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何不敢?”
“你是我冯家家奴,却勾结外人,犯上弑主,我就算一寸寸的剥了你的皮,又有谁敢质疑半句?”
孙嬷嬷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可你如此对外,世人定会骂你阴狠歹毒,你要为我赔上你的声名!!”
“呵,声名?我冯乔这一世最不在意的,便是这东西,世人如何看我,与我有什么关系,况且你死在我冯家后院之中,谁人知道你死前遭遇过什么,难不成,你还期待着那个允诺你滔天富贵的人,能冒着暴露的风险来救你?”
冯乔笑得嘲讽:“他如此藏头露尾,只敢在暗处害我,他又怎会为了你这么个弃子,而暴露自己。”
孙嬷嬷紧咬着嘴唇,那瘦的皮包骨头的脸上满是惊惧。
“你可知道,自从你被爹爹拿下之后,府中进了多少回刺客,又有多少人想要在你饭食之中动手脚?若不是爹爹命人看着你,若不是有人在暗中护你这条命,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
“当初与你合谋之人,燕红已死,那拐走我的王三也淹死在了护城河里,他们两人,连带着各自满门,无一活口。”
“你确定你还要替那个满心想要取你性命的人守着秘密,等着他来灭你的口,还是等着他来对你斩草除根?”
孙嬷嬷被冯乔凉凉的话语吓得浑身直哆嗦,她瞪大了眼,嘴里不断低声道:“不会的,他不会的,他答应了会救我,他不会让你杀我的……”
冯乔见她还不死心,直接冷声道:“既然你还想着那人来救你,那我便成全你。衾九,给我斩了她手脚,剜了她眼鼻,我倒是要看看,能让你这么忠心耿耿,到死也要护着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是,小姐。”
衾九听到冯乔的话,手腕一转,掌心便多出把匕首。
她毫不迟疑的挥手便朝着孙嬷嬷胳膊上斩去,那寒光刺眼,凌厉的刃面划破空气时,甚至传出刺耳的声音。
孙嬷嬷吓得尖叫出声。
“啊!!!”
“不要,不要杀我,我说,我什么都说!!”
第094章 往事
衾九去势猛的顿住,那匕首堪堪停在了孙嬷嬷胳膊上。
匕首锋利无比,前端已然划破了皮肉,鲜血横流。
孙嬷嬷整个人吓得蜷缩成一团,双手被折了之后动弹不了,她只能一边哭,一边嘶哑叫道:“我说,我什么都说……是有人跟我说,小姐的碧玉葫芦价值连城,只要我偷偷拿走,他便给我三千两银子。”
冯乔神色一震,厉声道:“那人是谁?”
“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他每次来见奴婢的时候,都是穿着披风罩着头,奴婢根本就看不清楚他样貌。”
“你们联系多久了,那人从什么时候找上你的?”
“四年前…”
四年前。
原来那么早就有人找上了孙嬷嬷?
四年……
她记得娘亲去世的时候,就是在四年前!
冯乔紧紧抓着掌心,沉声问道:“他第一次找你的时候,是为了什么,娘亲的死可和你们有关系?”
孙嬷嬷猛的抬头,哭着尖声道:“奴婢没有害过夫人,夫人的死和奴婢没有关系。”
“那人第一次找上奴婢的时候,夫人就已经去了,他只是交给奴婢一包药粉,让奴婢下在小姐的膳食里面。奴婢拿着那药物偷偷出去问了,大夫说,那些药吃了以后并不会致死,只是会让小姐身子孱弱,缠绵病榻而已。”
“当时夫人刚去,二爷将小姐看的如同命根子一般,旁人根本近不得身,更有大夫时常入府,奴婢根本就不敢动手,那人也像是知道不能得手,便再也没出现过。”
“直到两年前,奴婢的儿子突然嗜赌,那些赌坊的人拿着刀子架在奴婢儿子的脖子上,让奴婢拿钱赎人。那人又突然出现,他给了奴婢一大笔银子,让奴婢赎回了儿子,他又给了我同样的药物,再次让奴婢将其下在小姐的膳食里。”
孙嬷嬷哭得凄惨,哽咽着断断续续的将之前的事情全部吐露了出来。
冯乔听着孙嬷嬷的话,面上露出抹恍然之色。
难怪她前两年身子突然不好,虽不至于缠绵病榻,可是却时时无力。
那时候冯蕲州忙于朝政之事常不在府中,祖母虽会请大夫入府,可却大多都只是敷衍而为,那两年里,她几乎大半的时间都呆在府中,极少外出。
那人如此作为,是想要将她困在府里,让她见不得天日?
冯乔轻抿着嘴唇:“后来呢,济云寺之事可是你们合谋,燕红是不是也跟你一样,早就被人收买?”
孙嬷嬷点点头,眼泪直流。
“燕红的弟弟在老家犯了事,不小心杀了人,那人将她弟弟保了出来,燕红便答应帮他。”
冯乔见状冷笑:“你们倒是聪明,处处害我,却还想着嫁祸给刘氏,若不是你贪心不足,明明收了一份钱财,却还贪我私库中的东西,我恐怕至今都还被你蒙在鼓里。”
“这次玉葫的事情,那人是什么时候吩咐你的,又是让你如何做的?”
孙嬷嬷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通通说了,此时也豁出去了不敢隐瞒。
“就在小姐从临安回来后第三日,那人便找到了奴婢,他说让奴婢将小姐的玉葫偷走,以前所有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他还给了奴婢三千两银子和一枚假的玉葫,让奴婢送去了宝月楼,他说此事办妥之后,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来找奴婢。”
孙嬷嬷说完之后,抬头看着满面寒霜的冯乔,哭声道:“小姐,奴婢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奴婢不敢撒谎,求小姐饶了奴婢,饶了我吧……”
冯乔心神震动,只觉得原本就不清明的事情,如今更是乱成一团。
娘亲的死,她数次遇险。
那螣蛇玉葫到底有什么隐秘,那出现在郑国公府的少年又是什么人?
她是爹爹和娘亲的孩子,是冯家的孩子,为什么会有人处心积虑的想要害她,甚至那般想要毁了她这张脸……
等等,脸?!
冯乔猛地瞪大了眼,突然想起那少年让她觉得隐约熟悉的容颜。
那眉,那眼,那神情……
冯乔顾不得地上哀嚎的孙嬷嬷,快步走到一旁的梳妆台前,一把拨开面前的那些锦盒,死死的看着露出的那面铜镜里倒映出来的容颜。
眸若漆墨,长眉若柳,挺翘的鼻梁下,樱红小嘴轻抿。
她缓缓伸手,就那般轻轻的捂住口鼻,那铜镜中隐约有些模糊的眉眼,竟是和之前那少年回眸时露出的半张脸相似极了。
冯乔有些慌张的放下了手,脸色瞬间煞白。
衾九见着冯乔好像是受了惊吓摇摇欲坠的样子,连忙闪身上前扶着冯乔,急声道:“小姐,你怎么了?”
冯乔紧抿着嘴唇。
不会的,怎么可能。
一定不是的,她怎么可能不是爹爹的女儿。
那少年……
他只是有些像她而已,他们只是有一些相似而已。
不会的,一定不是她想的那样!
冯乔推开衾九的手,心口紧的发疼,面上却冷的看不出分毫。
她扭头看着孙嬷嬷低声道:“看在你曾经照顾我一场的份上,我会保住你性命。从明日起,我会让爹爹将你安置在别的地方,你只要安安稳稳,不动旁的心思,等到我和爹爹抓住了那暗中害我之人,我便放你离开,可你若再敢做什么手脚……”
“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一定好生待着,绝对不敢再起什么心思。”
“行了,下去吧。”
孙嬷嬷大喜过望,连忙趴在地上不断用头磕地:“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把她带出去。”
冯乔忍着厌恶对着衾九说道。
衾九迟疑了片刻,原是想要问冯乔为何会放过孙嬷嬷,她如此出卖主子,就算杀了也不为过,但是当她抬头见冯乔脸色不好,便咽下了心头疑惑,只是顺手替孙嬷嬷接上了手骨,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带着她就想要退出去。
两人刚走到门边,身后却突然传来冯乔的声音。
“孙嬷嬷,你入冯府多长时间了?”
孙嬷嬷扭头:“奴婢也记不清楚了,只记得老太爷还在的时候,奴婢就已经在府中伺候了。”
“那你可知道我娘亲的事情,还有我外祖家,你可知道我外祖家在何方?”
第095章 夫人
孙嬷嬷闻言面露茫然。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奴婢只记得当年夫人入府的时候,二爷还不是都转运使,他奉皇命去南地办差,一去就是四年,等他从南地归来的时候,身边就带着夫人。”
“当时老夫人已在京中替二爷挑选了一门亲事,是严于侯府中三房的嫡次女,可是二爷却说夫人是他明媒正娶拜过堂的正妻,绝不休弃,然后亲自去严于侯府里负荆请罪,退了亲事。”
“老夫人为此曾跟二爷大闹了一场,更是以死相**着二爷休了夫人,二爷不应,带着夫人搬了出去,还是后来大爷劝说,说当时二爷在南地有功,回京便要加官进爵,若那时闹出后宅不宁的事情,那官职便黄了,再加上当时夫人腹中已有七个月身孕,老夫人才勉强让夫人入了府。”
冯乔从来不知道这段过往,更不清楚原来当初娘亲嫁入冯府的时候,冯家的人就如此不喜欢她。
“那我外祖呢,你可知道我外祖家在何方?”
孙嬷嬷摇摇头。
“当年二爷只是说,夫人是南地柳城一户程姓富商的独女,那程家人对他有恩,只是程家惨遭横祸,在一次外出时遇到了劫匪,程老大人和老夫人皆是死于意外,只留下了夫人一人。”
“夫人入府之后,从未与娘家人来往,更无人来探望过她。夫人性子冷清,从不理府中诸事,也从不与老夫人一同出门应酬,她只守着榭兰院半步不出。”
“生下了小姐之后,夫人身子便一直不大好,后来夫人骤然辞世,二爷悲痛欲绝,抱着夫人的尸身数日不曾进食,老夫人一气之下,还让大爷毁了夫人的尸身,二爷为此还差点杀了大爷……”
孙嬷嬷是冯府里的老人。
她原是伺候冯老太爷的,后来伺候二爷,再后来跟着二夫人,再到冯乔出生。
二夫人身子一直不好,她便被派去照顾冯乔,一直到现在。
府中的事情,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当年冯老夫人为了二夫人的事情与冯蕲州争吵,闹的可谓是惊天动地,那场面她更曾亲眼目睹。
后来二夫人突然身亡,那一场大火,不仅烧毁了二夫人的尸身,也彻底烧毁了老夫人和二爷之间的母子之情。
以往二爷无论做什么,哪怕是再不喜欢老夫人的强势,再不喜欢老夫人事事插手,他也会有所顾忌,甚至会妥协避让,可就是那一次之后,二爷在面对老夫人时,再也没了当年的模样。
就连她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二爷之所以到后来还留在府中,还顾着冯府众人,不过是为着还年幼的冯乔,为着那一丝仅剩下的血脉亲情而已。
冯乔听着孙嬷嬷缓缓说着当年的事情,听着那些她不知道的过往,听着冯老夫人居然让人毁了娘亲的尸身,让她尸骨无存,眼中渐渐浮起一抹煞气。
衾九带着孙嬷嬷下去,将她送回了之前的柴房,而冯乔则是在房中站了一会儿,目光幽幽的看着外面渐黑的夜色许久,这才起身去了冯蕲州的书房。
正院,书房之中。
冯蕲州坐在椅子上,正整理着今日在刑部审问邱鹏程后,得出的一些消息。
沧河绝提之前,临安官仓之粮便被邱鹏程私自挪用,冒充私粮贩卖换取银钱。
沧河决堤,官仓无粮,邱鹏程无力赈灾,致使流民四起,后更引起霍乱让曹佢趁虚而入,险些攻下南都。
邱鹏程因此慌了神,匆忙强征了城中民粮填补官仓,原是想要抹平此事,却不想出了奉县一事。
邱鹏程虽然到现在都咬死没说,他为何会突然转投曹佢,冯蕲州却知道那是因为那假的裘兰九被萧闵远拿住,他私藏逆犯之事暴漏,才不得不反。
如今邱鹏程已经归案,可谓是罪证确凿,可永贞帝明显不满足与此。
圣令之下,命他们严审邱鹏程,为的就是他手中有可能握着的那些参与了水患贪污一案,甚至牵扯进临安祸乱之事的那些朝中大臣的罪证。
邬荣说,这几日前往刑部和大理寺打探的人很多,甚至还曾有人暗中对邱鹏程下手。
前几天夜里,曾有人夜探刑部和大理寺,意欲对邱鹏程斩草除根,其手段老练狠辣,动作娴熟,一击不中即刻退走,就算倾刑部和大理寺两处之力,也并未拿下那几人。
好在邬荣和张继礼早有防备,并未将邱鹏程关押在两处大牢之中,反而移交到了奉天府衙,这才保住了邱鹏程一条性命。
“二爷,那邱鹏程本已有松口迹象,可今日却又突然咬死不肯开口,他似乎有把柄落在了什么人手里。”
云生皱眉说道。
冯蕲州闻言淡淡道:“他今日除了见我,便是蔡衍,如今举朝皆知蔡衍是襄王的人,他若真有把柄被人拿捏,那也只有可能是在襄王手里。”
“可据属下所知,襄王并未参与沧河贪污之事…”
“他的确是没参与贪污,可别的事情呢?”
云生微怔。
冯蕲州手中执笔,抬头看着云生淡声道:“襄王在临安半月有余,原本已落到那般境地。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狼狈而归,可他却偏偏在那般境况之下还能逆转形势,不仅风光归来,还让陛下破例封了他亲王之位。”
“你以为单单只是凭借着蔡衍,凭借着蔡衍手上那新增的两万精兵,就能做到如此地步吗?”
曹佢聚拢的虽说是乌合之众,可却足足有近二十万之数,在加上邱州,陆安,田奉三地的降兵,和邱鹏程被逼投诚之后,临安城内反派的数万驻军,曹佢手中最少也有三十余万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