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鬟对视片刻，同时拿定了主意，船舱内狭窄无人，是刺杀最好时机，就算梁三娘子没种迷香，有功夫在身，也防不了她们专职暗杀的携手偷袭吧？
二人互相一点头，抽出袖中短剑，一转身，一声娇叱，朝正开舱门而出的燕喃扑去。
安阳早有几分预料，但没想到这二人动手这么快，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捂住眼“啊！”尖叫起来！
……
正如燕喃所料，图鹰确实遇上了青衫。
卢三对付衡水的元峥而去，金焕带着手下在岸上追踪着梁府画舫一起往南，等待英雄救美的时机。
图鹰本来也不打算现在报复燕喃，毕竟她是圣女，只能活捉不能伤害，否则尊上便会要了他的性命。
可他看见安阳上了船。
若不是这个愚蠢胆小无用的女人，他怎么会和眼看到手的圣女与燕子令失之交臂！
又怎么会彻底失去自己的右臂！
梁府有多少护卫力量他是最清楚的，除了何三夫妇和他有一战之力，其他都不值一提。
图鹰这么一想，便趁着夜色从码头处混上了船。
一上船才觉不对，越看越心惊。
首先那些船工都不简单，走路间脚步矫健轻盈，呼吸绵长，一听都是内力不浅的人。
其次这下层船舱里还有若许多弓箭和箭矢，更可怕的是，还有一架被红布罩住的大家伙，看造型像是投石炮，显然是有备而来！
难道梁湛早算准了今日会有人对付这艘船？
难道他还有连他都不知道的隐藏实力？
这么想着，他不由更加小心一些，趁着船上人少，藏得倒也极妥。
直到看见安阳与梁燕喃进了船舱里，忍不住跟过来一看，哪知刚到窗口，就忽觉身后骤现浓烈的剑气！
幸好他反应够快，一个腾身跃过窗口缘着廊柱飞上船舱顶，哪知身后那人轻功根本不逊于他，转眼间也跟着跃上舱顶来，紧追不舍。
图鹰来不及回身细看来者是谁，躲为上策，又两个起落跳下船舱。
此处河道宽阔，他轻功过河是没问题，但奈何这画舫显然是梁府精心准备，他过河时船上的人若数箭齐发，以他独臂之力，万万没有保全自己的信心。
可如此被身后人紧追不放，一旦惊动下层船舱的人，他的处境将更加艰难。
思来想去，图鹰又绕了一圈回到安阳与燕喃刚进去的舱房门口。
如今骑虎难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只要能迅速拿住梁燕喃做人质，一来可借机脱身，二来献给二王子殿下，也算能两全其美了。
打定主意，腰间长剑出鞘，握在左手中，挑起一丛剑芒，往舱房门刺去。
就在他即将破门而入的刹那，舱门忽然自己打开，梁燕喃自个儿匆匆跑了出来。
图鹰大喜，当真是天助我也，送上门来的猎物谁会不要！
他怕剑芒伤到燕喃，跃身而起，右手空荡荡的袖袍往燕喃身上卷去。
正以为得手，忽见梁燕喃侧身一闪，她身后两道凛冽的杀气席卷而至。
曰他良！
图鹰怄得几乎吐血，刚刚喜不胜收的幸运感瞬间退去，再次提剑对上那两个来势汹汹、一看就不是寻常丫鬟的丫鬟。
梁湛，枉他当了他心腹十多年！他究竟还暗中藏了多少实力？！
第272章 猜猜还有没有意外
燕喃在打开舱门的瞬间同时察觉到身前身后的危险，下意识往侧闪开，青衫似一阵青烟窜过来，闪电般将她拉离开危险之地。
燕喃眼看着图鹰和安阳带来的两个丫鬟你来我往打成一团，目瞪口呆。
紧跟在她身后的小柔也从乱中闪了出来，捧着心口睁大了眼，随即“噗嗤”掩口笑起来。
燕喃拽了拽她衣袖，比了噤声的手势，对小柔道：“让下头上来几个人，各在旁稍微帮帮忙，加把火，让他们打个痛快，守着时机活捉图鹰。再让钟永来找我。”
“是。”小柔转身提着裙子往楼下跑去。
燕喃说完示意青衫跟她往外走。
图鹰和这两个丫鬟只是小角色，真正的危险恐怕还在后头。
燕喃琢磨着，东辽既然也已经动了，那他们又打算如何出手呢？
还有寿阳，究竟还有没有后着？就让这两个小丫头来对付她，实在不像寿阳赶尽杀绝的风格。
甲板外夜色沉沉，画舫已经安全穿过第一座木桥，一切安好。
此处船只渐渐稀少，上游的花灯飘满整个宽阔河面，点点如星光，煞是好看。
梁宛茹和梁宛芸对舱内发生的事浑然不觉，隔着窄窄的距离，和对面画舫上的文小娘子聊开了。
钟永的声音忽在燕喃身后响起，事先听不见一点脚步声，“娘子，那两个丫头不是图鹰的对手，我们准备让她们多消耗消耗图鹰的体力，舱内已经布下网，保证他逃不掉。”
燕喃点点头，微抬下巴指着梁宛茹几人，蹙着眉道：“得提前让她们转移，我总有些不太好的感觉，只怕前头会有什么大麻烦。”
钟永抱拳道：“娘子也和四娘子等人一起去文府船上吧，这边由我来将人引开，我们照计划行事，一旦遇到有人袭击，便以船只失控为由，去撞毁南城门前拦在河上的护板。”
这是元峥早早考虑好的为转移俞弈出城而需要打通的一条通道。
开封城的四座城门均由唐侯把持，守卫严密，如今俞弈也是在他的监控之下，若人丢了，他定会第一时间下封城令，因此，走水路成为更为便捷的选择。
洛河从东门入开封城，一部分汇入运河，一部分再从南门流出，运河上船只来来往往，守卫严密，且是水军出入之地，亦不方便出逃。
流经南门的洛河则在河面挡了一座屋那么高的护板，也算是吊桥。
只要毁掉护板，短时间内这里便是条来去自如的水路。
船下有水靠、小艇等工具，船上人都有自保之力，到时候还可以把锅栽到对付这艘画舫的东辽人或者是寿阳身上，绝对不会有人将这起事故和俞弈联想起来。
燕喃缓缓摇头，“我就是担心他们随时盯着我，或是在文府的画舫上布置有暗线，若我去了那边，变成对付那艘船，就真麻烦了。”
钟永一时也皱眉。
眼看着前头第二座石桥在望，燕喃深吸一口气，“先把她们送过去再说吧。”
舱内图鹰渐觉不妙，若他双臂俱全，二十招内就能拿下这俩丫头，偏偏他只剩一臂，只能发挥出之前的七成本事。
而这俩人应是有过某种独特的训练方法练习合作，配合相当精妙，让他一时也难以脱身。
更糟糕的是，船舱外围多了些人，有的在明有的在暗，偶尔放个暗箭，又不主动攻上来，猫戏耗子一般，似要让他精疲力竭之后再活捉。
图鹰咬着牙，扫一眼仍在舱房内瑟缩不敢动的安阳，额上青筋迸出，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画舫顺流而下，又是顺风，转眼离那石桥不过一里地的距离，桥上黑漆漆一片，看不出动静。
沿河的街道旁是柳林，亦是安静一片。
再往远处，有影影绰绰的灯火，想来便是掩在夜色里的南城墙。
钟永到下头去准备小舟，燕喃招呼梁宛茹和梁二娘子梁宛芸，“咱们几个在这儿太无聊了，去文府那边吧？”
梁宛茹求之不得，她最是个闲不住的，眼看文府那边热热闹闹的，早已蠢蠢欲动，二话不说就点着头从栏杆上抬起身来，拉着燕喃要往下走。
燕喃推推她，“你和二姐先过去，我等等大姐。”
安阳还在船舱里，也不知她还打什么算盘。
梁宛茹不虞有其他，去畅厅中拎了点心盒子，拉过梁宛芸道：“二姐，你也拎一盒走，放这儿太可惜了。”
说完跟梁宛芸一人抱个捧盒，下楼乘小舟换船去。
两艘画舫停在河中，画舫吃水深，船舷不高，踩着一层甲板旁的舷梯就能到放下的小舟上。
燕喃这边船上早有人操着小舟等着梁宛茹和梁宛芸上船，梁宛茹刚刚跳到船上，只听后头传来水声和一声得意地喊声，“你们是停下等我吗？”
燕喃一看，心里发毛，萧衡！
他出现的地方，总得出点事儿，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相阔海带着几十号人匆匆策马沿河追赶，终于赶在梁府画舫前到了洛河必须穿过的罗汉石桥旁。
若要在岸上伏击这船，此处是最佳位置。
离船近，趁船开过来的时候可以直接跳上去，管他娘的天王老子的闺女千金，反正梁少宰不在，他怎么也要拿下个活的梁燕喃去和梁湛做交易。
相阔海跳下马来，身后有人送上个东西，“爷，找到了，您看这行吗？”
相阔海扯过一看，一张小巧渔网，拉了拉，紧实，不错。
他点点头，“拿好了，到时候看着人网，给爷我罩严实了！”
“爷！”另外一个护卫凑过来，“咱们出发时，我看见大人那边的罗哥在巷子口冒了个头，大人应是知道咱们来这儿了，您看……”
相阔海沉着脸，他的动静肯定瞒不过干爹的耳目，干爹既然知道了又没阻止，想来就是默许，但也没派人来帮忙，说明若是不成功，就必定要和他撇清关系。
相阔海咬着牙，“接着干，拿不下梁燕喃，就拉着她一起死！”
说完带着人往桥上走去。
刚走两步，夜色中传来一声闷响，是整齐划一的拉弓的声音。
相阔海心一颤，这大晚上的，还有谁悄摸摸躲在这儿呢？
有前头护卫过来报：“海爷，上桥的路被人封了！”
第273章 遇水不灭的河灯
相阔海纳闷，封桥？这个时候？
“是什么人？”他低声问。
能封桥的，怕不是普通人物。
“看样子像禁军。”那护卫答：“只不知是哪一卫的？”
大梁的禁军不仅指护卫宫城的军队，更是对外作战的主力军队，采募兵制，轮防驻营，如今驻在开封城中的就有十万之数，分属三衙，而三衙有其二都在唐侯麾下，除此外还有直属宫里官家统帅的亲卫，刘渭的枢密使则掌着调兵权，也有可能直接操控禁军。
相阔海皱着眉，想来不是干爹的人，难道是唐侯？
“那咱们……”护卫看他沉默不语，回头看了看河面上渐渐接近的画舫，忍不住道：“可没办法出手了。”
他们以前也就欺负些软脚蟹，这么大张旗鼓对付堂堂少宰千金，一个不好就吃不了兜着走，他们还想留着命过年呢，这海爷这么不死不罢休的架势，着实有些吓人。
相阔海一咬牙，对方是敌是友还不清楚，闹起来也不好。
他看一看河堤旁的柳林，一挥手，“到柳林中去，看看情况再说。”
桥上也有人在絮絮私语。
其中一人凑到另一个像是领头的人跟前低声道：“像是刘枢密使的人。”
领头的人眯起眼往夜色中看去。
既然是刘渭的人，显然目标和他们很一致。
但他们此次行动不能被人抓到把柄，在这儿相遇，很尴尬，并不有趣。
“要赶走吗？”报告的人问。
领头的人缓缓摇头，“照原计划，别节外生枝，完事儿就撤走，一会儿乱起来，管他娘的谁在也不知道兄弟们是谁。”
萧衡一手拎着一盏造型别致的精致河灯，一手摇着折扇，风度翩翩站在一叶小舟船头，迎着夜风从河灯丛中而来，丰神俊朗，潇洒无匹。
果然他一出现，这边两艘画舫的人目光齐刷刷落过去，包括在文府画舫上准备迎接梁宛茹的文小娘子。
萧衡朝文小娘子挥挥手，笑弯了眉眼，洋洋得意，折扇摇得呼呼起风，想来此时他的模样，定然是相当帅气！
“他来干什么？”站在文小娘子身旁的文准皱着眉问。
“应该是。”文小娘子嘴角往旁扯了扯，淡淡道：“来找我吧。”
她果然没看错萧衡，这人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好在听话又忠心，就是太黏人了些。
“小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文准担心地看了眼前方黑漆漆的水面。
他是受元峥所托来接应燕喃的。
文小娘子不满地目光落到文准脸上，冷冷道：“哥。”
文准虽高冷，却在意这个妹子，撇撇嘴，“你不说他总是惹麻烦吗？”
文小娘子收起双臂抱胸，“那也只能我说。”
文准抽了抽眼角，面无表情道：“也不知谁成日里嚷嚷说嫌烦。”
话音刚落，萧衡的小舟已到文府画舫跟前，与梁宛茹乘坐的小舟几乎要挨上。
萧衡先向文准打了声招呼，对燕喃和梁宛茹这边的三个妹妹只笑一笑应付一下，再喜滋滋举着手头那河灯递向文小娘子，“柔柔，这是大佛寺送往宫里的五莲灯，是由住持智德大师开过光的，能长明不灭，我特意拎一盏来给你。”
梁宛茹好奇地从那边船上往萧衡这边探过身子，举着手欢喜道：“衡表哥，给我看看！”
萧衡手一抬，他自然是想先给文小娘子的，睨她一眼，“毛手毛脚的，别给抓坏了。”
刚刚好那边梁宛芸也从舷梯上下来，突然多了个人，小船晃了晃，这一晃梁宛茹站立不稳，伸手想扶着船舷。
她身子往前一晃，萧衡还以为她又闹脾气想来抢这灯呢，慌慌往文小娘子手头递去。
画舫毕竟比小船要高些，文小娘子刚俯下身要来接，还没碰到呢，那边萧衡就松手了。
五莲灯“噌”就往下落去，萧衡忙又伸手去接，左手捞一把右手捞一把都没捞着。
一眨眼，五莲灯“哗啦”落到河中。
萧衡气急败坏瞪梁宛茹一眼，他好心来献宝的，都怪这丫头捣乱。
梁宛茹吐吐舌头，往文府画舫的舷梯走去。
就在这瞬间，那落入河水中的五莲灯在水面沉浮几下，烛火遇水未灭，那一点火星反而忽然在河面上“嗖”地一下窜出去一条火舌，直卷到梁宛茹脚底下，吓得她往上一蹦，死死抓住船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