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马甲掉了——水际
时间:2018-07-09 09:11:17

  桂花林中寂然一片,毫无动静,青衫却能感觉到那人停在了林中。
  她往前迈步进林里,黝黑树影间,一道瘦长身影掩在其中,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儿站了一个人。
  青衫往前又走一步,一声极轻的刀尖出鞘的声音让她耳朵动了动。
  “你是谁?”那人冷冷问,故意努力压着嗓子,不似真声。
  青衫也压着嗓,目光扫到那人面上,黑压压的丛林中,只能看清大致轮廓,但,足以。
  她按捺住拿下此人的冲动,依照燕喃吩咐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县主让我在这儿等你,让我告诉你,计划失败了,你以后再不要来找她。”
  那人已找遍长公主府,不见安阳影子便知她确实是躲了,冰冷的声音带了几分讥诮,“我知道失败了,县主就因为这一次失败,怕得不敢来见我了?”
  青衫一听便明白,这人果然如燕喃猜测,是和安阳相勾结的人!
  她不敢说多,怕露馅儿,燕喃交待的任务既已完成,也不必再多留,一拱手,“话已传到,告辞。”
  说完率先转身从桂花林中离开。
  那人待青衫走远,手中轻轻一滑,一柄短匕缩回袖中,眼中闪过浓烈的杀意。
  他太高看这位县主了,这么点失败便想跳出泥塘脱身,这样心志不坚的人,很容易连累他。
  他忽然生出丝心惊肉跳的感觉,会不会,这县主已经露出什么馅儿了?
  青衫随燕喃回了燕回阁,燕喃迫不及待带她去了书房,“你看清那人脸了吧?”
  “不是特别清楚。”青衫肯定道:“但长脸长眼,鼻梁骨尤其高,很好认。”
  燕喃已开始磨墨,“你把他样子简单画出来。”
  形容还是太过抽象,画出来让梁湛比对着寻找最好不过。
  青衫一贯没有表情的五官全打了结,画出来?
  这是她遇到过的最难的考验!
  半柱香的功夫后,燕喃看着那画纸,有双眼、有个长鼻子,还有嘴,嗯,能看出来像个人……
  青衫放下毛笔,不好意思往后退开,“大概,是这个样子吧?”
  燕喃忍着笑,这可怎么办,没事先把青衫的画功给考虑进去,总不能让梁湛带着青衫一个一个认他身边的人吧?
  她还不想被梁湛知道青衫的存在。
  燕喃捏着画纸坐在桌案前。
  “娘子还是早点歇息去吧?”青衫眼看着滴漏过了三更,提醒燕喃。
  燕喃几乎同时出声,“有办法了!”
  她兴致勃勃磨起墨来,“你来说特征,我来画,你看我画出来的样子指出哪儿像或是不像,我再来改。”
  “娘子还会作画?”青衫有些惊异。
 
 
第210章 浮木
 
  燕喃信心百倍提起笔,“画来你看看。”
  她在误入娱乐圈之前,可是美术学院的高材生,虽说学的是油画,素描人像这种基础性的技能还是没问题的。
  青衫看着燕喃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像来,惊叹得啧啧出声。
  “眼角应该再往上,脸颊更瘦。”
  她看着人像和自己所见到的脸面对比,“鼻子再高些,中间有个突起。”
  “驼峰鼻?”燕喃画了个典型的驼峰鼻,讶然抬起头来。
  青衫看着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燕喃大喜,有这个特征那就好办多了。
  今夜收获着实不小!
  她把画纸往桌案上一放,吐出一口气来:“睡觉去!”
  或许是太高兴了,想到所有问题都有了解决的希望,燕喃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仍在哭泣的安阳。
  “别难过了。”寿阳亲自拧了热帕子给安阳递过去,淡淡安慰道:“太后一向疼你,既然你不想嫁唐家二爷,太后定会替你想法子的。不过,你也得想想自己的归宿才是,唐府,说实话,是个厚道人家。”
  安阳进宫后就守着太后哭,她不敢说和燕喃的纠葛,若此事细查下去,那个人也会被扯进来,娘的秘密怕也保不住……
  她只能把落水的事儿囫囵过去,只哭不想嫁入唐府,求太后做主。
  太后稀里糊涂被她一哭,大概听明白发生了何事,但出了这种事,女子不嫁这救命之人,还能嫁别人不成?于是只得先劝慰几句,后让寿阳暂时将安阳领回了宫。
  安阳抹了脸,虽悲苦难受,仍带着讥诮道:“表姐你也觉得唐府不错?只怕太后也是这个意思,我一个孤女,无爹无娘无权无势,有唐府相配也是绰绰有余了是么……”
  寿阳叹一口气,坐到她身边,毫不客气道:“那你觉得谁配你合适?今日我便端着做姐姐的身份,好好同你说几句。你我好歹都是皇家的骨血,这天下间还有什么人有我们的身份尊贵?好好的尊贵你不要,偏生喜欢成日里在外晃,糟践的不止是名声,更是自己的身份。难道你就不明白?就凭这血脉,再添些长辈的恩宠,便没有我们想要要不到的,你又何苦不把心思放在正道上。女人一辈子图什么,不过是能相个好夫再教好子。你若早能在少年中寻摸个不错的人,也不会落到今日之境。”
  安阳如哑巴吃了黄连,心里苦极嘴却不能言,她不想嫁人,害怕嫁人,又偏喜欢看那些男子为了她要死要活的闹,看见那些低贱的求着她的嘴脸,她就觉得舒服。
  可她心里明白,天下男子没一个好东西!她宁愿独自终老!
  往日不过是仗着有娘撑腰,任性地想怎么胡来就怎么胡来,娘虽不怎么管她,但确实够宠着她,她说不想嫁人,娘至少从未逼催过。
  可如今没了娘,她才发现身边唯一可依靠的人都没了!
  寿阳这番话虽难听,却说得安阳一时百感交集!
  她确实错了,错在没考虑过自己的后路,没考虑过找谁替她遮风挡雨去。
  那些平日里低伏在她裙边的男子,关键时刻没一个能帮上忙的,如今不过一个区区梁燕喃,便逼得她走投无路手脚无措……
  寿阳见她神情茫然,全没了平日的傲气,愈发奇怪起来。
  安阳只说是自己失足落水,可她脸颊后侧一块儿青红,分明像是受过伤,以安阳烈烈的性子,若在外受了气,定是要十倍还回去的,这样可怜巴巴进宫来找太后哭诉,倒是头一回。
  寿阳继续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落水的?”
  安阳揪着帕子,仍旧不敢说。
  寿阳见安阳仍是沉默,抿了唇摆出姐姐的款道:“太后年纪大了,怕是经不得折腾,你不告诉她是好的。但如今你在梁府,无父无母没个依靠,要是这么事事都憋着心里,到头来就真的一个帮你的都没了!
  “我这个做姐姐的虽平日与你接触不多,但若是真有人欺到你头上,我也定不会袖手旁观。”
  安阳抬头眼泪花花看着寿阳,她从前和寿阳并未有太多交情,她嫌寿阳性子冷,心思重,寿阳嫌她放浪,任性。
  两人虽未明说,但互相都明白不是一路人,安阳从未想过,寿阳会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来。
  她一番话又仗义又在理,加上前头那番剖心之论,就如在寒夜里给安阳送上一笼热炭。
  寿阳见她神情,知她心思已松动,拖过她手,柔声道:“你就告诉我吧。”
  安阳眼泪忍不住又掉下来。
  “其实。”她拿起帕子擦擦眼角,斟酌着怎么把罪过都推到梁燕喃身上而不暴露自己。“其实我落水,是因为和梁燕喃起了争执。”
  寿阳诧异至极,她对这个梁燕喃印象很深,看起来很是乖巧知礼。
  “她推你落水?”寿阳脱口而出,“你又为何不告诉太后,这般对待长姐,放哪家都得让她好好吃顿板子!何况你比她尊贵!”
  “表姐!”安阳慌慌反握住寿阳的手,“不能说,因为我撞见了她和元四爷私会,她威胁我,若是说出去会要我的命!那丫头心太狠,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寿阳愕然望向安阳,“她和谁?”
  “元府元四爷!”安阳生怕寿阳将这事儿张扬出去,“表姐,我很害怕,她敢当时就设计我推我落水,那心狠手辣的劲儿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我只求能不嫁入唐府!只求能好好出这口气,求表姐帮我!”
  寿阳神思则飘了出去,元四爷总让她想到林九渊,那梁燕喃又让她想起林燕子,偏偏这两个让她都不舒服的人还凑到了一起,她只觉更不舒服!
  是巧合吗?
  安阳还在抽抽噎噎地哭,寿阳宽慰着拍拍安阳手臂,“放心,你就住在宫里,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你和我仔细说说,他二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至于你的婚事,咱们从长计议。”
  这话正合安阳心意,她不但想躲燕喃,更想躲那个人,如今有了寿阳的保证,她自可在宫里安心住段时间了。
  她垂下头,暗自松了一口气。
 
 
 
 
第211章 散落的燕子令
 
  元峥第二日起了个大早,精神奕奕先去西跨院给爹娘请安。
  见过礼就迫不及待说起正事,“娘,那提亲之事……”
  元二夫人面上还有些委屈,“你跟娘说实话,你什么时候看上那丫头的?”
  元峥认真想想,这可不好回答,想来他对这个燕喃也早就动心了吧,谁让这个人就是燕子呢。
  元二老爷见他只会呆站着傻笑,平日里的沉稳伶俐劲儿都不知跑哪儿去了,推一把他:“去和你翁翁说说,提亲暂且不急,先和梁府通通气儿,你娘早安排珍珠出门寻摸媒人去了!”
  元峥大喜过望,朝元二夫人一揖到地,“谢谢娘!”
  说完撩起襕衫就往毅斋而去。
  元二夫人看着元峥喜得上天的背影,抬起帕子又要嚎,“儿大不由娘啊……”
  元二老爷一把扶住她,“小宝,高兴,咱得高兴,想想孙子,啊?”
  元峥进了毅斋,元太师刚练完一篇字,抬起头道:“你来得正好。”
  “翁翁有什么事?”元峥见过礼,来到书案前替元太师晾起那帖字。
  元太师将毛笔搁到砚上,背起手踱步到书案前,有些担忧地看着元峥,“先说说昨夜的事儿吧,以你的谨慎,当不会在众人面前以那般激昂的战歌抒胸意,更不会碰明知喝了会起风疹的马奶酒,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翁翁都知道了?”
  元峥没想到元太师昨夜并未去文府晚宴,却这么快就将当时发生的事了解得一清二楚,可见他的隐藏实力并不小。
  他也不废话,原原本本把察觉中毒,推测解药在马奶酒中,以及将计就计发现设局者是安阳等事都说了一遍,连带对元峻的怀疑也不隐瞒,“……我带了那诱我前往水榭的仆从回来,准备今日审问。想来那毒是下在明处,解药就在马奶中,能利用我不喝马奶这一点布下此局,可以说是非常巧妙了。但由此也有破绽,因为知道我不喝马奶的只会是咱们府上自己的人,而偏偏二哥昨晚和安阳在隐蔽处单独说过话……”
  “峻儿?”元太师蹙起眉来,“你怀疑峻儿参与到这件事中?可还有其他证据?”
  元峥摇摇头,“并米有,只是怀疑,觉得有必要和您说明。”
  毕竟,比起他来,元峻才是元太师真正嫡亲的孙子。
  元太师眉间布满阴云,神色是难得一见的严肃:“这件事必须查清楚。元府家风清明,容不得有出卖兄弟的小人!若峻儿真是做过这样的事,必严惩不贷!”
  元峥反宽慰元太师道:“希望是我多虑,又或者另有隐情。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事想向翁翁禀明?”
  元太师撩起衫角坐到榻上,“可是与梁府结亲之事?”
  元峥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是,孙儿已和爹娘说过,爹让我听听您的意思。”
  元太师捻着长须点头,微微一笑,“这是好事,梁湛这人,有些本事,在民生上颇有建树。青苗钱之策、六部官职改动均出自他手,南城狮子渠年年春洪,也是他建议造闸筑坝,解了狮子渠水患。
  “据说当初忠亲王送幼子武安侯到北地作人质换回官家,便是他的主意。这招极险,却也极有效,让忠亲王的圣眷一跃而到崔更及刘渭之上,成为官家最信任的人。连带他自己在朝中地位也愈加稳固。你的想法若能得到此人支持,将会得到一大助力!”
  元太师叹道:“但至今我也没看透这人,他看似无欲无求,从不过分巴结崔更或是刘渭,与朝中谁都能打成一片,但又步步为营,推着忠亲王从一个落魄王爷走到这一步,野心着实不小。”
  元峥倒是没想那么远,听元太师这一分析,头一次将梁湛看作朝局中一枚棋而不是单纯视作未来泰山思索起来。
  对于梁湛,燕喃显然比他了解得更多,若是好好问问她,或许能有新的发现。
  他点点头,“谢翁翁教诲,孙儿谨记在心。刚才翁翁说我来得正好,可是有什么事儿要告诉我?”
  元太师指着对面榻上示意元峥坐下,一面道:“你可还记得当初以血幅想要取你性命的人?”
  “记得。”元峥点点头,那些人来得诡异,死得也诡异。
  “如今我也不必再瞒你。”元太师神色变得凝重,“那豢养血幅的,是当初靖南王的死对头——伽罗王手下,定是打探得你的行踪,想将靖南王唯一骨血斩草除根。不过,伽罗王的手下早已不剩一二,上次那些人,也是苟延残喘而已。你倒是不必担心这个。”
  “那翁翁担心的是?”元峥听说是靖南王府的旧事,也松一口气。
  “你可知当年苗疆叛乱后,官家引来瘴气覆盖了苗疆通往中原的唯一通道,幽罗林。”
  他不待元峥回答,自顾自说下去,“前一阵儿我觉得奇怪,怎么苗疆这些人还能偷跑到开封来,所以派了人前去查探,打听出来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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