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姑娘说着一遛好听的话,带着鹦鹉一道下去了。这个开场之后,才是正式的戏班子登场。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唯有荀萱拿着那支花,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含羞带怯的笑着,在易欣怜促狭的眼神里,偷偷瞄向不远处的另一艘画舫。画舫前站了只翩翩佳公子,摇着玉骨折扇,五官已经不似两年前的稚嫩,逐渐长开,依稀可见少年的俊秀和坚韧。
此人正是顺亲王孙刘召安,他见荀萱看来,只咧嘴一笑,冲她挤挤眼,然后作了一揖。荀萱边心知这大概是他安排的一出,知道他用了心,心中有些得意。
此时只顾着因为心上人的这份惊喜而喜出望外的荀萱,没有发现身边乃至周围画舫的人,都在含笑不语的在她和甄从容唐凤已两个方向来回打量,一个个掩着嘴,只笑不语。
而范十一他们在自己的画舫上见了这一出,当即一个个脸色抽搐。还是王淰之果断说出了实话,指着退下的杂耍艺人,道:“这小姑娘真是撒谎不打草稿,还在场最漂亮的姑娘,真当我们都眼瞎吗?唐凤已和小姑姑坐在那里看不见,跑去丢花给荀萱?”
“好了,这事儿必有蹊跷,你也不必纠结了,”唐宪大笑,对他道:“你真当鹦鹉能懂人好不好看?人家能在湖心小汀营生,自然有拿手绝活。”
“就说你靠不住吧!”范十一嫌弃地扫了王淰之一眼,挺了挺胸脯,道:“四哥写信让我盯着刘召安刘召年之后,我就暗中打探了不少这两人的事儿。今日这出戏啊,是刘召安一早就安排好的,花了重金让这个杂耍班子,务必想办法把花丢给荀萱,好让她收到这份‘礼’。”
“刘召安和荀萱好上了?”谢昶之皱着眉,等着他继续讲下去,“荀家怎么可能同意与顺亲王府联姻!”
“当然不可能!”范十一瞪着眼,说道:“荀家的人还不知道这事儿呢,要不是我打探出这个消息,我也不知道这两人能搅在一块!”
“好啊!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荀萱也太过分了!四哥为了荀家和太后皇上,还在边关拼死拼活,这头倒好,被自己堂姐拖后腿!”王淰之愤愤地想:“这姑娘可真有够笨的了,刘召安能真心喜欢她?到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你们刚才肯定没瞧见刘召安的做派,”唐宪冷不防提醒道:“这人太会装了,深藏不露啊,小六和十一该多学学。”
“都什么时候了,唐大哥你还打趣我们!”
“事到如今,现在能被我们知道还不算晚,”谢昶之打断他们,说道:“刘召安此人野心勃勃,接近荀萱必然对荀家有企图。”
“这事儿……要告诉四哥吗?”
“可以在信中一提,”谢昶之担心的是,哪怕今日寄出,远在边关的荀司韶也要半个月后才能收到消息,若是这期间刘召安对荀家下手,也只是让荀司韶徒增烦恼罢了。
几个人心事重重,以至于原本约好散了戏去飨食楼聚一聚的打算,都没有了兴致。但他们不知道,因为取消了计划,让他们错失了荀刘二人私下偷偷的会面……
荀萱依偎在刘召安怀里,娇羞地说:“安郎,今日你安排这一出,怎么不与我提前知会一声!”
“阿萱姐姐只说喜不喜欢便是。”
“我自然心喜,你为我做的任何事,我都喜欢,”荀萱垂着眼,羞怯地说:“只是,那般多人看着,又有我小姑姑和建南候夫人在场,我怎么都不算最美……”
“这与我何干?在我眼里,阿萱姐就是最美的人”,刘召安含笑,温柔看她:“想来那只鹦鹉与我心有灵犀,知道我心悦阿萱姐,才把花递给你。”
“安郎就知道逗我开心,”荀萱撅着嘴,娇嗔道:“定是还有其他法子使唤那鸟!”
“哪有,即使有那也是顺着我的心使唤的。”
自古姑娘家就没有不喜欢听甜言蜜语的,这番话说的荀萱是心花怒放喜笑颜开。
“阿萱姐姐那么高兴,是不是该犒赏犒赏我,”刘召安怀笑着冲她挤挤眼,凑过去深深吸了口她的气息,道:“阿萱姐姐身上好香。”
“呸!”荀萱被他这番亲热弄得面红耳赤,又羞又怯,推开他暗骂道:“你这个登徒子!”
推完又觉得有些冲动,对方到底是亲王孙,被自己下了面子,担心他生气。
她抬头又见刘召安半分脾气也无,只直直地看着自己,俊秀的面容渐渐靠近。荀萱羞涩了一下,也没再过分推拒,凑上了樱唇,与他吻到了一块儿去。
许久未见心上人,她也情难自已,忍不住跑开了矜持两人相互温存过后,荀萱坐在刘召安怀中,让他环着自己,听他说着两人对将来的打算。
“过几个月端午节,太皇太后可能会传祖父回金陵一聚,到时候,我让祖父带着聘礼,去荀家提亲好不好?”
荀萱喜出望外,她等了那么久,等的就是这句准话。当即压住心底的雀跃,含羞点了点头,小声说:“都听安郎的安排便好。”
“只求到时候岳父大人不要觉得我唐突。”
“还没嫁你呢,谁是你岳父!”荀萱娇嗔道。
“早晚都是,”刘召安嬉皮笑脸,那副本该不正经的神情,在他俊秀的脸上,不显轻浮,反倒有几分可爱,“说来我倒想早些接触接触阿萱姐你的父亲,只要有他同意,我们将来就能顺利了。”
“爹肯定会喜欢你的,只是……”荀萱皱了皱眉,“你若是现在去府上拜访,大伯父和三叔可能会不太高兴。”
“既然如此,不若我先单独见见你父亲,”刘召安劝她道:“放心,我保准让他开开心心同意我们的事儿。”
荀萱一时间有些被他说服,她其实也心知肚明自己爹和两个叔伯貌合神离,既然如此,能有机会让他们二房扬眉吐气,她爹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那……我回去找个机会,与爹说说?”
“阿萱姐姐肯这样做,我自然求之不得,”刘召安十分耐心地笑着,笑得一脸宠溺,伸手替她整理刚才亲热弄乱的发髻,“只要能让未来的岳父大人同意我们的婚事,让我做什么都好,只是,这事儿还是暂且只让岳父大人一个人知道为好。”
“放心,我哪有那么笨,”荀萱姑做娇羞地斜睨了他一眼,“哪里会弄成人尽皆知。”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见时候不早,荀萱又是单独出来见自己,虽然有易欣怜作掩护,但出来久了难免遭人质疑。于是二人一前一后,相继离开。
荀萱走后,刘召安才收起笑僵了的脸,露出几分冷意。他面无表情地踏上行至飨食楼门前,来接自己的马车,车里坐着的另一个人正是刘召年。
“安堂弟,”刘召年苦着一张脸,郁闷道:“你倒好,成天能有美人在怀,那荀家的三姑娘自己倒贴上来。”
刘召安笑道:“怎么,堂兄在那位美人身上吃了苦?”
“哪里是美人啊?那分明是个母老虎,”刘召年抱怨道:“那美人就是荀司韶的那位小姑姑啊,她那身手,我可是半点心思都不敢有啊。”
“原来堂兄在烦恼这件事啊,”刘召安笑了笑,故意拖长了声音,像是卖关子一般,道:“关于这位,我倒是还知道个小道消息。”
“什么消息?安堂弟快说!”
“堂兄不是对美人没意思了嘛?”
“嗨呀虽然只能远观,但知道知道底线,又没坏处!你就别吊着我了!”
刘召安轻笑几声,说道:“我听说两年前不知出了什么意外,以至于这位英贤郡君功夫尽失,还弄的体弱多病。如今不但不比以前,我估摸着,比寻常姑娘还要弱质一些。”
“真的假的?“刘召年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这事儿我骗你做甚?你自己仔细看看,都能察觉她那副弱不经风的模样。”刘召安淡笑着,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一直看不惯荀司韶吗?你想想,若是有机会把他这位小姑姑弄到手,到时候,你不就成了荀司韶的小姑父吗?让他每回见了你都不得不尊你为长辈,听着岂不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 答应你们的双更二合一!
第62章 亲事
荀萱满心欢喜地回了府, 一路上易欣怜见她满脸娇羞,忍不住打趣她:“我说阿萱,你该不会,好事将近了吧?”
“阿欣!”荀萱把脸埋在膝间, 羞涩道:“别取笑我了……”
“好好好, 我不说了,”易欣怜撇撇嘴, 故做不满:“人家好心给你打掩护, 跟你家中说你跟我一道出去玩了,你倒好, 什么都不透露给我!”
荀萱何尝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能够嫁进亲王府, 但就像刘召安说的,现在知道的人越多, 消息越容易外泄。让荀家其他人知道了,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若是加以阻挠, 那她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还会沦为全金陵的笑柄。
端木景桓一事,她已经成为许多人眼里的笑话,现在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所以即便是关系再要好的易欣怜再三逼问,她也还是打着太极,低着头含羞带怯地说:“我该说的都跟阿欣你说了,我与顺亲王孙,还没个准呢, 毕竟顺亲王一家并未在金陵。”
“这倒也是,”易欣怜点点头,她对于荀萱的话素来无条件相信,又觉得她说的有理,便不再怀疑,只与她道:“那小子要敢亏待你,我绝对帮你讨回公道!”
“谢谢阿欣。”
她从易欣怜的马车上下来,从偏门进了荀府,也不躲藏,直接正大光明地见人,期间还问门房一句:“我表姑姑可是回来了?”
门房低着头,恭敬道:“未曾。”
甄从容都还没回来,她担心什么?荀萱便淡定地回了自己院子,刚推开房门,就听里头一声质问:“你刚才去哪里了?!”
荀萱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才发现是陈氏,这才松了口气,拍拍胸口道:“娘你做什么,吓死女儿了。”
“你做了什么这么怕?”陈氏皱着眉,突然有些心慌,忙问道:“阿萱,你可有事瞒着我?”
她转而盯着荀萱身边的丫头,目光审视锐利,“你说,你家姑娘今日都去了哪儿?”
那小丫头吓得赶紧跪下:“夫人,姑娘应世子妃的邀看了戏,之后与易家姑娘一起坐了会儿,奴婢一直跟在身边不曾离开啊。”
陈氏难得这般严厉,荀萱心中有些吓到,面上却还是一派无辜,抬头不解地看向陈氏,道:“娘您在想什么呢?女儿能有什么事瞒着您,女儿不过和阿欣多玩闹了些功夫,您怎么就这般生气?”
“真的没事吗?”陈氏狐疑地盯着她,她自觉自己没有这个女儿聪明,但知女莫若母,这半年来荀萱性子变化越来越大,最近几个月又老往外头跑,要说什么都没有发生,她觉得不可能,“阿萱,你若是有什么不快或苦衷,只管跟娘说,娘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知道知道,娘放心,我好着呢。”
她口上应着,心中却忍不住自嘲一笑,陈氏对她虽好,但有什么能给得了她的?甚至她自己都看轻自己,想把女儿嫁回娘家。那个陈闻又呆又迂腐,这么多年在翰林院也没个大出息,舅舅更是老实古板,以至于至今都郁郁不得志。
丈夫没出息没地位,她嫁过去还得看惠怡长公主的脸色行事,堂堂国公府嫡女落个这样的婚事,岂不叫人笑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荀萱心中才埋怨了一通陈氏的眼光,这边陈氏就忍不住把心中的想法不吐不快。
“娘知道,你因为建南候世子的事……心里不大舒坦,”陈氏斟酌着语句,唯恐刺激到荀萱的自尊心,小心翼翼道:“你舅母前些日子与我谈起过你的婚事,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十分中意你,阿萱我看……”
“娘!”荀萱攒紧了裙摆,压着心中的怒火,若不是面前的人是陈氏,换个人提端木景桓,她都忍不住想发火。强忍住心中的恨意,荀萱故作冷静道:“此事你不要再提了,我绝不会同意嫁给表哥的。”
“为什么,你表哥有什么不好?”陈氏气道:“你舅舅一生清贵,以后不论朝中如何变换,他都不会有什么大变动,安稳太平。惠怡长公主性子随和,又喜欢你,将来也会对你好的,阿萱,你也不小了……若再不定下婚事,娘担心,旁人会说闲话……”
“让她们尽管说去好了……”荀萱眼神狠戾,盯着某一处,掷地有声道:“我早晚会让她们另眼相看!”
“你可是自己有什么打算?”陈氏一听就急了,赶紧问道。
荀萱默了一瞬,终究还是说:“娘您别多想了,女儿不会让您失望的。此事不要再提了,我有事找爹,爹可回来了?”
见她不欲多说,陈氏心知自己再怎么问也问不出更多来,她叹了口气,听荀萱问及荀二老爷,又气不打一出来,道:“一早就回来了,还能去哪儿,在黄姨娘那贱人那里待着呢!”
听出她语气中的奚落和不满,荀萱皱了皱眉,忍不住劝道:“娘,别怪我说您,您对爹实在是太不用心了,这十多年才会让黄姨娘趁虚而入,在您面前作威作福!”
“我凭什么对他用心!”陈氏气急败坏地说:“他当初娶我时承诺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做到,更没让我享受半点儿荣华富贵,没出息的东西,混了多少年了,现在还是个衙门里的衙丞!”
荀萱冷笑一声:“那您还做主要把女儿许配给陈闻表哥,他都多少年了,不也就是个编修。”
陈氏一噎,气道:“这哪里能一样!你表哥有惠怡长公主在,早晚都会升官的!”
荀萱心想,惠怡长公主要是有手段,早就先让她舅舅升官发财了,还用得着让他跟儿子一起在翰林院苦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