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可以。”周途安忙道。
郝瑟将画折起塞入袖口:“令郎的死因我们还需再调查几个地方,周老爷莫要着急,暂且等几日,待有了线索,郝某定会第一时间告知周老爷。”
“多谢郝少侠,多谢诸位。”周途安连连抱拳致谢。
“那我等就先告辞了。”郝瑟抱拳,领着众人退出书房。
“小堂,走了。”尸天清拍了拍朱佑樘的后背。
“呕——呕呕……好,我这就——呕……”朱佑樘吐得腰都直不起来。
“小南烛——”郝瑟一脸幽怨。
南烛一脸嫌弃上前,递给朱佑樘一个黑不溜丢的药丸子:“吃了。”
朱佑樘抢过药丸囫囵吞下,总算止了吐,不禁长吸一口气:“多谢南烛兄。”
南烛冷哼一声,甩袖率先离开。
郝瑟、文京墨等人再次向周途安告辞,便匆匆走出了周宅。
“郝大哥,下面再去哪里调查?”朱佑樘追上众人问道,“是不是应该去望月楼看看?”
“望月楼已经被封了,从掌柜到店小二都被抓走了,如今去连个屁都查不到。”南烛道。
“那该如何是好?”朱佑樘傻眼。
郝瑟迎着阳光长长伸了一个懒腰:“听说澄清坊登仙阁的点心甚是不错,辛苦了一早上,咱们不如去打打牙祭吧。”
“哈?”
“出发!”郝瑟振奋精神,快步向前。
南烛:“我要吃桂花糕。”
流曦:“我觉得那家的点心连公子手艺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
宛莲心:“正好路过菜市,顺便买点菜。”
文京墨:“小生可没带银子哦。”
“额——”朱佑樘圆瞪双眼,慢慢转头看向尸天清。
尸天清轻轻一笑:“登仙阁的点心独步天下,很值得一尝。”
说着,也快步追了上去。
留朱佑樘一人站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
“不会的,这可是人命案,怎能查到一半就放弃呢,吃点心什么的定是说笑的……吧……”
*
“竟然真的是来吃点心……”
登仙阁雅阁之内,朱佑樘看着满满一桌二十八盘色彩斑斓香味四溢的糕点,目瞪口呆。
旁边,郝瑟吃得满脸放光,尸天清一如既往在每人盘中叠点心高塔,南烛满脸嫌弃,流曦只是喝茶,宛莲心专心记录菜价,文京墨慢条斯理巴拉着算盘,半晌得出结论:“这一桌点心要三两银子,太贵了。”
“放心,周老爷说了,只要查到周宁哲的死因,就会付给咱们五百两酬金!”郝瑟自信满满道。
文京墨瞥了郝瑟一眼:“也好,这一顿就由郝兄请了吧。”
“哈哈哈,小意思!”郝瑟抬手打了一个响指,“小二!”
“来嘞——”小二甩着毛巾跑了进来,“客官有何吩咐?”
“算账。”
“一共三两银子。”
“嗯,”郝瑟叼着牙签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唰唰唰写了几行字递给小二,“剩下的打包。”
“好勒。”小二接过纸条,乐呵呵退出。
“南烛兄,郝大哥给店小二的是什么?”朱佑樘低声问道。
南烛眼皮未抬:“自然是挂账的白条。”
“白条?”朱佑樘眼睛绷得溜圆。
郝瑟、尸天清、文京墨、流曦、宛莲心对视一眼,同时低头喝茶。
南烛:“郝瑟那么穷,不挂账就只能吃霸王餐。”
朱佑樘:“这、这更是不妥吧……”
“不想吃霸王餐的话,就只能把一个人压在这儿抵债。”
“抵债?!压、压谁?”
“当然是看起来最嫩最好卖的那个咯……”南烛瞅着朱佑樘。
朱佑樘愕然:“这、这怎么可以?!”
“放心,又不是第一次了,这次定能卖个好价钱。”南烛呲牙,冷森森一笑。
朱佑樘面色青白,正要开口,就听门口传来一声高呼:
“登仙阁风掌柜求见郝瑟郝少侠——”
门外呼呼啦啦涌进来一帮人,为首是一个胖乎乎的掌柜,身后还跟着十来个精壮汉子,个个眉眼凌厉,一看就不是善茬,进门后立刻关上房门,将整座雅间围了一个密不透风。
“看来霸王餐是行不通了,只能抓人抵债——”南烛阴阳怪气道。
朱佑樘的小脸唰一下变得惨白,噌一下跳起身,大叫:“我、我有!”
阁内诡异一静。
众人齐刷刷看向朱佑樘。
就见朱佑樘从怀里掏出两块碎银子,不由分说就塞到了风掌柜手里:“这是五两银子!”
风掌柜一脸懵逼,一众精壮汉子愣愣看向郝瑟。
郝瑟挑眉,尸天清圆目,流曦、宛莲心愕然,文京墨眯眼扫向南烛。
“噗哈哈——”南烛拍桌大笑。
“我有银子,不可把南烛兄压在这里抵债!”
南烛笑声戛然而止:“你说什么?!”
“刚刚不是南烛兄说的吗,若没有银子付账,就要压一个最嫩最好卖的在这抵债——”朱佑樘眨眼,“说的不就是南烛兄你自己吗?”
“噗……”
“哈哈哈哈——”
“咳咳咳……”
旁侧五人爆笑。
南烛额头青筋乱跳,一副吃了狗屎的表情。
“放心,南烛兄,有我在,一定不会卖了你的。”朱佑樘正色道。
南烛慢慢眯眼,冷笑一声:“行啊,扮猪吃老虎。”
“嗯?”朱佑樘无辜。
众人齐齐憋笑。
“恩咳,那个——风掌柜,刚刚我在信上写的消息,您可能查到?”郝瑟挣扎调整话题。
“风某生怕自己转述有遗漏之处,特意将那一日望月楼附近的兄弟都唤了来,还有这几位,乃是常年负责周家附近消息的耳探,郝少侠如有疑问,尽可问他们。”风掌柜一指身后几人道。
“多谢风掌柜。”郝瑟点头,“前日,望月楼内的情形有谁知道?”
一个胖子上前抱拳:“郝少侠,那日我恰好在望月楼四层饮茶,大约午时一刻左右,看到周家三少爷,也就是周哲宁来到望月楼,要了一个雅间,关门喝酒。”
“只有他一人?”
“只有他一人。前前后后大约半个时辰,除了店小二进去送酒之外,并无外人进入。”
“他喝了多少酒?”文京墨又问。
又一名瘦高男子走出来道:“我去牢里问过那日伺候的小二,说喝得不多,只有一壶清酒。”
“难道这周哲宁年纪尚幼不胜酒力,失足落楼?”尸天清推测。
“应该不是,这周家三少爷年前就开始饮酒,酒量较成人也不妨多让。”胖子道。
“店小二还说,周少爷以前虽然话不多,但精神还是不错的,但这次来的时候,形容消瘦,神色阴郁,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瘦高个道,“感觉就像是得了什么重病。”
“可是周老爷却说仅是过度疲劳。”郝瑟又看向南烛。
南烛沉着小脸:“他身体并无疾病,最多就是睡眠不足,不过——他胳膊上有很多旧伤。”
“什么旧伤?”郝瑟问道。
南烛挽起袖子,在自己手臂内侧上比划道:“都是寸长的伤口,一共有二十四处。”
“难道是校园欺凌……”郝瑟愕然。
“校园欺凌?”尸天清蹙眉,“何意?”
“就是在书院里被其它学生欺负了。”
“不,那些伤口,看位置、深浅、长短,应周哲宁自己割的。”南烛道。
“自己?”郝瑟一怔,啧了一声,“莫不是——自杀?”
“为何要自杀?”朱佑樘问道。
“天晓得。”文京墨道,“或许是因为家中不受待见,或许是学习不堪重负,或许是遇到了什么想不开的事儿……”
“看他那屋子里全是书册,别是学傻了,一时想不开跳楼了吧。”宛莲心道。
“不不不,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郝瑟从怀里掏出墨团怪画平铺桌上,“风掌柜、诸位兄弟,你们可曾见过这个标记?”
“这是什么?”风掌柜问道。
“这是在周哲宁的书房找到的怪画,有上百张,都是这种图案。”
“风某从未见过。”风掌柜摇头。
后侧几人也同时摇头。
“等一下!”胖子突然一拍脑门,“若说这般奇怪的画,我倒是见过,但不是这个图案。”
“什么画,在哪里见过?”郝瑟急声问道。
“我想想啊……”胖子在原地转了几圈,“四个月前,在护城河边,一个尸体的怀里也有一幅怪画,不过那画被水泡了,只能判断出一个大概的形状……”
“什么形状,画下来。”文京墨立即递上笔墨纸。
胖子拿起笔,边想边在纸上画出了图形。
是一个黑色的圆坨,旁边有六条放射形的线条。
“这是啥子鬼?太阳花?日月神教?!”郝瑟抓头发。
“这幅画的主人是怎么死的?”文京墨问道。
“官府说是失足坠河而死。”胖子道,“草草验尸了事。”
“这人是什么身份?多大年纪?”
文京墨此言一出,那胖子顿时来了精神:“说来这可真就巧了,死的那人,是北城绸缎庄廖家庶出第四子,廖南江,也是十二岁。”
“等一下,这个廖南江不会恰巧也在十渡书院读书吧?”郝瑟蹭一下站起身。
“巧了,还真是。”风掌柜道。
“天下恐怕没有这么巧的事吧。”文京墨冷笑一声,“这个十渡书院有问题。”
“十渡书院是什么地方?”尸天清问道。
“这个十渡书院在京城可是大名鼎鼎,”风掌柜道,“办学不到五年,已经出了四名进士,一名探花,一名状元,山长韦苓之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口碑极好,京城内有头有脸的大户个个都削尖了脑袋把孩子往里面送。”
“不过这书院费用极高,一季就要五百两白银,住宿膳食费还需另算。”高瘦个道。
“那岂不是只有富商才能上的起?”朱佑樘皱眉。
“普通的富商也不行。”风掌柜摇头,“这书院收学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必须是家中年收入达到一个暗标方可。”
“卧槽,会员制私立学校啊……”郝瑟吐槽,“所以这个暗标有多少?”
“有人说是年收入过十万两,也有人说是二十万两,传的神乎其神,具体却是无人知晓。” 风掌柜道,“最奇的是,这书院有一套特别的审查办法,能查到所有学生家中的具体收入。”
“这——怎么查啊?”郝瑟疑惑。
“商税,”朱佑樘蹙眉道,“若能查到商税细目,自可知晓。”
“我擦——”郝瑟瞪眼。
“也就是说,这十渡书院和朝廷有关系,或者说在朝廷里有人……”文京墨眯眼。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想潜进这书院调查,十分困难啊……”郝瑟摸下巴。
“郝大哥要潜入十渡书院?”朱佑樘问道。
“最好是能以学生的身份潜入……”郝瑟沉吟片刻,抬头,“风掌柜,可否帮我们做一个假身份入学?”
“这个……”风掌柜沉眉,“十渡书院的水很深,如果需要身份,必须是一个真的身份,怕是要等一段时日,待我们好好筹备一番。”
“甚好,那我们就等风掌柜的好消息!”郝瑟展颜一笑。
“郝少侠尽管放心。”风掌柜抱拳,顿了顿,又问,“不知几位觉得登仙阁的点心味道如何?”
“好吃!”郝瑟竖大拇指。
“那比起尸大侠的手艺——”
“额……还差一点……”
风掌柜连连点头,目光闪闪看向尸天清:“凤某斗胆,想请尸大侠将甜品秘籍给我们的大厨看一看……”
尸天清微微一笑:“尸某的点心没有秘籍。”
风掌柜的脸顿时垮了。
“不过,若是有空,尸某可以来登仙阁为诸位做几份点心尝一尝。”
此言一出,风掌柜顿时大喜过望,连连抱拳:“多谢尸大侠,尸大侠肯教我们,那可是我们天大的福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