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坚?”他饶有兴致地念道。
薛云卉却是心下一抽一抽。
完了,这名帖本是师姐收下的,却说是她走南闯北的时候多,用得上,便给了她。没想到却落到了鬼侯爷手里。
这下,她是不是真没饭吃了?!
“原来这樊善人叫樊坚啊,这名起的?凡间?还仙界呢!”她呵呵笑着打趣道,目光却往抱着她的人脸上转。那人嘴角也勾着一抹笑,只看着她的眼神让她发毛,她方才那笑也笑不下去了,使劲哼了一声。
“人家给了名帖,还能不接啊?那多打脸?别纠缠了,快让我吃饭!”她不乐道。
袁松越见她还敢在这儿使脾气,一把就捏到了她腰上,见着她痒得直扭,手下不松,道:“接人家名帖,出了门还同人说个不休,现下还在这叫板,你当我是泥人?”
说着手下越发掐准了她的痒痒肉。薛云卉最是怕他这一招,当下躲闪不及,被他挠得脸都红了。
“错了!我错了!不敢了!不敢了!”薛云卉连忙求饶。
求饶什么的,真是越发顺口了,袁松越晓得她嘴上说得顺溜,心里却不一定这么想,倒也不再掐她那痒痒肉,只将她脑袋掰过来对着自己。
“梁道长何不收着这名帖?却是你收着?”
薛云卉被他这突然的问话,问得愣了一下,旋即答道:“师姐说她不常出门,我走南闯北的时候多,就给我了。”
她答得坦然,袁松越却是默默一叹,又问她,“你为何要走南闯北?”
这话问的薛云卉顿了一下,她走南闯北为钱也是为了自己快活,可她觉得这话不能说给他听,于是想了想,笑嘻嘻地回应道,“那不是以前得养家糊口么?侯爷瞧瞧,我也不容易着呢!”
袁松越说是,目光柔和了几分,“从前难为你了,不过以后呢?你可还要走南闯北?”
薛云卉被他看得心头快跳了几下,心里琢磨了一下该怎么回应,这便不再傻笑,看着袁松越摇了摇头。
袁松越见她乖巧的摇头,摇得心底都荡漾了,不想却听她又说了一句。
“以后可以少跑几趟了……”
袁松越差点呛了一下,她这不安分的性子,不让她跑反而是让她不舒坦了。他舍不得圈着她,只好不再提这话,搂紧了她的腰,换了话头问她,“人家在门外,怎么不同梁道长说话呢?我倒只见着同你一个喋喋不休。”
“这……”薛云卉想了一下,“约莫是人家看出我这人健谈了吧!”
“健谈?”袁松越瞥了她一眼,“那这姓樊的男子就没旁的意思?”
薛云卉挑眉看了他一眼,“什么旁的意思?我瞧着这人还算纯良啊!况且我这样身无分文的道士,他图什么?”
袁松越竟无话可说了。
本来是想告诉她,对旁的男人还是要提防些的,她这模样入得了他的眼,想来不少人都很是看得上的,另外,也提醒她别当他是泥人一般不会在意。可是眼下她这反应,袁松越觉得自己没必要循循善诱什么了,她迟钝些,倒也不失是件好事。
只对着他知道那些风花雪月之事,倒也甚好。
因而袁松越立即变了脸,面上柔和一片,“吃饭吧。”……
第265章 庙会
变脸变得太快,薛云卉是真的闹不明白他是这么想的,不过让她吃饭她总是高兴的,至于那樊坚的名帖,被他拿走便拿走吧,名帖什么的,哪有吃饭要紧呢?
若论最高兴的,还是从庞家得了一大笔钱财,也算是意外之财了,虽然还差些,可她觉得,这么个鸿运当头的态势,她很快便能攒够债钱了。因着这两日都玩得分外开心,一转眼就到了庙会那一日。
太原城这场庙会可巧是下半年最大的一场,满街满巷都是人,城里的乡下的,还有他们这等远道而来的。涿州可没这么大的庙会,京城的庙会又管得严,乐呵不起来,跟着袁松越去洛阳那一回,遇上的七夕会倒也不小,可惜那会儿薛云卉又是怄气还得挣钱,没得工夫乐在其中。现下万事皆算顺遂,她看着这川流不息的人群,两眼放光,招呼袁松越一声,一头就要扎进去。
不过没扎进去,却被人揪了回来。回头看了一眼揪她的人,她嘟了嘴,“快放了我,没瞧见那人背着人唱戏的都走远了吗?!”
她指着那涌在人群中的山西有名的背棍,朝他着急瞪眼,袁松越见着她这一脸急色,很是后悔自己出门前没想着拿根绳出来。眼下是这么多人,哪里的人都有,以她这瞎凑热闹的性子,他一转头的工夫,她就能丢了。
没有绳,只能手下抓紧实些了。
他叹气说“这便去”,又道:“那背棍上的人这么高,就是给远远近近都能瞧见的,不必跟这么近。”
薛云卉说不行,拽着他的手就往人堆里挤,袁松越被她拽得只能跟上去,还听她道:“能看见也听不见,演得再好也白搭!”
好吧,她说得对。袁松越只好替她拨开乱涌人群,上前几步带着她往那铁棍附近去了。
山西这边的铁棍兴起也就是近百年才有的,相传是旱灾的时候,往龙王庙祈雨得了甘霖,为着感激龙王,供奉了龙王泥身,还配了一对童男童女随侍两侧,然后抬着游街庆贺。后来变成了习俗,再后来有人在背棍上唱起了戏,这才越发地兴起来。
挤在人群里听戏,约莫是人挤着人才更显得有意思些,袁松越眼见着手里牵着的人不闹腾了,只管看戏,略微松了口气,再看见身后庄昊他们满头是汗地挤着跟着,不由笑道:“都去耍吧,算着时辰回客栈便是。”
庄昊自然欢喜,可瞧见二胖瘦杆他们还站着不动,不由想到好夫人上次丢了,还磕在麦田地里昏迷不醒,他挨了好一顿罚。罚了月钱,扣了沐休,还挨了一顿板子。好在好夫人还念着他的好处,替他把月前和沐休要回来了,可板子就是结结实实打在他屁股上的。这会儿看着那两人都不动,他也不敢动了。
可他真的想去耍啊!说实在的,他们三个杵在这儿,说不定还碍了侯爷的事。可惜他不敢吱声。
袁松越一看三人都不动,只得又说了一遍,“去便是。”
见着三人还是不动,只好道:“瘦杆留下,二胖和庄昊去吧,过会来替他。”
这么一说,庄昊和二胖对了个眼神,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似打树花一般璀璨的光亮,当下便应声去了。二人这边走了,薛云卉看戏的兴头也过了,转过脸抬起头来同身后的人道:“师姐他们去吃什么了来着?咱们也尝尝去?”
抬手替她理了理挤得歪歪扭扭的道袍,心里想到她穿了女子装束的可人模样,可惜她不爱,只穿着这松松垮垮的觉得舒坦,他倒也都随她去了。“梁道长说去糜饭来着,不过现下去哪里找?”
薛云卉冲他嘻嘻笑,“是‘糜糜饭’吧,怎么到了侯爷嘴里就成‘糜饭’了?另一个字丢了?”
袁松越方才说得时候,只觉得这叠字读起来像小娃娃说话,便给省了,这会儿倒被她捡出来调笑。见着她眼睛弯着朝自己看来,心里软成一滩水,不由地又回想到从前,她总是同他别别扭扭,两人相处时,他多多少少还有些强迫在里头,哪里有现下这般舒适随意,正如春日的风,和暖醉人。
他不同她咬文嚼字,跟她这种“坐怀不乱”都能随便理解的人没什么好咬好嚼的,他只扬起嘴角的弧度,道:“随便寻一家尝尝吧。”
那等酸汤浸泡的谷粮吃食,他倒要瞧瞧她吃完,那小舌头还有没有闲心咬文嚼字了。
待到薛云卉捞起一筷子酸饭时,闻着那浓酸的汁水哗啦啦地从筷子上往下滴时,鸡皮疙瘩被酸味激了起来,心里有些犯怵了,再看着旁边鬼侯爷淡定地往碗中停了一下,等那汁水留得差不多了,竟径直放进了嘴里。
瞪大了眼,仔细瞅着他的脸色,只见那薄唇极是规矩,并没有吧唧吧唧的声音和样子,再看面上也是波澜不起,好像只是嚼一块白糖糕而已,没有任何酸涩在里头,和这家小店坐着的吃惯了的当地人一模一样。薛云卉不由觉得,这冲鼻的酸味或许没这么厉害?
她夹得那一筷子谷子糜子已经汁水滴光了,眼见着一旁的男人嚼过,喉结一动咽了下去,薛云卉秉承着到底是给人吃的东西,没什么可怕的信念,径直也将她那一块放进了嘴里。
好像没什么……
结论还没下完,她呼啦地一下跳了起来,瞬间眼睛都直了。嘴里像放了块刚从山楂汁里捞出来的山楂肉,她那舌头都打了结!
小店里不少人都在瞧她,自然都知道她为何这般怪态,一个个笑得不行,老板娘还道:“这位道长,不能吐啊,咽下去再吃就不酸了!”
她听了这话就跟指令一样,把心一横,直接就咽了。
谁说吃下去就不酸了?!这糜子谷子虽下去了,酸汁水可还没净呢!
一旁有人将她拉进怀里,不知从那弄来了甜糖水往她嘴里灌,对她来说简直救命!
一大杯的甜糖水都喝完了,她才恍恍惚惚地回过了神来。
她摸了摸酸出来的眼泪,眼中泪水又涌了出来,指着给她灌甜糖水的男人含泪控诉,“你不是吃着不酸么?”男人无奈又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骗你的,我也觉得酸。”“那你还吃这么香,还咽呢!”薛云卉真快哭了,“你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第266章 合欢树上
眼泪抹了一把又一把的,薛云卉攥着袁松越的袖子,舌头不利索地数落他,“你简直太坏了!那么酸,你也能忍下去装模作样的骗人!”
袁松越笑着给她抹眼泪,“是我的错,不该骗你。”
说着,见着她似个小狗子般吐舌头,眉头皱成了大山,不由瞅着她的舌头道:“伸着别动,我给你吹吹。”
薛云卉愣了一下,随即觉得一阵温热的细风到了她舌尖上,抬眼看时,只见这男人柔和的眉眼散发着轻柔的光,像是天边的云彩,让人看着不由就想陷进去,让那柔和将人包裹其间。思绪一晃而过,她一个激灵,连忙把舌头缩了回去。
“怎么了?”袁松越问她,只见她不答,却忽得转过了身去。他暗暗疑惑,目光从她细白的耳边绕过,静静地看着那耳边,竟是一点点地染上了似晚霞一般的色泽。
害羞了?
袁松越心下快跳了几分,只听她极快地说了一句“走了”,然后闷着头拔腿就走,又觉得甚是好笑。
他并不戳破她,只抬脚跟了上去,见着那一双小耳朵的边儿越发红的透亮,他只觉得心里比吃了蜜还甜,方才吃糜糜饭的那酸劲儿,早就抛却云霄以外了。他可真是没白白忍了这好一口酸饭。
快走了几步,大手一勾,就拉上了她的手,她一怔,这便要挣开,他自然不许的,不仅不许,还照着那小手心挠了几下。
那人小脸绷得紧极了,耳边的红也渐渐漫了过去,他看着这平日里不多见的稀奇景儿,不禁弯了嘴角,只听着她舌头打着结道:“你……你挠我作甚?”
嘴上朝他说着话,却不敢回头看他,舌头经他吹了还打结不停。袁松越忍着没笑出声,心里软软地,想将这别扭的人搂进怀里好生疼爱一番,却又舍不得现下这稀奇景儿,所以忍了又忍,垂了头到她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低声,说道:“舌头还打结?要不要我替你含一含?”
话音一落,转瞬间那人就站着不动了,他一直侧着目光瞧着她的侧脸,只见那脸上的红晕突然晕开了,一张小脸完全红了个透,连衣领上的脖颈和耳后都红遍了,就像是醉了酒一般。酒没醉她,是他的话醉了她。
袁松越心下笑个不停,嘴角眼角完全弯了上去,他拉着她的手径直就往身后的小巷去,巷子浅,几步的工夫就到了街巷后的一片树林里。
她脸上红晕不减,被他拉着快走的这两下又让鼻尖渗出细密的小汗珠来,袁松越心肝被这红晕生出的丝线缠了个结实,当下心头一下比一下跳得快,只一眼扫见树林子里有颗茂密的树,心下一定,一俯身,抱住了身侧的人。
“穗穗。”他轻声喊了一句,足下瞬间发力,抱紧怀里的人,点脚就往那茂密的树冠里去了。
薛云卉先是觉得头脸发烫,不敢再听他胡言乱语,现下被他这一抱,扑进他怀里,呼吸着熟悉的气息更觉脸似泡在了热水里,再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到了一颗枝繁叶茂的合欢树上。“你……你到树上作甚?”她问。
袁松越并不回她,这厢站稳了身形,瞧见那红彤彤的、等着他采撷的唇瓣,一句多言都没有,直接俯身覆了上去……
薛云卉觉得自己脚下有些站不稳,这个时候应该担心自己会不会掉下去,不知道是这男人搂她搂得太紧的缘故,还是旁的什么,她没去担心这一桩,反倒有一种不管不问了的感觉在里头。直到被吸允得有些发疼了,她才回过神来。
原来自己和鬼侯爷在树杈里夺食!这要是以前,有凡人敢在她树杈里做这个,她肯定一树枝给这俩人抽出去,别在这砸吧口水!
可如今,她竟觉得有些欢喜。
就是……有点喘不上气了……
好在袁松越适时地松开了她。袁松越见着她眼神迷离,满脸红晕更添几分浓色,娇艳艳的唇瓣似滴露的牡丹,他觉得自己骨头要酥掉了,想直接将她抱回客栈,好生疼爱一番。
可惜没得客栈,他也不敢拿她侯夫人的名声乱来,只好强迫自己忍了,搂着她的腰,点脚到了另一只树杈上,坐了下来。
她微有些喘,他也是,这安静的树杈里只有二人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这样的安静他很喜欢,只看着她的侧脸勾起嘴角笑,她不敢看他,又躲闪了半边脸,低头轻拍了二人身下的树杈,没话找话道:“这树杈稳不稳,不会掉下去吧?”
他自然道不会,继续看她,她又是羞怯的躲闪。
薛云卉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羞怯”的神态,她觉得自己白活了这么大的岁数,竟被他弄红了脸,结巴了嘴,真是丢人了!偏他还盯着他瞧,她又躲不开,怎一个狼狈了得!
虽然他二人那房中之事也有过几回了,按理说大场面都见过了,这点子小打小闹该淡定才是,只她就是淡定不了,脸上的热也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