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流——和烟绿
时间:2018-08-12 09:17:00

  只见杨懿看到坐在魏熙身畔的魏琬后,脚步一顿,却有倏地反应过来,抬步继续往前,停在魏琬身上的眼神也若无其事的移开。
  魏熙见他们气氛古怪也不再打趣,邀杨懿坐了,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中书省不忙吗,可是出了什么事?”
  杨懿摇头:“有谢公在 ,朝堂一派安详。”
  魏熙笑道:“我阿翁是个懒散的,平日里怕是多劳了你。”
  杨懿道:“我不过是听谢公吩咐罢了。”
  “你谦虚了。”魏熙说罢,问道:“既然不是朝中事,那你今日前来是所谓何事?”
  杨懿道:“谢公有意右迁臣为中书侍郎,臣自问入朝时间短,又没什么建树,怕是当不得如此重任。”
  魏熙眉梢一挑,直言道:“你认为是我授意阿翁给你升官的?”
  杨懿愕然:“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八成是阿翁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才给你升官的。”魏熙说罢,垂眸拨了拨棋盘上的棋子:“其实阿翁此举也算是为你好,你毕竟是我门下的人,若是新帝继位,再想将你往上提就难了。”
  杨懿眉头微蹙:“此举怕是会影响公主和谢公的声誉。”
  魏熙抬眼看他,笑道:“无妨,我和阿翁都不是在意这些的,只要你所作所为对得起侍郎之位便好。”
  杨懿见魏熙的态度颇为云淡风轻,便也不再拒绝,他躬身道:“臣谨遵公主之命。”
  魏熙免了他的礼,打趣道:“以后你定是有的累了,阿翁他也八成是懒了,想要寻你给他分忧。”
  魏熙说罢,抬手揉了揉额头:“我有些乏了,你们先回去吧,也省的耽搁了你们的事。”
  杨懿闻言告退,临走时,视线不由得在魏琬身上扫过。
  魏熙看着杨懿的背影,对魏琬道:“你怎么不走?”
  魏琬往魏熙肩上拧了一下,气道:“多管闲事。”
  说罢,便转身走了。
  魏熙看着他二人的背影,缓缓往栏杆上靠去。
  多管闲事?
  是有些吧,她如今越发见不得有情之人这样蹉跎。
  该不会是老了吧,魏熙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触手仍是凝脂般的光滑手感,不见一丝皱纹,她这才松了口气。
  魏熙有意撮合,魏琬和杨懿却是没有如她的意思,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公主府,魏琬看着杨懿光风霁月的背影,心中有些掺杂着恨意的酸涩,这感觉不好受,令她忍不住捂住了心口。
  等魏琬到了门外时,却见杨懿正牵着马,往她这里看,魏琬脚步一停,站在原地和他默然相对,直至杨懿的马急躁的挪了挪蹄子,杨懿才反应过来,对魏琬一颔首,便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
  大燕初立,皇帝换得也快,温绍安登位不足一月,便因谋害温轧荤之过,逼得温轧荤手下的将领反了,大燕也因此乱了起来,直到温绍安身死,石恒即位,几个有异议的将领死在宫乱中,才稍稍安稳了些。
  可还未等石恒将皇位坐稳,郑修明便率兵来攻,眼下大燕政局不稳,人心不齐,又少了好些个得用的将领,竟是让郑修明打的弃城而逃,原本根基薄弱的大燕也越发摇摇欲坠起来。
  如此又过了三个月,魏潋将北疆彻底收复,又与裴斯里应外合,兵不血刃便灭了建国尚且不足一年的大燕。
  作者有话要说:  我人送外号小仙女~一点都不二!!!
  ——依旧高冷的作者有话说
 
 
第205章 新帝
  魏潋班师回朝那日已经到了仲冬时节, 寒风呼啸,却吹不灭得胜归来的将士们心中澎湃的豪情, 以及对家人的思念。
  从早上拔营开始,他们已近连续不断的走了两个时辰了, 可却无一人觉得累, 因为, 长安城遥遥在望。
  魏潋看着那已经显出轮廓的巍峨城池, 眼中攒出一抹笑。
  要回去了,他的长安。
  “昔我往矣,黍稷方华,今我来思, 雨雪载途……”
  不知是谁带头唱起了《诗》中《出车》,一时间倒有数十人相和, 虽无甚曲调,但却愉悦浑厚,实乃凯旋之音。
  魏潋勾唇一笑, 却想起他走之前让魏熙给他弹琴庆贺了,也不知她练的如何了, 只怕她这些时日忙得来不及准备。
  魏潋正想着,却听远处的长安城里隐隐传来了钟声。
  他摇头一笑,隔这么远哪里能听得到城里的钟声, 可他心中有些预感,挥之不去,魏潋对身畔的裴斯问道:“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不是底下将士在唱歌吗?”裴斯说着, 面上有些懒散的笑意:“怎么,都到长安了,殿下还想罚人?”
  魏潋收敛神思,笑道:“自然不会,疆场厮杀九死一生的,眼下好端端的回来,不说他们,便是我也觉得快活。”
  裴斯揉了揉在马上坐的酸麻的腰:“可不是,终于能歇歇了,这些时日总在马上,骨头都快散架了。”
  裴斯说着,揉着腰的手一顿,指向前面:“前面的可是信使?”
  魏潋闻言向前看去,见四五骑人马往这快速驶来,他眸色一深,手不自觉的抓紧了马缰,未过多久,快马行到眼前,领头的内侍从马上滚下来,哭的悲切:“殿下,陛下去了。”
  魏潋抓着缰绳的手一松,身子往后倒去,吓得护在他身侧的亲卫纷纷催马靠近将他扶住,劝道:“殿下节哀。”
  魏潋勉强稳住身形:“何时?”
  内侍哭道:“今晨内侍去侍候陛下起身时,就见陛下已经……驾崩了。”
  魏潋点头,苦声道:“可怜我为人子嗣,竟不能见阿耶最后一面。”
  随行的将军劝道:“殿下平定贼子,便是不见陛下也定是欣慰的。”
  魏潋闻言不语,过了片刻,他对出言相劝的将军道:“我身为人子,定是要去阿耶身边尽孝,将士们就劳你和刘将军安排了。”
  他说罢,扬鞭策马往长安奔去,马蹄落在地上,一声声携着风雷之势。
  皇帝身死的消息传来后,魏熙就赶去了宫里,虽早知皇帝已死,可她却依旧难免伤怀,这几月因怕人看出异样皆是强撑着,到了后来,也渐渐习惯了,本以为已经遗忘了丧父之悲,可眼下看着布满缟素的皇城,眸中的泪水就没停过。
  不仅是气氛感人,也因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为皇帝哭灵了。
  魏熙哭的悲痛不能自抑,惹得殿中众人也哭的卖力,一时哭声从殿中传出,很有些撼动天地的气势。
  魏潋就是在这震耳的哭声中,风尘仆仆的赶到宫里的,内侍见了他,忙高声道:“宁王殿下回来了。”
  通报声还未止,魏潋便早已到了殿中,迎面而见的,便是一口华棺,以及棺材前那道消瘦的身影,他快步走过去,却见魏熙哀哀切切的回头,一双眼早就哭的红肿:“六哥,阿耶去了……”
  魏潋看着魏熙,脚步突然慢了下来,他缓步走到魏熙身畔,抬手拍了拍魏熙单薄的肩膀:“苦了你了。”
  魏熙蓦地抱住魏潋的胳膊,哭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六哥……”
  魏潋见她哭的可怜,想要给她擦擦眼泪,可碍于此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因此只能按捺下来,他一撩衣袍,跪在魏熙身边:“好了,六哥回来了,以后还有六哥呢。”
  魏熙点头,将抱着魏潋胳膊的手松开了:“六哥快给阿耶行礼吧,阿耶托着病体撑了许久,就是等着六哥回来主持大局。”
  魏潋闻言,叩首悲声道:“阿耶,儿子回来晚了,竟不能早些见阿耶一面。”
  魏潋说罢,便有许多人纷纷劝慰,其中不乏早早唤了陛下的。
  魏熙在一片嘈杂声中抬头看向那口空棺,心中竟莫名有些笑意。
  他们在这里又是哭给谁的呢?多半是哭给情理规矩,和自己的名声吧,便是她自己……
  魏熙想着又是悲不自胜,垂头呜咽起来。
  新帝仁孝,亲自为先帝守灵,欲要弥补未能在先帝生前侍奉的遗憾,魏沣等先帝诸子想要陪同,却皆被新帝劝回。
  眼下已至冥夜,正是阴气正盛之时,白日里悲痛欲绝的皇帝却跪坐在灵柩前,神色淡淡,不知在想什么。
  “六哥也累了,吃碗粥吧。”魏熙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她哭得厉害,连嗓子都不比以往清脆,如此轻声说话时,带着些沙哑的绵软,越发显得温柔。
  魏潋闻言有些恍惚,直到魏熙将粥放在他手中时才回过神来,他捧着粥看了魏熙一眼:“阿耶既然不在里面,你又何必哭的这样伤怀,白白损了身子。”
  “能哭一哭也是好的,哭过心里就不那么难受了。”魏熙说着,看向魏潋:“六哥是怎么知道的?”
  魏熙拿起勺子搅了搅粥,道:“我清楚阿耶的身子如何,怕是在他闭关之时,身子便已经不行了吧。”
  魏熙点头,眼里又有了些泪意:“阿耶为了大夏安稳,连葬礼也不要了,我以前觉得阿耶变得荒唐了,可如今却发现阿耶永远都是心怀大夏的。”
  魏潋用了一口粥,问道:“棺材里的是谁?”
  魏熙摇头:“棺中无人,除了阿耶,谁都不配,可阿耶……时间太长了,阿耶眼下已经不能受我们的礼了,若是让人闻到什么,便又是一场麻烦。”
  魏潋将粥放下:“阿耶已经葬了?”
  魏熙点头:“可怜阿耶堂堂帝王,死后竟是偷偷摸摸的被葬进陵寝。”
  魏潋叹道:“这未尝不是因果。”
  魏熙默然,只道:“粥要冷了。”
  魏潋闻言,将粥又端起吃了,他一日未用膳,胃里早就不舒服了,一碗煮绵软的热粥下肚,令他舒坦了些。
  他将空碗放下,看向正对着灵柩发呆的魏熙:“你不怨阿耶吗?”
  “怨什么?”魏熙问道。
  “那道让你去封地的旨意。”
  魏熙抿唇:“封地自然没有长安有意思,我不愿意去。”
  她说罢,扯了扯魏潋的衣袖,拿一双黝黑清亮的眼睛看着他:“可我知道六哥不会让我去的。”
  魏潋轻笑,抬手敲了敲魏熙的额头:“你怎么知道。”
  魏熙侧头看着魏潋,面上难得有了些娇俏之意,她道:“因为六哥疼我呀,六哥肯定舍不得我去那穷乡僻壤。”
  魏潋闻言回视魏熙,眸中神色莫测,过了片刻,他道:“其实你的封地也很好。”
  魏熙心中一惊,将魏潋的衣袖握的越发紧了:“六哥你是何意?”
  魏潋抬手轻抚魏熙的发髻:“你清楚的,阿熙。”
  “阿耶终究是疼你的。”魏潋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些喟叹。
  魏熙一瞬不瞬的看着魏潋:“可我不想走,我喜欢长安,也习惯了长安。”
  魏潋神色沉静,却被烛火映出些幽色:“习惯和喜好都是能该的。”
  魏熙甩开魏潋的袖子,摇头:“改不了,就好像我从小就爱吃玉露团,到了现在也还是喜欢,改不了的。”
  魏潋垂眸,眼睛放在了魏熙生了薄茧的指尖上,看样子她应当是有认真练琴的。
  他心中轻叹,道:“改不了就别走了。”
  魏熙没想到魏潋答应的这么爽快,一时忘了反应,却听魏潋继续道:“过两天让褚玄贞卜上一卦就是。”
  魏熙回神,噗呲一笑:“褚玄贞说了这许多谎,也不知要背多少业。”
  ————
  国不可一日无主,腊月初六,魏潋登基,改年昭和,封宁王妃冯氏为后,又给诸兄弟姊妹加封进爵,以彰友爱之德。
  而魏熙,依旧是先帝遗诏中的楚国公主,却因气运与封地相冲而留在了长安。
  至于算出这一卦的褚玄贞,却依旧被魏潋留在宫中,并加爵厚待之,而魏熙也因此落实了心中猜测,怕是这褚玄贞根本就是魏潋的人,所以当初褚玄贞对付魏涵,怕不是因为魏窈,而是因为听了魏潋的。
  魏熙抱着暖炉,遥看窗外雪色,突然有些担心魏窈,她如今还在与褚玄贞纠缠着,整个魏家怕是只有她一个如此傻的了。
  魏熙还未操心完自家姊妹,却又听人来报,说谢珏要辞去中书令一职。
  魏熙抱紧暖炉,谢珏此举颇有急流勇退之意,于谢家也不见得是坏事,可魏熙享受过谢珏任中书令之时的种种便利,一时竟有些不愿。
  作者有话要说:  六哥都当皇帝了,小公主还会远吗~
 
 
第206章 书信
  魏熙摇头, 暗笑自己的贪得无厌,她抬头对陈敬问道:“六哥可准了?”
  “陛下说眼下百废待兴, 朝廷离不开谢公。”陈敬说罢,见有飞絮似的雪被风吹进了窗里, 盈盈化在了魏熙身上, 他上前:“将这窗子关上吧, 免得公主着了凉。”
  魏熙点头, 任由陈敬将窗子合上,把琉璃世界隔在了外边。
  魏熙将暖炉放在了桌上,问道:“阿翁可有做什么?”
  陈敬道:“谢公倒是没再拒绝,只是将手中的事物多丢给了其他相公, 和中书省的侍郎。”
  魏熙闻言一笑,拿起桌上的书继续翻看起来, 方翻了几页,便听家仆来通传:“公主,崔家郎君来了。”
  “快让他进来。”
  魏熙说罢, 又低头翻了两页书,才听有脚步声传来, 她将书放下,抬头看向裴斯,笑道:“下着雪还过来作甚。”
  她说着, 瞥了一眼正在给裴斯拍着雪的家仆:“你们也不知道拿把伞。”
  裴斯回身指了指靠在廊柱上的伞,笑道:“公主府中的人贴心的很,怎么会想不到呢, 只怪今日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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