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掌柜客气了。”尸天清抱拳。
风掌柜又连连道谢半晌,才带领一众手下离开。
“看来还要等几日啊……”郝瑟蹲在椅子上,又开始盯着那幅怪画发呆。
众人则是继续品茶。
唯有朱佑樘一脸好奇,问道:“尸大哥,这登仙阁是什么地方,为何能打探到这么多事儿,而且,为何这个风掌柜对郝大哥言听计从?”
尸天清微微一笑:“小堂你可听过一句——九州八荒之景,万古千代之风——皆敛一楼中……”
“敛风楼!”朱佑樘腾一下跳起身,“此处就是昊申大哥说的敛风楼?!”
“只是敛风楼一个普通据点。”南烛翻白眼。
“传闻敛风楼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果然是真的!”朱佑樘一脸向往,“不知道敛风楼楼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真想见一见。”
“舒公子啊……”郝瑟捧颊陶醉,“笑起来和花一样好看。”
“啊?”
宛莲心:“无论春夏秋冬都要扇扇子。”
“哈?”
流曦:“鼻子像狗一样。”
“诶?”
南烛:“很难用药迷倒。”
“额……”
文京墨:“有钱。”
“……”
尸天清轻笑出声,望向天际流云:“琭言是非常、非常好的人……”
*
此后数日,敛风楼日日都会遣人来悠然居报告身份伪造工作的进展情况。
无奈这十渡书院的审查机制颇为诡异,如果想混进去,必须要寻一个真正的富商全力配合,而符合十渡书院要求的富商本就不多,京城中数得上名号的富商家中又皆已有十渡书院的学子,无法合作,而较远的富商,联系起来则更费时间。
总而言之,敛风楼虽在全力督办,但这具体时间,可就说不准了。
没有能混入十渡书院的身份,郝瑟等人只能另辟蹊径,先后让流曦和尸天夜中潜入书院探查,但并无发现,至于周哲宁之死的其他线索,更是毫无头绪。
*
“十渡书院就是突破口,若是进不去,这案子就僵了啊……”
郝瑟趴在千机堂木桌之上,死死盯着那黑坨坨的怪画,两只眼珠子都瞪成了斗鸡眼。
旁侧神医堂里宛莲心埋头数银子,如意堂里文京墨悠然点银票,都是赚得盆满钵盈,唯有这千机堂一文钱没赚,生意惨不忍睹。
郝瑟两眼一扫,更是萎靡:“若是这个委托砸了,以后千机堂的招牌怕是也要挂不出去了。”
“郝大哥,别着急,我们再想想其它的办法。”朱佑樘一旁为郝瑟打气。
“芝麻开门——有客到——”
门铃怪叫声中,两辆马车停在了门前。
车身雕金画银,马匹神骏挂铃,说有多招摇就有多招摇。
“额,这个拉风的造型有点眼熟啊?”郝瑟跳起身。
果然,下一刻,就见头车中跳出四名小厮,抱着一卷红毯噗拉一抖,将红毯展到了悠然居的院子里,第二辆车门开启,一个大腹便便的胖老爷走下马车,踏上红毯,晃晃悠悠溜达进院子,朝众人一抱拳,笑道:
“诸位大侠,别来无恙啊,哈哈哈哈——”
“连老爷?!”郝瑟满面惊喜,“您怎么来了。”
没错,来人正是江南首富连商计。
连商计拍着肚子,嘿嘿乐道:“郝少侠,连某可是来跟你谈大买卖的。”
“连老爷快请上座!”郝瑟大喜,“莲心,上茶。”
待众人纷纷落座,郝瑟便迫不及待问道:“不知连老爷口中的大买卖是什么?”
连商计咚咚咚灌下几口茶,长吁一口气道:“连某得到消息,河南府粮价飙升,所以联系了京城几家米粮商购买存粮运至河南府贩卖,只是这路程遥远,途中山匪众多,想请几个江湖高手护送。”
“原来是想请保镖,”文京墨道,“那应该去镖局,为何来寻我们?”
“唉,如今天兴镖局总镖头应白病入膏肓,福源镖局自总镖头郭瑜死后便一蹶不振,三大镖局中唯有四方镖局尚存,只是颇为抢手,很难相请啊……” 连商计看了文京墨一眼,“连某是听闻文先生和舞总镖头关系不一般,特来请文先生帮忙引荐的。”
“原来如此。”文京墨点头。
“不知这趟镖要何时出发?”尸天清问道。
“唉,说到这,连某可真是焦头烂额,原本连某和京城五大粮商已经签了契约,择日即可启程,岂料有一家也不知是怎么了,当家的突然就不见人了,派个毛头小子出来应付我,一连谈了几日,也没个结论,真是急煞我也。”连商计叹气道。
“连老爷,您口中的这位粮商不会恰好姓周,叫周途安吧?”郝瑟瞪眼。
“怎么,郝少侠认识此人?那真是太好了,还望郝少侠牵线搭桥,让我与此人见面详谈。”连商计惊喜道。
“我擦嘞——”郝瑟抓头。
“连老爷,不是此人不愿见你,而是此人家中刚经丧子之痛,怕是没有心情做这个买卖。”文京墨道。
“诶?周老爷的儿子,前天我还见了呢,活蹦乱跳的。”
“不是二儿子,是小儿子,五日前无故坠楼而亡,颇为蹊跷,周老爷正委托我等调查死因。”宛莲心道。
“那查的如何了?难道查不出来,我这生意就要黄了?”连商计满面焦急。
众人对视一眼。
“连老爷,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您是江南首富吧?”郝瑟挑眉。
“是——”连商计一愣。
“年收入多少?”文京墨问道。
“这个……”连商计干笑。
“可过了二十万两?”宛莲心一针见血。
“有了有了……哈哈哈……”
“甚好!”郝瑟蹭一下跳起身,一拍连商计的肩膀,“连老爷,不知您有没有兴趣认一位远房侄子啊?”
“哈?!”
第202章 第九回 伪装入山女装靓 夜中探案情愫生
五日后, 在连商计的大力协助下,敛风楼经过日夜连轴奋战, 终于顺利完成伪造身份的工作,就等郝瑟这边敲定人选, 备册入案。
“嗯,现在的问题是, 卧底人员都派谁去?十渡书院对随行人员有严格要求,一名学生只能带侍从仨人。”郝瑟在桌面放下四张名牌,分别写有“书童、丫鬟、厨子、少爷”几字, “目前角色有,连商计远方侄子一个,贴身丫鬟一个, 随身厨子一个,书童一个——”
众人不禁对视一眼。
尸天清轻轻一笑,拿起“厨子”的名牌:“尸某就当仁不让了,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齐齐摇头。
“这个少爷是最危险的,而且必须要十一二岁的少年……”文京墨眯眼。
“我来!”郝瑟一把抢过名牌。
众人:“……”
“怎么,老子如此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随便捯饬捯饬, 就是粉嫩嫩的小少年啊!”郝瑟双眉一挑, 比出一个帅气的造型。
“咳咳咳——”
“噗!”
“郝瑟你这个老白菜梆子少装嫩了!”
文京墨忍无可忍, 飞出算盘怼趴郝瑟, 名牌嗖一下飞出掉在了桌上。
“乱七八糟。”南烛翻了个白眼, 正要去取名牌, 不料却被旁侧的人抢了先。
“我当少爷!”朱佑樘攥着名牌一脸凝色道。
“你不行。”南烛冷声道。
“为何不行?”
“小堂,你乃是太子之尊,若是出了意外,我等可担待不起啊,还是呆在悠然居安全些。”宛莲心道。
南烛一把抢过名牌,瞪了朱佑樘一眼。
朱佑樘眉毛一竖,竟是又把名牌抢了回来。
“正因为我是太子,我更要去!这十渡书院与朝堂牵涉甚深,我定要去查个究竟!”朱佑樘定定看着众人,“此事,我责无旁贷!”
灿灿阳光下,少年一双眼瞳亮得惊人,竟是让众人无法说出反驳之词。
“郝兄,怎么办?”文京墨叹气。
“有担当,是个男人!”郝瑟竖起大拇指,“行,就小堂扮少爷,南烛扮书童。”
“我凭什么给他当书童?!”南烛不爽。
“你看剩下的人里面还有谁能做书童?”郝瑟示意。
南烛目光在狐狸眼书生、棺材脸杀手、土匪脸郝瑟的身上转了一圈,脸皮抽了两下,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将书童的名牌捡了起来。
“那么——贴身丫鬟,自然就是我了。”宛莲心福身一礼,纤纤玉手探出。
突然,一只手横里冒出,啪一下按在了丫鬟名牌上。
“嘿嘿,莲心对不住了,这个角色,老子要了。”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诧万分。
尸天清眼皮乱眨,文京墨腰肢一闪,南烛险些被口水呛死,但这三人比起另外三人的表现,仍可称得上是镇定。
“小、小郝你、你你说什么?!”宛莲心两只眼珠子几乎要喷出来。
流曦目光扎在郝瑟身上,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得惨白一片。
朱佑樘更是一副见了鬼怪的表情:“郝、郝大哥,你、你难道要、要男扮女——”
“有什么好奇怪的?”郝瑟一敲名牌,“这里除了莲心,就只剩下老子是女人,当然要老子扮丫鬟啊。”
一片死寂。
宛莲心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朱佑樘下巴咔吧滑落。
流曦怔怔看向居然还十分镇定的尸天清:“公、公子,这、这是真的?”
尸天清干咳,点了一下头。
“噗——”流曦喷血。
“啊啊啊啊,小郝居然是女的,那我、那我、我我怎么可能胜得过尸公子啊……”宛莲心趴桌狂哭。
“噗——”流曦二次喷血。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在下还是眼界太窄啊……”朱佑樘三观颠覆,喃喃自语。
郝瑟:“喂喂……”
“既然郝兄要扮丫鬟,那不如先梳妆打扮一下如何?”文京墨双眼弯弯,笑眯眯道。
“嘶——”南烛倒吸凉气。
“噗——”流曦三吐血。
朱佑樘抬眼看了一眼郝瑟,脸皮一抽,又开始低头碎碎念。
唯有尸天清双眼猝然发亮,俊颜之上,还诡异浮起了两团红晕。
“我、我来……”宛莲心一抹眼泪起身,“我一定要亲手来为小郝梳妆——”
“有劳莲心啦!”郝瑟展颜一笑。
宛莲心定定望着郝瑟笑脸,又怔怔流下泪来,抽抽搭搭拉着郝瑟回了自己房中。
不多时,就从屋里传来如下诡异对话。
“哇哦,莲心,这个裙子好看。”
“小郝,那个是内裙,不能外穿。”
“这个是腰带吗?很帅气啊!”
“那个是裙带!”
“这个我知道,这肯定是罩衫!”
“那是我的亵衣!坐下,梳头!”
“啊啊啊,好疼啊!”
“头发要梳开才能做发髻!”
“我的头皮要炸了,我的头发,啊啊啊,这是拔毛啊啊啊!”
屋外诸男士对视一眼,皆是一脸尴尬避开目光。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但见门板一开,宛莲心黑着一张脸出来,叹气道:“莲心尽力了。”
说着,向旁边一让,显出一人来。
一袭绯红莲裙,头扎双发髻,发尾还带系着粉红色的发带,双手叉腰,腰身笔挺,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一双三白眼匪气四溢,满满的自信。
“如何,是不是美若天仙?”
南烛看了一眼,赶忙掏出一个药丸子塞到了嘴里。
朱佑樘迅速垂头,口中碎碎念仿若念经一般连绵不绝。
“小生觉得……还行嘛。”文京墨摇着算盘,一脸满意。
尸天清迈步上前,耳廓绯红,眸光温软,修长指尖捏住郝瑟粉红发带,哑音含笑:“阿瑟穿什么都好看。”
“那是自然!”郝瑟得意。
“噗——”流曦第四口老血直喷天际。
*
草木郁郁葱,山势层层叠。
华光弥天幕,书声朗朗风。
京城南郊三里,有山名为六安山,山上林海茂密,草木丰盈,有亭台楼榭依山势而建,气派非常,正是名扬京城的十渡书院。
此日,正是巳时三刻,春日阳光暖暖照在十渡书院大门之前,更显得“十渡书院”牌匾金光四射。
一名年过四旬的男子立在匾下,身着褐色长袍,足踏厚底布靴,头戴四方巾帽,眉淡如残墨,轻髯三缕分,举手投足间皆显浓郁书卷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