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如此娇花——月下无美人
时间:2018-08-08 08:29:14

  冯蕲州强压着怒火,伸手欲安抚冯乔,谁知道往日极为依赖他的孩子却是身子一侧,直接避让了开来。
  冯蕲州手僵在半空中。
  他眼中带着难过,看着低垂着眼帘不看他的冯乔,涩声道:“卿卿,你当真要与爹爹如此生分了吗?”
  冯乔不言不语,浑身却尽是抗拒之意。
  冯蕲州苦笑一声,看着自己刚才拍过桌子的手。
  那上面通红一片,隐隐生疼,却不及他心中晦涩。
  冯蕲州缓和了声音,就那么看着冯乔认真道:“卿卿,我不知道你究竟知道了什么,但是你不必怀疑你的身份,你是我的孩子,是我和你娘亲的亲生血脉。”
  “当年你娘亲十月怀胎,我亲眼看着你在你娘亲腹中一日日变大,亲眼看着你出生成长,那时候你只有一丁点大小,脸上皱巴巴的样子,半点看不出来如今的模样,当时你年幼,无论谁抱着你都大哭,只有在爹爹怀里,你才会安静下来咯咯大笑。”
  “爹爹给你讲故事,带你捉知了,替你扎秋千;”
  “爹爹替你启蒙,教你识字,亲手为你磨了一方砚台,贺你七岁生辰…”
  “你是我和你娘亲的孩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冯蕲州伸手按着冯乔的肩膀,蹲下身子与她齐平,逼着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对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谁跟你说过什么,你,冯乔,冯家四娘…是我冯蕲州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也是我唯一的血脉。”
  “我不许你质疑你的出身,更不许你质疑你的娘亲,你明白吗?”
  冯乔眼神颤动,看着冯蕲州眼里的郑重,听出了他话语里的认真,心中之前生出的怀疑有些动摇。
  可她如果真的是爹爹的亲生女儿,那个少年……
  “爹爹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
  冯乔抿了抿嘴唇,抬头道:“那娘亲呢,她到底是谁?”
  冯蕲州沉默。
  冯乔如同冯蕲州一样,直直的看着冯蕲州双眼。
  “爹爹,我从未想过要逼迫你告诉我什么,若无这些事情,哪怕你我真的没有血缘,我也会逼着自己装作不知情,或是自己慢慢打探,可如今朝局已乱,更有人处处对我下手,那曾经迫害爹爹,诱你前往沧州之人也未曾露面。”
  “这世上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什么能够永远都瞒得住,连你也说过,我眉眼之间越来越像娘亲。除非我一辈子不出府门,一辈子都如同那暗中害我之人所想,龟缩在这宅门后院之中不见天日,否则我与娘亲的关系,迟早会被人察觉。”
  “与其让我毫无防备的面对将来可能会有的危险,爹爹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至少让我知道如何避开危险,知道该怎样保护自己,怎样不去拖累爹爹。”
  冯乔说完之后,见冯蕲州面露沉凝之色,却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不由砸下重锤。
  “爹爹或许不知道,今日在郑国公府里,我带着衾九跟随祖母一同去柳老夫人那里的时候,曾在柳老夫人房中,见到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那人身体孱弱,满面病容。柳老夫人虽然唤他小公子,但是我曾听到他身边随从,还有柳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唤那人为殿下。”
  “当今陛下膝下虽有二十几个儿子,可顺利长大成人的,只有六个,大皇子年岁不对,二皇子早已处斩,四皇子、七皇子身体健全,只有八皇子萧元竺因自幼病弱,被养在忆云台,极少在外界露面。”
  “可是爹爹,这世上从来便没有不透风的墙。”
  “八皇子就算再少出现在外面,也终归会有人知道他长相,一旦让人知晓,我与八皇子样貌居然这般相似,而我手中的还有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螣蛇玉葫,陛下会如何作想,娘亲的身份又能瞒到几时。”
  “如果真到了那种时候,爹爹难道要让我毫无防备的去面对可能会有的狂风暴雨,还是爹爹觉得,无论遇到什么危险,你都能将我护在你羽翼之下。”
  “哪怕面对朝权倾覆,哪怕面对帝王皇权,爹爹觉得,你真的能够护我一世周全?”
  冯蕲州听着冯乔的话,脸色不断变化,而当她最后说到“朝权倾覆,帝王皇权”之时,脸色已然彻底不复平静。
  “你都知道了多少?”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不该知道的,我也能猜出一些来。”
  冯乔面容依旧稚嫩,可说出的话却是震人心脾。
  “当初我从临安归来之时,爹爹的确气恼萧闵远对我动手,但依爹爹往日城府,就算当真要对萧闵远动手,也大可选择更加隐秘,更为妥善的办法,而绝不会用这种一眼便能看穿的方式,在临安平叛之时动手。”
  “而爹爹当初故意点破二哥与七皇子的事情,又在宫中阻拦了萧闵远入兵库司的差事,接连引七皇子和三皇子注目,如今又紧追邱鹏程不放,目的便是为了借邱鹏程的口,咬下大皇子手中的工部,和四皇子手中的户部,可对?”
 
 
第099章 真相?
  沧河决堤,朝中六部或有牵涉。
  其他人就算涉案其中,也不一定会那般严重,可唯独工部、户部,无论贪墨与否,最终都难逃罪责。
  工部管天下营造,户部管款项拨发,而这两部的理事之人,恰好就是大皇子和四皇子的人。
  堤坝款项贪污,两人必有龌龊,如今邱鹏程随时可能开口,大皇子和四皇子又岂能坐看手中臂膀被砍,而无动于衷?
  两人若动,局势必乱。
  冯乔看着脸色微沉的冯蕲州,一字一句道:
  “所以爹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萧闵远败北,更不是所谓的忠君之仕,你想要的,是整个南都大乱,以曹佢造反,沧河水灾贪污一案,搅乱朝中局势。”
  “你想要用一己之身,逼迫诸皇子动手,彻底打破如今朝中极力维持的平衡,让储君之争提前爆发。”
  “爹爹想要对付的,一直都是永贞帝,对吗?”
  冯蕲州脸上已掩不住惊容,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冯乔。
  他知道冯乔经历过别人没经历的一世,知道她聪慧绝伦,可是却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能仅仅是凭借着那一些几乎无人在意的细节,甚至从未有人在意过,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便能推断出几乎于事实的真相。
  他的确在暗中对工部、户部动手,他也的确想要借此搅乱朝局。
  连李丰阑等人都以为他只是奉皇命督察此案而已,从未怀疑他有私心,可冯乔……她却能一眼看穿。
  冯蕲州看着眼前娇娇小小的闺女,见她神情异常执着的看着他,等着他给她一个答案的样子,猛的捂着脸低笑了起来。
  “卿卿,爹爹当真是小瞧了你。”
  “你若生为男儿身,定为将相之才。”
  冯乔微侧着脸,软声道:“那爹爹可愿告诉我真相?”
  冯蕲州抹了一把脸,心中不断感叹着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连自家闺女都如此妖孽之才。
  当冯乔说出永贞帝时,他便知道,有些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再瞒得下来。
  冯乔不是普通孩子,她聪慧,她敏锐,她心思敏感,甚至多疑……
  她只靠猜测便已经知道了这么多的事情,如果他不告诉冯乔真相,她必定会自己想办法去查,而当年的事情乃是隐秘,冯乔若出手,一不小心便会惊动那些人,到时候会将她自己也搭进去。
  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他等于是亲手把自己闺女推到了险境之中。
  冯蕲州走到一旁的棋盘旁坐下,拿起一枚棋子说道:“过来陪我下一盘棋吧。”
  冯乔点点头,走到冯蕲州对面坐下。
  冯蕲州并未让冯乔先走,而是直接执黑子落在棋盘之上。
  “卿卿可知道,你小名为何叫卿卿?”
  冯乔落下一子:“娘亲说,卿卿如故我,卿卿愿与戚,小时候娘亲从未与我说过是为了什么,但是她每每念到这句话的时候,都很难过,娘亲可是为了纪念什么人?”
  冯蕲州点点头:“你娘亲名唤云素,而在她之上,还有个孪生姐姐,名叫萧沅卿。”
  冯乔手中一顿,猛的抬头看着冯蕲州。
  萧……
  这是大燕皇族之姓。
  冯蕲州缓缓道:“当年你娘亲生你之时,为你取名为乔,便是希望你能如乔木一般,不惧风霜雨露,如盛世之木,坚毅而存,而你小名卿卿,便是取自沅卿。”
  “我想你也猜到,你娘亲并不姓程,而是姓萧,她和萧沅卿两人,乃是先帝的亲生女儿,也是永贞帝萧夙的亲妹妹。”
  “当年淳贵妃怀胎之时,恰逢举国蝗灾,钦天监之人夜观星相,言双生子灾星降临宫中,会祸乱大燕朝纲。当时宫中怀孕妃嫔共有三人,先帝下令,凡有双生子降世,立即处死。”
  “淳贵妃生产之时,双生子落地,为保两人性命,便只言生下个公主,将另外一个悄悄送出宫中,交由淳贵妃母家柳氏一族收养,取名云素,而留在宫中那个,便是先帝膝下三公主沅卿。”
  冯蕲州既不决定隐瞒,便将当年之事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当年萧云素虽被送出宫外,但淳贵妃时时惦念,便会经常借口召见柳家人,将萧云素悄悄送入宫中相见,所以即使萧云素未在宫中,却也与萧沅卿十分亲密,再加上两人模样一般无二,萧沅卿甚至有时会假扮萧云素出宫玩耍,而萧云素便留在宫中,陪伴淳贵妃。
  当时柳家殷荣,身为庶女的柳净仪因名声有碍,一时不得嫁娶,便被分到照管萧云素和萧沅卿,所以姐妹二人可说是在柳净仪的照顾之下长大,她也是除了柳家族长以外唯一知道萧云素和萧沅卿两人真正身份的人。
  萧沅卿和萧云素随着年岁渐大,容貌也越来越倾城,引来倾慕之人无数,而常处于宫中的萧沅卿更为此招惹到了当年还只是离王的萧夙。
  冯乔听着冯蕲州的话,猛的瞪大了眼,手中棋子险些落地。
  “爹爹是说,八皇子是萧夙和萧沅卿…他们,他们不是亲兄妹吗?”
  亲兄妹怎能***?
  亲兄妹怎还会生出八皇子这个儿子?
  冯蕲州神色晦暗,像是对皇室污秽之事难以启齿。
  他垂着眼帘并未回答冯乔的话,而是囫囵将此事敷衍着一句带过,便转了话题道:“此事被先帝知晓,下旨欲除萧夙,萧夙却先下手为强,算计了当时的太子,毒杀了先帝,又联合当时已官至内阁的李丰阑,和先帝身边的贴身内侍太监伪造圣旨,登了皇位。”
  “八皇子出生之后,萧沅卿便难产而亡,萧夙不知从何处知道了双生子的秘密,欲强行将你娘亲纳入宫中。柳家怕惹祸上身,匆匆将知情的柳净仪送往净月庵,而你娘亲则连夜逃往南地柳城。”
  “后来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我与你娘亲相识之时,永贞帝正派人捉拿于她,我机缘巧合救了你娘,并做出你娘已死的假象,骗过了永贞帝,后来我与你娘动了感情,便将她娶回府中。”
 
 
第100章 谎言
  冯乔听着冯蕲州三言两语的话语,心中不仅没有释然,反而疑惑更深。
  如果只是因为这样,冯蕲州为何会这般处心积虑的对付永贞帝?
  柳老夫人入了净月庵,又怎会年逾三十又嫁给了郑国公?
  娘亲的死,郑国公府的秘密,柳老夫人无意间的话语,还有八皇子……
  爹爹如此处心积虑的搅乱朝纲,引起皇子内斗,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替萧沅卿,替娘亲的姐姐报仇?
  冯乔紧紧皱眉。
  不是她无情,也不是她冷漠,而是时移世易,事实如此。
  如果娘亲还在世之时,爹爹即便是为了娘亲,参与朝中之事尚且有可能,可娘亲已死了数年,没有她从中牵系,爹爹哪怕再爱娘亲,他也绝不会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将他自己,将整个冯家,连带着她这个女儿,都一并陷入扰乱朝政的危机之中。
  若他真这般在乎娘亲与萧沅卿的那份姐妹之情,他又怎会这么多年都从未对八皇子过问过半句?
  而她今日前去郑国公府时,柳老夫人明显不知道她是萧云素的女儿,甚至连猜想也无,否则以她对萧元竺的关切,又怎会在最初之时,对她那般生疏?
  冯乔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察觉,冯蕲州对她说了谎。
  有关于萧沅卿的部分,或许是真的,爹爹不会无故拿此事作假,但是娘亲和萧沅卿之间必定还有隐秘,可是爹爹既然已经愿意告诉她真相,又为何还要隐瞒?
  娘亲和萧沅卿,当真是孪生姐妹?
  “爹爹…”
  冯乔还想再问,冯蕲州却已经落下最后一子。
  “你输了。”
  冯乔猛的低头去看棋盘,才发现上面黑子早已经大胜。
  冯蕲州将剩余的棋子扔进一旁的棋盒之中,对着冯乔说道:“你想要知道的,爹爹已经全部告诉了你,爹爹不想让你知道,不过是不想要你牵涉其中。”
  “卿卿如此聪慧,你该明白,若是此事暴露,冯家,柳家,郑国公府,乃至所有当初与你娘亲有所牵连之人,无一能够幸免。”
  “所以卿卿,不要去管,不要去问,不要去查,更不要去试图通过任何人去探听当年的事情。此事已不是你能插手,你能帮爹爹的,就是什么都别做。”
  冯乔心中原还想着去查那些隐秘,可是冯蕲州却像是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
  冯乔抬头看着冯蕲州,而冯蕲州神色认真的看着冯乔:“卿卿可愿意答应爹爹?”
  冯乔紧抿着嘴唇皱眉看着冯蕲州,突然开口。
  “爹爹,祖母可知道娘亲的身份?”
  冯蕲州微怔。
  “娘亲当年突然身亡,绝不是意外,而祖母突然命人毁了娘亲的尸身,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她看不惯爹爹为娘亲伤神?”
  “娘亲入府之时,祖母便对她不喜,但是娘亲在府中安好数年,她从未想过伤害娘亲,为何在娘亲身亡之后,祖母却宁肯冒着与爹爹决裂的风险,也要让娘亲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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