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归——郁桢
时间:2018-05-02 11:46:56

  锦书坐了车回到了金碧斋。金碧斋的丫鬟仆妇见她回来了都很高兴,纷纷上来行礼问好,锦书只问:“二郎君呢?”
  “在书房。不过二奶奶您得有个准备。二爷最近颓废得很,成天窝在书房不肯出来,也不让我们进去,所以您看见什么都不要吃惊。”
  锦书心道他怎么就颓废呢?她出了正面屋子的后门,去了抱厦那边的书房。里外静悄悄的一片,什么响动也没有,她站在窗下呆了了一会儿,才伸手去推房门。
  门吱呀一声就开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很快就飘散了出来,秦勉这是要做什么?她探了头往里面看了一眼,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她看着一屋子的狼藉,心道秦勉颓废的时候是这番模样吗?此刻也不知他去哪里呢。这时候听见脚步声传来,锦书扭头一看,却见是流苏。
  流苏欢喜道:“二奶奶回来了。”
  锦书点头道:“是啊,二郎君呢?”
  “他和程府里的二爷出去了。”
  “出去啦,那我在这里等他回来好了。”锦书默默的去帮忙收拾屋子,流苏也赶紧上来协助,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屋子重新回到了整洁的样子,再没有刺鼻的味道。
  流苏又搬来一盆开得正好的茉莉花放在了案头,屋子里立马清香四溢。
  “丹娘!”
  锦书听见这声熟悉的呼喊回过头去,却见倚门站着一个男子,长挑身材,穿一身莲青色的夏布交领直裰,戴着黑色的网巾,一脸的憔悴之色,气喘微微的望着她,看得出来,他是急着赶回来的。
  “你回来了。”锦书微笑着上前去,仿佛离家多日的那个不是她,而是秦勉。
  流苏知道两人相见必定有一番话要说,于是识趣的退了出去。
  一人站在门槛内,一人站在槛外,夕阳将屋内锦书的脸映染得犹如红苹果一般,因为隔得近,她能清楚的嗅见秦勉衣服上沾着酒气,她微蹙眉头,轻声斥责他:“你的身体不适宜饮太多的酒,以前和你说过,怎么扭头就忘了?”
  “没有你管着我,所以就忘了。”
  “身体是自己的,就是铁打的也禁不起自己作,你得好好的爱惜自个儿啊。”
  秦勉呆呆的看着她,他怕锦书恼,所以也不敢触碰她,满是歉意的说:“对不起,我该早些时日去庄上看你的,但是府里接二连三的出事,我想走也走不开,一直拖延到现在。”
  “到底出什么事呢?”
  “父王的意思,把世子之位传给小五。”
  锦书惊讶极了,秦勉和秦励都是庶出,秦勉为长,又是自幼养在王妃房里的,说起能耐比秦励强多了,怎么齐王会选择秦励当继承人?所以他才颓废,不甘心的?
  “是不是弄错呢?”
  秦勉道:“怎么可能弄错呢,我亲眼看见父王的书信,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丹娘,说不在乎是骗人的,之前我一直想好好的保护这个家,忙活了半天却连一个保护的机会都不给我,我被父王嫌弃了啊。”
  锦书怔怔的看着秦勉,这种心情或许她能理解,明明就是唾手可得的事,到最后却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来,所有的希望能在瞬间破灭。她看着抑郁不得志的秦勉,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第二百九十八章 告白
  “我和含真去青要找你,李家的人却说你和玉扣已经离开了,我们又马不停蹄的往回赶,还好这次没有没有错过。丹娘,我想着该去再见你一面的,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清。这次回来,你能不能多留两日。”
  锦书点头答应。
  正好丫鬟来传饭,两人一并去用了饭,接着锦书便在院子绕弯,秦勉在跟前作陪,锦书向他问起了捉拿秦长宽的经过,秦勉向她一一道来,包括薛太医的死,长春宫的那把火,还有他发现如霜和秦劝的蛛丝马迹,都给她说了。
  锦书听得胆颤心惊:“还好我当时做主没有去汝阳那边,而直接去了新安,不然只怕凶多吉少。”
  “是啊。他们早就动了杀机,也就别怪我无情了。现在府里总算是清净下来了,我们也没受到很大的损失,说来得好好的谢谢你。这一年来你都在配合我,一直很辛苦吧?”
  “不辛苦,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说话间,又一圈下来了。锦书便要回房去洗澡,秦勉却犹豫了,他站在廊下踟蹰不前,短暂的相聚立马就会迎来真正的分道扬镳吧,他一百个不想锦书走,这时候却不知还能做些什么能把她留下来。
  锦书洗完澡回来,坐在廊下晾头发。秦勉上前去从丫鬟的手里拿过了布巾要替她擦头发,锦书微低着头,脸色笼在阴影里瞧不大真切。
  夜风轻拂,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锦书见月色渐渐的洒进了院子里,摇曳了一地的清辉,似雾似纱。
  “丹娘,你决定好了吗?”
  锦书点头说是。
  秦勉的手僵住了,双手缓缓的垂了下来,他静默的站在锦书身后。锦书却突然转过身,握住了秦勉的一只手,秦勉更加有力的回握了她。
  “我以前和你说过,因为曾经受过伤害,所以对自己没有信心。我这个人其实性格不好,有时候倔强,有时候也很偏执,有很多缺点,我都讨厌这样的自己。我这样的人你面对久了,不会觉得生厌吗?”
  秦勉微怔,忙说:“怎么会厌,和你在一起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你能包容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缺点?”
  “人无完人,每个人都一样。但对我来说,你是最好的,也是我苦苦的求了两世谋来的。”
  “等到我容颜老去,青春不在的时候你也别嫌弃我。”
  “不会的,我向你保证。”秦勉说着缓缓的蹲下了身子,他伸手将笼在锦书脸上的一缕头发拨开,露出了锦书的脸颊。
  锦书沉默了好一会儿,接着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接着下了一个事关终身的一个决定:“我留下来。”
  “不走呢?”
  锦书点头。
  “没有哄我?”
  锦书轻笑:“我哄你做什么。”
  “不是同情我,可怜我?”
  锦书摇头,接着又道:“我们是同样命运的人,比谁都珍惜将来。我愿意和你走剩下的路,不是因为同情,也不是因为可怜。这些日子我一个人想了很多,当然回忆得更多的还是去泉州的日子。那时候我们日夜相对,你对我的温柔我不是没有感觉。在韩家的时候那个韩姑娘对你好,我心里不舒坦,还对你发过火。后来你只身去赴宴,我到处找不到你的时候,我害怕,我紧张。我不想你死,想你好好的活着,迫切的想要见到你。秦勉,这一次我没有再被旁的蒙蔽住双眼,我看得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心里想的什么,也知道自己要的什么。这一年里,你一直都陪在我身边,和我一道经历生死,给我温柔呵护,这些我都明白。你上次问我的那句话,我想我可以回答你了。”
  “嗯,你请说……”
  “那时候会为什么会流泪,我也知道答案了,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你的,所以并不讨厌你的触碰,面对你,我曾经心动过。”
  秦勉捉住了锦书放在膝盖上有些不安的小手,他紧紧的攥住,似乎还不够,终于在她洁白的小手上落下了滚热的一吻。
  这一次,换成锦书拥抱他。
  “你会后悔吗?即使我将来一无所有?”秦勉依偎在她胸前问了句。
  “我,不知道啊,但是我不把心里这些所想告诉你的话,将来肯定会后悔。”
  “那我就努力让你将来不会后悔,绝对不会让你跟着我受苦受委屈。只要你喜欢,我会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你前面。”
  这个男人说起情话来真是甜死人不要命,锦书拥着他,头靠在他的肩上,心道不好的都过去了,那些伤害也早就离她远去了。她应该有信心经营好自己的婚姻,去寻找新的幸福。有个人在那里等了她两世,是感动也好,是心疼也好,她来不及去思考那些。她没有理由去拒绝他,将来也不知会怎样,她愿意和他一起面对。
  第二日,夫妇俩一道出现在重华殿。齐王妃瞧着秦勉一扫往日的阴霾,唇角的笑意掩也掩不住,她便知道这两人的别扭好了,锦书也愿意留下来了。齐王妃不去管儿子,将锦书叫到跟前,让她陪自己坐在榻上,低声的和锦书说:“他再有欺负你的时候,你跑来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锦书微笑道:“他不会再欺负我的。”
  齐王妃拉着锦书的说:“我老婆子活了一把年纪,没别的愿望了,只盼着你们俩好好的,别再给我添堵就成。”
  两人都应着是。
  正说着张侧妃和令仪母女来了,母女见锦书回来了都有些意外。令仪见着了锦书忙上前拉了她的手问道:“嫂子,你的事忙完呢,不走了吧?”
  锦书笑答:“不走了。”
  “太好了。”令仪的脸上笑容无比的灿烂。
  张侧妃有些疑惑的看着两人,心道这对姑嫂什么时候这般好了。
  等到只有齐王妃和张侧妃两人的时候,齐王妃与张侧妃说:“这孩子也是命运多舛,好再程姑娘回来了,对他多少是个补偿。爵位的事你也别太在意了,我看这是最好的安排,有得必有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张侧妃低头答道:“娘娘说得是。”
 
 
第二百九十九章 分家
  倏忽又过了些时日,转眼便迎来了世子秦勤的周年。
  事情过去了一年,齐王妃也努力的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时隔一年后,她终于和家人一道去了秦勤的陵寝前去看望。
  墓旁的松柏并没有长成势,也没有招来鸟儿的停留。齐王妃摸着矗立的墓碑,她经不住热泪纵横,哽咽道:“儿呀,一年了,你弟弟替你报了仇,你在地下也该安息了。见到了你媳妇替我给她赔个不是吧,之前我刁难过她,让你们两口子生过罅隙。你媳妇其实是个顶好的女子,所以在她走后你一直对她念念不忘。之前是我错了。”
  夏日的风带着一股闷热,吹来的风卷起了地上已经燃成灰烬的纸灰一直往坟堆上飘去。锦书在一旁看着,心道秦勤必定是听见了他母亲的话,在他的心中早就原谅了母亲的不是。
  齐王妃向着儿子的墓地行礼上香、奠酒,起身的时候锦书去搀扶了一把。
  祭祀回来后,齐王妃便说要抄写经卷送到庙里供奉,令仪和锦书都欣然响应,姑嫂两人每天午后过来替王妃抄经。
  六月底,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有时候坐着不动就能流一身的汗。
  令仪写了一会儿手腕就没力气了,她将笔放下了,抱怨道:“二嫂,我这字写得歪歪扭扭的,菩萨看了也头疼吧。”
  “只要心诚就没关系。”锦书瞥了一眼令仪写的字,她耐心的给令仪指导了一番,令仪笑道:“二嫂这字倒是像练过几十年的,确实比我写得稳重老练。”
  “写字的时候不能心浮气躁,要能静下来。一笔一画都能认真对待才会有进步。你现在手腕没力气了别急着练,去歇一会儿吧。”
  令仪便在一旁看锦书抄写,觉得锦书写得又快又好,心道嫂子比她不过长几岁,当真比她写得好许多。
  令仪听得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她扭头看了一眼,却见是二哥来了,心上一喜就迎上前去:“二哥!”
  秦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不动声色的走到锦书身旁。
  “‘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何解?”
  “佛家说三障尽空,方能心中没有牵挂,没有滞碍,没有对死的畏怖,断绝恶因缘,心中才安定不乱,远离七颠八倒,昏烦狂妄方能解脱,得以通达,法身方能清净圆满。”
  听着锦书的解释秦勉一旁笑着点头很是赞同,令仪在一旁疑惑的想,这两人怎么参起禅来呢?
  等到锦书写完了最后一个字,秦勉才和她说:“走吧,母妃已经起了。”
  三人去了齐王妃的宴息室,果然王妃已经起了,甘嬷嬷在跟前伺候。
  “母妃,二嫂教我写字呢。”令仪甜糯的声音让人觉得凉爽。
  齐王妃笑着点头说:“你二嫂的字写得好,你好好的跟着学。”
  齐王妃让丫鬟将西瓜端来,几人一处吃了西瓜,秦勉便暗暗的给妹妹使眼神,令仪心中明白,便起身道别。齐王妃含笑着点头,令仪就下去了。
  靠墙的大卷缸里盛着冰山,此刻已经融化了不少,屋子因此变得凉快不少。屋中有一博山炉焚着锦书亲调的香料,兼又挂着鲛绡帐蚊虫也飞不进来。
  “二郎,你们有什么事要和我说的?”
  秦勉含笑道:“到底母妃英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齐王妃道:“刚才你和你妹妹挤眉弄眼的我都看见了。”
  秦勉看了锦书一眼,却见锦书以扇掩面看着秦勉笑。
  他方禀道:“母妃,我和丹娘商议过了,准备过了初一就搬出去。”
  齐王妃吃了一惊,愕然道:“搬出去,为什么啊?府中现在已经干净了,你住得还不方便么?”
  “不是,母妃,您听我说。我想的是既然我已经成家了,也该早日自立门户,搬出去对小五也好。”
  “小五,他还是个孩子啊,再说又刚没了生母不久,还要仰仗你这个哥哥教导他,带他走正途。”
  “母妃,小五已经满了十三,不再是个小孩子,我不能带他一辈子。我早些搬出去对他有好处。我们家不能再出二叔那样的事了。”
  齐王妃心道这说的是什么话,她又去问锦书的意思:“你们真的商量好呢?”
  锦书点头,齐王妃心道秦勉出去了她不放心啊。
  “母妃,我也得长大不是?我会经营好名下的那些产业,至少让丹娘跟着我衣食无忧,我再做几件自己想做的事,将来有了孩子再好好的教导他们,努力的撑起一个家。”
  齐王妃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见秦勉心意已决,她蹙眉道:“即便要分家也没必要真的搬出去,二房那边的院子还空着,收拾出来也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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