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你怎么又知道!?”月连笙诧异更甚,“你的眼睛是不是和别人的不一样?都能看穿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月连笙说着,还抬起手去摸摸夏温言的眉眼,随后却是自己笑了起来,道:“我的温言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温言的眼睛像星辰一样明亮,最好看最漂亮了。”
“不对,是温言什么都好!”月连笙补充道。
夏温言有些腼腆地笑了,握住了月连笙抚着他眉眼的手,“只有连笙觉得我好而已。”
别人眼里,他就只是个病秧子药罐子而已。
“那是他们都不了解温言。”月连笙笑得甜甜的。
本是紧张不安的心,在看到夏温言明亮的眼睛与温柔的笑时,她总能觉得安心,甚至是开心。
“温言不怪我擅作主张将陌生人带回府里来吗?”重要的事情还是不能忘。
“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不是?”夏温言一点没有责怪月连笙的意思,“连笙做的没有错,只是我心疼连笙而已。”
她肚子里怀着他们的孩子,却还被放进湖水里,自救便罢,却还要救人。
他心疼她受的这些苦。
“我就知道温言不会怪我的。”因为她的温言是最善良的,“我让绿屏安置她了,我也是从她那儿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的。”
说到那个美妇人,月连笙此时还是觉得有些惶恐,她将夏温言的手握得紧紧的,“温言,她是……她是皇贵妃!”
是一丁点都得罪不得的人!
夏温言瞳眸微缩。
皇贵妃?
傅浩然的母亲是皇贵妃,那身为傅浩然父亲的那位前辈岂非就是——
夏温言心中震惊。
他想得到傅浩然是皇室子孙,身份地位不凡,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傅浩然竟是皇子,且还是皇贵妃之子!
如此人物,当真是他们这些寻常百姓万万得罪不起的。
“我从来都不知道傅大哥的身份会是这么尊贵……”月连笙语气幽幽,她知道他出身富贵甚至是权贵,可她一点儿都想不到他竟是皇子出身,他也从未告诉过她。
或许,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告诉她。
“温言,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月连笙很自责,“都怪我……”
“这不是连笙的错。”夏温言往前倾身,将月连笙拥进怀里,轻吻她的眉心,“别害怕,别担心,有我在,这个问题我来想就行,连笙什么都不需要想,安安心心的就好。”
他是男人,是连笙的丈夫,该他保护连笙的时候了。
“可是温言——”
“不会有事的。”夏温言又亲了亲她的眉心,“相信我。”
“好,我相信温言。”
夏温言没有伟岸的身躯,没有健壮的胸膛,也没有宽厚的肩,他如今甚至连站起来都不能,可即便是这样的他,却一样能给月连笙心安的力量。
不需要任何理由,她相信他,就足够了。
第63章 泪痣【二更】
傅清风又到夏府来了。
他自己也说不上为何很是喜欢夏温言这个傻后生, 他就是觉得夏温言这个傻后生很合他的眼缘,所以才非要想要治好他身上的病不可。
现今他家里竟还生了事, 傅清风觉得自己绝不能坐视不理。
可怕派出的人不仅一丁点月连笙的消息都没有,甚至连是谁将其带走的都查不到, 以致他昨夜好一顿大发雷霆,还是那美妇人劝了他许久他才稍微消气。
今日到夏府来的,不止是他自己,除了太医之外, 还有——
那个美妇人。
走进夏府大门时, 傅清风顿了顿脚步, 侧过头对走在他身侧的美妇人道:“我那傻后生身子骨差得很, 一阵风吹就能吹跑他的模样,而且他昨儿个刚不见了小妻子, 这会儿怕是伤心得紧,待会儿见着了夫人说话可得温和着些, 啊。”
傅清风这一番话就像是叮嘱,生怕美妇人会将他的小恩人给唬着了似的。
“老爷瞧着我什么时候不温和了?”美妇人轻轻笑了起来。
“这倒也是。”傅清风也笑了, “那孩子与咱们浩然一般年纪大, 你若是见着了, 想必也会觉合眼缘的。”
“能让老爷这般上心还如此喜欢的孩子,定然是个好孩子,我又怎会觉得不喜欢?”美妇人笑着道。
然, 她面上笑得娇柔温和, 她心中所想是否与她嘴上所言一般?
怕不尽然。
*
今日接待傅清风的, 不是徐氏,亦不是夏哲远,而是夏温言自己。
接待他的地点,也不是在前厅,而是在谦逊园。
山茶花树下早已摆好了椅子茶几,茶几上也已然摆上了沏好的茶,竹子推着夏温言在院子里接待了傅清风。
“未能到前厅招呼前辈,还望前辈见谅,实在是晚辈这身子……”夏温言话未说完便被傅清风抬手打断。
“打住打住,在哪儿都一样,你瞅着我在意了?”傅清风挑挑眉。
夏温言微微笑了起来,“前辈性子豁达,当然不会在意的。”
夏温言虽然笑着,但他面色苍白,这般的笑容在傅清风眼中不过是牵强而已。
妻子不见至今仍未有消息的人,又如何能真的笑得起来?
“前辈,请坐。”不管何时,夏温言都温文有礼,他抬起右手对傅清风做了个“请坐”的动作,这时发现随其而来的美妇人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傅清风这才与他介绍道:“来,傻后生,给你说说,这是我内人,和我一块儿到青州来的,昨儿夜里道是也想要见见我的小恩人,我便将她带来了。”
“晚辈见过傅夫人。”夏温言朝美妇人微微垂了垂首。
他面上温文有礼,心中却是万般不情愿。
将月连笙置之死地的人,他怎么会情愿招呼她?
只是,他却又不得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眼前的前辈虽然口口声声称他为小恩人,可此妇人却是他的女人,更是他儿子的母亲,假若事情真相曝露出来,在一个外人与亲人之间,他会如何做?
答案怕是可想而知。
他能做的,只能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曾对连笙做过什么,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真是个温和有礼的孩子,难怪老爷会喜欢。”美妇人笑得温和,如母亲般的温和。
但夏温言很清楚,她的温和,仅仅是看起来而已。
而且,她不会仅仅是为了想要见见前辈的小恩人才同会来到夏府,她若是真的想要见他,为何不在前辈第一次来到夏府时与其一同前来,而是选择在这个时候?
选择在她将连笙置之死地之后?
她到他们夏家来的目的,是什么?
“不敢当。”夏温言很谦逊,“傅夫人请坐。”
美妇人在傅清风身旁的椅子上落座,绿屏将沏好的茶端到了傅清风与她面前。
傅清风呷了一口茶,问道:“傻后生,今儿个怎的不见你爹了?”
与夏温言说话,傅清风总是很随意,就是像一个喜好与晚辈聊聊家常的长辈而已。
“家父每日都会忙于生意,鲜少在府上,前几日前辈来时遇着家父,是因为晚辈前夜身子出了些状况,家父不放心,是以出门晚些而已。”夏温言解释道。
“原是如此。”傅清风微微点头。
“家母因昨日连笙不见而犯了头疼的毛病,现下还未能下床来,是以不能前来接待前辈。”夏温言又道。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经过细思,不让听者听出任何不对之处来。
“可需要大夫去给你母亲瞧瞧?”傅清风很关切地问道。
“多谢前辈,早晨大夫已经来给家母诊过脉,开了药让丫鬟煎了给她服下了,这会儿已然睡下。”夏温言道。
傅清风无声地叹了口气,又问夏温言道:“那傻后生,你那小妻子可有消息了?”
夏温言微微握紧右拳,神色痛苦地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他似乎已然悲伤得说不出什么来。
“傻后生啊,我明儿就要走了。”傅清风伸出手,在夏温言肩头拍了拍。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既不会疼了夏温言,又能让他感受得到他的关切,“我这大夫留给你,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医治好你的病的,日后你若是有什么觉得需得到我的,也可以写信让他找人捎给我,我定会帮你的。”
“前辈明日便离开?”夏温言很诧异,“这大夫——”
“这大夫傻后生你要是推拒,就是眼里没我这个前辈啊。”傅清风说着,瞪了夏温言一眼。
“这……”夏温言略显迟疑,终是朝傅清风垂下头,诚挚道谢道,“如此,晚辈便谢过前辈。”
“还有你那小妻子,若是有消息了,也告诉我一声啊。”傅清风又拍了拍夏温言的肩。
他与夏温言之间,给人感觉就像是朋友。
而能让九五之尊打心底里当做朋友甚至当做自身孩子来关切的人,这世上又能有几人?
美妇人眼底有微波流转。
夏温言笑了起来,点点头,“多谢前辈关心,晚辈会的。”
傅清风又与夏温言随意说了些家常话,忽然听得他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笑道:“我说傻后生,我怎么着突然瞅着你这模样生得与我……有些相像?”
傅清风说着转头看向美妇人,笑问她道:“夫人你瞅瞅我说的对不对?这傻后生是不是长得和我有些相像?”
不待美妇人回答,傅清风便笑呵呵地又拍拍夏温言的肩,“难怪我瞅着你这傻后生这么有眼缘,不过我可没有你这傻后生左眼角下这么颗漂亮的坠泪痣。”
傅清风笑呵呵一句随口的话,却晃如一道晴雷劈在美妇人心上,让她忽然之间完全失了态,竟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夏温言,盯着他的脸,盯着他左眼角下那颗总给人一种忧愁感觉的坠泪痣。
一瞬之间,仿佛心底最深处的记忆被人挖了出来一样。
‘啊……左眼角下的坠泪痣,这是颗凶痣啊!’
‘会带来噩运的!’
阿南瞧见美妇人失态,便在她身旁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美妇人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此时,傅清风正站起身,对夏温言道:“你身子骨不好,我就不多坐了,你好生歇着吧啊。”
“晚辈送一送前辈。”
“省着力气吧,送什么送,你又不是没有下人伺候,让下人送就成。”傅清风的话听着很不客气,可却是对夏温言的关心。
“既是如此,那晚辈便在此目送前辈。”夏温言用右手托起左手,生生朝傅清风做了个抱拳的动作,“前辈,后会有期。”
傅清风又笑了起来,竟也朝夏温言做了这么个抱拳告辞的动作,“傻后生,后会有期。”
傅清风离开时不忘再叮嘱太医道:“务必医治好他。”
“是!”太医紧忙应声。
美妇人随着傅清风离开,走着走着,她像是忍不住似的,竟是回过头,又看向夏温言。
夏温言也正在盯着她的背影瞧。
四目交接。
谁也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谁也猜不出对方心中所想。
登上马车后,傅清风显得有些愁闷,美妇人关切地问他道:“皇上怎么了?不开心么?”
“心情确实有些不爽利。”傅清风感慨道,“那孩子那么懂礼乖巧,你说怎么着就得了这样难以医治的病?他若是身子骨健朗的话,定该是我大周的一个栋梁之才。”
“这世上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美妇人宽解傅清风道,“皇上您说是也不是?”
“是倒是是,寡人就是觉得可惜了。”
“那皇上可知您那小恩人是何时患的这身病?”美妇人问。
“若是何时患的那就容易办得多了。”傅清风微微拧起了眉,“但偏生那孩子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才会让太医为难。”
美妇人的身子蓦地微微摇晃。
傅清风并未直接回他们到青州来时居住的府邸,他将美妇人送回府邸后便又乘马车离开了,道是再到这青州城附近巡巡看看。
美妇人跨进府邸大门那高高的门槛时被狠狠绊了一下,险些摔倒,若非阿南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话。
“夫人当心!”
美妇人赶紧扶住阿南的手臂,本是好端端的她,这忽然之间竟是要阿南搀扶才能继续往前走。
绕过大门后影壁,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沉声对阿南道:“即刻去查夏家一家究竟是什么人!”
她将阿南的手背抓得紧紧的,紧得她那涂着大红蔻丹的指甲都嵌进了阿南的皮肉里。
她的面色,更是惨白得难看。
*
徐氏根本没有犯头疼的毛病,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头疼的毛病,所以当然她没有喝药,更没有睡下。
夏哲远也没有出门看生意。
他们夫妻俩都在府上。
可他们却都没有出来接待客人。
哪怕是来找夏温言的客人,他们若是在府上的话,也会先由他们接待,再命人去将夏温言找来。
但今日,他们却是让夏温言自己来接待。
夏温言知道他爹娘心中有事,若非如此,他们不会如此。
可他不知道他们心中的事究竟是何事。
送走傅清风后未多久,夏哲远与徐氏便来到了谦逊园,方才一直藏着不敢出现的月连笙正陪在夏温言身旁。看他喝药。
见到夏哲远与徐氏前来,她赶紧站起身,“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