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春赶忙翻起身来,“麽麽,你说我拿什么能够打动东阳公主,将高糯嫁给我二哥呢?”
阮麽麽微微一笑,“东阳只有高糯一个女儿,她是公主,驸马也没有纳妾。”
贺知春眼前一亮,东阳自己是公主,公婆驸马都敬着她三分,日子过得舒坦得很。
但高糯并不是公主,日后的日子想要同东阳一样,那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她身份是高,可是她未来要嫁的门第也不低呀!
“多谢麽麽,等把颜姐姐娶回来了之后,看我再去把高姐姐也哄骗来!哎,我认识的小娘子还是太少了,不然给我三哥也哄骗一个。”
阮麽麽听得好笑,“得亏小娘不是男儿,不然还不哄骗回来一堆小娘子,妻妾成群。”
贺知春摆了摆手,叹了口气,“是啊,我为何不是男儿呢!不过还好我是女郎,要是男儿,当初皇后一定立马把我掼死了吧!”
阮麽麽哑口无言,“明儿就是小娘的生辰了,快些睡了,明日早些起来吃长寿面。”
贺知春点了点头,乖乖的睡了。
翌日一早,贺家人都坐得齐齐整整的看着贺知春吃长寿面,这是贺家多年以来的传统了,面都是贺阿奶亲手做的,放了满满的葱花,一定要卧两个蛋。
贺知春飞快的吃完了,笑着伸出了手,“快快快,生辰贺礼!”
贺知礼白了她一眼,“你也太不要脸了,哪里有伸手要礼的。”
他说着,拍了一张纸在贺知春手上。
“这是什么?二哥你还兴打白条?”贺知春翻开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贺县公,你好大的手笔,竟然送了我一套宅子!”
贺知礼撩了撩头发,“这算什么!就是个小温泉庄子而已,咱们家自己个还买了个大的,就在你的小庄子旁边,到时候冬日里,咱们一起家人一起去泡温泉,是不是很美!”
贺知春心中暖暖的,贺知礼这是担心她嫁人之后,不好老回娘家,想法设法的创造一家人团聚的机会呢!
“谢谢二哥!若是崔九不让我回娘家,就休了他!二哥都这么大方了,阿爹你不能小气呀!”
贺知春说着,搓了搓手,一副财迷的样子。
贺余笑眯眯拍了她脑袋一下,“促狭鬼。阿爹可没有你二哥有钱。”
他说着,也拍了一张纸在贺知春的手中。
贺知春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赶忙翻开,嘴里还念叨着,“不会也是宅子吧。天……崔九那厮竟然连这东西都肯写!”
只见上面三个巨大的字,“承诺书。”
清河崔氏景行,特向外舅以及三位妻兄承诺,只娶阿俏一人,绝不纳妾。若是有半点对不住阿俏,阿俏想要离去,当归还嫁妆,写放妻书,与之和离。总之,一切以阿俏的意愿为主。
“阿爹……”
贺余冷哼了一声,“不然某怎么选崔九,不选陆寻。阿爹也给这厮的厚脸皮给震惊了。”
贺知春红着眼笑了出声,又伸出手来,“还有还有!”
贺阿爷贺阿奶送的是一副竹画,贺阿爷编的竹板,贺阿奶绣的一对鸳鸯。
贺知易送了一本王羲之的帖子,柳姨娘同贺知章一道儿送了一套头面,王氏也送了一对玉镯子。
“怎么像是添妆似的,这是生辰生辰!你们别想就这样打发我!我可是要哭的!”
贺阿奶捏了一把贺知春的脸,“你哭一个给阿奶看看。”
贺知春嘴一瘪,想哭还是没有憋住,笑出声来,“今儿发了大财,实在是哭不出来!等二哥生辰那日,我送了礼肉疼的时候,大约能哭出来。”
屋子里的人都被她逗乐了。
圣人因为晋阳的事,今儿还是不朝。
待众人用完了朝食,贺余换了一套棉布的深色短打,对着贺知春说道:“阿俏,去换衫,阿爹今儿个带你去郊游。”
贺知春兴奋起来,“阿爹,就我们两个人么?”
贺余点了点头,“嗯,阿俏今日生辰,就带你一个人去。带上一些粽子咸鸭蛋,还有雄黄酒。”
贺知春一听,拔腿就跑回了芳菲院,也换了一套同贺余差不多的短打,用襥头包了发,看起来就是一个白嫩嫩的小郎君。
“麽麽,崔九若是来了,你便同他说,阿爹带我出门去了。”
贺知春说完,去马房牵了马,同贺余一道儿骑着马出了长安城。
没走多远,贺知春便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在岳州的时候,人们特别重视端午节,就是歇一日农活,也要看龙舟赛。但是长安城附近,却是不同。
贺余下了马,吟道:“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阿俏,你同阿爹一道儿好好看看,这大庆最寻常的农家是如何生活的。日后你千万不要忘记了,阿爹今日带你看见的,听见的。”
贺知春深深看了贺余一眼,认真的说道:“阿爹,我会的。”
贺余同贺知春牵着马,沿着乡间的小道一路儿走过去,走到了一处麦田边,冲着里头的人挥了挥手,“杨老丈,活计可还忙得过来?某来帮你。”
一个黝黑的老丈从田中从抬起头来,“贺司农来了,别下来别下来,刚开始收麦子,儿子儿媳都从长安城里头回来了,忙得过来。老汉手脏,就不上去给你倒茶了,自己个倒。”
贺知春见他同贺余说话很随意,心知贺余经常来此看农种之事,心中不由得自豪起来,这个好官是她的阿爹呀!
第177章 铭记在心
虽然杨老丈如此说了,但贺余也没有闲着,问他要了一把空余的镰刀,一顶草帽,弯着腰儿一边割麦子,一边同杨老丈说话儿。
而那顶草帽则戴在了贺知春的头上。
杨老丈一看,“这是令郎?长得可真好啊,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
贺余笑了笑,手动得飞快的,“小时候也跟着某一道儿忙农活的,大了读书识字了,就没有去过了。”
贺知春见所有的人都头朝黄土背朝天,干得火热,站在那儿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将提着粽子咸鸭蛋等吃食的竹篮子腾空了出来,跟在贺余身后捡麦穗。
贺知春弯着腰快速的将掉落的大朵麦穗都捡进了篮子中,而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缺着牙的小女童,将贺知春捡过的地方,又重新捡了一遍,那孩子的架势,简直是连一粒都不放过。
“阿爹,这割完麦子之后,是不是可以种稻了。岳州从番邦得来的稻种,可多季熟,隆中也中得。”
杨老丈一听,笑了笑,“要种的要种的,今年年程好,小麦丰收了,希望稻也能丰收。”
“知春,你可知晓大庆米多少钱一斗,小麦多少钱一斗?”
虽然说现在贺知春抛头露面打理生意的时候少了,但是知味记还有她名下的其他铺子田庄的账,她还是要看的。
“大米三文一斗,西域小麦三十五文一斗。”
贺余点了点头,“你常给哥哥们买笔墨纸砚,那又价值几何?”
贺知春沉思了片刻,“西市最便宜的纸六十文一百张,毛笔二十文一支,墨十五文一两。”
农门学子想要买一百张写大字的纸,就需要卖掉二十斗米,远超一个儿郎一个月的口粮。
杨老丈笑了笑,“虽然说科举好,但是咱们穷苦人家,吃饱喝足不打仗,能娶媳妇能养娃,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考虑这些。我们家还好,田地都是自己个的,这长安城郊,不少都是贵人的田庄,寻常百姓多是佃农,交税给主家交粮,能勉强糊口就算不错了。”
“小郎做不惯农活,去树下歇着吧,别到时候得腰疼好几日呢。”
杨老丈说着,看到贺知春长得跟白面馒头似的,一看就不是种地的料啊,简直比地主家的小娘子还要娇俏。
贺知春摇了摇头,“老丈放心,我皮实着呢。割麦子没有试过,但是割稻子插秧,我也是会的。”
知秋身子不好,才有特权在树荫下坐着。小时候到了农忙时节,府衙都休了农假,贺余便会带着他们几兄妹一道儿回米花村帮大姐贺知诗家种地。
因为大姐夫赵家人口单薄,男丁只有赵升平一个,自己个种是肯定种不过来的。
杨老丈显然不信,但也没有继续说这事儿,“贺司农,那岳州的稻种当真有那么厉害么?因为秧苗是你们免费发放的,周遭不少百姓都领了去种,可别坑害我们呀。”
贺余拍了拍杨老丈的肩,“某就是这土地的儿子啊,怎么能坑害靠这土地吃饭的人呢?那不是害你们性命么?你且放心,岳州得了稻种之后,岳州第一年试种,第二年已经全面换种;”
“从第二年开始,某便上报了朝廷,根据不同的雨水土质问题,选了许多地方试种,川隆之地,长势良好,虽然不比岳州高产,但也胜过寻常稻种良多。”
“事关农事,无一人敢轻慢,否则就是动摇国之根本,老丈大可放心。”
杨老丈这才又裂开嘴笑了起来,“贺司农说的话,我信。”
贺知春看着杨老丈欣喜不已的脸,心中却是唏嘘不已,良种虽然好,却不能让百姓富起来,最多是让他们能够填饱肚子,养活更多的后代罢了。
若是产量提高了,很容易便出现粮贱伤农的局面,自己吃就罢了,若是想要拿去换钱,一斗米能否换回三文,还难说呢。他们照旧是供不起一个士子的出现。
这也就是为什么即便科举了,能考进士的七成以上都是世家子弟,还有二成是寻常的官宦人家,地主富农,言情书网之类的,仅有一成不到的,是贺余这样的,真正的穷苦出身。
她正想着,就听到一个人大喊着,“阿爹阿爹!”
贺知春心中顿时有了一股阴魂不散之感,贺家三兄弟可不会这么激动的叫贺余,他们怕着呢,能把阿爹两个字叫得这么千回百转的也就是崔九了。
她回过头去,果然看到崔九穿着她做的新衫,站在田边跳着脚挥着手!
杨老丈揉了揉耳朵,“这也是令郎,中气十足中气十足!”
贺余有些无语,这也能找到得?你当的当真是御史,而不是什么巡城犬斥候之类的?
“小九来了,割麦子会吗?”
崔九看了贺知春一眼,见她蹲在地上捡麦子呢,心疼得不行,“阿爹阿爹,放着让某来,让阿俏歇会儿,脸都晒红了。”
他说着,撸起了袖子,小心翼翼的将贺知春给他绣的袍子卷了上去,露出了黑色的裤子。
心中感叹,幸亏今日没有穿大红裤衩子,不然简直丢死人了!
杨老丈一瞧他那架势,摇了摇头,这小郎穿得人模狗样,满身绫罗绸缎的,哪里像是会种田的样子。
他刚想着阻拦,就看到崔九已经拿了一把镰刀,走到贺余旁边,傻眼了。
我滴亲娘啊,嘴太快了!
想他崔九,杀过鸡宰过羊,种过花砍过树,就是人脑袋也割过啊,麦子当真不会割!
可是在阿俏面前,怎么可以有他不会的呢?
他说着,静静地看了看贺余和杨老丈是如何割的,可是看来看去,只看到二人手上的残影……然后就看到金黄色的麦子一茬一茬的倒了下去。
割个麦子啊,你们咋整得跟跑马似的……
他咳了咳,“阿爹阿爹,你割慢点啊!别割着手了。”
贺余看了他一眼,“某就是闭着眼睛都能割。”
他虽然这样说,手上的动作还是慢了下来,崔九瞧着松了一口气。
幸亏小爷学过刀法啊!
崔九想着,一把揪住了麦杆子,好想去洗手洗脚啊……
然后一镰刀下去,吧唧一下,惨叫声起……
第178章 你好崔皇后
贺知春被崔九这一嗓子吓了一大跳,走过去一看,好家伙,这厮一镰刀砍到自己个脚了。
“崔九,快把靴子脱了,看看伤口怎么样了?”
崔九脸红红,“无事无事,小伤小伤……这镰刀怎么这么快啊!”
他为了割得快些,认真表现,没有想到这割麦子和砍树砍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啊,简直丢脸丢大发了!
那杨老丈回过神来,“令郎真是中气十足,力气十足……”
贺余也有些无语,崔九可不就是公子哥儿么,别说割麦子了,他能认识这是麦子,都不错了。
“阿俏你带小九去树下看看,天气热,别让伤口化脓了。”
贺知春点了点头,扶起一瘸一拐的崔九到了阴凉处,将他推坐在地上,径直的把他的靴子给脱掉了,解开了袜子,把裤管子撸了上去。
崔九有些瞠目结舌,“阿俏阿俏……”
贺知春看了一眼,好家伙,当真割开了一道血口子。
“你好好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不会割麦子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作甚要逞能。”贺知春说着,给崔九清理了下伤口,又拿出了随身带着的小药瓶,给崔九上了药。
崔九挺了挺胸膛,“某会割,真的!就是……就是同那镰刀初次见面,还没有培养出默契来。”
“呵呵!”贺知春笑道。
崔九咳了咳,“今日是阿俏生辰,某想同阿俏一起。”
他说着,拿出来一把匕首,“上次在魏王的庄子上,你的那把匕首中看不中用,这个不错,阿俏日后要贴身带着。”
贺知春低头一看,这匕首鞘破破烂烂的,一看便有些年头了。
“这是某刚开始习武的时候,阿爹送给某的。他是大将军,这把匕首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呢。它的名字叫血刃。”
贺知春的确是需要这么一把匕首,高高兴兴的收下了。
“谢谢。”
崔九眯了眯眼,“你阿爹怎么带你到乡下种田来了?是看岳州新稻种的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