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早上好——衣青箬
时间:2018-07-18 09:36:48

  大秦这突然就给占了,用的偏偏是这种无赖的办法,总让人觉得有哪里不对,让这些儒士出身的读书人难以接受。
  还得忍着憋屈在朝堂上商议给他们的封赏。
  结果这边还没商量出一个章程来,那边儿固原的文官联名弹劾王安等武将的奏疏又送上来了,却是这一批京军到了西北之后,不知怎么就把蹴鞠赛给带到那边去了。
  西北本来就民风彪悍,又是养马之地,男女老少大都能上马,这蹴鞠赛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制,很快就沉迷其中,闹出了好大声势。文官们是不同意让这种“玩物丧志”的风气传到军中的,自然百般看不惯,立刻上了奏折。
  消息传到京中,自然又引发了一部分朝臣的不满。
  之所以只是一部分,是因为这段时间李定宸已经在朝堂上建立起了自己的权威,而很多人都还记得,最开始就是他提议将马球赛在军中推广,只不过被朝臣们集体打回去了而已。
  但即便是那时,也没能真的压住他。到底李定宸还是让下头的人自己弄出了马球赛,声势做大之后将之收归户部管理,单是去年便为国库提供了不少补贴,也堵住了很多人的嘴。
  那时候大臣们敢在朝堂上跟他唱反调,但时移世易,如今许多人在开口之前都得斟酌一番了。
  李定宸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事情都不是大事,如何处置也不是重点,但在这一件件小事之中,逐渐建立起来的,是他作为一国之君的权势与威信。这种变化很细微,但一直都存在。假以时日,量变逐渐累积形成质变,他的声音将主宰这个朝堂。
  十月,取得大胜的京军班师回朝。
  王安走的时候,李定宸让他将那二十个陪练都带了去。在战场上历练了一番回来,如今人人身上都带上了血腥彪悍之气,让李定宸看得十分满意。而朝堂上讨论了好几个月的封赏,也终于定了下来,二十人全都加官进爵,看得神武卫中的其他人眼热不已。
  当初这些人被选为李定宸的陪练,虽然让人羡慕,但毕竟跟他们的没有多大的差别,小皇帝又没有实权,这种羡慕也就流于表面。甚至有很多人故意没有发挥出全部的实力,就是为了推脱这陪练之责。
  如今见他们得了好处,自是开始悔不当初。
  又各处托人打探消息,琢磨着皇帝若是还需要让人过来陪练,他们自然也还有机会。
  但李定宸对是否还要陪练这一点,有些疑虑。这日回宫,便与越罗商议起来,“当初之所以选出这二十人,盖因朕有练兵之意,加之武艺不精,的确需要陪练。但如今局势变化,朕瞧着没必要再继续了。”
  现在想来,当初练兵的想法本身就很可笑。宫中能练出什么来?
  这二十人若不是在战地见过血,能堪大用者估计也没几个。如今封赏之后会陆续被派往各地驻军之中,成为中层将领,只要给他们几年时间,就能够掌握一股巨大的势力,为他所用。
  对李定宸而言,这样就已经够了。军中不可能都是他的亲信,他也不需要那么多人。
  越罗道,“话虽如此,但放弃这个机会,倒有些可惜。”
  她如今已经显怀,肚子吹气一般的鼓起来,胃口也比之前更好,整个人比怀孕初期更加圆润。这会儿为了省力侧躺在软榻上,两颊是健康的红润之色,手中抓着一块糕点慢慢的啃,目光清明,头脑清晰,“何况,若是一直没有也就罢了,之前有,现在没有,下头反而容易出现怨言。”
  “那依皇后的意思呢?”李定宸见她一块糕点吃完,又递了一块过去。
  越罗接过来咬了一口,沉吟道,“其实留一些人在身边,是陛下的恩典,倒未必有坏处。不过既然是恩典,不能总从神武卫里挑。”
  神武卫是天子亲卫,头一批二十人都是从他们之中挑选出来的,已经给足了脸面,如今稍微扩宽一些,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李定宸闻言,若有所思的点头,“阿罗所言有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样的恩典自然也该雨露均沾,从四京京营乃至天下各地驻军之中选人。”
  于是第二日,李定宸便在朝堂上提出了一个计划。
  每年从四京十三路驻军之中推选一人入京,组成近卫队,随侍君王之侧作为陪练,同时也能让皇帝了解到各地驻军的情况。一年之后调职他处。推选之人必须是六品及以下底层将官。
  在很多人看来,这就是皇帝给出的恩典,所以虽然一部分朝臣并不赞同,但站出来反对的人也很少。
  所以李定宸本以为这件事会很顺利,没想到这份旨意到了内阁,却遭到封驳,被送了回来。
  从张德手中接过内阁不予同意的批条时,李定宸心下是吃惊的。
  自从太白经天,他开始在朝臣面前展露出自己的决断之后,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但王霄始终保持沉默,从来没有站出来反对过,以至于这位曾经能在朝中一手遮天的权臣,如今却显得有些默默无闻,为许多人所忽略。
  谁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然而看了王霄反对的意见,他却只是沉默着将被封还的诏书放在旁边,既没有发表意见,也没有召见王霄或者其他人的意思。
  张德担忧他会生气,特意派人去越罗那里通了消息,越罗便命尚食局的人送了一盘点心过来,找的借口也十分光明正大:天气渐渐转凉,她打算从绿竹水榭搬回长安宫来。
  李定宸听了内侍的传话,便亲自去了绿竹水榭一趟。
  “朕想让阿罗搬到太平宫来。”他提出了另一个想法,“如今政事朕已经渐渐上手,住在长安宫难免有不便之处,又不想与皇后两地分居,不如阿罗搬到太平宫去,真有什么事,咱们说起话来也便宜。”
  最后一句却是调侃她今日送点心的行为了。
  越罗对这个提议有些惊讶,但并没有推辞,很干脆的点了头,笑着道,“陛下既这么说,臣妾也不敢推辞,明日就搬。”
  她可以想象,自己搬进太平宫之后,中外朝野之间,只怕又会有许多流言。但相较于夫妻两人的情分,那些便都算不得什么了。何况这其实是最好的时机,她怀着李定宸的第一个孩子,如今宫中人口又十分简单,只要太后不说什么,朝臣们也不便多言。
  等往后时间长了,他们自然也就习惯了,就更不会开口讨嫌。
  ——没错,越罗这一回搬到太平宫去,却是不打算再搬出来的。
  两个都是爽快人,这件本该牵扯众多的事情,三言两语间就定下了,倒是王霄封驳圣旨之事,更值得越罗关注。她问李定宸,“我瞧着,陛下被封驳了旨意,倒并不生气?”
  李定宸早料到她会问这个,闻言便从袖子里掣出王霄的批条来递给她,“阿罗瞧瞧这个。”
  越罗一看,也不由静默片刻,而后笑叹道,“不愧是王相,一手教导陛下长大,对陛下也知之甚深。”
  这批条之中,王霄的态度也十分明确,他反对李定宸施恩武人,盖因他敏锐的从这封旨意之中,看出皇帝对武将的过分关注。在重文轻武的大环境之下,王霄自己身为文臣的代表,绝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出现。
  能从一道旨意想到如此深远,将李定宸的打算看了个通透,果真不愧是王霄
 
 
第68章 巾帼之论
  李定宸骨子里,是喜武胜过喜文的。而且虽然这一两年来,他的性情已经历练得沉稳了许多,但冲动的本性却并没有变化,只是多了一层遮掩罢了。
  越罗更知道,他从来没有放弃过那个御驾亲征的打算。
  这一点,恐怕如今的朝臣之中,大部分人都想不到了。毕竟少年时期的胡闹,在许多人想来,随着年纪渐长,性子定了,自然不会再提。但这些人之中,却不包括王霄。
  他太知道李定宸是个什么性子,也就更能从他这份旨意之中,看出那些李定宸本来也没怎么掩饰的野望。
  阻止的理由很多。
  历朝历代,文臣能压制武将,无非是上位者需要如此罢了。
  从政权稳固的角度而言,不论是武将手握大军容易功高震主滋生野心从而反叛,还是穷兵黩武势必耗空国库劳民伤财,都注定了一个王朝定鼎之后,就会考虑马放南山休养生息。对武人的压制,同样也就成了心照不宣的必然。
  人心思安,大势所趋。但身为帝王,建功立业之心却总是难以熄灭的。如何平衡这二者之间的矛盾,既能使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又能达成开疆拓土不世之功,就要看各人手段了。
  很多皇帝只能想想而已,但这其中绝不包括李定宸。
  他将批条放在一边,含笑道,“王相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但朕若能使国库丰盈,将四夷打服了,扬我国威,难道不是好事?千载一下,评定功劳时,这满朝文武,谁不沾光?”
  越罗道,“丰盈国库,光靠马球赛,只怕不够。”
  “还有时间。”李定宸却并没有将这个困难看在眼里,“朕不着急。”
  他还年轻,就是十年二十年,也等得起。
  “陛下可真是……”越罗摇头失笑,已经明白了李定宸的意思。他不着急,不光是打仗的事,也包括眼前这一件。
  成立皇帝的近卫队,名额只有区区十七人,那是多少人抢破头都想要的恩典?不是王霄一句不允就能含糊过去的。李定宸什么都不必做,自然有的是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跟他打擂台。
  这就是为上位者、为君王者的精髓之道——制衡。而李定宸显然已经完全掌握了。只抛出一个诱饵,就让事情的走向朝着自己所需要的方向发展,也许连王霄都没有想到吧?
  果然,消息一传出去,通政司那边弹劾王霄的奏折收到手软。到了王霄这个位置,被弹劾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哪天要是没有才奇怪。但这种规模,自王霄入阁以来,尚是第一次。
  即使李定宸仍旧像之前那样,为了表示自己对阁臣的信任,将这些奏折一律留中,这股弹劾的热潮也没有降下去。
  一开始还只是针对封驳奏折这件事,而后逐渐扩散到攻击王霄的人品,就连王党许多官员,也都被牵扯出来,最后更是演变成翻旧账,一时间群情激奋,好似以王霄为首的官员不是他们的同僚,而是罪大恶极之辈。
  不过声势再大也只是看着热闹,真正要看的,还是王霄和李定宸的处置。
  阁臣被弹劾,事情闹大了,王霄便依例上奏折自辨,然后称病闭门不出。这是很常见的处置手段,不常见的是,他的闭门,就是真的谁也不见,包括王党众多同样被牵连在其中的官员。
  事实上,王霄的相府之中,已经很久没有招待过同僚了。细细算来,甚至还在宁王之乱前。但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一点,毕竟他做首相一日,门前就总是车水马龙,求见者不知凡几,而其中也总有些人能够得到接见,其中多了少了几个人,自然很少有人注意。尤其后来又发生了宁王之乱,避嫌也是有的。
  直到此刻,许多人才恍然惊觉,原本铁板一块的王党,不知何时竟已分崩离析。
  而李定宸的应对,也如同走正常程序,不断的下旨命王霄回朝理事,不必理会那些弹劾的奏折,仿佛仍旧是一对相知的君臣。
  通常来说,这种奏折和圣旨的往来会持续三四次。皇帝是什么态度,在这个过程中必然展露无疑,也就能让下面的人更好的知道该怎么做。
  许多大臣都认为李定宸会抓住这个机会,让王霄远离朝堂,却没想到他竟真的三催四请,将王霄又请了出来。
  越罗倒是看得很清楚。
  朝臣跟皇帝的关系十分微妙,正如东风西风互相都想压制住对方。别看现在都是弹劾王霄的,李定宸若当真露出雄主之姿,要独揽朝政,这些人的态度又会立刻转变,倒向王霄那一边。
  现在还远不是对王霄动手的时候。
  反正王霄回朝之后,为了感谢皇恩浩荡,也就不好再拦着李定宸设立近卫队的要求。明旨一发下去,自然满朝欢喜,之前弹劾之事也就没人再提了。
  这日越罗午睡醒来,便听见宫人来报,江太后驾到。
  自从江太后跟李定宸母子冰释前嫌,对越罗这个儿媳妇便越发满意。皇帝那个性子,哪里能想得到那些细致之处?若非皇后劝着,他们的关系必定不会那么顺利就缓和下来。这些江太后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她作为长辈不好道谢,只能更加对越罗好。
  如此,婆媳之间的相处倒是十分和睦。之前越罗住在绿竹水榭时,江太后日日都要过去看看她,如今搬到太平宫,往来不那么方便,但隔三差五总要来一次,还总是命人送吃食送赏赐。
  不过,今日江太后过来,却是为了一桩正事。
  开年时为了给赵太后祈福,越罗将宫人内侍放了一批出去,其中大部分无处可去,都收归军服坊。其后戎戎来犯,王安率军前去增援,这后勤补给自是重中之重,军服坊也终于拿到了第一份订单。
  这几个月,整个军服坊上下连轴转,就连江太后这个管事的也跟着忙了一阵。而成果也是丰厚的,他们赶制了上万套军服送出去,收入也着实不菲,除却供给各类人员,还能往内库交上几千两银子。
  薛进会做事,这样的好消息,自然要让江太后亲自来对越罗说。流程上银子已经交割清楚了,这边送来的只是账册。
  越罗还真没顾得上这件事,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又惊又喜,“阿弥陀佛,之前把人放出去,最怕的就是安顿不下来,那倒不是恩典,是害人了。如今有了这个先例,往后索性引为定制,也算是皇家行善积福。”
  江太后点头,“依我之见,索性也不必拘泥只要宫人内侍去做,民间许多孤儿乞丐,朝廷要收容也无力,若能将他们安置了,岂不又是一项善政?若能推而广之,则天下间人人皆可丰衣足食了。”
  “只是要做起来却难。”越罗笑道,“不过有母后看着,自然无碍。如今且先从京城做起罢。”
  江太后感叹,“谁说不是?你把这一摊子事推给哀家,没奈何也只能接了。想着事关上千人的生计,哀家这心里都跟着发愁,唯有尽心竭力罢了。若是再多人,却怕管不过来。”
  话是这么说,但言语间分明意气风发,自信满满,并不是真的做不来,不过是谦虚。
  越罗看她神色间已经没有了从前那般沉郁,心里也跟着高兴。果然有了事情做,这精气神便大不相同了。她自然巴不得江太后忙起来,目光不要局限在后宫这一亩三分地上,婆媳母子之间自然就少了纷争。因此笑着道,“母后实在过谦了,从前听政时天下事都管得,何况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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