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花事——鹿青崖
时间:2018-07-02 09:06:42

  顾初音的三表哥是鲁家唯一同她年龄相当的表哥,这话她娘从前也不是没说过,可自她从她娘口中听到了瑞平侯爷,她娘便没再提过了。
  顾初音抬起头,从郑氏怀里瞧见她因着叹息越发下垂的下巴,心里琢磨,难道母亲只是自己想想而已?并未跟祖母外祖母提过?
  她正想着,有人通传,道是鲁六太太和宋惠来了。
  来者是客,郑氏收了泪,让那两人进来。
  宋惠进来打眼便瞧见了顾初音,只看姑娘眉若远山,肤如凝脂,高挑的身形,面上有些似有若无的冷淡,由不得在心里赞叹,好一个美人儿!
  只是在旁人家中哪敢造次,她拿出平日里侍奉婆母那一套来,小心地随着鲁六太太上前应对。
  看得出来,郑氏却是颇为喜欢鲁六太太的巧嘴,宋惠一面在心里对鲁六太太撇嘴,一面继续偷偷打量顾初音。
  顾二姑娘这般的出身、样貌,倒是便宜那没跟没基还瞎眼的瑞平侯了,只是这同她有什么干系,她只想让那薛云卉摔个狗吃屎,等到跌了粉身碎骨,她再狠狠踩上两脚,顺带着取了薛云卉的小命,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
  只是她想得好,就是不知道这亲事能不能成,于是她想了又想,见那鲁六太太一句不提,只知道逢迎凑趣,心里也晓得这是让自己出手呢!
  于是她听着鲁六太太说到了今日在绸缎庄见的新样子,便直接将话头引了过来,“越是年节跟前儿,街上的人越多,我同姐姐遇见好些熟人,可巧还在绸缎庄前见着瑞平侯爷跑马过去。”
  鲁六太太见她引了话头,抬眼瞥了一眼郑氏,又瞥了一眼顾初音,郑氏还是那副模样,看不出什么变化,倒是顾初音眼睛眨了眨,腰板也坐直了去。
  鲁六太太低头饮了口茶,道:“正是,街上人多,都是些官眷近日进京来的,妹妹你从太原来,不也是这么一遭么?”
  她将话头又引走了去,宋惠有些摸不清楚她是何意,只好道是,“官眷都是上街采买的,没有家眷的,可不都自己上街去?”
  鲁六太太含笑不语,目光又从郑氏脸上划过,又落到了顾初音脸上,前者垂头喝茶,看不出什么,后者微微张了张嘴,终于开口了。
  “前两月在陕西,倒是见了侯爷一回。”
  小姑娘到底是小姑娘,这便按捺不住了!
  鲁六太太茶盅盖掩了嘴角的笑,倒是眼神同宋惠对了一下。宋惠这算是明白了鲁六太太方才引开她话头的意思,原来是让人家姑娘家自己跳出来呀!
  宋惠心里乐开了花,这顾家姑娘有意,她娘也有意,这是不是更好办了吗?!
  倒是鲁六太太又看了一眼郑氏,这一次,瞧见郑氏轻叹一气。
 
 
第379章 夫君的作用
  鲁六太太跟在郑氏身边这么多年,郑氏眨眨眼,她便晓得了郑氏心里的意思,郑氏眼下叹气,这是不怎么情愿,又只好这般的态度。
  这倒也不难理解,郑氏向来觉得把女儿嫁到了武将家中平白多添忧心,若是合适,那便不该把外孙女也嫁给武人。
  只不过外孙女哪里是她做外祖母的一句话就能安置了的,况顾初音这模样,显然是已经中意那侯爷了。
  鲁六太太觉得这还不错,只要郑氏不出声反对便也行了。她同宋惠眉眼对了一番,话头绕着瑞平侯说了起来,只说得小姑娘脸上红晕浮现了,两人才稍稍罢了口。
  宋惠走的时候尤其地高兴,难得拉着鲁六太太“姐姐、姐姐”地喊个不停,还悄声同她咬耳朵,“我看这是可快了,迟些过了年,早些,恐是没几日就有信儿了!”
  将人家布置的功课都做完,薛云卉回到小宅子里,才觉得花人家的钱买东西也有累的时候,说来也是稀罕。
  她被那些琳琅满目的绸缎首饰搞得眼晕,道士做得惯了,真真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致,她给自己勉勉强强挑了几件,又觉得袁松越似也该添些新衣,便有欢欢喜喜给他也列了几条,顺带着加塞了些私货,是给阿荞那小丫头的。
  袁松越忙碌完一回来,薛云卉便赶忙迎了过去,将自己列的条条目目捧给袁松越看,以求他的好脸色,若是有条毛茸茸的尾巴在屁股后面,她恐是要摇给他看了。
  袁松越打眼一看满满一张纸,脸色终于有所好转,刚想夸她一句,只是眼睛从条目上扫过,看见好些男子的用物和孩童的花色。
  他一下就明白了,点了两匹鸦青色的蜀锦问她:“穗穗莫同我说,你要穿这等颜色?”
  “咳,侯爷不也得穿新衣吗?呵呵。”
  薛云卉默默地要收起那纸张来,袁松越却是不依,径直握住了她的手,“除去穗穗心疼我,给我准备的料子和簪子佩环,你自己个儿也只剩下一半了,更不要说里面还有些给阿荞的。”
  薛云卉只听他把自己的心思说得透透的,便知道是蒙混不过去了,只得连忙又是傻笑,又是恭维,伺候起袁松越来。
  袁松越揪了她到房里,将她按在圈椅上,正经道:“不许同我嬉闹,说正经的,你明后日便回家去吧!”
  薛云卉一愣,“赶赶我走呀?!”
  袁松越简直要学她翻白眼了,“赶什么赶?你回去,我好遣人上门提亲。让忠勤伯做媒人,你觉得可好?”
  “这就提亲了呀”薛云卉说到一半,很自觉地换了话头,“忠勤伯蛮好的,反正我也不认识。话说,秦氏那儿不用说一说么?她会不会整幺蛾子?”
  袁松越见她总算认真动脑了,摸了摸她的脑袋,坐到了她一旁,“不用,我现在同她没什么可说的,兼之我大哥在狱中,不定她还要以此要挟我,咱们的亲事直接不通过她便是,等她知道还能如何我?我同她势同水火,京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薛云卉见他心里有数,默默点头,倒是想起他方才提及的袁松起来,问道:“你大哥那儿可有线索了?锦衣卫也查了些日子了,怎么说?”
  “锦衣卫处来回取证少不得费些工夫,”袁松越说着又摸了摸薛云卉的脑袋,“这事你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
  薛云卉见他什么都盘算的妥帖,有些心疼他连日来的忙碌,于是朝他撇嘴,娇声道,“你总摸我脑袋作甚?我又不是阿荞那么一丁点大?”
  袁松越笑,“虽比阿荞大,却不如阿奇乖巧,是以要安抚一番,让你乖巧一些。”
  难得他还有这么多道理,薛云卉冲他鼻孔哼气。什么乖巧不乖巧的,这是把她当猫儿狗儿了!
  只是袁松越似是想到了什么,道:“明日,你可是要去朝天宫?”
  薛云卉咬了咬嘴唇,朝他点头,见他微微蹙眉,连忙道:“我不做什么,就是去看看张世秋。”
  “嗯,我明日一早先去一趟衙门,然后再接你过去。”
  薛云卉只看他不是玩笑,乃是认真,小声道:“不用也行,你忙你的就是了。”
  袁松越当然听得见,拍拍自己的腿,抬手招她过来。薛云卉起身挪了过去,袁松越将她搂进怀里。
  “穗穗,夫君不是用来当摆设的,你当我是书画、插屏么?只管看的?”
  薛云卉笑嘻嘻地挠他的手心,“你比书画、插屏好看多了!”
  袁松越给她递了个“耍贫嘴”的眼神,又教她:“穗穗心疼我,我晓得,只别什么都自己去做,倒让我担忧。”
  薛云卉闻言老老实实的点头,袁松越搂紧了她。
  窗外寒风呼啸,滴水成冰,唯房内热气腾腾,清香缭绕。
  “你不想说,我也不再问,等你想说了,别忘了第一个告诉我,莫要让我担心。”
  薛云卉的“表哥”又陪着她去看了一回赤松,赤松果真好了,都能下床来了,就是走起路来不得劲,还得张世秀搀扶着,他见到袁松越便朝薛云卉挤眉弄眼,待到两人单独说话,他便撇嘴道:“我看你情郎也不比我长得俊俏多少!倒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薛云卉心道对待赤松,袁松越不凶神恶煞才奇怪呢!
  她并不理睬赤松更多,只是安排他一定要看住张正印和张世秀,若是发现这两个人同谁联系了,要赶快告知她,她今日便回涿州去了。
  张世秋自然满口答应。
  薛云卉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出了朝天宫的大门,袁松越同她道:“你同那张世秋倒是自来熟的模样。”
  薛云卉听他这话,还以为他要吃醋或者又看出了什么她没说的话,不料袁松越话锋一转,道:“那张世秀可是看了你二人好几眼。”
  薛云卉“哎呦”一声,接着笑出了声。
  “侯爷你道是为何?”
  “为何?”
  薛云卉咯咯地笑,“那张世秀是担心我要抢了他的情郎了!”
  这话让袁松越一噎,他观张世秀待张世秋却是比普通兄弟好上许多,一度还猜测张世秀会否是女扮男装,真真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然而他没笑,却同薛云卉正色道:“这人你要提防。”
 
 
第380章 操心的顾况
  中军都督府的衙门,没有战事的时候,多数还是清闲的,除了袁松越有近来积压的差事在案头,又临近年关忙碌些以外,似旁人都是抄着袖子等着吃饭的。
  日头升至最高,依旧远得让人觉得没有丝毫热气可依偎,家中更没什么可依偎的人,袁松越只准备随意对付一顿了事。不想有人风风火火地来了,拉了他去吃酒,是顾况。
  “侯爷怎地像个僧人、道士?连酒桌上都见不到你了!今日可让我捉到了,跟我回家吃酒去!”
  一母同胞的两兄弟,性情实在差得太远。
  刚疑惑顾凝身份那会儿,袁松越便不由地拿顾况同他作比,这两兄弟除了下半脸还相像些以外,性子上再没一样的。
  袁松越同顾况笑道:“看来顾二爷对令弟这道士身份,颇有微辞。”
  顾况说是啊,“他除了念经打坐,便是拜访京城各大道观,我娘还絮絮叨叨让他还俗,我都不晓得他还俗能作甚?”
  “还俗?”袁松越微微皱了眉,显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可能,沉了声,“令弟自己如何说?”
  “他自己?”顾况把玩起袁松越案头的玉镇纸来,“瞧不出来不过我这个做哥哥的,觉得他这态度比年初回来的时候,似有些变化。”
  袁松越一听“变化”,便暗自冷哼了一声,刚想再问,便见顾况放下了镇纸又来拉扯他,“你既然好奇顾凝,正好同我回家吃酒去,你当面问他!”
  “我问他作甚?”袁松越被顾况拉起了身,眼见着自己好端端的衣裳被顾况拉扯地要皱了起来,连忙推开他,“何必绕到府上,咱们随便寻个酒楼便是了?”
  顾况嘿嘿地笑,“酒楼有什么好?哪有我成国公府的府邸宽敞明亮?哦,还有好几个小兄弟,家里人都是你熟悉的,咱们乐呵乐呵!”
  袁松越这才晓得是小宴,便也不再推辞,同他去了。
  顾况顺顺利利地请到了袁松越,很是高兴,他素来颇为喜欢这位新晋瑞平侯的,从前没见过他几回,只听着他流言蜚语漫天,见了人才晓得全不那样,是个稳重话少人利索的。
  昨儿他祖母云德大长公主叫他过去,便道是让他今日将瑞平侯请到家里来,越不打眼越好。他一听这话,再一看祖母笑眯眯地神色,突然想起了昨儿鲁家老夫人来府上的事。
  鲁家是三婶娘的外家,这回三婶娘将二妹初音送回京,是什么意思顾况当然明白。前后一想,他就晓得祖母是何意思了,当下拍着胸脯保证,一准儿把瑞平侯爷请进家里来。
  当然,除了瑞平侯爷,祖母还把瞧中的别家的子弟也请了几个过来,只是顾况觉得,别家的子弟哪里有他亲自请来的这个好?他请的,那是错不了了!
  顾况把袁松越送到会客的厅里喝茶,自家回了院子换件衣裳。路过父亲母亲院子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顾凝,拉了个小丫鬟问:“凝哥儿呢?今儿出去了没?”
  小丫鬟说没有,“道长在房里念经呢。”
  顾况一听顾凝念经就头大,仿佛那叽里呱啦的经文都念到了他脑子里一样,他不禁皱巴了脸,又觉得自己做哥哥的,就算弟弟不成器也得苦口婆心地劝着,于是一横心,顶着一脑袋经文直奔顾凝房里去了。
  他到的时候,顾凝刚好放下经书饮茶润口,见他来了,还道:“哥今日不是当值去了?”
  顾况懒得同他这等太过规矩的人说什么人生得意须尽欢之类的话,只道:“我说凝哥儿啊,娘让你还俗的事你想得如何了?”
  顾凝叹了口气,“顾凝还是年后便去寻师兄和师叔。”
  顾况气得叉腰,“唉,凝哥儿你是不知道滚滚红尘的好处!要是你知道了,还去什么武当山?本来送你去,是因着你身子不好,也是说好待你好了之后便还俗的,谁知道你这孩子怎么就我看娘说的有理,若是给你娶一房妻,你这病就好了!”
  “哥!”顾凝连忙叫停了他,再听不下去他胡言乱语。
  然而顾况却似是被自己提醒到了,“咦”了一声,想起了什么,“上回那个小道姑,就是满月酒那次你请来的那个,怎么不来了?她也是全真的?”
  他这一问,正勾起顾凝的心思,自她昏迷后他便没再见过她,去寻袁松越的宅子,也被挡了回来,是真的不晓得她如何了,也不晓得她有没有埋怨自己通风报信。
  若不是这个原因,他也不会答应在家中过年。
  “她非是全真道士,乃是正一门下的。”
  顾况听着便“哟”了一声,眼睛抖了光,“正一是真的好呀!凝哥儿要不也”
  话没说完被顾凝瞪了回去,顾况哼哼两声,并不气馁又道:“你觉得这小道姑如何,若你看上了,又愿意还俗,哥哥二话不说,这就给你求娶去!”
  这回这话,倒没被顾凝瞪回去,顾况有还些不习惯,只是定睛一看,自家傻弟弟竟然怔住了,方才脸上犹存的怒气全没了!
  顾况啧啧称奇,可此时却不是称奇的时候,他赶忙又道:“你觉得哥哥这个想法如何?你看你不小了,人家姑娘也不小了,你可得赶紧的,不然就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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