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流——和烟绿
时间:2018-08-12 09:17:00

  老道无奈道:“陛下八成是要杀我。”
  魏熙眸色一凝:“出了何事?”
  老道颇为委屈:“贫道给陛下用了个提精神的药, 大致就是将陛下以后的精气提到现在用,让他看着精神些。”
  他说着,抱怨道:“这药明明是陛下要的,可等贫道将药拿来,他看我贫道的那个眼神呀,瘆人。”
  魏熙瞥了老道一眼:“你的药配的太过玄乎,人也跳脱,也难怪阿耶不放心。”
  魏熙说着,后知后觉的想到什么,她眉眼一厉:“这药可是会损阿耶的寿数?”
  “将以后的精气提前用了,自然是会有些的。”
  魏熙闻言瞬间变得凶狠起来:“你怎么能给阿耶用那种药?”
  “是陛下的意思。”老道安抚道:“不过也无妨,陛下的身子如何公主是知道的,能撑到眼下已经是不易了,左右就几天的功夫,还不如留一个威仪赫赫的形象让你们缅怀。”
  魏熙闻言沉默下来,过了片刻,她问道:“阿耶大概还有多久?”
  老道想了想,给了魏熙一个看似保守的答案:“三天以内。”
  魏熙似没反应过来,过了许久方才低低嗯了一声。
  魏熙这几日寝食难安,差人密切关注三清殿的,可得回来的消息只有皇帝在三清殿闭关修炼。
  到了第三天,魏熙再也坐不住了,她轻车简行的往宫中去,方进了宫,便被谢随拦住:“公主,阿郎唤您去中书省。”
  魏熙是知道谢珏被封为中书令了,闻言倒也不奇怪,她问道:“阿翁有何事?”
  谢随知道:“公主去了就知道了。”
  魏熙抿唇,终究是跟着谢随去了中书省。
  谢随引着魏熙到了一间朝阳屋子里便退了出去,只留谢珏和魏熙在屋中,魏熙看着正在翻书的谢珏,问道:“阿翁唤我来是有何事?”
  谢珏抬头看了魏熙一眼:“已经知道结局了,你又何必再去,若是惹了人猜疑怎么办?”
  魏熙抿唇:“阿翁知道阿耶现在如何了吗?”
  谢珏淡淡道:“不是在闭关修炼吗?”
  谢珏说着指了指对面的坐席:“喝杯茶便回去吧,你阿耶正在闭关,哪有时间见你?”
  魏熙不是个莽撞的,闻言也知道自己便是去了也是无用,可不去,她又觉得辜负了这些年的父女情,她恹恹的坐在谢珏对面:“阿耶现在可还好?”
  谢珏摇头:“我怎么知道。”
  魏熙闻言垂眸看着面前的茶杯,不再问谢珏。
  谢珏见状,也不再与魏熙搭话,继续捧着书看。
  “前几天阿耶为何传唤你与伯父?”
  谢珏翻书的手一停,抬眼看着魏熙:“你应当是明白的。”
  “交代后事?”魏熙眼里有些悲怆,复又问道:“他说了些什么?”
  谢珏将书放在桌上:“陛下先是感叹他老的快,又将朝政暂且托付给我和雍王,说你们年纪小,怕你们惹乱子。”
  魏熙嘲讽一笑:“我能惹什么乱子。”
  她说着看向谢珏:“阿翁,你可知阿耶要我以后去封地常住。”
  谢珏闻言一笑:“去不去要看你了,你不去又有谁能逼你。”
  魏熙道:“我担心阿耶有旨意下来,有了旨意,我便是不想去也不行。”
  谢珏倒是一点都不担忧:“借口还不好找,你应当想的是陛下为何要如此。”
  魏熙低低一叹:“我最近锋芒太露,阿耶怕是担忧我成了第二个晋国公主。”
  谢珏曲指敲了敲桌上的经书:“陛下是你的生父都如此想,更何况宁王。”
  魏熙心中一闷,看向谢珏手下的那本经书,忽的一笑:“《清静经》?看来阿翁还真闲,就不怕底下人生乱吗?”
  谢珏倒是颇为自在悠闲:“乱不乱和我看不看经没什么干系,顺其自然,兵来将挡便是。”
  魏熙勾唇轻笑,开口便与谢珏分析起了局势:“如今温轧荤得了洛阳,下一步便该是潼关了,依我看吕逸虽是老将,但却未必挡得住温轧荤,眼下六哥身在范阳,怕是分身乏术,其他得用的将领也各有要职,阿翁可有中意的人,也好防患于未然。”
  谢珏看着魏熙长大,对她是再了解不过了,他直言道:“你想让谁去?”
  魏熙也不客套,她道:“我府中的侍卫郑修明兵法武艺都是极好的,让他做一个小小的侍卫终是可惜了。”
  谢珏眉梢一挑:“不怕宁王忌惮?”
  魏熙淡声道:“我的动作他又不是不知道,便是去年我还举荐了几个学子去军中呢,眼下也不缺郑修明一个。”
  魏熙把玩着肘间披帛,周身倒有些沉着气派:“与其平白受忌惮,成日里谨小慎微,还不如多掌握些东西,给自己添足底气,让他轻易动不得我。”
  谢珏听了魏熙的话颇为欣慰,他颔首:“你如此想倒也算是明白。”
  他说罢问道:“你想让郑修明任什么?”
  “自然是主帅。”魏熙说罢,又道:“不过吕逸还在,先让他给吕逸当个副手吧,以后如何看他自己的。”
  魏熙想了想,又道:“我门下还有个叫杨懿的,是杨素的孙子,眼下还在书院任职,是个颇有才干的,总缩在书院里也是可惜,不如让他进中书省,也好让他帮阿翁跑跑腿。”
  谢珏点头应了:“让他当个舍人吧。”
  魏熙闻言谢过,起身要走,她心中终是挂念着皇帝,想着虽进不了三清殿,但也要寻褚玄贞问一问。
  谢珏似看出了魏熙的意图,抬头对魏熙道:“陛下闭关突然,满朝都在盯着,你还是莫要上蹿下跳的添乱,当心坏了陛下的安排。”
  他说罢,吩咐谢随:“你去将公主送回公主府。”
  魏熙看向谢珏,眼里有些孩子般的倔强,谢珏不为所动,拾起经书继续翻看,等他翻了两页后,魏熙终是妥协,闷声对谢随道:“走吧。”
  离宫前,魏熙回头往三清殿处看了一眼,它隐在重重殿宇后,只露出一角飞檐,吝啬的很,却毫不损它的庄严气度。
  魏熙回头,明晃晃的阳光刺的她的眼睛有些花,眼前好似蒙了一层斑驳的雾,让她的步履都变得虚浮。
  ————
  皇帝闭关之事终究是惹了人猜疑,在皇帝闭关到第十四天时,魏沣领着一群朝臣于宫门外求见皇帝。
  皇帝不理,命众人散去,众人不理,依旧聚在宫前,大有见不到皇帝便不走的架势,直到两个时辰后,皇帝有旨意传来,斥责他们违抗圣意,命他们回家思过,有不从者,直接被千牛卫押了回去。
  唯有魏沣,因是皇帝子嗣,得以在殿外问安,隔着一扇门被皇帝斥责了两句便灰溜溜的回府了。
  此事闹的轰轰烈烈,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草草了结的笑话,经此一回朝臣们也算是乖顺下来了。
  又过了不久温轧荤攻破潼关,吕逸战死,由一个无名小卒顶了他的位置,温轧荤大喜,休整了两天便命温绍安和石恒留守潼关,自己领兵乘胜追击去了,可还未等他得意多久,潼关便又被郑修明夺了回去,满打满算也不过四天。
  潼关没了,就等于他的后路断了,成了被大夏围追堵截的瓮中之鳖,温轧荤虽恨郑修明,但却不免对他那个过于上进的儿子添了猜忌。
  他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一路乔装打扮绕去陇右,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倒也让他回了洛阳,虽不好看,可命却是保住了。
  而因着这一个多月,洛阳的局势也不比以往了,温绍安趁机揽权,倒是比温轧荤差不了多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高冷的一天~
  没作话也要硬凑……
 
 
第204章 乱平
  等温轧荤回了洛阳后, 温绍安声势渐显,洛阳再也不是唯他独尊的局面了。
  如此过了八日, 温轧荤突然一病不起,留下一道封温绍安为太子的旨意便一命呜呼了, 石恒等温轧荤的心腹爱将虽不信, 但苦于温绍安强势, 因而只得按捺下来, 俯首称臣,但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温绍安登位,但于这些功绩颇丰的老将却是极为忌惮的,只苦于温绍安初登位, 一时奈何不了他们,所幸身边有裴斯出主意, 一时倒也将他们压制住了。
  可也因此,惹得那些老将于心中更加怨怼,老将们久经风雨, 也是能沉得住气的,可那些与温绍安同辈的青年将领却没怎么乖顺了。
  比如石恒的儿子, 便被温绍安逮住发落了一顿,他自觉失面,在酒楼里买醉, 遇上裴斯,和他说了一阵话才好受了。
  裴斯看着他一往无前的背影,唇角一勾, 端起桌上的酒抿了一口。
  石晋回了府便往自家阿耶屋中寻去了,他开门见山:“阿耶,陛下的死另有隐情。”
  石恒眉头一皱,斥道:“咋咋唬唬的成什么样子!”
  石晋自知失言,走到石恒身边坐下,道:“阿耶不觉得陛下驾崩的太过蹊跷吗?”
  石恒神色锋利:“你知道了什么?”
  石晋道:“陛下是被温绍安闷死的。”
  石恒抬头打量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石晋抿唇,却是没提裴斯,他道:“陛下入殓时有个小兵看见了,说陛下的面皮青紫,双目圆睁,一看就是横死。”
  石恒眉头一皱:“他为何和你说这些。”
  石晋一笑,有些看不上的意思:“想要借机钻营呗。”
  他说着,起身跪地,面上沉肃:“温绍安连亲父都能下得去手,更何况阿耶你们这些先帝心腹,如今他已经着手打压我们了,假以时日,我们怕是都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石晋见石恒默然不语,再接再厉道:“便是当初阿耶也不比先帝差,温绍安哪里比得上阿耶,如今阿耶好心相让,他却不知足,与其落得个鸟尽弓藏的下场,还不如自己做主,也权当是给陛下报仇了,陛下在天有灵定是欢喜的。”
  “容我再考虑考虑。”
  “阿耶……”
  石恒抬头看着石晋,眼里隐含精光:“这事不能急,我毕竟是臣子,还需得好生运作一番。”
  ————
  魏熙闲来无事,便与林藏秀在溪客轩里下棋,如今凉意初至,池中仅余十余朵开到将要零落的荷花,如此一来更显得荷叶碧绿,如浮在池中的玉璧,抬头看去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魏熙抬手拨了拨探进廊下的荷叶,问道:“这方莲池还未取名吧?”
  春鸣应是,笑道:“公主要给莲池取名字吗?”
  魏熙道:“就叫浮玉吧。”
  林藏秀听了,捻着手中棋子道:“浮字太过轻薄,怕是衬不起公主的池子。”
  魏熙摇头一笑:“小古板。”
  她说罢,问道:“那你说叫什么?”
  林藏秀不假思索:“《说文》有载,浮,氾也,不如叫氾玉?”
  魏熙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就这个吧。”
  魏熙说罢,抬手落子,又听家仆来传,说是魏琬来了。
  林藏秀听了,将棋子放下,起身道:“下午书院里有我的课,我就先过去了。”
  魏熙见林藏秀避之不及的样子有些好笑,挥手道:“去吧。”
  林藏秀闻言转身退了出去。
  魏熙看着林藏秀的背影又是一笑,到底是林家的女儿,都敢入朝了,可脸皮却还是薄。
  等魏琬进来后,行了礼便坐在魏熙对面,她看着桌上残棋,笑问:“公主不会是闷到要自己和自己下棋的地步了吧?”
  魏熙瞋她一眼:“阿秀方才在,结果听你一来就吓跑了。”
  魏琬抚了抚发髻,举手投足间一派妖娆:“我有什么吓人的。”
  魏熙往栏杆上软软一靠:“她家的规矩最严了,偏你见了她尽说些浑话,她自然不愿和你共处一室。”
  魏琬道:“我不过是看不过去她那副老成样子,逗逗她罢了。”
  魏熙有些无奈:“你呀,就爱欺负老实人。”
  魏琬笑意渐消,她自然知道魏熙这句老实人里还有杨懿。
  魏熙打量她一眼,问道:“你们这郎有情妾有意的到底在纠结什么?平白耽搁了这许多年。”
  魏琬闻言,面上仍是一副不在意的神色,可心中却有些苦闷之意:“我如今自在着呢,哪里耽搁了。”
  魏熙闻言微微一叹:“你们都不小了,杨懿更是二十有七了吧,别说娶妻了,身边连个姬妾都没有。”
  魏琬有些烦闷的甩了甩帕子:“指不定人家就是清心寡欲想要修成神仙。”
  魏熙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她不爱掺和这些事,可冷眼看着终究觉得可惜。
  “公主,杨舍人来了。”
  魏熙听得家仆的通传,眉梢一挑:“今日还真是巧了。”
  魏琬面色有些不好,她看向魏熙,方想问是不是她让杨懿来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魏熙可不会操心这些闲事。
  她正想着,却见魏熙目含调侃的看向她:“你可要回避一下?”
  魏琬嗤笑:“我身为县主,哪里要避一个小小的舍人,要避也是他避。”
  “你倒是霸气。”魏熙说完,对家仆道:“领杨懿过来吧。”
  家仆应是,不一会便将杨懿带了过来,魏熙看着那道穿行在回廊中的清俊身影,唇角一勾,扭头往魏琬处看去,却见魏琬不知何时坐端正了。
  魏熙见状噗呲一笑,惹来魏琬含怒带媚的一瞪。
  魏熙收回视线,看向走到近前的杨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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