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迟来的欢喜——顾了之
时间:2018-08-08 08:33:38

  阮喻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默了默,点点头:“谢谢您。”
  岑荣慎笑了笑,估计平时是不怎么笑的人,所以这么一挤嘴角,还显得有点怪异。
  他说:“判决书上的赔偿协议我已经了解,此外,我想再支付你一笔精神损失费,或者,你还需要什么别的补偿?”
  阮喻摇摇头:“我只希望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我,还有李识灿的生活都能尽快恢复如常。”
  “这个不用你开口,是应当的。”岑荣慎这回笑得自然了点,“识灿这小子,也是个倔脾气……你放心,我会配合他澄清事实真相,必要时也愿意公开我女儿的病情。”
  说到这里,岑荣慎看了眼许淮颂,大概是在征求他作为阮喻律师的意见。
  许淮颂和煦地笑了一下,说:“赔偿问题我没有意见,只是冒昧请问岑先生,您今晚是怎样找到这里的?”
  岑荣慎一滞,摇摇头示意自己糊涂了:“老了,记性不好了,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我来这里,还是为了提醒阮小姐,你的住址是我在思思笔记本上发现的,我不清楚她是否还存在其他偏激行为,这两天会确认她近来所有对外联络记录,以便排查,安全起见,希望你暂时不要住在这里,因此造成的费用,我愿意全权承担。”
  阮喻抬头看了眼公寓楼302室漆黑一片的窗子,克制着胆颤说:“好。”
  岑荣慎跟两人点头道别,转头上车走了。
  阮喻还没从他最后的话里回过神来,就听许淮颂说:“走,上楼拿点衣服。”
  “嗯?”
  “今晚住我那儿。”
 
 
第24章 
  阮喻全程处于出神状态,机械式地听从了许淮颂的一切安排。
  等拎着包到了酒店,房门被卡刷开,传来“滴”一声响,她才从今晚的混乱中彻底缓过劲,震惊地说:“我为什么不住明樱那儿?”
  许淮颂一脸“你问我,我问谁”的表情。
  说曹操,曹操到。沈明樱的电话进来了。
  阮喻接起电话,听见那头问:“人怎么样了?”
  “没事了。”
  “你回家了吗?”
  “家里可能不安全,我没回去。”
  “那你在哪?你来我这儿啊,我把我男朋友撵出去。”
  “呃……”阮喻沉吟了下,眼睁睁看着手里的包被许淮颂抽走,提进了门,只好先跟他进去。
  房门被“啪嗒”一下合上,沈明樱听见了,敏锐地说:“你开房了啊?”
  “嗯。”准确地说,并不是她开的。
  阮喻挣扎了下,拿远手机,看向转头拿起水壶的许淮颂:“要不我还是去明樱那儿?”
  他瞥她一眼:“我开一晚上车了。”
  言下之意,累得不想再开了。
  他说完就去煮水,与此同时,沈明樱的声音炸出了手机听筒:“妈呀,男人,阮喻你出息了啊!”
  “……”
  阮喻赶紧捂紧手机出声孔,小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我希望是我想的那样。是那个相亲对象吗?你不是跟他去吃饭了吗?”
  她怕这时候说出“许淮颂”,沈明樱要把她给炸穿帮,只好说:“我明天跟你解释。”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四周归于寂静,阮喻站在原地,仔细环顾了一圈。
  这是个高级套房,客厅和卧室被隔成两间,客厅的东侧辟出了阳台和厨柜,阳台上甚至还有一架钢琴,算得上简易公寓。
  大概是许淮颂前阵子长期居住的地方。
  阮喻走到厨台边,说:“我还是去楼下开个标间……”
  许淮颂蹲下来打开冰箱门,一边答:“我会去。”
  她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哦”一声:“那房费我来。”
  许淮颂抬眼瞥瞥她,没接话,反问:“你要吃点什么?只有速食。”
  阮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吃晚饭,但可能是饿过了头,毫无食欲,说:“什么都行。”
  许淮颂拿出一盒速食米饭和速食咖喱,帮她热好,然后带走了笔记本电脑和一只猫篮。
  阮喻的目光落在猫篮上,往里探看一眼,发现有只小橘猫正在睡觉。她压低嗓门,用气声说:“你把猫带来了啊。”
  许淮颂点点头,走到门口又回头交代:“床单和洗漱用品都是新的。我晚上不睡,有事叫我。”
  哦,阮喻想起来了,他昨天刚回国,要倒时差。
  她“嗯”了声,在他走后胡乱扒了几口饭就累得洗澡上床,但真要睡了,又陷入了疲惫到极点反而无法入眠的状态。
  其实她有点认床。
  她摸出手机,避开微博图标,点开了微信,滑了一圈,不知不觉转到了许淮颂的对话框。
  光标一闪一闪,她输入:【许律师,忘记跟你说谢谢了,今天多亏你。】
  许淮颂:【没事。】
  软玉:【那我睡了,你夜里要是需要拿什么东西,可以叫醒我。】
  许淮颂:【晚安。】
  阮喻愣了愣,许淮颂居然还会跟人道晚安啊?
  本着回礼的道理,她回复:【晚安。】
  下一秒,许淮颂:【睡。】
  咦,这怎么这么像她以往小说塑造的那种,绝不让女方结束对话的三好男主?
  这朵高岭之花今天中了什么邪?
  想了会儿,她脑袋渐渐发沉,终于睡了过去,再醒来,却像被鬼压床过一样难受得透不过气,无法动弹。
  卧室里还是漆黑一片,她拿起手机看了眼,发现是凌晨两点。
  掌心和手机的温差很快让她意识到,自己发烧了。
  这一个月来的所有压力,终于在这天晚上的闹剧刺激下彻底爆发。
  她几乎没力气说话,只觉得渴得发慌。
  阮喻掀开被子下床,费力走到客厅找水,看见矿泉水又怕喝凉的加重病情,于是转头再找水壶。
  可是水壶不知道被放去了哪,她头昏眼花的,愣是半天找不到。
  想起许淮颂说过他不会睡,她拿出手机勉力打字:【许律师,你把水壶放哪了?】
  许淮颂:【应该在厨柜第二层,没有?】
  她蹲下去翻水壶,刚拿到,灌了水插上电,房门外响起“叮咚”一声,与此同时,她再次收到消息:【是我,开门。】
  阮喻脑袋发晕,拖着步子过去拉开房门,哑着嗓说:“我找到了,麻烦你啊。”
  许淮颂却一眼看出她脸色不对劲,下意识伸手探了下她脑门,然后皱了皱眉,关上门进来:“发烧了怎么不说?”
  她喉咙冒烟,说不太上话,挤出一句:“没大事。”
  许淮颂叫她坐到沙发上,回头去翻行李箱,拿出耳温枪在她耳边摁了一下,看见数字显示“38.5”,眉头皱得更厉害:“我送你去医院。”
  阮喻摇摇头:“挂急诊太折腾了……”
  她现在只想喝水然后倒头大睡。
  许淮颂叹口气,扭头打电话,大概是给前台的,叫人送什么东西来。
  阮喻看他没打完,自己起来去倒水,走到一半被他一胳膊拦住:“坐回去。”
  她就又倒头瘫回了沙发,这时候实在没力气跟他客气,眼看他把调好水温的水喂到自己嘴边,来不及顾忌什么就低头去喝。
  一杯下肚,她听见许淮颂问:“还要吗?”
  她摇摇头,在沙发上缩成一团。
  许淮颂到卧室给她拿了条毯子,又开门去取退烧药和退烧贴,但就这么一来一回的功夫,却看她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把她扶起来,原本要叫她吃药,没想到她出于惯性一倒,就这么倒进了他怀里。
  她滚烫的脸颊隔着衬衣贴在他胸膛上,一下把他也烧了个旺。
  许淮颂的心脏跳得太响了,响到他担心,她可能会被吵醒。
  他深呼吸一次,一手拿着倒好药水的量杯,一手虚虚揽住她,生平第一次正面叫她的名字:“阮喻。”
  她好像是听见了,皱了皱眉,但依旧半梦半醒没睁眼。
  他只好把量杯凑到她嘴边,说:“把药喝了。”
  她果然存了点模糊意识,叫她喝药,就抿抿唇喝了下去。
  许淮颂搁下量杯,想把她放倒回沙发,又像贪恋什么似的,迟迟没有动作,最后,他低下头,下巴搁在她发顶,说:“我想抱你回房,可以吗?”
  阮喻睡着了,当然没有答话。
  他的喉结滚了滚,一手托起她小腿肚,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从客厅到卧室一小段路,走得很慢很慢。
  理智告诉他,趁人之危不是正人君子。可脑子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叫他去做小人。
  直到发现阮喻在他怀里缩成一团,似乎觉得冷,他才加快脚步,把她放回了床,替她盖好被子。
  再低头看一眼自己皱巴巴的衬衣——她的脸贴过的位置,忽然觉得怅然若失。
  许淮颂拿来退烧贴,贴在她额头上,然后在床边坐了下来。
  压抑了一晚上的心事,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决了堤。
  他想,他能想象李识灿是怎样喜欢阮喻的。
  那个人就像一名冲锋陷阵的射手,没有迂回曲折,没有弯弯绕绕,一记又一记射出直球,哪怕不得分也乐此不疲。
  可是他不一样。
  他始终站在场外远远观望,设计着这个环节该运球过人,那个环节该密集防守,模拟着怎样突破更能万无一失。
  所以结果是,这么久了,他还停在原地。
  他不敢轻易尝试射门,不敢轻易说出那句话,是因为他只给自己一次机会。
  如果被拒之门外,他想,他可能不会有勇气努力第二次。
  其实他并没有表面上看来的强势,步步为营,是由于内心怯懦。
  也许阮喻的读者,都期待着男主角缺席那场旅行的原因,想象着背后有个多么令人心酸的误会或苦衷。
  但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高一下半学期,爸妈闹离婚闹得撕破脸皮,争夺着一儿一女的抚养权,最终协商决定一人一个。
  爸爸要到美国定居。妹妹偷偷哭着跟他说,她不想跟爸爸去。
  那么他去。
  他知道自己是要离开的人,所以不可能跟阮喻说:“虽然我高中毕业后就要定居美国,但你能不能跟我在一起?”
  当时的他根本没有能力决定自己的生活。所以他说服不了自己,因为一点单薄的喜欢就去影响一个女孩子的未来。
  那场毕业旅行,是他主动放弃的。
  他不喜欢告别,不喜欢充满仪式感的最后一面,不喜欢尝一点甜头,然后在无限没有她的时光里,去品味无止境的苦。
  “如果不能全给我,就全都别给我。”——就像张惠妹的歌唱的那样。许淮颂就是这样的人。
  整个高中三年,他唯一的失控,只有满十八岁那天的那场元旦烟火。
  许淮颂静静望着床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忍不住伸出手靠近了她的脸颊。
  但他的手太冰了,阮喻在睡梦中也感到了抗拒,一下偏头躲开了去。
  他的手僵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一声叹息般的低喃:“你能不能……再喜欢我一次?”
 
 
第25章 
  阮喻是在震惊中醒来的。
  她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个梦,梦见她置身火海,脚下是一道裂缝,裂缝对头白茫茫一片冰天雪地,许淮颂站在那里,伸手过来摩挲她的脸,问她:“你能不能再喜欢我一次?”
  她脑子里轰一下,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这是什么比聊斋志异还诡异的梦,她她她……魔怔了啊!
  阮喻呆坐在床上很久,直到断成两截的记忆被拼接到一起,她意识到,原本该在沙发的自己到了这里,而现在,天已经亮了。
  那么,问题来了。
  她环顾一圈,没察觉到什么人气,换好衣服,蹑手蹑脚下了床,翻来覆去没找见拖鞋,只好光脚踩着地毯出去,悄悄移开一道门缝往外探看。
  忽然听见一声“喵”。
  她低下头,看见许淮颂那只橘猫窝在门前,正仰着脑袋眼巴巴望着她。
  好像是饿了。
  阮喻忘了自己出来的目的,条件反射似的蹲下来要揉猫,手伸出去却顿住:“我刚退烧,还是不摸你了。”说完又念头一转,“哦,你是不是听不懂中文啊?I mean that I’m sick.Emmmmm,where is your……”
  她已经多年不用英语,“your”了半天,没想起“主人”该怎么表达,怀疑地接上:“……your daddy?”
  “在这里。”她的视线里,忽然撞入一双鞋。
  阮喻一僵,缓缓站起来,看见许淮颂一手拿着一杯水,一手端着一个盘子站在他面前,看上去有那么一丝无奈。
  她觉得,他似乎克制着自己,没有对她发出“你是不是烧傻了”的质疑。
  垂眼看见她光着的脚,许淮颂把水和早饭搁在茶几上,去沙发边拿她的拖鞋。
  阮喻的呼吸一下窒住。
  不用问了。不用问她是怎样回到床上的了。
  拖鞋在沙发边,那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许淮颂弯腰把拖鞋放在她跟前,然后走开去拿耳温枪,一边说:“来吃早饭。”
  她套上拖鞋,说:“许律师,昨晚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把我扛进去。”
  作家就是不一样,用词精准到位,一个“扛”字就把所有旖旎的可能全都消除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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