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后头还有人接了她一把,只是跌得重了些,倒是没摔伤。
安阳正要爬起来,就被接住她的人顺势往里一推,再从甲板上牵了个什么东西起来。
此时四处都是火影憧憧,水面、甲板上已是一片火海。
安阳尖叫着打个滚翻落两梯台阶落到燕喃跟前,一把揪住她的衫裙哭着:“救我!是寿阳逼我的,我不想你死,救救我!”
燕喃正凝神看着甲板,黑影一闪,很好,图鹰来了!
上头图鹰眼见燕喃和安阳都跳了下去,也立即跟着改变走势往下层甲板一跃而下,刚要落地,火光中一片雾影“唰”地离地向他飞来。
“曰他良!”图鹰紧咬着牙,今晚第二次骂娘,迎接他的,是渔网!
第276章 最后的机会
图鹰一口气刚尽,下落之势未停,根本无法发力往上,眼睁睁看着渔网向自己包围过来。
这是图鹰第二次遇到渔网围身的窘境,有过头一次的教训,好歹知道不能让渔网收紧,刚踏足地,便一个马步跨出去撑住渔网空间,袖中短剑脱手而飞,往甲板上其中一名手持渔网的船工飞去。
那船工侧身一避,渔网豁然露出个缺口。
燕喃见机不妙,转头就往舱里跑,图鹰怕是留不住了,这人强悍至此,不除掉始终是个祸害。
安阳见燕喃跑,也跟着跑。
燕喃跳下舱底,立即有人给她递上水靠。
安阳见舱底人来人往,井然有序,操舟的操舟,准备木筏的准备木筏,完全不被外头熊熊大火所扰,甚是惊讶,看着燕喃半天合不拢嘴。
燕喃麻利套上水靠,一转头见安阳跟个傻子似的呆站在那儿,顺手往她手上扔了副水靠过去,“穿上,下水,跟我走,你是摘花娘子,凫水会吧?”
安阳见她真的肯带自己走,眼泪夺眶而出,连连点头,正要开口。
燕喃一抬手,“出去再说。”
说完从舱底一个木盖处又往下跳去。
青衫不知何时也溜了过来,跟着燕喃跳了下去。
安阳紧跟而下,睁大了眼,才发现这最下头的船舱底部,早已凿开一个仅供一人出入的洞。
堵住洞口的木板挪开,河水哗哗灌进来。
这是,早准备好了弃船逃生!
“走吧。”燕喃吩咐众人,“先去北岸,会有小舟来接应。”
文府的画舫就在火海之外的河面等着他们。
说完舱底的人一个接一个滑进水中。
安阳深吸一口气,捏住鼻子,跟在青衫后头也没入河中。
柳林中的相阔海青筋迸满头,欲哭无泪,他的人质交换计划……
谁,是谁要置梁燕喃于死地?
梁燕喃死了他还怎么要回九娘?
梁湛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相阔海看着满眼满河的火,还有火中仍是不管不顾径直往前冲的画舫,一转头死死盯着桥上。
“冲过去!”拔腿就往桥上跑。
“爷!”身旁护卫忙跟上,“咱们冲过去干什么?”
“救人!”相阔海咬着牙答:“我要活的,不要烤熟的!”
他一巴掌拍在一个扔站着发愣的护卫屁股上,“赶紧走!”
柳林中的人这才醒过神来,个个忙调头跟在相阔海后头往桥上冲去。
相阔海一路毫无阻挡冲到桥上。
愣住。
人呢?
方才还被封锁住的石桥上空空荡荡,那些人就如同从空气里蒸发一般,全不见了踪影!
“这特么都属鬼的啊!”相阔海一拍腿,打得自己龇牙咧嘴。
这些火,肯定都是刚才这儿的那些人搞出来的!
“海爷!船来了!”有护卫喊。
“船上还有人!”
隔着火影,隐隐可见有个人正往上扑腾,像是要上桥来。
相阔海大喜,管他什么人呢,只要是梁府的,拿下!
这个时候还能被人护着逃出来的,是梁燕喃也说不定呢!
相阔海亲自站上桥栏等着。
“张网张网!”他一面盯着已被火影黑烟笼罩的画舫,一面吩咐身旁护卫把网给打开。
船上的人若要逃命,此处是唯一机会。
他此时又有些感激放火的人了,要不是这把火,也不能把梁府的人逼到他网里来。
正想着,画舫全速前进带着热风席卷而来。
“嘭!”一个黑影带着火星和烟沫子冲桥而来。
相阔海大喜,“咄”一声发力,内劲蓄满双掌,用尽全力朝来人抓去。
图鹰好不容易挣脱了渔网,又在空中和青衫过了两招,眼见拿下燕喃无望,还是逃命为上,避开烧断砸下的桅杆,跳过着火燃烧的甲板,终于撑到石桥下,腾跃上最高的舱顶,往上一跃。
刚窜出黑烟层,飞到与桥面齐平的地方,猝不及防,迎面就过来两道掌风!
曰他良!
图鹰第三次骂娘!
这特么都是些什么人!
这总不该是梁湛的人了吧?
他脚尖点在来人手背,借力往侧面一个鹞子翻身避开,眼看要踏到桥上,又是一张渔网朝他飞来!
图鹰连骂娘的力气都没了!
为什么又是渔网,难道他很像鱼吗???
图鹰胸口腾起一团火,今夜一直被人压着打,打不完的对手,都已经那么接近梁燕喃了,却仍然没得手,就连安阳都没拿捏住!
相阔海在图鹰脱身之后轻“咦”了一声,这人功夫极高,在梁府地位定然不低,嘴里喝到:“拿下这孙子!”
他心急如焚,眼看今晚就要空手而归,抓住最后机会一跃而起朝图鹰扑过去。
图鹰一肚子的窝囊火在这声“孙子”后瞬间炸了,仍悬在半空的身子也不知哪儿来的神力,硬是旋身扭往石桥上去,在和相阔海错身而过的刹那,脚底旋风腿“啪啪”踢在相阔海胸口。
相阔海武功虽高,却仍是差图鹰一截,完全没想到图鹰在这么困难地环境下腾跃上来后还有力气对他下手,他身子还在空中,完全没有借力之地,小山一样的身躯往桥下落去。
“王——八——蛋!”相阔海咆哮着,也不知是在骂谁,眼看要掉下河,身子一重,竟是跌入了方才那俩护卫张开来准备网图鹰的渔网里。
相阔海气得梗脖子,仰着头朝桥上喊,“网你爷干啥,放开,快拦下那人!”
他这么一吼,俩护卫颤巍巍忙松手,一松,渔网裹着相阔海“蹭”就往下掉去。
“别松手!”相阔海又是一阵狂骂,“蠢驴!先把爷拉上去!”
两个护卫忙又手忙脚乱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往上拽,一面委屈,可是你喊放手的啊。
然而图鹰在踢翻几个护卫之后,已踩着夜色往旁边柳林投去。
相阔海瞪着铜铃眼,喘着粗气,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哭,绝望地被裹在渔网内动弹不得,像个树蛾子幼虫吐出的大茧,挂在桥底下晃晃悠悠,还得小心河上飘上来的火苗窜到屁股。
满脑子都是浆糊,怎么连梁燕喃头发丝儿都没见着就变成这样了呢?
谁在跟他捣乱?都谁特么在捣乱?
正想着该怎么办,忽听夜色里传来“哒哒”马蹄声,紧跟着一个声音在桥边厉声响起。
“放火的贼匪,还不束手就擒!”
第277章 替罪羊
燕喃等人潜在火河下头往北岸游去。
她受过潜泳专业训练,身姿灵活似鱼,稳稳潜在水中往前游。
幸好上头有火光,水底的众人也不至于迷失方向。
安阳是水性最差的,凫水还成,长期潜在水底,她几乎要憋不住了,眼越瞪越大,胸腔内气息越来越弱,水的浮力将她往河面推去,几乎手脚都要乱扑腾起来。
就在她快要绝望地冲燃火的河面浮上去的刹那,燕喃忽递过来一个什么怪东西往她嘴里一塞。
安阳愣一愣,立即反应过来是根弯竹管儿。
燕喃指指上头。
她抬头一看,竹管儿长长地,直探到水面,立即明白过来,用嘴含住了轻轻吐着气,又小心翼翼吸了一丝气。
整个人这才放松下来,一面划水一面跟着燕喃等人继续前进。
这个妹妹。
安阳有些想哭,关键时刻,倒总是她救她,真的是血缘比什么都亲吗?
她头一次有了把心里的秘密尽数吐出来的念头。
众人很快游出了燃火区,文府派出来的小舟已在河面上候着,这时上游也过来些放河灯的船只,远远停在河面看着这边,包括崔府那艘最大的画舫。
燕喃等人上了小船,她首先踮起脚尖往远处看去。
那艘“慢月”画舫已燃起了熊熊大火,木板烧爆裂的“噼啪”声响老远都听得见。
即使无风,画舫也像失控一般,全速穿过石桥,往更南一点的河面防护板上撞去。
燕喃捏紧了拳头。
于此同时,刚好来到河边的金焕等人,在听到身后长街的马蹄声时,已带人悄然藏进了相阔海等人第一次藏身的柳林内。
图鹰正好躲进柳林中,一见自己人的身影,身心俱疲,“噗通”就跪在金焕身前。
“殿下。”图鹰都哽咽了,今晚实在是一步一个坑的走过来的,“梁府人太精了,他们手头还有不少隐藏的实力……”
“嘘。”金焕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外头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眯着眼低声道:“今夜行动放弃,不急。先听动静。”
马蹄声和火光擦着柳林外而过,来到桥边停下,只听有人中气十足喝到:“放火的贼匪,还不束手就擒?”
相阔海被这声“放火的贼匪”给彻底震蒙了,放火的贼匪,难道说他?
“爷,爷爷爷。”有护卫连滚带爬扑到桥边上来,哆哆嗦嗦低头对在渔网里蜷成一团的相阔海道:“是,是城卫所的禁军!”
开封府的城卫所共有九座,分布在各个厢,由禁军轮岗,离此处最近的,应该就是南城门的卫所了。
相阔海快把牙都咬断了,人没捞着不说,还被人给堵在这儿背锅!
他仰着被渔网勒成九宫格的脸喝道:“赶紧先拉我上去,吃饭攒的力气都泄到娘儿们身上去了吧?一群废物!”
那护卫忙又招呼人手,四五个人使劲儿才把他给拽了上来。
那边桥头的禁卫已经手持盾牌弓箭冲上桥来,逼得相阔海的小护卫们战战兢兢全靠拢到桥中。
相阔海身上的渔网终于被解开,抖抖胳膊站起身来,拍拍肩,又恢复平日里耀武扬威的螃蟹模样,沉着脸道:“你们谁的人?长眼睛了吗?我们枢密院的,眼看着起火了赶来救人,你们不去抓真正放火的人,堵着我们作甚?”
那禁卫头子听见“枢密院”三个字眼都不眨一下,手持令箭,一挥胳膊,“拿下!人赃俱获还不承认!”
相阔海见吓不退来人,瞪大了铜铃眼,双手一挥拳摆开架势,“你敢!谁给你的胆儿?人赃俱获在哪儿呢?谁看见我们放火了?”
那人冷冷一哼,“要狡辩,到大牢里慢慢说吧。”
话音刚落,只听南边传来一声巨响,“轰隆!”
所有人都瞬间转头往河水下游看去。
画舫上。
操船的人都在最下层,钟永带着人穿过火苗,在一层甲板上一面指挥航道,一面将投石机对准前方越来越近的比船还高的木板。
“放!”他一声令下。
“咚咚!”几块大石飞起,撞到木板上,巨大的木板碎裂的声响淹没在火焰霹雳中,完成使命的投石机被众人一起“扑通”推入河中。
画舫离护板越来越近,钟永大喝一声“跳!”
所有人在瞬间跃身投进清凉暗沉的河水中。
带着熊熊烈火的画舫犹如飞落河上的太阳,闪着耀眼的光,直直往那高高的木板撞去。
“轰隆!”
比画舫还高的护板,终于彻底被毁,木柴交叠在一起,燃烧出更亮的光芒来。
燕喃轻轻吁出一口气,总算是成了,那边沿岸已有人接应钟永等人,没放出求援的信号灯,想来是接应成功。
她掐算了一下画舫从三潭码头驶到接近南门的时间,抿了抿唇,虽这次没算计到寿阳,但渊哥哥交代的这项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相阔海等人都被那猛烈撞击惊得呆愣片刻,还是这边禁卫头子先反应过来,一挥手,“统统带走,违抗者杀无赦!”
相阔海反应过来,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揉着拳头就要开打,“噌”那人掏出一块禁卫令牌立在他面前,上头太祖亲笔提的八个金光闪闪大字,“神威神武,震护乾坤。”
“神武队?”相阔海讶然出声,“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这队禁卫竟是宫里当年太祖亲训传承下来的神武队!
敢反抗持金牌令的禁卫,乃是造反大罪!
那禁卫头领面无表情,“轮防京师,我们这个月守南城门,算你运气不好,遇到我们。”
说完一挥手,立即上来两人要将相阔海押走,相阔海脸黑如炭,倒霉到这个份儿上怕是他前世在佛祖金身上撒过尿。
他抬眼恨恨瞪了一眼那头子,“迟早得还我清白!”
柳林中图鹰也奇怪,刚才听“枢密院”三个字,他也才知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他们和刘渭本是一伙的,都是为想要活的梁燕喃而来,只不过没听刘渭说过会派这么一拨人拿渔网来逮人啊?
那刚才那些放火的人,明明是想梁燕喃死,不太对。
他转头压低声音对金焕道:“殿下,刚才放火的应是另有其人,不像是刘枢密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