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炀侧脸道:“你认识我?”
冯乔摇摇头:“不认识,只是以前爹爹晋升宴的时候,见过你一面。”
“你爹爹是?”
“冯蕲州。”
顾炀闻言睁大了眼,原来这就是那个冯转运使宠的如珠如宝的闺女?
他上下打量了冯乔一番,见她娇娇嫩嫩的模样,倒没升起什么其他心思,只是觉得挺顺眼的,他府中那些个妹妹都是瘦的风一吹都能飘走,倒是冯乔这有些胖乎乎的模样挺招人喜欢。
“行了,廖世子,子商,咱们还有事要说,叙旧便等以后如何?”
廖楚修点点头,扫了三人一眼便走。
倒是顾炀走前还冲着冯乔给了个笑脸。
三人走远之后,廖宜欢整个人顿时瘫软了下来。
她转身抱着郭聆思的腰肢嚎啕大哭:“完了完了完了……呜呜……我完了……你们怎么不提醒我啊…”
廖楚修那小气鬼,她这么说他,她肯定死定了。
一百遍金刚经都是少的,呜呜呜,她一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冯乔和郭聆思都是无语。
郭聆思脸颊还有些发红,无奈的看着抱着自己腰肢不撒手的廖宜欢说道:“我和卿卿都提醒你了,卿卿还提醒你了好几次,是你自己没看见的。”
刚才她们使眼色使的眼睛都快抽筋了,可廖宜欢正说在兴头上,哪里看得到两人使的眼色。
廖宜欢哀嚎出声,抱着两人撒娇。
冯乔被她揽着肩膀,耳边听着廖宜欢的哭诉,双眼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廖楚修他们离开的方向。
她记得上辈子在七皇子未曾显露出夺嫡的念头来时,顾家表面上辅佐的一直都是大皇子。
刚才开口的那人,应该是大皇子萧显宏无疑。
廖楚修……
他怎会和大皇子走在一起?
第103章 拉拢
廖楚修和顾炀三人进了房间之后,其余人便守在门外。
已年过二十五的大皇子萧显宏坐在上首之位,留湘阁之人送了茶点入内退出来后,那萧显宏便是轻笑出声。
“廖世子,你这个妹妹倒是有意思。”
廖楚修坐在一旁,那惯常挂在手心的佛珠此时悬在手腕上,而他手心里则是捏着个碧玉葫芦把玩。
“她就是在外祖家养野了性子,说话口无遮拦,让大皇子和顾大公子笑话了。”
萧显宏闻言笑出声来:“怎会笑话,我倒是觉得廖姑娘天真烂漫,虽有些心直口快,却也不失女儿家娇俏。这京中闺秀都是循规蹈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倒难得多出廖姑娘这种率性直爽的女子。”
廖楚修手中动作一顿,似笑非笑的斜睨了萧显宏一眼。
“那是殿下高看舍妹,我那妹妹心无城府,性子又冲动易怒,好在有外祖家护着,我和母亲也从未想过让她嫁来京城,倒也不需要守那些规矩。”
萧显宏闻言眉心一皱,心中生出些怒气。
他方才那话本就是试探拉拢之言,廖宜欢那般性子,若入他府内也能给个侧妃之位,已是极给脸面的事情,可廖楚修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甚至还隐隐提起外祖贺兰家,用贺兰家来压他。
萧显宏皱眉就想开口,一旁的顾炀却是开口笑道:“殿下,廖世子心疼廖姑娘也属常事,我听闻贺兰家这一辈尽出男儿,就唯独廖姑娘这么一个女孩,就连贺兰将军对廖姑娘都是疼宠有加,更何况世子这个亲哥哥。”
“只是世子,女儿家的婚嫁之事,自然要朝着好的挑选,廖姑娘如此人才,就算入帝王家也毫不逊色,又何必委屈嫁去他方?”
“这就不劳顾公子操心了,舍妹的婚事,自有母亲和外祖做主,她那性子,受不得半点委屈,不适合入帝王家。”廖楚修淡淡道。
顾炀闻言看着廖楚修。
或许是没想到廖楚修会如此不给脸面直言拒绝,顾炀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廖楚修无视两人神色,将手中的玉葫抛了抛淡笑道:“今日大皇子和顾公子特地约我出来,应该不是为了舍妹吧,二位有话不妨直说。”
萧闵远忍了气,强扯了一抹笑容道:“廖世子果然快人快语,那我便也不拐弯抹角。镇远侯三年丧期已过,父皇却迟迟未曾下旨让世子承袭爵位,世子可曾想过这是为何?”
“陛下心思,自有陛下的道理,这爵位本就是陛下赏赐,什么时候承爵,自然也凭陛下的安排。”
“世子何必自欺欺人,父皇若真有意让你承爵,又怎会在镇远侯刚亡故后不久,便借口世子年弱削了你廖家兵权,并将世子束于京中不允外出,如今三年之期已过,父皇却迟迟不肯下旨,目的便是不想世子承了这爵位。”
萧显宏神色肃然道:“当年镇远侯战死沙场,你廖家对大燕有功,可这几年父皇是如何对待你们廖家的?堂堂镇远侯世子,无兵无权,无官无爵,上不得朝堂,下不入军伍。”
“世子乃是聪明人,难道就看不出来,父皇对你们廖家,对贺兰家早有横裁之心?”
廖楚修闻言抬头:“那大皇子觉得,我该如何?”
萧显宏看了眼顾炀,顾炀便在旁说道:“世子当该明白,如今朝中局势如何,良禽择木而栖,世子与其抱着期望等陛下念旧,想起廖家的好,何不择一明主辅佐,届时若有人在陛下面前替世子美言,再加上朝中发力,这侯爵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等他说完之后,萧显宏紧接着出声:“本皇子虽然不才,却素来敬佩镇远侯为人,若世子愿意,本皇子定会助世子一臂之力。”
廖楚修抬头看着两人,两人神色肃穆,看起来都是极为认真,可他却是对着一唱一和的两人扬唇轻笑出声。
“世子笑什么?”
“大皇子,你觉得本世子蠢吗?”
萧显宏瞬间沉下了脸:“世子此话何意?”
廖楚修摆弄着手中葫芦,那葫芦和佛珠轻轻碰撞,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大皇子口口声声说的是为我廖家,我廖家何德何能,能得大皇子如此青眼?”
萧显宏刚想开口说看重廖楚修才能,廖楚修就仿佛看穿了他想说什么似得,哂笑道:“大皇子可千万别说是看中了本世子才能,本世子文不成武不就,京中人人都欲疏远,大皇子如何看出本世子才能倾天,不惜折节下交?”
萧显宏的话顿时堵在了喉间。
廖楚修往身后一靠,似笑非笑道:“本世子虽无大志,却也不蠢,大皇子如此费尽心力,看似想要拉拢我镇远侯府,实际上不过是为了我外祖贺兰一脉。”
“大皇子在朝中势力受阻,便想以贺兰家填充,可大皇子有没有想过,贺兰家立足河福郡已有数十年,无论朝中变迁,无论帝王更替,却从未有人动过贺兰家半点,更无人打贺兰家的主意,大皇子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那也得是块好木头才行,否则这鸟儿都还没停下来,木头就折了,那可才真是死的冤枉。”
廖楚修拍了拍衣袍站起身来,那指节大小的玉葫在手中抛了抛,落入掌心时他手指便已合拢。
“大皇子志向远大,我镇远侯府无力高攀,今日多谢大皇子款待了,告辞。”
廖楚修扬了扬手,转身便走出了房内,而萧显宏脸色已然铁青。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顾炀看着双眼阴沉的萧显宏,低声道:“殿下……”
“哗啦!!”
桌上的东西瞬间被掀翻在地。
萧显宏怒声道:“不识好歹的东西!”
他廖家还以为是镇远侯在世之时吗?
那时候镇远侯在时,手掌重兵,揽尽兵权,京中自然是人人敬着,可自从镇远侯几年前战死沙场开始,他廖家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钟鸣鼎食之家。
兵权被削,世子被忌,连爵位都无从承袭。
若不是还有个贺兰家撑着,他廖楚修以为他们廖家算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他亲自拉拢?!
第104章 何意?
“殿下不必气恼,世子他也许真无权利之心,并无他意……”
“笑话,生为勋贵子弟,处于皇城之中,谁能真正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萧显宏本就性情暴虐,之前被廖楚修言语刻意奚落已是恼到极致,此时被顾炀一说,脸上更是戾气横生。
他猛的一脚踹翻了身前的矮几,怒声道:
“好,他廖楚修不是自喻清贵,无欲无求吗,本皇子就帮他一把,让他这辈子都别想承了那镇远侯之位。”
“我倒要看看,万年世子在身,他还有什么脸面嚣张!”
顾炀在旁看着萧显宏大发脾气,却一直未曾开口,直到此时才突然说道:“可是那贺兰家…”
“贺兰家又如何,贺兰明泉那老东西远在河福郡,父皇早对他有所怀疑,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被端了,本皇子还怕他?”
萧显宏想起刚才廖楚修将他比作烂木,诅咒他木折人亡,气得狠狠踹了一脚身前翻到的木桌,扭头寒声道:“冯蕲州那边如何了?”
顾炀低声道:“冯大人离京之后,我们的人便在半途截留,谁知那钦差队伍里根本就没冯蕲州的身影。临安那边来报,冯蕲州三日前就已顺利入了临安府,恐怕那账本早已经到了他手中。”
“废物,都是废物!”
养了这么久的暗刺,居然还留不下一个冯蕲州!
“殿下,咱们可还要继续动手……”
“啪!”
萧显宏转身一巴掌甩在顾炀脸上,打得他半侧脸颊瞬间便红肿起来。
“动手?如今满朝上下都盯着冯蕲州,就连父皇也让了暗卫亲自保护于他,你让本皇子此时动手,是嫌本皇子死的还不够早吗?”
顾炀连忙惶恐低头。
萧显宏见状怒哼一声:“冯蕲州那边是动不了了,让临安的人想办法毁了账本,若是不行,便让娄永康身边的人下手,绝不能让他牵连到本皇子身上!”
“诺。”
房门被推开,萧显宏带着随从转身便走。
房中地上全是洒掉的茶点和水渍,掀翻的矮桌断了一只脚斜躺在门口,看上去满地狼藉。
顾炀慢悠悠的起身命人进来收拾,又重新送进来茶点之后,关上房门之时,原本一旁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墙壁却是突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紧接着,那看似毫不起眼的地方,竟是露出一条通道来。
一身白衣的顾煦和萧俞墨从中走出,冯长祗也跟随在侧。
当抬头看到了顾炀脸上的红肿时,冯长祗忍不住沉声道:“顾大哥,你明知大皇子性情暴戾多疑,你又何苦故意拿二叔的事情惹他动怒?”
顾炀对着萧俞墨行了个礼后,这才开口道:“今日他突然拉拢廖楚修,我刻意以廖宜欢婚事激怒廖家世子,让廖楚修反讽于他,后面的话我说与不说他都会迁怒于我。”
“他性子骄横多疑,又自大无匹,若我不说,他定会再派人南下狙杀冯大人,可我说了,他反倒会因多疑而束手束脚。”
他轻抚脸颊,感觉到那上面隐约的刺痛,对着三人道:“况且只是区区一巴掌而已,换断他一臂,值了。”
娄永康居于工部尚书之职,沧河贪污之案中,贪墨银两不下二十万,而其中大多数银钱,都到了萧显宏手中。
人人都道冯蕲州当真是因为邱鹏程开口,才去的临安,可唯独他们却知道,那邱鹏程死前根本什么都没吐露,他手中更没有什么足以对那些贪污朝臣造成威胁的账本。
冯蕲州此行不过在一个诈字。
若娄永康不动,大皇子稳住心神,毫无证据之下,谁也奈何不了他们。
可大皇子却偏偏多疑自大,容不下任何危险存在,早早便派了人去截杀冯蕲州,如今冯蕲州顺利到达临安,“账本”到手,再加上今日廖楚修那一番烂木之言的刺激,以萧显宏的心思,他绝容不下有能威胁到他地位的人存在。
娄永康那人老奸巨猾,从不是什么坐以待毙之人,萧显宏欲对他下手,他又怎会引颈就戮。
娄永康若不出事,他必会因萧显宏动手而生自保之心,投靠他人;
若他出事,大皇子手下其他人便会人心惶惶,谁也不会愿意辅佐如此心性凉薄之人。
大皇子这次,就算不能将他彻底打残,却也能逼他自断臂膀,人心离散。
萧俞墨亲自取出伤药递给顾炀,神色郑重的朝着顾炀行礼道:“能得子商如此相助,俞墨感激不尽。”
顾炀连忙伸手扶着萧俞墨,沉声道:“殿下无须如此。”
“祖父早年曾说,子期早慧,看人看事远比我通透,他既已选择了殿下,我顾家自是和殿下同坐一船,生死荣辱全系于殿下之身,子商自然会竭尽全力助殿下成事。”
“况且此次若真能逼大皇子与娄永康反目,功劳全在长祗,若非他能从冯大人口中得知邱鹏程死前什么都没说,并且以此为饵,我也不能引大皇子上钩。”
“只是……子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俞墨三人都是看向顾炀。
顾炀沉声道:“冯大人向来不参与朝争,且行事滴水不漏,他明知长祗追随殿下,又怎可能对殿下毫无防备之心,将如此重要之事泄漏给长祗知道?”
冯长祗说他是与冯蕲州闲聊时,从冯蕲州言语之中无意听出,邱鹏程死前根本就未曾吐露过什么“账本”。
可那冯蕲州是什么人,以他平日所显露出来的城府和谨慎,他怎可能如此大意,将这般重要之事随意说漏出来?
如非意外,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从头到尾根本就是有意让冯长祗知道此事,或者是,他本就存心想要借冯长祗之口,将此事转告与七皇子知道。
明知道七皇子有夺嫡之心,他如此助力,所图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