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马甲掉了——水际
时间:2018-07-09 09:11:17

  “哟!咱们的探花郎来了。”崔三率先站起身来,含笑道:“稀客稀客,坐下喝一杯如何?”
  他算是文武两个圈子都混得风生水起的人,跟元峥最近一段时间关系还不错,只除了因为文小娘子花落萧衡而有些迁怒于元峥外,倒没有其他冲突。
  虽说话语轻佻了些,笑容倒是有几分真诚。
  俞二则看元峥就不那么友善了,因着元峥这次回开封一来,所做的事儿一件比一件出彩,他心心念念的表妹唐依恨不能把元峥塑个泥身供在家里头。
  恨得他牙痒痒又无法,又不敢驳她,又不敢说元峥坏话,她要真塑泥身他也得帮着找泥巴。
  没办法,只好求自个儿明年科举也中个探花,就可以和元峥抗衡了!
  这会儿见了元峥,又是他们的地盘,恨不能逼元峥跟他大战三百回合(仅限作诗),面上也跟着干笑两声,“当初在衡水城外遇见四爷时,俞某还戏言四爷去考武举,没想到四爷不但真考,还考取个探花郎,可喜可贺!”
  他的话瞬间引来一阵低笑。
  元峥毫不在意,向崔三一抱拳道:“我找我二哥有点事儿。”
  说完转向元峻,“二哥,烦请出来一下。”
  元峻略有些不自在,笑着道:“三弟既然来了,坐下喝两杯聊会儿,有事儿咱们回家再说。”
  元峥坚持道:“这事儿有些急,二哥还是先出来吧。”
  俞二立着汗毛瞪着元峥,挤着脸笑道:“元四爷既然闯到我们这对子宴来了,就不能这么走,怎么也得对个对子再走吧?”
 
 
第225章 论如何文雅地骂人
 
  旁边人又是一阵笑。
  连那个抱琵琶的丰满小娘子都捂嘴偷乐。
  让人家武选探花来对对子,这俞二爷还真是欺负人。
  崔三笑着睨俞二一眼,“别闹,你敢去和四爷比箭吗?”
  俞二没见过元四在文府夜宴上蒙眼十一箭十中的豪举,崔三是亲眼见过的,对于有真本事的人,他还是有几分拜服。
  俞二咧嘴一笑,“当然不敢,可若是我去了四爷的宴,四爷让我拿箭,我也定是要拿的。怎么样?四爷?”
  俞二挑衅地看向元峥,“只不过玩耍而已,我保证不难,四爷好不容易和咱们一处玩,怎么也得给崔三爷个面子吧?”
  元峥只嫌他磨磨唧唧浪费自己的时间,他还想在天黑前结束这桩事儿呢,冷冷道:“俞二爷想对什么对子,说吧。”
  俞二在想这个点子时就已经定好了心思,眼珠子一转,指着草堂墙上一副画,“便以此出上联好了。”
  元峥扫眼看去,那是一副前朝李训的,画者以纯黑墨的丰沛笔触勾勒出武夷山秋初时节的浅夜,山色浓淡各异,想来白日里可见半山枫叶半山绿,山涧隐有雾气升腾,山顶白玉台中一人对月独酌。
  意境极美,有几分苍茫悲凉之意,却不知俞二要做什么文章。
  大伙儿也都顺着视线看那副画去。
  只听俞二抑扬顿挫道:“武夷山顶霞染半坡红叶,人寥寥,夏阑珊,孤客乘风邀月饮。”
  这上联确实不难,没有顶针,没有前后关联的字词,就是寻常普通的对景生意,看起来俞二确实没有要给元峥出难题。
  元峥却嘴角一侧轻轻勾起,挂出一丝冷笑。
  在座的人有的听懂了,低头暗笑,有的还在琢磨,有的摇头,也不知是想说这题目出的太简单还是太难。
  俞二身旁一猴腮少年笑着道:“俞二爷,你这“孤客”二字,和“寥寥”重了。”
  俞二会意一笑,点点头,看向元峥道:“也是,那便去掉“孤客”二字。武夷山顶霞染半坡红叶,人寥寥,夏阑珊,乘风邀月饮。四爷,请吧?”
  元峥早知道这俞二没揣什么好心思。
  这对子表面看起来确实不难,但却是个隐蔽的藏头对,那起头四字连起来,谐音“武,人,下,乘”,乃是借机讽他这个武选探花郎上不得台面!
  他身旁那人还生怕他看不懂,着意把“孤客”二字去掉,这意味就更明显了。
  果然,厅中那些原本没明白的人此时也都明白过来,个个暗笑着抱着看戏的心思,看元峥怎么接这对子。
  元峻也没想到元峥一来扯出这许多事,但他心头有鬼,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笑着打圆场道:“俞二你小子,几杯黄汤灌多了不成?四弟不用管他,我先跟你回家说事便是。”
  元峥却不领他的情,淡淡道:“我的下联。”
  众人皆静下来,个个盯着元峥,竖着耳朵听,心里却揣着听笑话的心思,这对子好对,但要既对上对子,又回应那句“武人下乘”,可真是难办。
  元峥毫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平静开了口,“文瀛湖畔梨落一池白雪。”
  “好!”有人忍不住叫起好来。
  武夷山顶对文瀛湖畔,霞染半山红叶对梨落一池白雪,相当之工整,就这一点,元四这文才在文人里也不算弱。
  元峥继续道:“风渺渺,没春心,落雨踏花行。”
  满大厅一片寂静。
  有人登时把这两句在心里联了起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武夷山顶霞染半坡红叶,人寥寥,夏阑珊,乘风邀月饮。
  文瀛湖畔梨落一池白雪,风渺渺,没春心,落雨踏花行。
  可怕,不但对上了这上联,元峥给出的一句对子,头字连起来,正是:文、风、没、落!
  你骂我武人下乘,我回你文风没落。
  这还不算绝对?!
  满厅鸦雀无声,说对得好也不是,对得不好也不是,个个都黑着脸尴尬到极点。
  一个小个子少年想叫好,刚有动作,就被他身旁一个貌似兄长的人一巴掌往后脑勺拍去。
  小个子委屈地捂着头,瞪眼看过去。
  “骂你呢!”他兄长小声嘀咕。
  可不,元峥这一句,算是把在座文人都给骂了进去。
  俞二脸色青白青白的,他死也没想到,那个脑袋里全是草,满肚子没点儿料的元四,不但看出了他的意图,还用对子反将他一军!
  元峥看着满厅个个神色飘忽的人,心头暗叹,这些人为了花天酒地而要功名利禄,要功名利禄是为了更好的花天酒地,何曾真正有个读圣贤书思天下安的?
  他轻蔑的目光扫过众人,看着俞二淡淡道:“我也送各位一副对子:遇冷雨,锦绣文章不如麻衣棉被;遭饥寒,珠玑字句难为糙谷粗米。诗才文才乃锦上添花,治世之才才是家国之基石,多有打扰,告辞。”
  最后落到元峻身上,淡淡道:“二哥,走吧。”
  说完转身出门而去。
  元峻忐忑站起身,却知避不开,硬着头皮跟在元峥身后来到外头。
  外头棠姑神色怪异地看着元峥,见二人出来,忙又迎上去。
  “找一间僻静的房间。”元峥随手递二两银子过去。
  棠姑眼睛一亮,笑着应声往前领路。
  元峻则盯着元峥的递过去的银子,脸色沉沉。
  棠姑亲自领着元峥来到最西边一间三面环水的小厅堂中。
  元峥打量一番,回头朝金豆使了个眼色,再对棠姑道:“多谢,不必上酒,来一壶清茶,也不必叫人伺候。”
  棠姑何等有眼色,知道这兄弟二人有私密话儿要说,笑着躬身退下,招呼着门口两个婢女也一并退开。
  元峻强作正常地捡了靠水的一张椅子坐下,看着元峥笑笑,“没想到四弟文采斐然。”
  元峥小心翼翼把半支的花窗放下一些,让外头彻底看不进来,淡淡道:“不过是些文字游戏,但我有自知之明,我这水平只能勉强凑数,到底比不上你们。”
  元峻马屁拍到马蹄子上,讪讪住了嘴,有些不自在地看向窗外。
  元峥静静在他对面坐下,目光放在他脸上,“二哥不问我找你做什么?”
  元峻清咳一声,勉强笑道:“早想问的,四弟如此大费周章,又神神秘秘的,究竟想做什么?”
 
 
 
 
第226章 诈一诈
 
  外头响起脚步声,送茶的婢女放下茶盏,又躬身退下。
  元峻想伸手取杯茶喝一口稳稳心,却发现抬起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只好再放回腿上。
  元峥把他的忐忑尽收眼底,待人走远了方道:“二哥,我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元峻深吸一口气,坐直身体。
  “安阳县主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才把我不能喝马奶的事告诉她?”元峥星眸沉沉盯着元峻,径直问。
  元峻没想到元峥如此开门见山,直接说出安阳和马奶的事,手抖得更厉害,紧紧揪住襕衫,嘴角翘一翘道:“四弟你什么意思?”
  元峥料他也不会直接招认,耐着性子解释道:“文府宴会上,有人针对我下毒,下毒法非常巧妙。有人将毒下在那篝火之中,而解药,就在马奶酒里,偏偏我不喝马奶酒,又偏偏那晚我发现异样想喝马奶酒时,是你劝阻了一声。”
  说完,他定定看着元峻。
  元峻心突突直跳,手心有点湿,在襕衫上蹭一蹭道:“我只是担心你,见你喝马奶酒才叮嘱一下,你说的什么下毒,我不明白,也不知道,不关我的事。”
  元峥见他仍不承认,不慌不忙道:“二哥,我并未曾得罪过你。想来你愿意和安阳出卖我这点情报,必是为了得到什么好处,你尽可告诉我,毕竟咱们是兄弟,你若遇到麻烦,也该找自家人解决才是。”
  “我。”元峻咽了口唾沫,“我不明白你说什么,安阳县主,我和她也不熟……”
  “师父!”金豆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个麻袋,后头还跟着个缩手缩脚的人,正是那日引元峥去流云阁的假文府仆从。
  元峻并不认识那人,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元峥招招手,示意金豆带着那人过来,那人已经被审怕了,见了元峥“扑通”就跪下来。
  一跪跪得元峻心里发颤。
  元峥看了一眼元峻,好整以暇问跪着那人:“你再说说,你是什么人?”
  “小的,是文府烧火房的人。”
  “那你说说,昨日文府晚宴发生了什么事?”
  “是。”那人垂着头,毫不犹豫说着,“有个男人给了小的五百两银子,让小的用他找人送来的柴火。又让小的盯着您,让您若是离席,就引您去流云阁。”
  他这身份是元峥编的,说的话是元峥事先教过的,甚是流利。
  “那给你银子的是什么人?”
  “小的不认识,但见到那人和安阳县主在湖边假山石后悄悄说过话。”
  元峻心里“咯噔”一声,他就是在那处和安阳确认这交易的。
  元峥冷冷道:“你莫要冤枉县主,安阳县主怎会和男子私下说话?”
  那人伏地快要哭出来,“小的若是胡言乱语,便叫老天爷断了我的舌头!爷若是不信,可问问您府上二哥,后来元二爷也在那儿和他们说过话!”
  “你认识我二哥?”元峥问。
  元峻浑身微微发抖!这人怎么胡乱攀咬呢,他和安阳说话的时候分明就没有第三人在场!
  那人摇摇头,“小的不认识,小的那会儿正蹲地上数银票呢,看不见山石后头的人,就听见安阳县主喊元二爷,又说什么,四爷是不是真不能喝马奶。二爷就说,县主您放心,那解药下在马奶酒中,他是绝对喝不到的!”
  “你胡说!”元峻实在忍不住了,脱口而出,“我当时根本不知道安阳要下毒!”
  ……空气忽然安静。
  元峥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微温的茶水。
  金豆极力忍着笑,这个元二爷也不过如此嘛,胆子也就鹌鹑大,一诈就被诈出来了。
  那文府仆人也不再说话了,跪坐在地,小心翼翼看了眼元峥,抬起袖子擦擦汗。
  元峻脑子里一片浆糊,他刚才说什么了?
  他自个儿说出来了?
  元峥放下茶盏,抬眼看向六神无主茫然无措的元峻,“二哥继续说吧,安阳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
  元峻眼看瞒不住了,急了,一把站起来,“四弟,我,我真不知安阳的心思,真不知她要害你!若是知道她利用这点来给你下毒,我死也不会说的!”
  元峥冷冷道:“那你认为她询问关于我的私密之事,是为什么呢?”
  这种事情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定不是为好心而来,元峻若说不知道她要下什么毒很正常,但说不知道她要害元峥,只怕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是不想去想罢了!
  “二哥。”元峥往前倾身,双肘撑在膝上,十指交合,压眉看着元峻,“你知道我是个粗人,只懂蛮力。而你是我兄长,我不想审你。我再问一遍,安阳,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元峻慌忙向元峥求情,“四弟,你信我,我真没想过害你!我和安阳,没有什么交易。我只是,只是无意中说起过你不能碰马奶,那日安阳特意找到我问起这事儿,我没想那么多,就告诉她了……”
  元峥有些不耐烦了,“二哥,你最好还是老实说出因由,若情有可原,我或许还能在翁翁面前替你说说情。”
  元峻脸瞬间绿了,“你要告诉翁翁?”
  元峥眼半眯,“二哥莫不是以为,我性命都差点丢在你手上,还得替你掩过吧?”
  元峻不怕元峥找麻烦,可被翁翁和父亲知道……元府家法有多严他是知道的!
  他后背已被汗浸湿,一咬牙豁出去,“是,这件事我有错,可你难道就没把柄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当初那个住在你院子里的阿南,就是萧衡的未婚妻梁燕喃!”
  元峥没想到元峻还知道这事儿,诧异地挑起眉,“你怎么知道?不过,我得纠正一下,梁燕喃,是我元峥未过门的妻子,萧衡的未婚妻是文府三娘子,二哥还是不要出去乱说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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