵过架?”。
 
 
第36章 
  能忍之人,事事称心,善嗔之人,时时地狱——这是一句有名的禅语。
  苏乔眉头微蹙,似有不快:“这位大师,你给我堂哥看手相,为什么要对着我说话?”
  她拐弯抹角地讽刺:“改天我有空,也去背一背禅经佛语,再给大家算算命,肯定能算的和您一样准。”
  在苏澈看来,苏乔过于争强好胜,伶牙俐齿。当着他的面,也不给大师留面子。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母亲请来的人,他还没发作,哪里轮得到苏乔。
  苏澈敛起笑容,淡淡道:“你跟一个老人家置什么气。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句话没错吧?”
  “我没办法回答你,”苏乔似是而非地笑了,“你信不信,我要是忍气吞声,委曲求全,我会第一个下地狱?”
  连叶绍华都注意到苏乔情绪激动。她的酒杯早已见底,手指把玩着高脚杯,没有一点谦逊或虔诚的姿态。
  而那老人虚点一下桌面,神情不曾有一丝改变,泰然自若,温温吞吞道:“既是心中存疑,何不说明症结?”
  苏乔目光游移,环视四周,最终看向苏澈,挑衅道:“您刚才还在给堂哥看手相,怎么没了下文呢?我很关心他的身体。”
  苏澈一笑置之。
  他最尊敬的人是自己的亲生哥哥,苏乔与哥哥交恶,在他这儿也讨不到好。如果苏乔家中落难,他一定会鼓掌赞叹,不动手落井下石,就是难得的仁慈。
  
  他从不否认自己居心叵测。
  大师仿佛能看穿苏澈的心思:“千金之子,福气不薄,旺相发达,利禄亨通。只可惜……五行缺木,伤在心肺,杀旺攻身,万事当以和为贵。”
  当他念到“杀”那个字,不自然地停顿了一秒。
  这位老人家的脸色骤变,白得骇人。
  他将双手藏到了身后,指尖哆哆嗦嗦,脊背佝偻得更低,仔细端详苏澈的脸——好像在给他相面。
  苏澈觉得他年纪大了,行骗惯了,要开始故弄玄虚。
  却听他说:“先生八岁那年有次水灾,池塘落水,差点夭折。第二年,本该时来运转,阴阳调和,化解周身不适,但先生的命盘,和先生的兄长……”
  “听起来,挺像那么一回事,”苏澈蓦地打断,唇边浮现笑意,“可是大师,您是不是算错人了,我八岁那年,没有溺过水啊。”
  叶绍华听不懂大师的用词,但他听懂了苏澈的话。他忠实于自己的记忆,连连点头道:“对呀,大师,我哥没有溺过水。他从小就有一堆人护着,我是他弟弟,我还能不清楚么?”
  大师不再言语,摇头叹息。
  他收拢双手,衣袖宽绰,当夜晚风一吹,真有仙风道骨之感。
  到了这份上,苏乔还要雪上加霜:“今天在场这么多人,谁不知道,大伯父最宠爱小儿子?别说在池塘溺水了,他可能都没摔过跤。”
  虽是捧场,仍有讽刺。
  今晚的苏乔和平常一样刻薄。
  大师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再次望向苏澈,屹然不动道:“先生的左脚右侧,生了三颗黑痣,腰后虚印一颗红痣,随年岁增长,红痣愈来愈淡,这便是增旺之相。”
  
  苏澈理也不理,兴味寡欢:“我没有红痣。要不是这里人多,我能脱光衣服,向大家验证。”
  叶绍华嗤嗤笑道:“哥,我和你一起洗过澡吧,我都没见到呢。哎,大伯母从哪儿找的大师啊?”
  如果叶绍华都觉得不耐烦,那么苏澈一定是烦上加烦。不远处几位朋友发现他们这里神秘莫测,三五成群走了过来,而苏澈的母亲也在寻找她的小儿子——留给大师的时间不多了。
  毕竟人多口杂。
  机不可失,苏乔状似无意地说:“刚才还有人教训我,不能对老人家发火。”
  她轻巧一笑,撇清关系道:“他都说错了,还不许我纠正吗?成事在人,谋事在天,跟五行八卦有什么关系,我从来没有找人算过命。”
  苏乔说话时,盯紧了叶绍华。
  叶绍华立刻瘪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每个人的生辰八字,爷爷都找高人算过。”
  他对这件事的印象深刻。因为逢年过节,祭祖扫墓,长辈们都会提到——尤其是他的母亲,他们常说,叶绍华,你的八字很好,怎么就是没成材呢?
  苏乔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说到了爷爷身上。
  她自然而然地接话:“爷爷去世半年多了,要不是因为那一场车祸……”
  冷眼静立的大师转身离开。
  “人在做,天在看,”他扬长而去,余音绕梁,“不孝不悌,倒施逆行,种因得因,种果得果。”
  苏乔洞察秋毫,她终于瞥见苏澈表情不对。他避开了自己的视线,起身道:“莫名其妙,神神叨叨,我最看不惯这帮江湖骗子。”
  “没劲透了,”叶绍华也说,“大伯母被董事会的人蒙蔽了。哪位董事介绍来的啊?”
  他刚提到“大伯母”,苏澈的母亲便出现了。
  这位贵妇年过半百,依旧身姿绰约。她穿着定制长裙,款款走向小儿子,温声细语道:“阿澈,今天还头疼吗?”
  “不疼了,”苏澈道,“客人太多,我先回屋了。宴会正式开始再叫我。”
  他步履缓慢,走到一半,还回头看了一眼。
  苏乔目送他的背影,包内手机忽然震动。她借着微光,解开了屏幕锁,瞧见那位大师发来的短信,只有两个字——“尾金”。
  苏乔了然一笑,回复道:“明天早上,我让助理打给你。”
  大伯父一家四口,只有苏澈城府稍浅,可以试探几分。他八岁那年溺水是事实,他一个猛子掉进池塘,差一点魂飞西天。
  事情的起因是,苏澈和他哥哥苏展结伴而行,偷偷跑到附近的公园,在水边玩闹。男孩子感情好,下手没轻没重,苏展更年长,身体也更强健,他不小心撞到了苏澈,这位弟弟脚下一滑,滚入了深水区。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苏展的父母隐瞒了这件事,带着苏澈去上海治病。苏澈总是去医院,那一趟离家远行并没有惹人注意。除了他们一家四口,随行人员只有保姆和司机。
  而保姆是陆沉的人,陆沉辗转得知了消息,不久之前,又传到了苏乔这里。
  苏乔以为,苏澈他们家的人确定了爷爷的车祸不是一场意外。再往深一层思考,她甚至怀疑凶手就在大伯父家。
  叶绍华猜不透苏乔的弯弯绕绕,只顾着在那里吃东西,没一会儿,他又忽然站起来,招呼道:“姐,诚哥!”
  他在呼唤叶姝与顾宁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苏乔在心中忖量,顾宁诚的父母都来了,他们和叶姝谈笑风生,卖足了苏家面子,显然很认可儿媳妇。但是他们除了亲近叶姝,还总是站在大伯父身侧,可见两家交情匪浅。
  在她思前想后时,顾宁诚坐到了旁边。
  有叶姝在场,顾宁诚举止如常。他先是问起了叶绍华:“哎,苏澈走了吗?”
  “他回房了,”叶绍华道,“我哥他身体不好,刚出院,不能久坐。”
  顾宁诚点头,表示理解。他面朝叶绍华的方向,目不转睛地凝视苏乔:“你们和苏澈聊了什么?他手术住院那几天,我太忙了,竟然没去医院探望。”
  因他侧过了脸,叶姝察觉被冷落。
  她没有外露的张扬,愤恨都埋进了心里。
  苏乔没注意她,混淆视听道:“还能聊什么呢?苏澈不喜欢和我说话,你们都知道,我刚来他就赶我走,是我自讨没趣。”
  她话中有明显的抱怨,听在叶姝耳边,竟和娇嗔无异。
  果不其然,顾宁诚也安慰道:“苏澈可能心情不好吧,你别往心里去。他这一病又是一年,一年都没去公司了。”
  苏乔心不在焉:“我也有四个月没去公司了,做起事来笨手笨脚。”
  顾宁诚轻笑一声:“你才华出众,业务能力很强。苏乔,你并不笨。”
  虽然他用“苏乔”来称呼对方,但是叶姝有种直觉,如果她不在场,顾宁诚一定会说“小乔”。
  她几乎要忍无可忍。
  苏乔浑然未觉,旁若无人道:“总监的秘书昨天给我发邮件,下个礼拜有好几场联合会议……”
  她和顾宁诚在这儿一本正经地聊公事,叶绍华听了,心中唯有羡慕,他也想找些正事来做。而叶姝却截然相反,她狠狠拽了一下顾宁诚的袖子:“老公,你们讲业务部的事,我都插不上嘴。”
  顾宁诚拍了拍她的手,力道很轻,态度不言而喻。
  他让她松手。
  叶姝好歹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在顾宁诚身上碰了多少次壁,吃了多少次亏,今天又当着苏乔的面,怒火不断叠加,使她倍感煎熬。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手里的香槟酒,泼在了苏乔的脸上。
  叶姝神清气爽,等着苏乔脱妆。她端着杯子,不咸不淡道:“苏乔,算姐姐求你了,你能不能和你姐夫避避嫌,保持距离?”
  苏乔拿起餐巾纸,擦干了自己的脸。
  感恩遗传基因,她化不化妆都很美,肤若凝脂,五官精致。她有这样的脸,不该做出恼怒的表情,更不该拎起装满泥土的花盆就往叶姝的头上扣。
  当着众人的面,苏乔捂着双眼,激动地斥责道:“从你们坐下来算起,我十句话里有九句话在谈公司,有话不能好好说么?竟然用烈酒泼我的眼睛……”
  周围有人惊呼出声。
  而苏乔安然无恙。她从指缝里看到,大伯父走了过来。
 
 
第37章 
  花盆从叶姝的头顶跌落,花草、泥土、和尘沙带来的污垢,令她十分狼狈。
  她强忍着没有尖叫,手指向苏乔所在地,反唇相讥道:“我就是泼你了,泼你一杯酒都算轻的……你对着顾宁诚眉来眼去,当我不存在吗?这里是大伯父的家,你还敢拿花盆砸我,是不是成天想着要砸死我这个姐姐?”
  她自行后退一步,面对宾客们的目光,脊背挺得笔直,只是眼眶已红,泪水转瞬从眼角滑出。
  这幅可怜相,着实让人动容。
  旁观者便开始窃窃私语。
  顾宁诚拉住叶姝,措辞有些沉郁:“你反应过激了。我和别人说几句话,用得着眉来眼去吗?苏乔的旁边就是叶绍华,如果苏乔做得不对,你弟弟也会帮着你——他刚刚还好好地坐在那里。”
  他拿起一块湿毛巾,擦了擦叶姝的脸,又说:“你这几天心情不好,就不要大惊小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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