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
“温言你不要这样,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月连笙心更疼,“我好好地回来了不是吗?是我让你担心了,是我该和你说对不起才是。”
夏温言摇了摇头,再用力摇了摇头。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我食言了……”他作为丈夫,作为她的天,怎能对她食言?
“这不是你的错,真的,温言,这不能怪你的,这真的不是你的错。”月连笙能清楚地感受得到夏温言心中的悲伤与自责,她想安慰他,可他似乎根本什么都听不进。
他只知道自己没有尽到一个丈夫该尽的责任,他只知道自己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甚至找不到。
月连笙没有办法,只见她忽然松开紧搂着夏温言的双手,抬起来抓住他的双肩,用力将他从自己身前推开,紧着双手捧住他的脸,照着他因自责而紧紧咬住的薄唇吻了上去!
夏温言怔住。
月连笙则是在他下唇上轻轻咬了一口,将他自己紧咬住的双唇给咬松开来,继而缓缓闭起眼,一下又一下亲着他吻着他,情意绵绵,以此柔情来驱散他内心的自责与悲伤。
只见夏温言在月连笙绵柔的吻中渐渐迷了眼神,紧着,反客为主,直噙着她不放,直至他们两人都面红耳赤气喘吁吁,他才慢慢松开月连笙。
可他的唇却没有离开,松开月连笙的唇后他从她的额到她的眉眼,再到鼻尖下巴,她脸上每一分每一寸,他都一一亲吻过,就像亲吻一个至上的宝贝,吻得月连笙面红耳赤。
“温言,我好好的,我们的孩子也好好的,都没有事儿。”他吻着她,她捧着他的脸。
“我不会再把你弄丢的。”夏温言将唇贴在月连笙眉心,“我不会再让今日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还要赶紧让身子好起来,如此他才能真正做到保护她。
“我也不会再让你这么担心。”月连笙又将夏温言搂住。
他们就这么在屋前廊下相拥良久良久,夏温言才点头同意坐回轮椅上,但他却不要月连笙扶,他要自己坐上去,哪怕吃力万分。
“连笙,与我说说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好?”
月连笙点点头。
就算他不问,她也要和他说的。
第62章 事情
“我儿今儿个都去了哪儿?”美妇人手里托着一只精雕细琢的玉盏, 玉盏里盛着的是牛奶炖燕窝, 便是那汤匙,都是白玉打磨雕琢,可见这美妇人平日里的生活是有多讲究。
她正与前来同她请安的傅浩然说话。
此时夜已深,傅浩然身上仍穿是白日里那身打扮, 面上挂着些疲惫,显然刚从外边回来。
“没去哪儿,就是在外边随意走走。”傅浩然笑了笑,走到美妇人身旁, 挨着她坐了下来, 像个大男孩儿似的笑着,问美妇人道, “那母妃今日去了哪儿?”
“我可不像你与你父皇, 这么大热的天气还这般有心思出去走动, 我是连躺在这凉榻上都还嫌热得慌。”美妇人看着傅浩然的眼神充满了只有母亲才会有的慈祥与怜爱, 与她看别人的眼神全然不同。
“母妃这牛奶炖燕窝闻着不错。”傅浩然又笑,同时竟是从美妇人手里将玉盏端了过来, 就着盏沿便喝了一口, 道,“味道还真的挺好。”
美妇人非但没有生气责怪, 反是笑得宠溺, 道:“都多大的人了还来和母妃抢东西吃, 若是喜欢吃, 再让厨子做便是。”
“谁让母妃这儿的东西总是最好吃的呢?”傅浩然一点不觉惭愧, 反是笑得有些痞气,也与在外人面前的他不同。
在美妇人面前,他就只是个儿子而已,而在傅浩然面前,美妇人也仅仅是一位母亲而已。
孩子与母亲之间的关系,向来总是最亲昵的,纵是身份尊贵的人,也无差。
“嘴贫。”美妇人笑着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傅浩然的脑门,又问,“我儿是到哪儿去随意走走竟能走上一整日嗯?”
傅浩然默了默,而后道:“不过就是在这青州城边随意走走罢了。”
“没去找你来青州之前跟我提过的那位姑娘?”美妇人状似随意地问道。
傅浩然捧着玉盏的手微微一晃。
只听美妇人又道:“来之前你可是高兴得很,不用我多问也知道你是为了什么那么高兴,但到了青州,却不见你提起过了,没找到那位姑娘?”
傅浩然又默了默,才微微摇了摇头,道:“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母妃您别问了,我不想说。”傅浩然将手中玉盏递给阿南。
“怎么了?难得我儿有中意的姑娘,我还想看看究竟是谁家的小姐能让我儿那般欢喜呢。”美妇人有些惋惜道。
傅浩然嚅嚅唇,才道:“若她不是千金小姐,母妃可会接纳?”
“不是出身高贵的小姐如何能配得上我儿?”美妇人反问,显然她认定的傅浩然中意的姑娘必定是位身份高贵千金小姐。
傅浩然没有再说此事,而是将话题拐到了别处,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他才站起身告退。
看着茫茫的雨夜,他的心很沉重。
或许夏温言说的对,他根本就不配娶得连笙,即便连笙有心有意于他,怕是他也不能让她过上舒心开心的日子。
宫里那般的地方,只会将美好的女子变成另一般模样。
“方坤。”傅浩然唤了跟在自己身后的侍从一声。
“属下在。”
“可有连笙的消息了?”
“回殿下,尚未。”
“那可查到究竟是谁人将她带走的了否?”
“回殿下,也尚未。”
“……继续找继续查!”
“是!殿下!”
屋里,那在傅浩然面前温柔慈爱的美妇人此时已然换了另一副神色,只听她冷冷问阿南道:“浩然他是在外边找了那女子一整日?”
“回娘娘,恐怕是的。”阿南毕恭毕敬回道。
美妇人不语,不知她心中正做何想,少顷,只闻她不紧不慢道:“皇上今回特意带着太医到这青州来是为了给曾救过他的小恩人治病,而这小恩人,听说就是那夏家的药罐子儿子?”
“在皇上身边伺候了二十五年,本宫还从未见过皇上为了谁如此有心过。”
“这夏家的女人将浩然的心勾了去,这夏家的儿子又能让皇上如此有心,这让本宫忽然很是想去看看这夏家究竟是个什么人家。”
美妇人慢悠悠地说着,那双美艳的眼眸却在一点点变寒变冷。
*
徐氏一整日都未歇过,她如同夏温言一般,心慌到了极点。
但她心慌却不仅仅是因为月连笙不见一事。
还关于傅清风。
她今日匆匆赶到城郊湖边去时,见到了傅清风,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但她却一眼便能认出他来。
九五之尊的模样,她如何会忘?
她本是要去陪夏温言,可远远瞧见傅清风时,她的心便失了方寸,她根本就不敢去到傅清风面前,害怕他认出她来。
即便他怕是早已不记得她这么一人,就像他见着夏哲远却已然认不出不记得了一样,但她也还是害怕,害怕万一。
直到傅清风离开,她才敢去到夏温言身边。
现下,她虽已从夏温言的谦逊园回到自己的屋里,可她如何都坐不住,只反复地在屋里里来回踱步,不停地看向院子方向。
她在等夏哲远回来。
当她等到夏哲远时,她着急得跑出屋子,跑进了雨里,“嶙哥!”
夏哲远赶紧快步走到廊下来,抬手就着衣袖帮徐氏拂去落在她发上面上的雨珠,怜惜道:“跑进雨里来做什么?当心着凉。”
“嶙哥,可有连笙的消息了!?”徐氏着急地问,“还有皇上他——”
“回屋说吧。”夏哲远抚抚徐氏的脸,面色颇为凝重。
看着夏哲远凝重的面色,徐氏本就慌乱的心变得如同一块大石,渐渐往下沉。
夏哲远握住她的手,温柔却坚定道:“没事的,别慌,我们一家人都还好好的,不会有事的,没什么好怕的。”
夏哲远从雨里走回来,他的手心却是暖的,徐氏虽在屋里,可她的手却是冰凉的,现下经由夏哲远握住,她才觉没那么冷。
只见她点点头,“好,我听嶙哥的,我相信嶙哥。”
*
谦逊园。
绿屏给月连笙准备了足够温热的水,让她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还伺候她洗了头。
月连笙本是拒绝,但绿屏说这是公子交代下来,说什么都要帮她洗头,月连笙想着夏温言那温柔却又因太喜爱她而会有些固执的模样,不由微微红了脸。
竹子则是去厨房那儿让厨子做些驱寒暖身子的夜宵。
是以当月连笙洗去身上的雨水换上干净的衣裳再回到她与夏温言的卧房时,桌上已经摆上了可口的夜宵,都是她喜爱吃的,还有一碗尚在冒着热气的姜汤。
“连笙先快些来将姜汤喝下。”见着月连笙进屋,夏温言便着急地端起盛着姜汤的碗要给月连笙递过来。
可他唯一能动的右手端起汤碗便无法再推动轮椅,他将汤碗捧起后便愣在那儿,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便又失落地将汤碗放回到桌上。
就在这时,一双白净却不细嫩的小手伸进他视线里来,捧起他将要搁回到桌上的汤碗。
月连笙捧起汤碗后扬起头便喝了一大口,惊得夏温言忙道:“连笙当心烫嘴!”
姜汤的确很烫,让月连笙由不住吐了吐舌头,然后对夏温言绽开一记笑,“我注意着,不会烫着的,温言别担心。”
看到月连笙笑,夏温言这也才柔柔笑了起来,“好。”
“温言要不要和我一块儿吃?”月连笙坐到桌边的坐墩上时笑着问夏温言。
“我不饿,连笙吃便好。”
“可我想与温言一块儿吃。”月连笙盯着夏温言瞧。
夏温言笑得更温柔,“那我便和连笙一块儿吃。”
月连笙笑盈盈地给他将粥盛上。
这一顿夜宵,月连笙吃得很香很甜,因为她饿极了,更因为身旁有夏温言。
在画舫上听到美妇人要将她扔到湖里去的时候,她以为她会就那么在湖水里溺死再也见不到她的温言了。
但她没有想到,他们仅仅是将她扔进湖心里而已,却没有绑住她的手脚,更没有给她缚上沉重的大石。
他们怕是根本没有想到,她会泅水!
青州虽地处南方,但却不是多河流之地,是以青州百姓鲜少会凫水泅水,而远从京城而来的他们,怕是也不会想得到一个女子竟会泅水。
但她好巧不巧正会泅水,是爹在世时教会她的。
后来因为照顾娘和连绵,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到水里耍过,她以为她忘了泅水之法,她以为她必死无疑了。
可她放心不下温言,她更不能让她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孩子就这么死去。
哪怕是忘了的东西,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也会想得起来,所有以为做不到的事情,也都会做得到。
所以,她没有死,她活了下来。
她早早就从湖水里上了岸来,她是往她与温言扑萤虫的那一侧湖岸上的岸,可她不敢径自回夏府,哪怕她知道温言正在为寻她而着急得不得了。
她怕被那个美妇人发现。
她只能等,等待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
许是她有幸,竟还等来了一场雨。
雨夜一般总能作为很好的遮掩。
她一路小心翼翼地回夏府,没有让任何人发现她,但她却不敢往大门堂而皇之地进来,她只敢往偏门。
“温言,我觉得我……”月连笙坐在铜镜前,由夏温言为她擦拭她仍有些湿漉漉的长发。
他疼爱她,是以他愿意为她擦头发,他想要为她擦头发。
“我觉得我连累了你,连累了夏家……”月连笙不敢看铜镜里的夏温言,她垂着眼睑,将自己的裙裳抓得紧紧的。
若是被那个美妇人发现她还活着的话,不知会让她如何死,更不知会如何对夏家。
“没事的。”夏温言一点不紧张更一点不慌乱,似乎只要月连笙回到他身边来,其余所有的事情都不能让他不安。
此时此刻,他更是只专心地为月连笙擦头发而已,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比给她擦干头发重要似的。
“不是这样的温言,那个女人她,她——”月连笙欲言又止,她显然想说什么,却又害怕说出口。
“连笙想说她是我们万万得罪不起的,可对?”夏温言温温柔柔地接话。
月连笙诧异地抬眸,看向铜镜里的夏温言,“温言你怎么知道?”
她明明还没有跟温言说那个女人的身份。
“我猜想的。”夏温言依旧不着不急,帮月连笙擦干了湿漉漉的头发后正用梳子给她慢慢梳理。
身份尊贵的皇族之人傅浩然,他的母亲又岂会是寻常女子?
“温言,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有跟你说。”月连笙抿抿唇。
“那连笙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说。”对于月连笙,夏温言从来不会强求。
“我是当然要与温言说的。”月连笙此时转过了身来,面对夏温言,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从湖心逃出来的时候,还救了一个姑娘。”
“她也是被那个女人扔到湖水里的,是那个女人的婢子,她不会泅水,我没办法做到见死不救,所以……”
“所以你救了她,哪怕你很吃力也很紧张害怕,可你还是救了她,甚至将她带回府里来了,可对?”夏温言又接上了月连笙的话,不惊不诧,不疾不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