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俘虏?可是关在辽东的两个鞑靼小头目?”云恭回想了一番。
“正是在这二人。”秦游显微微勾了嘴角,“近日,孙儿让这二人进京来了。”
云恭闻言拧了眉,“进京?京里可都是锦衣卫!显儿你要作甚?可别让人发现和你有牵连!”
秦游显一听越发笑了,“您放心,孙儿自然谨慎。这两个人,是奔着那袁二去的。”
第338章 夜捉俘虏(上)
两个鞑靼的小头目,说要紧不要紧,说不要紧也不能任他们跑了。
这事儿秦游显琢磨了许久,这两个小头目是袁松越去岁末亲自俘虏的,现下关起来早已审不出什么了,看管得也松了不少,这个时候让这两人跑了去,也未必有人立时就在意。为着这个,他好生打点了一番,就此设这么局,也算是给这还没坐满一年的瑞平侯爷,一个年关大礼了!
他来公主府之前,正巧听闻回音,说这两人今日一早已是到了京城。为着这两个俘虏一路进京,他可没少费劲,现下来了,他自是亲自派人过去指点。
选一个人来人往的茶馆,让人提点这两人,如今瑞平侯爷可不是住在瑞平侯府,而是另有私宅。他许这两人,只要把事办好了,自然让他们回去。
这两个已是被关押了近一年,如何不想走?况他们在大宁境内,人生地不熟,也只有听他话的份儿。秦游显也谨慎,派人指点这二人也不留痕迹,只对这二人道,今夜子时以前,务必潜入瑞平侯院中藏起来!
……
秦游显把话都同云恭说了,越发笑得得意,“您说这通敌卖国的罪名,削爵抄家,不在话下吧?”
云恭面上笑褶显露,便是擦了三层珍珠粉也遮不住了,“哎呦!这样不打眼的法子,也只我显儿想得出来了!今晚一过,那袁家庶子可就百口莫辩了!你可安排好了人手查他私宅?!”
“您放心,孙儿已经同五城兵马司的人打过招呼了,明儿一早这瑞平侯爷私通鞑靼人的惊天大案可就瞒不住了!”秦游显笑着,眉间越发舒展。“好!”云恭亦是拍了掌,眼睛一眯,想起了什么让她心恨之事,脸上被珍珠粉遮掩下的肉抖了抖,“一个庶子,几次三番在我头上动土,他哪里来了胆子?上一回,侥幸让他逃了,是老天无眼,也是咱们所用非人!这一回,咱们可要不动声色地撸了他的爵位,等他再反应过来,早就在诏狱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话音一落,祖孙二人皆笑了起来,越笑越是解恨,越笑越是灿烂,好似袁松越已是铁链在脚,而爵位已是落到了秦家来一样。
只是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那两个鞑靼小头目身后跟着秦家的人,而另一边也跟着旁的人。
天色渐晚,两个鞑靼人按着秦游显的指示往袁松越的私宅藏身而去。
一个大胡子的心里觉得不安,同另一个高个子的道:“他让咱们藏那侯爷的府邸,若是被那侯爷捉了,咱们岂不还得回到狱中?”
高个儿的人俨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当下摇了摇头,“若是不去,后边的尾巴你能甩掉?”
大胡子也晓得后边还有人跟着,也是气闷,可就这么进了袁府,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他们二人当初可是一前一后被那毛头侯爷挑下马来俘虏的,那侯爷这点子年岁,一双眼睛却精得似鹰,他们闯进他府邸,能出得来?
“我看,那尾巴的主子,是要祸害这小侯爷!”大胡子道。
这一点,高个儿也早已想明白了,他说是,“尾巴的主子面儿都不露,这是早就想好了,等咱们被人抓了便抽身,祸害了那姓袁的,咱们自又被好一顿打,他定然有好处等着!”
大胡子骂了一声,“敢情你都知道?那你还来?”
高个儿瞥他,“不来?有法子么?被这宁朝的牢关一辈子?咱们这会儿来了,说不定才有机会伺机逃跑!”
他说着,招呼大胡子附耳过来,“咱们就藏一个好跑路的地方,尾巴又进不去袁府,咱们进去了,只要不被袁府的人发现,再不动声色地窜出去,可不就逃出生天了?”
大胡子“哎呦”了一声,“一年的牢饭,没把你这脑子吃没了去!好法子!好法子!”
两人嘀咕了两句也不敢多说,秦游显的人已是给他们示意,到这瑞平侯今日出门去了,正是时候!
也不晓得如何就那般顺遂,两人没费什么工夫就窜进了袁松越的私宅里。
两人是又害怕又激动,逃出生天和再度被抓也就在一线之间。天已黑透,宅子里的仆从不像是有主家要伺候的样子,两个鞑靼人激动坏了,左右探头看路,这便思量着要跑。可动一动脚都没来得及,两人同时觉得后颈一痛,立时不省人事了。
……
地龙烧得暖和,薛云卉把阿荞哄睡了,听着外间来来回回不少杂乱的脚步声。她不放心,虽则下晌袁松越同她说了,让她不必担心,他自有安排,可不落到实处,这心总是悬着。
披了衣裳开了门缝偷瞧,见着没什么外人在,薛云卉出了门往袁松越处去,还没走到他门前,便见他披了大氅,大步走了出来。
“吵醒你了?”袁松越敞开大氅,将她兜进怀里。
薛云卉道她还没睡,仰了头看他,“没出什么岔子吧?”
袁松越朝她笑笑,“没有,你只管放心。我这番去,来回要折腾些时候,你回去睡吧,明日午间之前我也就回了。”
薛云卉见他胸有成竹,安心不少,搂了搂他的腰,便让他去了。
且说袁松越一路披星戴月地赶到平日里住的私宅,私宅已是被一层火光围了个结实,东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孔扬打马向前迎来。
“瑞平侯爷,您家这宅子里捉出了两个出逃的鞑靼俘虏,您可知晓?”
那孔扬问得直接,袁松越却摇了摇头,“孔大人也瞧见了,本侯刚刚赶来,如何知晓?”
那孔扬却是低头笑了笑,“侯爷,您知不知晓,下官也管不着,只是从您府邸搜出的这两人,下官可得如实交上去,这可不是一般的毛贼啊!”
袁松越晓得他是怕自己拦人,急着要把从他府里抓到这鞑靼人之事捅上去,他哼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了那孔扬一眼,“既然是孔大人抓的人,便是五城兵马司分内之事,本侯自不会干预。只不过,孔大人带兵夜闯本侯私宅,提前并不支会本侯半声,总也得给本侯一个交代。”
那孔扬正是秦游显安排的人,秦游显甫一安排他来抓人,他便能想到个中关窍了,当下见着瑞平侯非但不怕,还要跟他要个交代,意外了一下,倒也并不露怯,心道这瑞平侯这下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谁有怕谁呢?因而只道:“提前没支会侯爷,是下官无理了,只不过在侯爷府里翻出这两个鞑靼俘虏,若是提前支会侯爷,下官不晓得还能不能翻得出来!”
第339章 夜捉俘虏(下)
东城兵马司指挥使,一个六品的武官,当着瑞平侯的面敢说这样的话,若不是狂妄自大,那便是胜券在握了。
袁松越朝他点头,缓缓道好,目光掠过孔扬身后,扫了一眼不远处孔扬从他府邸捉出来的两个人。两人皆被五花大绑,嘴巴也堵了个严实,两人见他看过来,也看了过去,头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
袁松越收回目光,朝着孔扬一声冷哼,不再多言,侧身错了过去。孔扬自也要等着交差,一声令下,将这两个贼人带上,直奔衙门去了。
私闯侯爷府邸这样的罪名,孔扬根本没放在心上,他带着兵一路火光开路,唯恐整个东城还有不知道的人。一面扬鞭打马,一面派人通报锦衣卫,等到锦衣卫来了,这罪名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瑞平侯坐实了,他只等着升迁便是了!东城兵马司的衙门今夜格外地和暖,孔扬只将外面的披风一脱,直接喊人提审这两个助他升官的鞑靼人。
这两人是从袁府的柴房里搜出来的,一个大胡子一个高个子,两个人穿的还是那破破烂烂的衣裳,和秦家人形容的一般无二。两个人被绑着扔到地上,嘴里塞了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孔扬当即便嚷,“没点眼色!都给我堵着嘴,我还怎么问?!”
下边的人赶忙将这二人嘴里的堵布拿开,孔扬哼哼了两声,也不废话,径直问道:“说吧!你们去瑞平侯的私宅,找他何事?”
一句话砸到地上,下边的两人却似没听见一般,极不配合,一句话都不说。孔扬眉头一皱,刚要发怒,转眼一想,这两个鞑靼人,莫不是听不懂他说话吧?
孔扬起了身,走到了这个人脸前来,“你们二人,能不能听懂我的话?”
两人还是不吱声。
孔扬一看这架势,这便是听不懂了,不由得挠了挠头。不过听不懂也没关系,反正这两个人身份在这,还能开脱了去?
他又试着问了几句,两人还是不说话,他把手底下的人问了一遍,还真就没谁会鞑靼语,孔扬一看,便也不问了,只将这两个又塞上了嘴,弄到了一旁去。
他喝了碗茶,准备小眯一会,因着太过兴奋的缘故,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起身在屋里走了几趟,有人悄悄来回,说已是往秦家通报过了,秦爷很是夸了他一番,还让人捎了话,“明晚给你庆功!”
孔扬更是睡不着了,满脸的笑意对着自己拿官服傻笑了半晌,心里想着以后这官服也用不上了,立了这等大功,少说也得给他升两级,可不用再在这兵马司里头打转了!
心里乐呵着,下边的人来通禀,道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使来了。
孔扬立时来了精神,穿了披了衣裳便去迎接,只是他心底还嘀咕了两句,“这可是扯了瑞平侯和鞑靼的大案,锦衣卫那韩指挥使如何不来?”
不过北镇抚司的镇抚使也是要紧人,手下也管着诏狱呢!也许锦衣卫还不知道自己这是多大的案子吧?
快步迎去了,见面行过礼,孔扬嘴巴利索极了,赶忙就把话说了。
“……这两个死活不肯招和那瑞平侯爷是何关系,下官不过是兵马司小指挥使,侯爷淫威在上,还要追究下官一个私闯侯爷私宅的罪名,下官可不敢触动侯爷!”
他连回禀并告状,一起说了,说到这后面的话,还一副受了气的样子,那北镇抚使眼珠一动,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了声辛苦,又道:“孔指挥亲手抓了贼人,带他们回锦衣卫审问,也少不得孔指挥在旁补充详情,今夜恐是睡不得了。”
少睡一夜觉有什么了不得?孔扬现在巴不得跟着锦衣卫去,不然功劳都被旁人抢去了,他岂不是白给人做了嫁衣?
当下精神抖擞,披风一系,便跟着锦衣卫的人走了。
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诏狱,孔扬没来过,进了里间便觉得阴风阵阵,想起这锦衣卫的诏狱里,十八般刑罚俱全,一时有些心中泛寒,不过转念一想,他又不是来受刑的,怕什么怕?
他定了定心神,一路跟了过去,到了里间,北镇抚司的那些校尉早已等候,抓来的两人,立时被领到了审讯的暗室里。
孔扬一旁落座了,只听那镇抚使指回过头又问了他一句,“孔指挥,你方才说这两个已经招认了,乃是鞑靼的俘虏,从辽东跑出来,潜入瑞平侯府上的,没错吧?”
孔扬道没错,他除了不敢直说两人是来勾结瑞平侯的以外,其他的都按着秦游显同他说的,替这二人“招供”了。
他这么一确认,那镇抚使便使人取了这二人嘴里的布团。
只是这堵嘴的布团一去,两人立时便是趴在地上叩头。
“饶命!大人饶命!小人们就是侯爷庄子上的管事,哪里是什么鞑靼人呀!”
两人的叫喊声一出口,孔扬便是一愣。这两个人说得,可是正经大宁话,且还掺了些豫地的方言,正宗得很!孔扬愕然,坐在一旁的镇抚使却冷了脸,“孔大人,这怎么说?”
“这……”孔扬也傻了,“这两个人就是出逃的鞑靼俘虏,没错呀!”
两人一听又是叫屈,“大人饶命,小人们连鞑靼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就成鞑靼人了?”
孔扬心里觉得不对了,又指了这两个,“不是鞑靼人,那你两个躲在柴房作甚?!”
两人哭天喊地,“是侯爷查了我们庄子的账册,说今岁的粮米少了,怀疑小人私吞了粮米,这才把小人们关到柴房去的呀!哪里想到大人半夜闯进来抓,说小人们是鞑靼人!”
两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孔扬汗毛都竖了起来,一旁的镇抚使冷哼一声。
“孔大人,锦衣卫也是你耍玩的?我看这两人没什么问题,倒是孔大人你,为何夜闯瑞平侯私宅抓人?又是哪里得来的线报?方才还信誓旦旦说着二人已然招供,你又是意欲何为?都说说吧!”
话音一落了地,孔扬便觉得这北镇抚司的诏狱里,寒意犹如鬼魅,张牙舞爪直奔他来。
第340章 挖坑被坑
孔扬是万万没想到,从捉拿的地方、时候到样貌、身形都对得上的两个人,竟然成了瑞平侯河南那边庄子的管事,根本就不是什么出逃的鞑靼俘虏!
孔扬冷汗淋漓,尤其一想到锦衣卫诏狱那十八种刑罚,便觉得浑身哆嗦,他如何敢说自己是受了秦游显的支使,前去瑞平侯私宅捉拿逃犯?这话要真是说了,秦游显诬陷朝廷命官、暗中勾结鞑靼人得死,他也是同罪!
“镇抚使大人!下官就是接到了线报说有鞑靼人潜入瑞平侯私宅!鞑靼人的事,下官不敢耽搁,接了线报便去了,哪里想到抓错了人!下官私闯侯爷府邸是罪,下官回去就跟瑞平侯爷叩头赔罪,再抓了线报的人问询!”
这位镇抚使却不理他这一套托词,哼哼两声,“孔指挥只需交代给你线报的人是谁便是了,我北镇抚司愿意代劳。”
哪里有这么个人呢?这个人就是秦游显,这是他一手策划的事,孔扬有几个胆子敢说?
他期期艾艾道不行,“这线人是我好不容易找来的,若是被大人您弄进这儿来了,他这身份岂不是暴露了?”
镇抚使一听便笑了,“锦衣卫办事,还怕暴露?我看孔指挥这是对咱们锦衣卫不甚熟悉,要不,我让下边的校尉,帮你熟悉熟悉?”
这阴恻恻的问话,问得孔扬浑身鸡皮疙瘩往外冒,好像哗啦啦掉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