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迟来的欢喜——顾了之
时间:2018-08-08 08:33:38

  皮蛋瘦肉粥,皮蛋不行,腌的伤胃。
  艇仔粥,海鲜不行,万一胃里有炎症呢。
  滑蛋牛肉粥,牛肉不行,太不消化。
  她抬起头:“你好像只能喝白粥了。”
  “可以,你点你吃的就行。”
  阮喻开始挑自己的。
  排骨粥,排骨不行,啃起来多丑啊。
  膏蟹虾粥,虾蟹不行,嘴里会有味道啊。
  鸡丝粥,鸡丝不行,万一塞牙缝了呢。
  她再次抬起头,严肃而决绝地说:“我也想喝白粥。”
  许淮颂眨了两下眼:“你确定?”
  “我确定。”
  为了顾全大局,她可以,她愿意。
  服务员给两人上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白粥和几碟赠送的配菜。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阮喻觉得那位服务员看她的眼神流露出了一股同情的味道。
  仿佛从这一幕,看见不久后的未来,这对男女被生活的重担压倒,只能喝着白粥在风雨中飘摇的命运。
  但喝个粥也不清净。
  吃到一半的时候,许淮颂接到一个电话。
  他没有避开她,开口就是:“我是,您好何老师。”
  何老师?那不就是苏市一中的副校长,他俩曾经的英语老师?
  阮喻竖起了耳朵。没想到这时候,她自己的手机也响了。
  妈妈来电。
  周围环境很安静,两人一起接电话,声音一定会传到对头。阮喻准备起身走远点,结果被许淮颂虚虚点了一下,那个手势的意思是叫她坐这儿接,他去外面。
  等他说着话转头离开,阮喻才接起了电话。
  曲兰说:“喻喻,我跟你爸爸刚才接到何老师电话,他这礼拜五十大寿,请我们一起去苏市参加生日宴。”
  阮喻一滞,立刻联想到许淮颂接到的电话:“我一定要去吗?”
  “估计何老师本来也想不起你,可上回在一中不是刚碰过面吗?怎么了,你有工作要忙?”
  “也不是……”
  她苦着脸搅碗里的白粥。
  其实既然考虑跟许淮颂发展关系,那他们是校友这件事,估计也快说开了。但人家才刚开半句口,她要是就暴露了自己暗恋他多年的事,今后还不被吃得死死的。
  曲兰继续说:“老师特意邀请了你,这点礼貌还是要有的,没事就去。”
  许淮颂刚好在这时候接完电话回来,阮喻抬头跟他对视了眼,匆忙转移话题:“妈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正跟你爸喝酸梅汤呢,妈说的话你听进去没啊?”
  许淮颂已经在她对头坐了下来。
  她赶紧说:“哦,我也想喝……”
  “怎么了这是?你跟妈在这儿选择性耳聋呢?”
  “没有没有……”她抬头又看对面人一眼,然后说,“我想想哦,回头再跟你说,先挂了啊妈。”说完就挂了电话。
  许淮颂重新拿起粥勺,优雅得像拿起了刀叉准备吃牛排。
  他看她一眼:“想喝什么?”
  她轻咳一声:“我妈做的酸梅汤。”然后开始套话,“你还跟以前在国内的老师保持联络吗?”
  “之前没有,上回在母校碰到,就留了联系方式。”
  “老师到现在还记得你啊。”阮喻苦思冥想着该怎么把话题绕到正确的方向,结果越聊越尬。
  还好许淮颂的下句话正中她下怀:“请我去参加生日宴的。”
  她作恍然大悟状:“那你会去吗?”
  许淮颂抬头,看她眼里星星点点的,一副很期待他说“不去”的样子。
  他沉吟了下:“看看有没有工作冲突。”
  阮喻“呵呵”一笑:“忙就不去呗!”
  许淮颂忍笑:“嗯。”
  后半程,阮喻吃得心不在焉,但结束后,她还是不忘大事,记起了约他出来吃饭的最关键目的,按计划说:“你出来这么久,猫在酒店会饿吗?四个月的猫是成长期,营养得均衡点,整天吃单调的罐头不好,要不要给它带点吃的回去?”
  这人啊,突然聒噪通常是有原因的。
  许淮颂弯了弯嘴角。
  正当阮喻以为,自己“醉翁之意不在猫”的意图被看穿了的时候,却听他说:“那你帮我挑点适合猫吃的,跟我一起回去趟。”
  阮喻就这样顺理成章跟他回了酒店,临要进电梯,开始了下一步计划:“哎,忘了吕小姐,她吃过了吗?”
  “不知道。”
  “她是不是跟你一样忙起工作就不吃饭?要不从楼下带点吃的给她?”
  许淮颂瞥她:“你要带的。”言下之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阮喻点点头:“对。”
  许淮颂就转头跟她去了大堂点餐。
  她精挑细选了一份叫“盛夏白莲”的时令套餐,又单点了一杯“浓情绿茶”,打包好进了电梯,询问过许淮颂后,按下“15”层。
  阮喻暗暗给自己充足底气,没想到,到了十五层,电梯门“叮”一声响移开,恰好就见吕胜蓝拿着一只行李箱站在外面。
  两人目光对上,吕胜蓝先笑一下,向她和许淮颂点头致意,然后拖着行李箱进来,摁下“1”层,接着转过头说:“我处理完工作了,回美国。”
  许淮颂“嗯”了一声,没有别的话。
  阮喻明白了。
  吕胜蓝是以工作为由跟许淮颂一起来中国的,现在,虽然他还没戳破下午那件事的真相,但她显然意识到他发现了,知道当面对峙谁也不好看,所以主动退避离开。
  要不是碰巧,她不会跟许淮颂打这个照面。
  阮喻忽然觉得,没必要送出这份暗示提醒的晚餐了。
  电梯里谁也没有再说话,三个人的呼吸都很轻。
  到达一层,阮喻和许淮颂没有动。
  吕胜蓝再次向两人点头,当先拎着行李箱走了出去。
  夏天的晚风带着青草的气息,像极了八年前,她在学校的白鸽广场,第一次见到许淮颂的时候。
  对他一见钟情的瞬间,她没想过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一路到今天,就像打了一场长达八年的仗,她把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因为许淮颂太聪明了。
  跟他打交道必须随时保持一百二十分的警醒。一旦她的行为甚至眼神、语气有一丝丝企图越界的嫌疑,他就会用那种看似绅士温和,实则不留余地的方式拒绝她。
  其实她从来没有正面开口过,稍加试探就遭遇壁垒,她很清楚结局。
  只是原本她想,他总有一天要成家的,八年了,他身边没有过女人,他爸爸在痴呆之前也很中意她,把她视作“准儿媳”,那么到最后,他真的没有可能将就地选择一下她吗?哪怕他们永远相敬如宾。
  她觉得她可以等等看这个“最后”。直到一个多月前,他突然回了一趟国。
  起先她以为是他国内的家人出了什么事,几经打探,才从他室友,也是他们共同的同事嘴里套出话——他在中国打了个来回后,常和一个说中文的女人视频。
  她安慰自己,大概是工作原因进行的视频面谈,可是之后不久,却得知他再次回到了中国,并且叫助理准备了一笔资金买车,甚至带走了美国驾照。
  那个时候,她真的开始慌了。
  直觉告诉她,许淮颂对那个女人绝对不是一时兴起。甚至很可能,所有她一厢情愿的时光里,他也对另一个人这样用着情。
  当他再次要从旧金山离开的时候,她不露痕迹地以工作为由,跟他坐同一班飞机回了中国。
  她要去确认这个怀疑。
  然后她看见了那个女人。
  酒店房门外,那样不言而喻的情境。
  许淮颂甚至没给她一丝自欺欺人的余地。
  他立刻表明立场,先介绍那个女人,直呼“阮喻”,再介绍她,客气称“吕小姐”。远近亲疏,身份关系,一目了然。
  许淮颂根本不会在礼节上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他是故意的。
  她觉得自己嫉妒得快疯了。
  也就是这一天的刺激,让她克制压抑了八年的情绪彻底爆发,以至于她在看见那条消息,敏锐地猜测到前因后果时,按下了那个致命的“B”。
  那个让她在八年里第一次犯蠢、出错的“B”。
  那个让她掉价到三流,彻底出局的“B”。
  走出酒店的一刻,吕胜蓝又回了一次头。
  她记得,刚才进电梯时,面板上没有亮起的数字。那说明,他们就是往十五层来找她的。
  并且,应该是许淮颂默许、纵容着阮喻来找她的。
  找她做什么呢?所有身在爱情里的女人,都知道这个答案。
  吕胜蓝苦笑了一下。
  原来要跟许淮颂这样的人发展亲密关系,除了努力比他聪明之外,还有一条捷径,那就是像阮喻一样,让他愿意为了你,变得不聪明。
 
 
第30章 
  阮喻和许淮颂后脚也出了电梯。
  她来酒店就是为了吕胜蓝,目的达成,就以“有点困,就不上去了”为借口提出了回家。
  她没打算真的进到许淮颂的房间。这次的心态太不一样了,距离他那场疑似表白不到四个小时,这么快送上门去,她会慌到心脏跳停。
  许淮颂也没勉强:“那我先上去放东西。”
  “你车都不在,回去休息,不用送我了。”
  “我的意思是,”他突然起了玩心,似笑非笑地说,“先上去放东西,然后休息。”
  阮喻愣了愣,皮笑肉不笑“呵呵”一声:“那许律师再见,你的车,我会请代驾开到酒店。”
  这疏远的称呼和安排,真是知道怎么一报还一报。他低咳一声:“开玩笑的,你在大堂等我五分钟。”
  阮喻不买账了:“不了,五分钟够我打到车了。”
  “那我不上去了,”他眼底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走。”
  “好,”她好像这才舒服起来,“你还是先去喂猫,我在大堂。”
  许淮颂看她一眼,转头摁了电梯,然后又回头看她一眼,大概在确认她没有口是心非。
  适当的“作”叫情趣,“作”过头可是会透支感情的。
  阮喻明白着呢,听见电梯“叮”一声,朝他努努下巴示意他去。
  回想他临走那两眼,电梯门阖上的一瞬,她紧抿的唇一点点上扬,最后偷笑着走到休息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金碧辉煌的大堂顶灯照得四面一片敞亮,这个时间来往的人不多,坐了会儿,她看见两名保洁员推着一车打扫用具从她面前经过。
  其中一个跟另一个交代:“1922房的客人床单还是不换,别弄错了。”
  阮喻一愣。
  1922,那不是许淮颂的房间号吗?为什么不换床单?
  一句话的功夫,两名保洁员已经从她面前经过,再远就听不见下文了。
  她快步上前,跟在她们身后假装同路,然后顺利听见另一个的回答:“这都三天了……”
  这两人还说了什么,阮喻再没听到。
  因为她已经停了下来,脑子里一阵轰隆轰隆。
  三天前,她睡过那床被子啊。
  *
  被许淮颂送回家后,阮喻就一个人纳闷上了。
  静下心来想,连她睡过一晚的床单都舍不得换,先不说这种痴汉行径是不是许淮颂的作风,从这事看,他应该早就喜欢她了。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在酒店那晚之前,他似乎一直没流露明显的讯息。
  阮喻洗了个澡,因为白粥不饱腹,就拆开了那份被她带回家的“盛夏白莲”当夜宵,一筷子一筷子吃着,边在手机上刷起朋友圈。
  下滑刷新,看见刘茂一分钟前的一条内容:「同样是律师,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底下配了一张图,是两个日程表的对比。左边那个密密麻麻,右边那个,只在明天和本周六有两项工作安排,其中周六那列,显示是早上九点到下午一点有个重要的视频会议。
  阮喻精神起来。周六中午就是何老师的生日宴,右边这个日程表,该不会刚好是许淮颂的?
  她在下面留言:「一周就两项工作计划,哪来的神仙律师呀?」
  至坤刘茂:「我们许律师。」
  阮喻搁下筷子,兴冲冲给曲兰回电:“妈,周六我会去的,你跟爸爸在家里等我,我们直接坐网约车,大周末就不去高铁站人挤人了。”
  那头曲兰一声声应下。
  挂了电话,阮喻哼着歌收拾碗筷,打开电视调到中央五套看世界杯,心情很好地发了一条朋友圈:「绿茶配世界杯,边熬夜边养生。[OK]」
  配图是茶几上那杯“浓情绿茶”和背景里的挂壁式电视机。
  许淮颂秒回:「白莲呢?」
  阮喻看了眼已经被自己吃空的套餐,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吃不下了,在冰箱。」
  许淮颂:「那我明天来吃早饭。」
  “……”她现在去酒店再叫一份“盛夏白莲”还来得及吗?
  阮喻艰难地咽了一口绿茶,忽然看见刘茂过来插了一脚,回复许淮颂:「带我一个?」
  许淮颂:「嗯,睡。」
  言下之意,做梦。
  阮喻差点没笑出眼泪,抹抹眼睛,转瞬又看到底下一条评论。
  她高中时候的老班长周俊回了一条:「这是什么情况?[疑惑]」
  好像是指她和许淮颂的“情况”。
  阮喻后知后觉:难道除了刘茂以外,她和许淮颂还有共同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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