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请淡定——千金扇
时间:2018-08-13 09:16:31

  赵宇守在屋外不远处,见陆景初出来,他立刻迎了上来,喊了一声,“公子。”
  屋里的动静不大不小,他正好听得一清二楚。他家世子爷的一张嘴,还真是半点颜面也没给那常宁郡主留。
  敢情主子答应来赴约就是为了怼一下常宁郡主?
  他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陆景初的神色,十分乖觉地道:“公子的厢房里已经备好了衣衫。”
  那常宁郡主身上的胭脂味儿他站在外面都能闻得到,自然知道依着陆景初的脾性,出来第一桩事就是换了这沾了胭脂水粉味的锦袍。
  果然,听了这话,陆景初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许。
  他是绛湘楼的常客,在这里他有固定的一间不容外人踏足的雅间。
  牵着小白进了雅间,陆景初听见小白低呜了一声,便开口吩咐赵宇:“去准备些酒菜过来。”
  酒是他的,菜是小白的。
  赵宇应了一声,自去寻小二。
  绛湘楼一楼,一个身穿鹅黄色裙衫的小姑娘身形灵巧地躲开大堂里来来往往的客人,摸到楼梯处,飞快地往楼上跑去。
  等她身影消失在二楼楼梯的转角处,一个管事模样的人领着几个家丁追进了绛湘楼。
  小姑娘沿着二楼的门廊一路逃,几乎所有的房门都关得严严实实,陡然间,她看见一间厢房的门开着,眼睛一亮,才要躲进去,就被一声娇蛮的怒骂呵斥住了。
  得,屋里人心情不好,估计也没善心收留她。
  孟媛识趣地退了出来,眼角的余光瞥到那群人已经走上了楼梯,她暗道不好,慌不择路时意外地闯进了一间门扉虚掩的雅间。
  顾不上欣赏一只狗坐在椅子上扒桌吃饭是何等稀奇,孟媛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转,打量屋里可以容她藏身的地方。
  山水画屏上映出一道人影,行动间似是在更衣,孟媛呼吸微微一窒,放弃躲到那边去的打算,又见那狗吃得投入欢快,没有察觉自己,孟媛心里一权衡,最后以极其迅速的动作钻到了桌子下面去。
  桌子蒙着一块厚布,四边几乎垂到地上,孟媛躲进去,从外面还真看不出来。
  然而孟媛不知,早在她踏进屋子的那一刻,屏风那边的陆景初就已经听到了动静。等他换好衣裳出来,听见小白低低地呜咽了一声,陆景初抿起嘴角,抬步朝桌子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陆景初脚步顿住,随即改了脚下的方向,面门而立,“进来。”
  “世子?”房门被推开,来人见到屋里人先是一惊,随即恭敬地道,“小的给世子爷请安。”
  “你是谁?”陆景初沉声问道。
  来人自报家门,原来是孟国公府长房的一个管事,姓刘。
  陆景初挑了挑眉,淡淡地问他:“刘管事是来寻本世子的?”
  刘管事下意识地摇头,反应过来对方根本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他有些悻悻然,只得开口道:“小的是来寻人,不小心惊扰了世子,还请您多多包涵。”
  “呵,寻人?”陆景初淡笑了一声,“可找到了?”
  虽是笑言,但言语间已流露出不满之意来。
  平日里对这位晋王世子,刘管事也是知道些的,明白此刻自己的打扰已经惹得他不快,刘管事赶忙道:“小的这就去找,不打扰世子了。”一边说,一边笑着退了出去,还顺带着将门关好。
  站在屋外,刘管事抬起手拿袖子胡乱地揩了一把头上的汗,而后才瞪了眼站在一旁噤若寒蝉的几个家丁,压低了声音,骂道:“没用的东西,找不到二小姐,你们都收拾收拾滚出府去吃自己吧。”
  屋里,桌下。
  听着外面刘管事的声音远了,渐渐地消失不见,趴跪在桌下的孟媛咧了咧嘴,又侧耳听屋里的动静。待听得那劳什子世子的脚步声似乎又转去了屏风那边,孟媛舒了一口气,一只手悄悄地捏住桌布的边,准备掀布溜之大吉。
  然而,桌布才被掀开一点,她甫一抬眼,冷不丁就对上一双乌黑圆溜的眼和一只毛茸茸的狗头……孟媛被吓得低呼一声,见那狗似是要钻进来,她立即调转了方向,打算从桌子的另一边钻出去。
  闷头从相反的方向钻出,孟媛站起身,隔着桌子看向另一边龇着牙的金毛大狗,小腿微微一颤,一时竟忘了屋里还有人,只顾小声恐吓对面霍霍磨牙的某狗,“你别过来哦,不然我就……”她随手抄起桌上的一只茶盏,“砸你。”
  小姑娘威胁狗的声音轻细软糯,半点儿唬不住狗,只听得那狗“汪汪汪”冲着她叫了两声,紧接着她就听到一声轻笑从背后传来。
  孟媛一惊,下意识地转身,不防身后的人站得极近,她这一突然转身,秀挺的琼鼻一下子就遭了殃。捂着鼻子“嘶”了一声,孟媛抬头惊恐地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见他眉眼精致,恍如芝兰玉树,不由微微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以后却立即地避开了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我就是想借你这儿躲躲。”方才她在桌下听得清楚,刘管事称这人为“世子”,不管他是哪个王府的世子,都不是她能够得罪的,所以这会儿她很老实地解释了一回。
  陆景初静静地听完,薄唇轻启:“他找的是你。”语气笃定,继而又侧过头淡淡地问她,“那人却是为何要找你?”
  孟媛之前躲起来的时候想过说辞,要是被发现了只说刘管事是个人牙子,可这会儿却不能这样说了,只支支吾吾地说自己是不小心招惹了刘管事,具体缘由却是只字不提。
  覆在眼上的白绫刚刚已经被解下,陆景初望向孟媛站着的方向,隐隐约约看到一团鹅黄色的影子,薄唇微掀,“嗯。”
  没了下言。
  “我,先走了?”孟媛试探地问了一句,见陆景初不理,她也懒得再开口,又见之前还一副凶相的大狗正乖乖地趴在地上不动,瞅准了时机,拔腿就跑了。
  奉命出去办了点儿小事的赵宇一回来,正好看见一个身穿鹅黄色裙衫的小姑娘逃也似的从自家主子的雅间里跑出来,他心下一惊,快步进屋,只看到自家主子正悠哉悠哉地坐在桌边喝茶,而吃饱喝足的小白正蹭在他的腿边阖目睡觉。
  “公子,刚刚那位姑娘是?”赵宇好奇地问道。
  陆景初放下茶盏,抬头,道:“孟家人。”
  小姑娘身上环佩叮咚,珠钗玲珑,定不是孟国公府的丫鬟,再加上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软嫩,年纪约莫是十三四岁。几下一合计,陆景初不难猜出,那小姑娘不出错就该是他未过门的小妻子了。
  “赵宇,查一下孟家大房和那位孟二小姐。”
  赵宇不明所以,只依旧道:“是。”
 
 
第3章 
  “珠珠,你躲在我家是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的,知不知道?”
  霍将军府里一处雅致的小院里,身穿绯红色裙衫、眉目张扬的姑娘坐在秋千上,一边晃着,一边侧过来看向坐在另一只秋千上的孟媛。
  “知道啊,我就是想躲个清净而已,还有……”孟媛揪着秋千绳,忽而扭头瞪了那姑娘一样,“霍茵,我说过多少回了,不许再叫我珠珠!”
  想当年孟二爷与林氏生了长子孟衡后六年才得一女,视之如宝似珍,正打算好好为女儿挑个好名字,又岂料赋闲的孟老国公竟亲为此女拟名为媛,孟二爷扼腕之余便给孟媛又取了个小名叫宝珠,兴致起了,干脆就只喊“珠珠”。
  珠珠,猪猪。
  孟媛无意间听到自家堂姐这般曲解自己的名字以后,是真的无法直视自家亲爹给自己起的这个小名。
  霍茵笑嘻嘻地看着好姐妹脸颊上飞起的薄怒之色,眨眨眼睛,道:“好好好,不喊珠珠,喊宝珠。”说着又敛了笑,“话说回来,赐婚的圣旨都下了,你该不会要抗旨不遵吧?”
  她和孟媛打小认识,一起长大,对于孟国公府那点龃龉还是知道些的。孟媛的爹孟仲文是庶出之子,即使以状元之才入了仕途,也一贯低调。孟媛秉承父训,在家中一向也是以乖巧示人,只霍茵知道,孟媛骨子里并不是个逆来顺受之人。
  因此,见孟媛摇头,霍茵愈发好奇起来,“那你真的要嫁那个瞎眼世子?”
  孟媛小手一摊:“我还有得挑吗。”
  “说起来,你家大伯做事忒不厚道。”那孟瑶去年就已及笄,如今正当说亲的年纪,兼着又是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嫡小姐,怎么看这晋王府的亲事原本都该落在她的头上。
  孟媛也不瞒着霍茵,细细地与她说了内中的曲折。
  原来当初成帝在下旨赐婚之前,曾越过孟老国公把孟大爷喊到跟前,言谈之间露出要把孟瑶许给晋王世子的意思。那孟大爷也是个人精,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想着女儿美貌无双、才冠上京,嫁给个瞎了眼的世子爷未免太过委屈,便仗着成帝仁厚,拐着弯拒了亲不提,反而把庶弟的女儿自己的亲侄女推了出来。
  “不过人家好歹是个世子爷,这门亲事怎么看都是我占了便宜呢。”孟媛松开握着秋千绳的手,扒拉一下裙子上系着的宫绦,眼中流光一转,轻笑道,“再者而言,那晋王世子除了眼疾外没啥不好的,洁身自好,没有通房小妾,不流连花街柳巷,就是眼瞎,也正好不会嫌弃我长得不好看呀。”
  霍茵听得最后一句,又看了眉如远山、唇红齿白、一笑就梨涡浅浅的小姑娘一眼,没忍住就啐了一口。
  “既是这么好,那你还躲来躲去的?”
  孟媛抬起头望向湛蓝的天空,轻飘飘地道:“国公府谁不知道我这会子是在将军府呢。”刘管事那天没逮着她,她又彻夜不归的,她那人精似的大伯和大伯母,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她躲在哪儿了。
  “那你还待在这儿?”总该寻个隐秘点的地方躲着去。
  孟媛侧首,“这里是待不得了。”
  “嗯?”
  “该回去了。”后天就是她祖父六十大寿的日子,自家外出办差的老爹和随行的老娘,还有远在青山书院读书的大哥都要回来了,她得回家去,看看越过自家老爹把她婚事给定了的大伯父要如何交代。
  即便改变不了什么,给大伯父添添堵还是可以有的。
  在霍家又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孟媛就回了国公府。
  孟媛隔三差五爱往霍将军府小住,二房院子里的下人并不惊奇意外。因此,她刚刚一进暖雪坞,小丫鬟绿淇就迎了上来,十分自然且顺手地递上一杯香喷喷的热茶,一句旁话没问。反是孟媛喝了一小口,问绿淇:“我爹娘还有哥哥回来了吗?”
  绿淇看了一眼外头,道:“老爷和夫人说是午后才到,大少爷昨晚就回来了。”她顿了顿,又添了一句,“瞧着时辰,大少爷这会子许是去给老太爷和大老爷请安了。”
  她刻意咬重“请安”二字,孟媛忍不住弯了弯眉眼,露出小梨涡,“嗯,说起来我也好几日没给祖父和大伯父请安呢。”
  孟媛的哥哥名叫孟衡,看上去是个饱读诗书的儒雅文人,但只有孟媛知道,她哥哥骨子里跟她一样,都不是好惹的。哥哥素来疼爱她,如今她的亲事不明不白落了定,哥哥心里憋着火气,怕是要嘴上又要不饶人了。
  果然,孟媛还没踏进上院正屋的门,站在外头的台阶上就听见自家兄长铿锵有力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屋里,一身素色长袍的孟衡直挺挺地站在孟大爷的面前,目光清明,语气沉稳地问他,“子衡敢问大伯父一句,何时宝珠的亲事竟能越过我父亲由您代劳了?”
  孟大爷看了一眼老国公,见他闭目不搭理,知道老父心里也埋怨自己,他的心沉了沉。然而面对侄子的质问,孟大爷并不示弱,只道:“这可是圣上亲自赐的婚。”
  “哦,是吗?”孟衡嘴角一翘,讥讽一笑,“圣上为宝珠赐婚,竟不等我父亲回京直接寻了大伯问话?”他虽远在青山书院,但不代表真的就耳堵目塞了。
  孟大爷被呛声,脸色霎时不好看起来,“晋王世子金尊玉贵,难道还配不上媛姐儿?”小小庶子之女,能拣着个高枝,不感恩戴德,一个个反来诘问于他,当真是一群小白眼狼。
  他话音才落,门口处便传来竹帘被掀开的动静,孟大爷抬眼望过去,见袅袅娜娜的小侄女莲步轻移地走了过来,又扬起一张笑脸,对她道:“媛姐儿来啦。”
  那一日御旨赐下,这丫头转眼就从府里溜了出去。他起初担心这丫头出去要生乱子,派了刘管事一路去追,后来得知小丫头是去了霍将军府才松了一口气。
  不是逃出京去告状,他就放心了。
  虽然老二夫妻今天也会回来,但面对圣旨知情和听孟媛告状知情可是两种情况。孟大爷还是不想横生是非的。
  孟媛走上前,给老国公请了安,才转向孟大爷,乖巧一笑,软声道:“宝珠见过大伯父。”见孟大爷笑眯眯的,她眨了眨眼睛,故意道,“不知大伯父和哥哥在说什么呀,大伯父竟如此高兴。”
  高兴?
  孟大爷脸上的笑容一僵,陡然想起,孟媛过来之前,他可还在跟侄子掰扯呢。
  见他变了脸色,孟媛扭头看向孟衡,疑惑地唤了他一声:“哥哥?”
  孟衡迈步走到她身边,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掀唇道:“宝珠,亲事不愿意就算了,有什么哥哥给你顶着。”
  他一来不满自家大伯私自把孟媛推出去结亲,二来更是觉得那身有不足的晋王世子压根配不上他娇软可人的妹妹。
  一旁的孟大爷听见他这话,脸色愈发难看了三分,“孟衡,你不过小小一介举子,媛姐儿的亲事是圣上亲定,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改变不了什么的。”
  “他不行,那我呢。”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过去,只看见孟二爷携着夫人林氏一身风尘的从外头进来。
  素来低调,不在父兄跟前高声说话的孟仲文这会儿如青山苍松一般立在孟老国公和孟大爷的跟前,沉声道:“这桩亲事自有我去请陛下收回成命。”
  方才他甫一进大门,就有二房的下人过来把御旨赐婚前后的来由说明了,饶是好脾气的孟仲文这一回也动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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