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迟来的欢喜——顾了之
时间:2018-08-08 08:33:38

  消息发出,暂时没得到回复,她心不在焉地右键那条内容,点了转发,打算换个朋友问。
  结果可能是因为刚才一直在开许淮颂的对话框,勾选的时候脑子一卡壳,直接点了处于列表第二位的他。
  摁下“确定”后,她幡然醒悟,手忙脚乱去点撤回,看到“你撤回了一条消息”的瞬间,刚松口气,却看见对头回来了消息:B。
  阮喻愣在了电脑前。
  那头的吕胜蓝,在许淮颂电脑上打出这个“B”字后,匆匆删掉消息记录,朝卧室方向说:“那我先走了,你注意身体。”
 
 
第28章 
  绞痛来得又急又烈,许淮颂翻出药吃下后,开门看吕胜蓝已经离开,就掀开被子躺上了床。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病态了。
  这床被子,阮喻睡过以后,他就跟酒店打了招呼说不要换。
  想到这里,他拿出手机来看,下一刻却忽然顿住。
  微信消息列表第一栏,显示他发送了一条消息给阮喻。
  但点进去看,她在他的账号发出这个“B”之前,就已经撤回了消息。
  三秒钟。他回过神,下床走到客厅,查看电脑。
  电脑版微信里,跟阮喻的对话框被删掉,记录显示为空白。
  激烈的庭辩要求充分把控时间,这个职业习惯,使他能够清晰肯定,他绝对没有放任吕胜蓝留在这里太久,从他撑不住胃绞痛匆匆走进卧室,到确认房门被关上的声音,仅仅一分钟。
  再对比手机显示的,他的账号发出那条消息的时间,意外就发生在这一分钟内。
  真相显而易见。
  吕胜蓝从小在美国长大,不了解中国人常用的微信,以为删掉了电脑版记录就万事大吉,却不知道手机有同步备份。
  而事发时间又太短,她明显是未经预谋作出了冲动行为,没工夫了解清楚究竟。
  许淮颂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拿起手机打字:「你撤回什么?」
  那头很久没有回复,在他正要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阮喻说:「我发错啦所以就撤回了,不好意思啊许律师。」
  他相信她真的发错了。吕胜蓝也一定从她的撤回中明白了这一点,确信她过后不会主动提及,所以才敢这么做。
  但这就越发说明,这条消息非常关键。
  只是现在,阮喻可能把他这句“你撤回什么”理解成了“你为什么撤回”,而不是“你撤回了什么”。
  他失去了咬文嚼字的耐心,拨通她的电话。
  那头过了很久才接,可能是在斟酌什么。
  可是他没有余裕斟酌了。
  他浑身的血液都在看到这个“B”字的一瞬凝固,现在整个人都被一种未知的恐慌攥着,以至于完全感受不到胃疼。
  他开门见山:“我的意思是,我没有收到你的消息,你撤回了什么?”
  “啊?”阮喻显然也很惊讶,“那你怎么回我了?”
  他咬咬牙:“不是我回的。”再问一遍,“你撤回了什么?”
  那头沉默下来,过了会儿说:“那没关系……反正我本来就是发错了……”
  许淮颂回头拿起车钥匙,转身就走:“你在新公寓吗?”
  *
  半个小时后,阮喻听见了门铃声。
  从收到许淮颂的“B”字起,怀疑他在委婉地告诉她不要自作多情,到后来接到他的电话,感受到他无法隐忍的急切和怒意,再到这半个小时,不停揣摩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推翻一种可能,重来,推翻另一种可能,再重来——她像坐了一趟起起落落的过山车。
  到这一刻,她突然有点不敢去开门。
  她走到门前,确认门镜,然后隔着这层两人间最后的门板说:“你……你来做什么?”
  “你开门。”
  许淮颂这时候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平静,似乎已经没了刚才电话里那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阮喻这才敢开了门。
  但下一瞬,她整个人却被一股巨大的拉力扯向前去,落入了一个曾经肖想过无数次的怀抱。
  只是这个怀抱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温柔。——许淮颂几乎是用浑身的力气在捏碎她。
  极度的缺氧让阮喻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只能感受到他埋在她肩窝的灼热呼吸,刺激着她的神经末梢,一寸寸往她发肤入侵。
  她大脑当机五秒,开始企图往后缩。
  许淮颂立刻松了手。
  但他的目光仍然凝滞在她脸上。
  阮喻仰起头回望他,短短一瞬,在他眼里看见惊涛拍岸,日升月落,看见白瀑悬空飞珠溅玉,看见这世界上的一切浩大与壮阔,最后,看见自己。
  只看见自己。
  有人说,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
  这一刹,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她却好像读懂了空气。
  虽然她还摸不着头脑,为什么突然之间,许淮颂对她会产生这样一种仿佛已经压抑了很久很久的情绪。
  震惊过后,她张了几次嘴,终于有问没问似的说:“你怎么了啊……”
  结果,他像个讨不到糖吃就不肯放弃的小孩一样,又重复了一遍:“我想知道你到底撤回了什么。”
  明明用了“到底”这种词,可是阮喻觉得他的语气一点也不强硬。
  反而像是有点受伤。
  原本发现他没收到消息,她是打死都不愿承认自己到底发了什么的,可是这一刻,在这样的刺激和震撼里,她做了一个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举动——把她的手机递到了他手上。
  屏幕停留在她跟沈明樱的对话框。
  沈明樱的最新回复是:「谁问你这个问题了,还是你写作需要在做调查?我觉得,A和B不是同一个答案吗?」
  A和B是同一个答案。“我给你介绍一个”后面也是“你觉得我怎么样”。
  她心怀忐忑地等着许淮颂的反应,然后看见他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盯住了她的眼睛:“嗯,A和B不是同一个答案吗?”
  他的反问平静得出奇。
  阮喻的脑子却瞬间炸开白光。
  人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有时候会产生一种“物极必反”的状态。比如说现在,阮喻明明已经不知道手和脚在哪里,却依然保持着静止。
  大概足足十个数的时间后,她终于作出了反应,“呵呵”一笑:“咦,我都傻了,怎么叫你干站了这么久……”说着招呼他进来,“我刚整完一部分行李,家里还没怎么打扫,你直接穿鞋进来就好。”
  她说完以后回过头,发现许淮颂还站在门口。
  于是,她又僵了那么几个数的时间,再开口:“你不进来吗?”
  许淮颂终于跨过了那道门槛。
  阮喻把她请到沙发上:“我给你煮个茶啊!”说着转头就要去厨房,走开两步又回头,指了指他手里那只属于她的手机,“呵呵,瞧我这记性,忘记了手机,还我一下?”
  她三两步走到厨房,关上门,差点一个腿软磕地。
  她自顾自拍了拍胸脯压惊,然后靠着门板,拿出手机颤抖着打字。
  「SOS!SOS!呼叫沈明樱!」
  「紧急情况,请求组织援助!」
  「这不是演习!」
  「重复一遍,这不是演习!」
  沈明樱被她的夺命连环CALL震了出来:「咋咋呼呼的干嘛呢,许淮颂要跟你表白啊?」
  软玉:「恐怕是的!」
  或者说,其实已经表完了?
  沈明樱:「……」
  沈明樱:「我就随口一说,真的?」
  沈明樱:「你现在需要速效救心丸吗?」
  阮喻捂了捂脱缰野马似的心脏:「还撑得住。」
  沈明樱:「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要是知道,至于躲进厨房吗?
  沈明樱:「他是认真提出交往了呢,还是只表露了喜欢的意思?」
  软玉:「后者。」
  沈明樱:「那你对他什么感觉?」
  软玉:「你这么突然问我,我也说不上来啊……」
  原本是真的放下了。可从那一晚,他突然变了态度起,她就控制不住地在揣测他的意图。
  因为太不可思议,她没有放任自己去深想,思考自己希望的是哪种意图。
  但就像硬币落地那一刻,能看明白自己究竟想要正面还是反面,刚才看见那个“B”字的瞬间,她意识到,她期待的可能是“A”。
  只是这种期待到底是“旧情复燃”还是“惯性使然”,她暂时说不清。
  毕竟许淮颂好像突然变了个人,并不像她从前认知的那样,拿过去的感觉衡量现在的他,让她觉得自己人格分裂。
  沈明樱发来了消息:「好了,甭管什么感觉,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你就试试拿下他,大不了不好用再甩了,这样你也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如果你现在直接逃避或拒绝,我保证,你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软玉:「拿下他?」
  沈明樱:「对,拿下他,而不是被他拿下,就是剧烈运动的时候,他下你上的意思。」
  软玉:「……」
  阮喻跟沈明樱噼里啪啦讨论了半天,结束后,并没有着急打开厨房门,而是回头慢吞吞煮水。
  煮完后,她倒了杯白开水,呼吸吐纳,放平心态,然后拉开门。
  沙发上的许淮颂抬头盯住了她。
  她垂了垂眼,回想沈明樱的教诲,声色平静地问:“谁拿你微信回了我消息啊?”
  许淮颂没有遮掩:“你见过的那个同事。”
  “吕小姐啊。”她把水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就没了下文。
  在许淮颂以为,她应该会继续追究、询问下去的时候,她却没按套路出牌,突兀地打住了。
  而他就像挥空了一杆子球,力气使出去了,低头发现球挺闲适地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过了会儿,她终于开口,说的却是:“她看起来业务能力挺强的。”
  “……”
  业务能力是指?
  许淮颂张张嘴又闭上,觉得这话怎么接都像送命。
  默了半天,他直说:“她是我大学同学兼律所同事,除此之外,我跟她没有别的关系。这件事,你想怎样处理都行。”
  “处理什么?”阮喻反问。
  许淮颂再次挥空了球杆子。
  但他不能再往后退了。
  他问:“你不生气吗?”
  “你比较生气。”阮喻笑了笑,看了眼手机时间,“五点了欸。”
  他抬起眼:“怎么了?”
  她谨记着占据“主场优势”的重要性,唬出个架势来,问:“出去吃个饭?”
 
 
第29章 
  这是许淮颂挥空的第三杆球。他打算把吕胜蓝的事情从头到尾整理清楚,阮喻却一回又一回巧妙避开。
  一拳一拳砸在棉花上的落空感,让他从刚才像脱水一样难受的状态里分离出来。
  到这一刻,再判断不出她是故意的,他就太愧对自己的职业了。
  她刻意表现得这样落落大方,是为了以退为进。
  因为站在她的立场,他的感情来得突兀莫名,所以她要先试探他。
  果然这样一来,她连开口都不用,就叫他沉不住气交代了老底。
  虽然哪怕她歇斯底里质问他,或者委委屈屈哭一顿,结果也都一样。但他好像一个变态,竟然有点享受她这样的心机。
  许淮颂瞥了一眼厨房。
  其实刚才,他以为她在斟酌怎样拒绝他。结果她这外柔内韧的性子一次次给他惊喜,连他的胃也在胶囊和她的作用下恢复了平静。
  许淮颂忍住笑意,喝了一口温白开。
  阮喻唬出的气势矮了一截。
  这人喝个白开水怎么还喝出了限量版金王马爹利的优雅质感?刚才还勒得她差点背过气去,现在这么淡定不接茬是什么意思?
  那硬的不接,来软的?
  她暗暗琢磨了一下语气,说:“我还没吃午饭……”
  许淮颂果真顿住了,搁下杯子:“为什么不吃?”
  阮喻正要答,忽然听见他接了下一句:“我不吃,你也不吃了么?”
  她一愣:“你这个胃还……”敢不吃饭?
  对话进行到这里,两人同时拿上手机起身。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没吃了还坐这儿闲得慌?到头来两人都饿着肚子,还互装可怜,这不神经吗?
  一前一后走出家门,许淮颂忽然问:“会开车吗?”
  冷不防听见“开车”这俩字,阮喻职业病一犯脱口而出:“哪个车?”
  许淮颂的目光幽幽扫了过来:“还有哪个?”
  她一噎:“自行车和汽车啊,前面那个会,后面那个……虽然驾龄七年了,但没敢上过路。”说完又问,“问这个做什么?”
  “想让你开我车去,下午刚犯过胃病,怕开车出岔子。”
  “那你来的时候……”
  “来的时候是一个人。”
  这话像一记软锤,直直撞在阮喻心上,撞得她又酸又麻,一阵眩晕。
  她半天没说上话,连脚步都浮了起来,最后晕晕乎乎说:“那打车……”
  吃饭的地方是阮喻挑的,许淮颂刚犯过胃病,所以只能找了家砂锅粥店。
  点菜的时候,他万事不管一切随意,她也就没矫情谦让,拿笔在菜单上一路虚虚划下来。
  然后陷入了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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