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花事——鹿青崖
时间:2018-07-02 09:06:42

  若真梧桐这般厉害,而她又知道其中秘术,为何她兄长还一病许多年,依靠着卫家姑娘的医术才渐渐痊愈?
  这又让人想不通了!
  看着薛云卉神色淡然地饮了一口差,理了理衣袖,还回过头来朝他笑笑,嘴上的胡子一翘,和平日里一样顽皮,袁松越却难以笑给她看,只觉得她知道的太多了,却不肯说给自己一丝一毫。
  她到底要做什么,又为何闭口不提?
  很快,张世秀的脚步声急急折返,袁松越往内室的来路看去,张世秀撩了帘子出来,一脸的喜色遮掩不住,“薛道长是有缘人,不,是贵人!家兄请您进去呢!”
  袁松越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只看着薛云卉微微颔首着站了起来,朝他递来一个安抚的眼神,又转回去同张世秀道:“烦请至灵陪我表哥饮茶,我表哥最好那信阳的毛尖。”
 
 
第374章 情郎情郎
  薛云卉一个人进到了内室,张世秀在门口瞧了又瞧,薛云卉连道放心,赤松张世秋也同他点头,他才不放心地走开了。
  床榻之上,赤松见到薛云卉简直两眼抖着精光,眼神又是埋怨又是欢迎,表情控制地很是到位,薛云卉禁不住一笑。
  今日已是赤松转世第四日,浑身的痛劲儿未消,却已是散了不少,薛云卉低声问询了他一番,听他虽咬字不甚清楚,舌头打晃,但四肢躯体适应得已是不错了。
  “你可真是有福之人,到了这么好的人家不说,还有我从旁指点。”薛云卉声音小极了,却啧啧不停,“你不晓得我那个时候,可是疼了近两个月,那可不是一般的难忍!”
  赤松惊奇,“怎么这般长的时间?”
  薛云卉叹了一声,“还不是我修为太多了,这肉身不中用呗!”
  赤松恍然,他是凑了薛云卉赠与他的修为才刚好转世,所以疼感已是小得多了,不得不承认,有人从旁指点,确实是福气,只不过这原身张世秋的情郎,总让他觉得三分愧疚七分抗拒。
  比起张正印的忙碌,张世秀每日同他同食同睡,简直一眼不错,他疼得难以翻身,躺得浑身发麻,便是这张世秀替他揉搓擦洗。
  他按着薛云卉教给他的,好多旧事只要想起就脑袋疼的说法说了,张正印和张世秀虽意外,却也不难接受,毕竟发生了起死回生这等奇事,丢掉些记忆算什么呢?
  只是张世秀似乎对过去执念多一些,经常同赤松讲起二人的过往,讲到二人如何相遇又如何心意相通,对于情人或许是恢复记忆的良药,可对于赤松而言,却像是花椒嚼碎按在舌头上,麻得瘆人。
  这倒也罢了,张世秀却还不时同他亲昵作态,上晌他握住自己的手贴上自己脸时,赤松没忍住,汗毛倒竖的同时,不由地一把将他推开了去。
  推开了张世秀,他也很意外,他看看自己的手,又抬起头来看看张世秀,深深觉得歉意满满。然而张世秀嘴唇一颤,一声“秋哥”叫出来,惊讶又委屈,赤松听出来却没能感受得到,一狠心,别开了头去。
  张世秀这天没再同他亲昵,赤松大大松了口气,可是又怕张世秀察觉,心里也是很忐忑,幸庆薛云卉来了。
  他一看到薛云卉,心里就有一个想法浮出了水面——他能不能不当这兔儿爷了,喜欢个女子,就好比薛道长?!
  虽然薛道长两回都贴了胡子,可上一回他同她在脑海中对话,听到了她女子的声音。看薛道长这般年轻,约莫没成亲,她若是同薛道长结为夫妻,那张世秀是不是就不纠缠他了?
  他真快受不了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按道理讲,他根本也没什么性别之分,怎地就受不住这张世秀呢?
  他同薛云卉倒苦水,“薛道长不晓得那人有多纠缠,见着我胳膊不便,还要亲自喂我吃饭喝水,热了凉了都要先在他嘴里试一试,我都要疯了!”
  他这么一说,薛云卉想到了那日袁松越给她喂鱼的模样,不由地脸上一热,低咳一声,“人家当你是情郎,不这样怎样啊?”
  赤松摇头连连,“可我不当他是情郎啊!我一看到他就觉得难受,怎么办?”
  薛云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果然露出“受不了真受不了”的神色,不由地顺着他说的琢磨道:“没谁不喜欢对自己好的人,你是不是觉得他不是对你好,而是对那位好,所以受不了?”
  她这么一解读,赤松愣了一下。
  从前他听着张世秀对一个死透了的尸体日日絮絮叨叨那些往事情谊,觉得他很有些病态,而自己现如今转世到了张世秋身上了,张世秀那病态的情谊全冲着他来了,而且他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不是张世秀深爱的人,所以张世秀对他越好,他越反感,直到今日张世秀贴在他脸上,他没忍住,推开了。
  赤松对薛云卉点了点头,“约莫是这么回事了!我想摆脱他,你看行吗?”
  “怎么摆脱?”
  赤松突然两眼抖光,盯住了薛云卉,“薛道长嫁人了没?若是没嫁,咱俩可不凑一对?!正好一起捉贼!”
  若是手里有棍,薛云卉定一棍砸他头上。
  这人可真够真白的了!别说她有她的鬼侯爷,便是没有也不同他凑一对呀!难怪他同张世秀处不来,那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薛云卉白眼瞧他,见赤松一脸失望,道:“你可消停点吧!首先呢,我有未婚夫了,别想那些有的没得了”
  没说完,被赤松打断了去,“未婚夫而已,退了就是!”
  薛云卉白眼又翻了上去,“退什么退?!易寻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懂不懂?待过几日身上痛消了,好好识字读书!”
  赤松颓然,“世上怎么这么多有情郎呀?你的情郎也喂你吃饭?还试热试冷的?你会朝他翻白眼吗”
  薛云卉真想给他一棍子了,连忙叫停他的问话,“我看你还是不疼,怎么这么有空胡思乱想呢?我让你注意着的要紧事,你注意了没?!”
  “这事我可不敢马虎,问了我这爹好几回那!”
  薛云卉听他叫爹叫得顺溜,心下松了口气,他若是总是奇奇怪怪的,张正印不捉住他的马脚才怪呢!好在他对这个爹不敢胡来,至于张世秀,若是他真把张世秀赶走了,说不定张正印乐见其成,只是可怜了张世秀。
  也没什么可怜的,做坏事的时候,未见得他手下怜悯一分!
  薛云卉问赤松:“怎么说?是谁,能知道么?”
  “当然不知道,我这爹近来还念叨了几回,想同那人联络,可那人好像并不知情,未曾来信。”
  那便是信儿还没传到。
  按时日来推算,看来这人不是在京畿地区了!
  在哪儿呢?
  薛云卉不知道,听着身后有脚步声渐起,轻轻拍了赤松一下。
  “张道长不必太过忧虑,贫道观张道长痛病,四日之内必消!”
  内室的帘子一动,“果真?!”
 
 
第375章 死而复生之人
  “果真?!”张世秀快步走上前来,“薛道长说得可是真的?薛道长可有什么良药,能将这几日的痛压一压,我秋哥这四日真真受罪了!”
  他一脸的疼惜,薛云卉不由地看了赤松一眼,果见赤松这不通情理之人,脸上的嫌弃盖都盖不住。
  她心里暗暗叹气,嘴上却道:“贫道且没那本事,只是能瞧出来这是要好了,所以至灵不必忧心太过,平常待之即可。”
  薛云卉说着,起了身,丢给赤松一个“你老实些”的眼神,同张世秀拱手,“张道长这般,还是以静心休养为主,自己便能好,不必过多干预。”
  赤松听得明白她这话,她见张世秀似懂非懂地点头,只盼着他也能明白,可莫要招惹赤松太过了。
  她告辞,道四日后再来探看,张世秀欣喜不已,安抚地道了声“秋哥,我送送薛道长便回”,这便客客气气地送薛云卉出门去了。
  薛云卉不理睬赤松幽怨的眼神,转身直奔她“情郎”“表哥”所在的外间,袁松越早起起了身,等了她。
  薛云卉冲他一笑,胡须一翘,袁松越晓得她这是顺遂得很,心下也跟着她松了一松。
  走在门外的院子里,张世秀低声问薛云卉,“薛道长见多识广,可曾听闻这复生之人忘却前事一说?”
  这问话没出薛云卉的意料,她微微一笑,捋了下胡须,没注意一旁跟着的袁松越,脚下一顿。
  “听说过的。”
  张世秀挑了下眉,“可还能忆起前事?”
  “这却难了,”薛云卉摇头,给了张世秀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到底是死而复生,人总也有些变化的。”
  “总有变化”张世秀垂眸低声呢喃,薛云卉未再多言,同他告辞离去了。
  随着引路的道士一直出了朝天宫,薛云卉想着赤松这里没出什么差错,颇为放心,朝天宫外的寒风一吹,她才想起她的鬼侯爷这半天已是一句话没说了。
  她赶忙转过身去,回过身,正巧瞧见袁松越正满眼思索地瞧着她。
  薛云卉按了按脸上的胡子,“怎么了,侯爷?”
  “穗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听见他喊住了她,她心下突然快跳,见他薄唇微启,一字一字慢慢道:
  “你也是死而复生之人。”
  不是问句。
  人潮涌动,百年难开一回的朝天宫前香客络绎不绝,朝天宫规矩森严,来人只得三柱清香。清香在殿外的巨大铜炉中袅袅升起又缓缓燃尽,烟气飘散开了,风一吹,全没了影。
  “我不知道。”她道。
  今日替她剥鱼喂她吃鱼,袁松越尤为细心。
  喂下一筷子鱼肉,见她吃得有些走神,眨着眼睛往自己身上看,袁松越便摸摸她的脑袋,“小心些。”
  直到她顺顺利利地咽了,袁松越才去给她夹来旁的菜。而薛云卉却不动筷子,全然闻不见桌上的饭香——她的侯爷,只听了这两句,竟然猜到了这一层!
  他是怎么猜到的?他怎么可能猜到?!
  薛云卉惊诧之情不敢言表,压了又压,成了不停地眨眼看着这人。
  朝天宫前,她就是这样看着他的,然后在不知如何应答时道:“我不知道。”
  她这样答,却没想到袁松越竟不再多说一句,在握住她的手腕,在人潮之中将她拉进了马车,紧紧抱进了怀里。
  接下来的一切,都让薛云卉惊讶又动容,他果真没再多问一句,将她带了回来,替她解去披风,替她搓手暖手,之后便让人布置了一桌暖烘烘香喷喷的饭菜,一点点喂她吃。
  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打了个转,啪嗒一声落了下来。
  薛云卉心里在无声地大喊:“赤松你看!这就是人间的情郎!”
  接下来的两日,腊月的寒风在街巷里肆虐,薛云卉让人给薛云沧捎了信,道自己过两日便回,让他不必担心。赤松那没什么意外状况,她安心地窝在袁松越的小宅子里懒了两日。
  这日袁松越沐休,见薛云卉也懒得够了,有了要往外头蹦达的意思,一早便让人套了车,“咱们出门置办些成亲的东西。”
  薛云卉一听成亲,下意识就想往后推,只是嘴巴没张开,就被袁松越一个眼神,把话头给挡了回去。
  她只好跟上,不敢多说。
  腊月的京里置办年货的不在少数,不少三年一任的官员进京等待调任,家眷顺带赏玩京城风貌,采买京城时兴的东西,所以没有哪一家商铺这个时候不开门迎客的。
  袁松越先问询了薛云卉一番:问她中意什么样的绸缎,她摆手;问她喜好何样式的钗环,她摇头;问她可有那样的家居木料入得了眼,她连连道否。
  “我可不懂,咱们年后再说吧!”
  袁松越却听懂了,她不是不懂,是想推到年后。
  把她的心思琢磨了一番,袁松越不再多问,直接让人往绸缎庄去了。
  薛云卉手下摸着这光滑顺溜的绸缎料子,只觉得她这亲事也像是在绸缎上滑起来,嗖地一下就到了脸前,快得让她措手不及。
  她现在是他的未婚妻,尚且被他看得死死的,若是嫁进了他瑞平侯府,那可不是自己给自己戴了副镣铐吗?
  当然了,情郎给戴的镣铐是香甜的镣铐,她乐意!可这时机不怎么乐意!
  那张正印的无极长春观原本这腊月便要动工的,可见那后边之人急得很,薛云卉觉得不出半年必然发动,那要成亲,何不等着诸事休已,也好安心?
  只是这不是她一个说的算的。
  “穗穗,方才那绣娘说的绣样你可中意?做件婚后的常服我看倒好。”
  进了绸缎庄的待客室,绣娘将花样本子一张张翻给她看,她一个都没看进眼里去,袁松越一问,她也只能道:“侯爷觉得好,那自然是好。”
  这一次袁松越再问,她也是这么回应的,只是回过话,这间待客室陡然一凉,眼前的人突然站了起来。
  薛云卉一愣,回了神,抬头看他,“要走了吗?”
  突然站起来的人一言不发,抬脚便走。
 
 
第376章 好好反省
  什么绣娘,什么花样子,薛云卉也管不上了,只见着袁松越大步夹风带雨地离开,“哎呦”了一声,抬脚就跟了上去。
  他在前,她在后。
  “侯爷?”她小声喊,晓得他这是生气了,挠着头道:“那个我是觉得这家的花样子都花里胡哨的,同我这法相庄严的气质不甚相符!要不,咱们换一家?”
  袁松越差点被她逗笑了!
  方才瞧她心思全不在亲事上头,故意消极怠工与他抗衡,他简直要把她狠掐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他抬脚离开,准备好生让她反省一下,她倒好,竟扯出这么个理由糊弄他!
  不要这些花里胡哨的花样子,难道成亲她要穿她斋醮科仪的法衣不成?
  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瑞平侯府上不是成亲,是跳大神呢!
  袁松越简直被她气得不行,不去转头看她,只一门心思大步往外走。薛云卉小跑着在后面追,“真的真的,若那花样是八卦、太极、四灵多好!偏弄什么宝相花?我一个道士穿什么宝相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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